《破镜不重圆,侯夫人只和离不原谅》 第1章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和离! 晋安侯府外,鹅毛大雪沸沸扬扬,仿若要将世间的纷繁都覆于素白之下。侯府大门前,下人们正奋力铲雪,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冽空气中。 一顶轿子匆匆落定,赵书晴疾步下轿,丫鬟兰儿手中的伞还没撑开,几片雪花便亲昵地沾上她的发丝与肩头。 她顾不上这些,近日侯府店铺收益愈发惨淡,老夫人寿辰又迫在眉睫,棘手难题沉甸甸压在心头。 那些店铺的掌柜伙计皆是老兵,靠着月俸过活,改革谈何容易?她轻拍肩头碎雪,正欲举步,却猛地顿住。 不远处,两名丫鬟躲在廊下剥花生,声音细碎传来:“哎,你听闻没?那位凌家小姐回来了!” “哪个凌家小姐?莫不是侯爷那青梅竹马?不是说战死沙场了吗?” “说是被人救下,捡回一条命。” “那她这一回来,咱们夫人可怎么办……” 赵书晴眸光微冷,径直朝前走去,兰儿心领神会,立时呵斥:“还不自行去领罚!” 俩丫鬟吓得赶忙下跪应是。 赵书晴未多理会,只挂念着沈策州,转头吩咐:“今日天寒,侯爷头疾恐要发作,你速去让厨房备好热汤,药材可买回来了?” 兰儿忙答:“都按夫人您新拟的药方,备齐了。” 侯爷早年征战负伤,落下头疾,每至寒夜,便辗转难眠。 赵书晴为这病症,访遍名医,钻研医书,与大夫反复斟酌药方,其中药材珍稀难觅,煎制繁琐,她向来不假手他人。 赵书晴瞧了眼日晷,估摸时辰,又道:“侯爷快归府了,让厨房先把热汤送来,书房炭火也燃起。” 话落,沈策州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赵书晴忙迎上前,柔声道:“夫君,你回来了,今日可还顺遂?” 沈策州仿若未闻,目不斜视地擦身而过。 赵书晴摩挲着手中的手炉,看着他的背影,旋即视线落在他冻红的手上,还是快步走上前去,把手炉放在他手背上。 沈策州步子稍滞,抬眸撞见赵书晴温婉浅笑,她轻声嗔怪:“天寒,手都冻红了。”说着,便要把暖炉稳稳放入他掌心。 谁料,沈策州猛地抽回手,手炉“哐当”落地,银骨炭撒了一地。赵书晴眼中闪过痛色,沈策州也觉得过火,缓了缓语气:“往后,莫要如此。” “是,夫君。”赵书晴冲兰儿递个眼色,后者会意去拿铁钳。 沈策州不耐更甚:“些许炭火,不必大动干戈,旁人瞧着成何体统。” 赵书晴垂眸,轻声应下:“夫君说得是。”沈策州本想安抚几句,可往日情话此时却似鱼刺哽在喉间。 他闷哼一声,进了书房。赵书晴跟进,为他解下披风,稍作停顿,往昔亲昵的拥抱、亲吻并未如约而至,她心底泛起丝丝凉意,忍不住开口:“夫君,晌午可要传膳?” “不必!”沈策州心烦意乱,对上她恬静面容,又软了语调,“你去歇着吧。” 赵书晴点头:“那妾身不扰夫君了。”刚要出门,又回眸想问头疾之事,沈策州却先吼出声:“出去!没听见吗?” 赵书晴身形一僵,满心悲凉瞬间涌起,她不再吭声,转身快步离开。沈策州追出来,满是愧疚:“书晴,为夫今日失态,烦心事太多,你,能明白吗?” 赵书晴回头,扯出一抹笑:“妾身明白,夫君莫要忧心。”待她转身,笑容瞬间隐没。 沈策州回了书房,望着暖烘烘的炭火,既感激她的柔顺,又莫名烦闷。若她能撒撒娇、使使小性子,自己也不至于这般愧疚难安。 这时,长鹤院嬷嬷寻来:“夫人,老夫人请您去用膳。”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段时日老夫人身子抱恙,她请医调药、费心炮制药膳,婆媳俩时常一同吃饭、对弈。 待她到了长鹤院,沈老夫人已等候片刻,瞧见她来,只淡淡瞥一眼,目光里隐有犹豫。 “开饭。”简简单单二字,却无端透着疏离。赵书晴心下微颤,还未来得及细想,沈老夫人已开了口:“书晴,你这孩子,为侯府出了不少力,我心里有数。” 赵书晴温婉一笑,为老夫人盛汤:“老夫人言重,都是儿媳分内之事。” 沈老夫人喝了一口汤,缓缓道:“咱晋安侯府,自前朝起便是簪缨世家,世袭侯爵,始祖随太祖皇帝开疆拓土,战功赫赫。与凌家更是世交,几代往来亲密无间。凌家满门忠烈,为官者两袖清风,曾有先辈边疆御敌,死守城池数月,护一方百姓周全,威望极高。说起来,凌家有个女儿凌华霜,你可有耳闻?” 赵书晴夹菜的手一顿,抬眸,心中暗叹果然来了,嘴上却轻声道:“略有耳闻,凌家满门英烈,媳妇向来敬重。” 老夫人见她神色诚恳,神色稍缓:“这凌华霜自幼聪慧,精通兵法,十二岁便随父兄征战,崭露头角,十四岁夜袭退敌,声名远扬,是个难得的奇女子。” 赵书晴由衷赞叹:“当真是女中豪杰,书晴钦佩。”赵家亦是武将门第,只她不擅武艺,对凌华霜更生几分敬意。 饭后,赵书晴离了长鹤院,兰儿悄声问:“夫人,老夫人这话啥意思?” “兰儿不得乱言。”赵书晴嘴上呵斥,心底却透亮。老夫人这是敲警钟,暗示她比起凌华霜差得远,若不是当年变故,这侯夫人之位哪能轮到她。 赵书晴满心苦涩。当年,沈策州与凌华霜青梅竹马、早有婚约,凌华霜“战死”,沈策州悲恸万分,以未亡人身份操办葬礼。 后来沈策州提亲时,旁人的提醒犹在耳畔,她也曾犹疑,可沈策州救她时的温柔体贴,终是让她放下顾虑。逝者已矣,何必执着? “夫人,夜深了。”赵书晴回神,放下账本,去厨房查看药煎得如何。端着安神药到书房,敲门而入。 沈策州不看她:“夜深,你快去歇着,我稍后便回。” 赵书晴将药放于书案:“夫君,这安神药……” 沈策州冷冷截断:“我说了,你回去!药放着。” 她越是贴心,他愧疚越甚。 “书晴,我非有意……你先回吧。”一日之内,三次打断,赵书晴黯然垂眸,默默退下。 次日清晨,赵书晴醒来,触到身侧冷榻,心也跟着凉了半截。兰儿伺候穿衣时,她问:“侯爷昨夜宿在书房?” 兰儿低声答:“是。” 赵书晴:“把早膳端来,我送去书房。” 赵书晴端着早膳踏入书房,室内静谧,唯炭火偶尔噼啪作响,不见沈策州身影。 她目光扫向书案,那碗安神药,宛如被这冰寒长夜吞噬了温度,凝出一层薄霜,恰似她此刻凉透的心。 正怔愣时,兰儿匆匆入内,神色慌张:“夫人,快回赵家,二少爷被人抬回来了!” 赵书晴闻言猛地回头:“二哥回来了?”披上披风就往侯府大门走去,她心急如焚,奈何府中的轿子还未准备妥当,当下便决定徒步前往赵家。 刚出侯府,正巧遇到礼部尚书之女秦文心的马车刚停稳。 秦文心是赵书晴闺中密友,两人向来无话不谈,今日秦文心恰好来侯府与她谈心。 此刻见她神色匆匆,便掀帘招呼:“书晴,这是要去哪?瞧你急的。” 赵书晴忙道:“我二哥被人抬回来了,情况危急,我得赶紧回去!” 秦文心一听,二话不说,拉着她上了马车:“快上来,我送你一程。” 马车辘辘作响,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赵书晴的心头上,这一路上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灌进车厢内,她却浑然不觉。 秦文心忧心握住她的手:“别着急,一切会没事的。”她向来心思细腻,不愿赵书晴陷入慌张之中,忙转移话题:“这凌华霜回京,闹得沸沸扬扬,她与侯爷一事,京城无人不知,现如今你该如何?” 赵书晴紧攥着手帕,压下心中涌上来的不安,平静叙述这些日子以来沈策州与沈老夫人的态度。 “沈策州放不下她,那就只能走一步……”和离! 第2章 突遭变故 忽地,马车剧烈晃动,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车夫在外喊道:“小姐,夫人,前面有状况,好似有人闹事,堵住路了。” 这条路是往赵家必经之路。 马夫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姐,夫人且在马车上等候,小的去前头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不用了。”赵书晴掀开车帘,她片刻都等不了,直接下了车。 秦文心也想跟着下车被赵书晴拦了下来:“文心,二哥此番回来,祸大过福。” 二哥赵承弼在州甸郡靖边寨抵御外敌,如今未有凯旋消息,恐怕…… 赵书晴不敢多想。 秦文心见她如此,不再坚持。 赵书晴带着兰儿穿过围观的人群,没有半点心思去了解这闹事因何而起,想要快速穿越,朝着赵家所在的方位快步走去,眼神中满是忧虑之色,以至于未曾留意到前方有人也朝着她挤过来。 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正朝着反方向前行,他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衣料上乘,暗纹隐现,彰显着非凡的身份与品味。墨发整齐束起,用羊脂玉冠固定,其眉如远黛,目若朗星,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周身散发着一种温润如玉又贵气逼人的气质。 两人眼看就要撞上,男子眼疾手快,侧身轻轻握住赵书晴的手臂,稍稍用力一带,将她稳稳扶住,同时自己也退后半步保持了合适的距离,轻声说道:“姑娘,小心脚下。”声音清朗,如春日暖阳般暖人心扉。 赵书晴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抬眸便撞进了一双含着深邃与歉意的眼眸中,她的脸微微泛红,忙欠身施了一礼:“多谢公子。” 男子微微拱手还礼,“不必。”话落,快步离去。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他的余光又轻轻扫向赵书晴,看着她匆忙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若有所思,而后他才稳步行走,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口。 赵书晴步伐稍滞,侧眸回看,只只见男子玄色披风上那夺目的烫金麒麟。 麒麟,麒麟乃是北方之王,大祁战神萧慕止,萧家家徽。萧慕止,她略有耳闻,大多数都是百姓对他的吹捧与夸耀。 什么自小聪慧过人且天赋异禀,从小练就了一身绝世武艺。他在沙场上纵横驰骋,所率之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敌军闻风丧胆。其威名不仅传遍大祁的每一寸土地,更是远播至周边各国。 好一个威震远扬,百姓拥戴,功高盖主…… 如今太后,便是萧家人。 他来京城做什么? 赵书晴收敛心神,这些都不关她的事情。 她要尽快回到赵家,兰儿一个“抬”字,就说明了,她二哥的情况并不好。 “夫人,您没事吧。”兰儿拿着手炉,小跑到赵书晴身边,担忧询问。 赵书晴回神伸手拿过兰儿递过来的手炉:“没事。” 赵书晴踏入赵家那一刻,整个赵家的气氛很不好。 往二哥的院落走去,隐隐之中听到哭泣声,赵书晴看到二哥赵承弼那一刻,她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她的二哥,她那英姿飒爽的二哥,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往日明亮而深邃的双眸紧紧闭着,浓密的剑眉也似失了往日的英气,原本总是带着不羁笑容的薄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皮。那张俊朗的脸庞如今苍白如纸,几缕凌乱的发丝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头上。 他的上身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原本总是笔挺有力的身躯此刻只能虚弱地靠在床榻之上。曾经能轻松挥舞兵器、驰骋疆场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床边,手指微微颤抖着,整个人就像一只受尽凌虐的苍鹰。 让赵书晴的心瞬间被悲痛与恐惧填满,刹那间眼眶红了。 赵母蒋氏看到赵书晴:“你怎么回来了,如今侯府也不平静,你还是尽快回去。” 凌华霜回京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赵家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可是赵家这几年随着大哥战死,早已经没落了。 赵书晴紧紧抓住一旁门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父亲呢?” 蒋氏说道:“你父亲进宫请太医去了。” 赵书晴又问:“二哥是何人抬回来的?” 蒋氏擦了擦眼泪,哪怕心里悲痛,思绪混乱,不知所措,还是一句一句回答女儿的问题。 她道:“不知,一大早管家开门就看到承弼。” 赵书晴身体摇晃,“不是凯旋而归,那便是……”逃军?不!还有转机,二哥为何会受伤,战役如何? “靖边塞如何?”赵书晴回头对着一旁的管家喊道:“去查,去查,靖边塞战役如何?是胜还是败!” 管家立刻派人去查。 赵书晴手指紧紧抓着门框,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裂开,手指传来的疼痛,让她脑袋保持清醒:“娘,二哥的伤势,大夫如何说?” 蒋氏摇了摇头:“哪怕治好,也是废人一个。呜呜,你哥怎么能受得了。” 赵家这一日过得并不好,直到深夜,赵老将军才回来了。 管家也查到,跑到赵书晴面前,还未说出口来,赵书晴看着两人的脸色便知道,那一场战役,凶多吉少。 赵老将军脚步踉跄几分,看到自己女儿家人就站在前方,那微微弯曲的背,一点点挺直。 这一天,他很不好过,早已退下将军位置的老将军,靠着脸面与以前留下来的人情,还有对圣上有几分师生之情,他打探到一些事情。 赵书晴在赵家里里外外的打点着,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爹……”手扶上自己老父亲的手臂,短短几年时间,爹刚送走大哥,如今二哥又成了这样,赵书晴心里一阵酸涩。 赵老将军听到自己女儿的声音,他神情一肃:“书晴你尽快回去,无论赵家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面!” 赵书晴怎么可能这时候愿意走,不过,看到自己父亲这个样子,还有沈策州一整日都没有出现,她心里多少是明白的。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书房内,赵书晴问道:“您要是不愿意讲,我定不会离开赵家!” 赵老将军凝视着女儿那写满倔强的面庞,良久,发出一声沉痛至深的叹息。 曾如苍松翠柏般挺直的脊梁,此刻竟也被这巨大的变故压弯。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缓缓说道:“你哥他……被那急功近利的欲念蒙蔽了心智,领着三万儿郎奔赴靖边。谁能料到,一役过后,唯有他一人苟延残喘,三万将士皆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圣上闻之雷霆震怒,降罪于咱家,判流放州甸郡,且三代之内,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声音微微发抖:“圣上垂怜往昔之谊,恩准我等可于两日内悉心收拾完备一切。待两日期限届满,圣谕届时便会降临。书晴你已是外嫁女,祸不及外嫁女,你且安心留在沈府,沈策州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想必他会念在往日我们赵家待他不薄的份上,好好照料你。” 往昔之谊,绝对不是那可怜的老将军与圣上的师生情谊,赵书晴软了身体,跌坐在椅子上,是大哥的战功! 大哥用生命换来的荣誉与大祁安宁,只得到两日宽限。 赵书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心里沉甸甸,宛如巨石压顶,沉闷透不过气来。 赵老将军还在劝,说了不少沈策州的好话,让赵书晴不要做傻事。 赵书晴静静听着,这些日子,她虽未与沈策州起过争执,也尽力维持以往生活,奈何变了就是变了。 赵老将军得不到赵书晴的回答,也渐渐安静下来了。 在场的所有赵家人都知道,这些话有一半是哄劝。 他们心里门清,赵书晴在沈策州心中的分量不及凌华霜,可如今又能怎么办? 赵书晴沉默良久,只问出一句话:“爹,你觉得二哥会是那急功近利之人吗?他会是那枉顾三万将领性命于不顾之人吗?” 不是。 赵老将军明白,他家的承弼绝对不是那种人,可…… 不信又如何! 三万将士只剩赵承弼一人,而且如今赵承弼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无计可施啊。 第3章 请你念在我们夫妻情分上 赵书晴回到侯府时,已是第二日了。刚踏入侯府大门,等候在那儿的下人便急忙跑上前:“夫人,老夫人有请。” “知道了,我去换身衣服。”赵书晴心里明白,沈老夫人找她所为何事。 长鹤院内,沈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身旁丫鬟正给她捏腿捶肩。 赵书晴行过礼后,静静站着,等候沈老夫人发问。她看向沈老夫人,前日还挂在老人脸上的笑容,如今已化作冷漠。赵书晴理了理衣服,暗自思忖,不知今日这位老人家要提点自己什么。 沈老夫人等了半晌,不见赵书晴出声,知晓她是沉得住气的,便率先开口:“书晴,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看来赵家出事的消息,沈家已经知晓了。昨日一整天沈策州都没去赵家,沈家的态度已然明晰,无怪乎这般冷漠。赵书晴心底发凉,却也能理解。同为武将世家,未经圣旨宣召便擅自回京,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再加上有凌华霜作对比,她二哥的事就显得越发不可饶恕。赵家身为武将之家,出了这等事,难免遭同僚鄙夷。只是,赵书晴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自三年前起,赵家与晋安侯府往来密切。即便抛开联姻带来的亲近关系,单论两家的交情,也该有世交应有的情分与担当,可如今侯府的态度,实在让她心寒。 赵书晴没有过多辩解,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让圣上收回成命,她二哥着实经不住流放之苦。 赵书晴敷衍着安抚了几句,沈老夫人见她这般乖巧,也不好再多责骂,随意说了两句,便让她离开了。 赵书晴走出长鹤院,今日天气不错,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却依旧寒冷刺骨。她垂眸,快步离开。 如今,唯一能让圣上收回成命的,就只有沈策州了。晋安侯府留有当年先祖获赐的铁券丹书。 夜渐深,白日天气虽好,到了夜间,却飘起雪来。赵书晴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让人备好的酒在炭火上温着。一更的钟声敲响,兰儿快步走来:“夫人,侯爷回来了。” 赵书晴攥紧手中的雪水,裹紧披风,疾步朝侯府大门走去。 沈策州翻身下马,一路寒风呼啸,快马加鞭,冻得他手脚冰凉。赵书晴走上前,递上暖手炉,这次,沈策州没拒绝,将手炉攥在手心,很快,被寒风吹僵的双手又暖和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沈策州在前走着,赵书晴望着他的背影,没再提醒他慢些走。从前沈策州能留意到的细节,自凌华霜回来后,他便“粗心”了。 “妾身有一事,想与夫君商量。”赵书晴开门见山,这话让沈策州不停的脚步停了下来。 沈策州知道,这时候赵书晴等他,所为何事,语气相较以往愈发冷硬。赵书晴明白,他在责怪自己昨日一整天未归,毕竟稍有不慎,就可能连累晋安侯府。 沈策州本想狠下心不理会,终究还是缓和了口吻:“赵家的事我听说了,我也帮不上忙。” 赵书晴快走几步,长廊外雪越下越大,沈策州被手炉驱散了寒意,赵书晴的手脚却渐渐冰冷起来,“夫君,今夜可否给妾身一点时间?” 沉默片刻,沈策州吐出一个字:“可。”他倒要听听,赵书晴能说出什么名堂。 好些日子没进这寝房了,沈策州竟莫名有些拘谨。闻着炭火上飘来的酒香,他心下一软。毕竟三年夫妻,赵书晴又是他亲自求娶回来的,心里怎会没她。 沈策州在赵书晴对面坐下,赵书晴给他斟了一杯酒:“夫君,赵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我并非要替二哥开脱,只是……”她抬眸,目光灼灼,“他终究是我二哥。更何况,事情还没查清楚,我不信二哥是急功近利之人,也不愿相信他会带着三万儿郎去赴死!” 沈策州皱起眉:“这不是你信不信的问题,事实摆在眼前。三万将士战死沙场,你二哥身为将领,难辞其咎!” 赵书晴起身,在沈策州面前缓缓跪下:“夫君,我嫁进沈家三年,从未求过您什么。念在咱们夫妻情分上,请救救我二哥,免去此次流放之苦,日后我赵书晴必当厚报!” “厚报?你是我沈家媳妇!”沈策州提醒她的身份,身为沈家媳妇,理应先顾着沈家。 赵书晴轻轻磕头,额头触地。 “赵书晴!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想着我沈家的铁券丹书,可你得清楚,这是我沈家的保命之物,怎可能……” 赵书晴截断沈策州的话:“夫君不是一直想要我大哥留下的兵书吗?” 沈策州心动了,谁不知赵家大哥赵承煜是带兵奇才,他所着兵书堪称旷世奇作,连先皇都赞不绝口,只是当今圣上并不看重。 “我大哥留下的排兵布阵之法,我也一并给您,只要能免去二哥流放之苦,贬为庶民也行。” 州甸郡靖边塞路途遥远,天寒地冻,赵书晴查看过二哥的身体,根本禁不起这般折腾。只要二哥能活着,怎样都行。 沈策州凝视着眼前的妻子,想起这三年,赵书晴嫁过来后的点点滴滴,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美满日子。因他早年受伤,一直在调养,无法行房,那些流言蜚语都是赵书晴默默扛下,毫无怨言。他的身体,也是赵书晴日夜研读医书,与诸多太医、大夫商讨,才寻得最佳治疗方法与药方。他能有如今,多亏了赵书晴。 用铁券丹书,换赵承煜的兵书和兵法,不亏。 “好,我答应你。” 沈策州应下的那一刻,赵书晴满心感激:“明日一早,我便带着铁券丹书进宫面圣,求圣上免去赵家流放责罚,您可满意?” 赵书晴扬起一抹浅笑:“多谢夫君,妾身定不会忘记今日夫君的恩情。” 沈策州饮尽杯中酒,起身道:“你早些休息,不久后的老夫人大寿,还需你操劳。” 第4章 孩子是无辜的! 另一边凌府。 赵府不得安宁,凌府亦是如此。自从凌华霜归来后,凌府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众人并不欢迎她回来。 凌华霜冷着脸坐在凌父的书房里,凌母也在一旁。 “你就不该回来!”凌父冷声道。 凌华霜毫不畏惧地看了过去:“哪有你这般说女儿的?我上战场为民除害、保家卫国,为何不能回来?” 凌父怒吼:“那也不能带着你肚子里的孽种回来!” 凌华霜脸色有了变化,护住自己的肚子:“孩子是无辜的!我不准你们对我的孩子下手!” “这孩子若是被人发现,你可知道我们凌家会面临什么后果吗?赵家就是一个例子,不,应该会比赵家更惨!” 因为凌华霜当初战死,尸体被敌军带走,凌父害怕女儿的尸体会被敌军用来羞辱、诋毁,进而损害凌家的脸面,便对外宣称凌华霜战死,尸体已火化,他们那时带回来的是其他士兵的骨灰坛。此事尚未被众人仔细探究,即便有少数人想起,也被大多数人的声音掩盖过去。凌父庆幸之余,也心惊胆战。 凌华霜被敌军带走,如今回来还身怀六甲,可想而知这肚子里的孩子身份。 不管是谁的,凌父都觉得不能留。 凌华霜:“这孩子我会有办法留下来……”她起身,站在门口冷冷道:“不劳你费心!” 凌父气得浑身发抖,凌母安抚着:“好了,你也别生气,不管怎么说,华霜回来就好了。” “夫人,这不是福,这乃是祸!” “人都已经回来了,圣上也做了褒奖,你这时候说这些也都晚了。”凌母倒是冷静,“且看看沈策州的态度了。” 凌父冷笑:“人家沈策州已经有了正妻,她又不愿意做妾,难道要沈策州休妻再娶?她凌华霜哪里比得上赵书晴!赵书晴把沈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凌华霜能吗?” 凌母拉住凌父:“你少说一句。” 这些话都被走出去的凌华霜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 赵书晴她也听说过,京中贵妇对她赞不绝口,可是凌华霜内心是瞧不起她的。身为一名武将之家的女子,居然不上战场保家卫国,反而安心躲在内宅打理内务,这种小女人做的事情,她凌华霜向来不屑。 凌华霜不会轻易踏入晋安侯府大门,她有她的骄傲与自尊,以前就是沈策州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如今她凯旋而归,又是一代巾帼英雄,更何况沈策州先娶妻,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承诺,所以凌华霜不愿轻易低头。 奈何肚子里的孩子又迫在眉睫,再过一个月就显怀了,除了沈策州以外,她还真的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可是,要她当妾,她也是不愿意,好在现在赵家出事了,一个逃兵,有这样的兄长,她赵书晴就没有资格再霸占着主位之位,合情合理。 天亮了,雪停了,路上有不少人铲雪,沈策州一夜未睡,早早就出门了,街道很宽,往日一起上朝的同僚可能刚出发。 拐过两个街道,半路上,他看到凌华霜,眼睛一亮,拉紧马绳,翻身下马,喊道:“华霜!” 凌华霜看向沈策州:“策州,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娶我,实现你当初的诺言。” …… 今天的沈策州回来得很早,不到晌午就回到晋安侯府中。 赵书晴等了他一个早上,还以为他会拖到晚上才会回来,没想到他回来这么早,心中一喜,这是谈妥了? 赵书晴面带微笑,快步跑了出去,就看到沈策州站在晋安侯府大堂上,前面是圣上最为宠幸的太监总管安公公,他手中拿着一封明黄色的圣旨。 赵书晴的笑容微微收敛,心中不安渐渐扩大,因为……若是沈策州为她赵家求得宽恕的圣旨,这圣旨去的地方应该是赵家而不是晋安侯府。 她身后传来沈老夫人脚步走来的声音,还有她的催促声:“快一点,别让安公公久等了。” 赵书晴恍恍惚惚,这一切的声音仿佛来自世界之外,听得不是很真切,她的视线一点一点朝上,看向沈策州。 沈策州冷冷地转开了视线,赵书晴苦涩一笑,不管这圣旨是什么,她都不会惊讶。沈策州枉顾这三年的夫妻情谊。 “书晴,你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兰儿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夫人……” 赵书晴猛地抓住兰儿的手,抬起头来,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好,儿媳现在就来。” 安公公望向赵书晴的目光里,隐隐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他徐徐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家有女凌华霜,才貌出众,乃是我朝巾帼翘楚。其与晋安侯府晋安侯沈策州,实乃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然朕念及晋安侯府中,正妻赵书晴于过往三年间,谨守妇德,未有大过,故特旨令凌华霜入府,与赵书晴不分嫡庶,共辅侯门,钦此。” 不分嫡庶,共辅侯门! 沈策州的铁卷丹书,求来的竟是一封赐婚圣旨。 赵书晴跟着众人磕头谢恩,看着沈策州面带微笑接过圣旨,沈老夫人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没有人在意赵书晴的想法。 赵书晴的心已经不能用心灰意冷来形容了,是讥讽,是嘲弄,是对过往的自己无情的嘲笑。 赵书晴离开后,沈策州先去祠堂把圣旨呈上去,再去找赵书晴。 沈老夫人年事已高,他与凌华霜的亲事还需要赵书晴筹备,而且,赵书晴做事面面俱到,近三年来,晋安侯府大小宴席都办得极好,受到不少人的夸奖。 沈策州也想要给凌华霜一个难忘的亲事,又不想拉下脸面去拜托礼部。 赵书晴回到自己的院落,坐在窗棂旁,靠着墙壁,让兰儿给她拿一壶酒,凝视着外面盛放的梅花。 伤心难过吗? 不,她对这一种结果,并不奇怪,她也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沈策州的良心上。 既然沈策州这边无法免去流放之刑,她还有一人…… 若是那人也没有办法,她便跟着赵家一起流放。 至少有她在身边,二哥的身体至少能受到些许的调理,二哥是赵家的希望,她断然不能再让父亲母亲经历一次丧子之痛。 哪怕苟且偷生,哪怕被千人所指、万人唾骂,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希望让沈策州写下放妻书……也好让她了了一桩事。 赵书晴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狐狸玉佩,这是萧太后留给她的信物。 她也知晓,萧太后如今的处境极为艰难。 这位太后与她年纪相仿,却因兄长萧慕止战功赫赫,遭先皇猜忌,彼时先皇已病入膏肓,为替新皇扫除潜在威胁,下了一道求娶萧慕止妹妹为后的圣旨,妄图逼萧慕止谋反,好寻机将其诛杀。 没成想,萧家坦然接下圣旨,真把姑娘送进京城,与奄奄一息的皇上完婚,谁料成婚当日,皇上便龙御归天,年纪轻轻的她,就此成了太后。新皇心存芥蒂,对她百般刁难,致使她在皇宫举步维艰。 可是…… 赵书晴喝了一口酒,她已经无计可施了,若是他还有半点良知,应当让她离去,好聚好散……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三年来的习惯,让她一下子就辨认出来人是谁。 第5章 我欲与你和离 赵书晴微微侧眸,也好,省得她再去找他。 沈策州走进屋内,瞧见她临窗独酌的身影,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愧疚。 先行开口,像是急于解释,在赵书晴心中便是借口。 他道:“书晴,并非我不想用铁卷丹书保你一家周全,实则是圣上不允。每次稍有提及,圣上便雷霆震怒,赵家被流放的命运已然无法更改。而那赐婚圣旨,我自觉对华霜有所亏欠,理应给她一个交代。” 赵书晴神色淡淡地说道:“你无需向我解释这些。沈策州与凌华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于梧桐树下情定终身,那可是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只可惜有情人却阴阳两隔,实乃人生一大憾事,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个幸事。只是,凌小姐是巾帼英雄,为保家卫国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与我同为平妻,倒是让她受委屈了。” 沈策州一喜:“我便是知晓,书晴知书达理,聪慧过人,向来温柔体贴,一定能够体谅我的苦衷。你且放心,华霜向来不拘小节,日后定能跟你和睦相处。我们三人好好过日子,我保证,我的后院只会有你们二人。” 赵书晴喝了一口酒,“沈策州,你我之间,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错误。如今这诸多纠葛,已然让彼此疲惫不堪。你心有所属,我亦无意于这勉强的姻缘。我欲与你和离,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于你于我,都算是一种解脱。” 沈策州听闻赵书晴提出和离,先是一怔,脸上瞬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眉头紧皱,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恼怒,他提高了声调道:“书晴,你这是何意?我与华霜有旧情,娶你之前,我便与你说清楚了,如今你倒是拿着此事来威胁我!哼!”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你这是在怨我,怨我没有用铁卷丹书替你赵家求情。我求过,你可信吗?奈何圣上不听,我有何办法?我若是不当下提起与凌华霜的亲事,圣上就要迁怒于我!晋安侯府的百年基业,我不能因为你一个赵家就毁于一旦吧。” 这话听起来合理,仔细品来,却只觉得可笑,里面包含着威胁与逼迫。 “和离一事,我就当做没有听过。你放心,哪怕没有赵家,我依旧会待你好。沈家也依旧会是你的家。” 这话,三年前赵书晴就不信,更何况现在的赵书晴。 果然还是得走第二条路。 赵书晴并未跟沈策州过多争吵,她知道,越吵越闹,只会让他更加警惕,从而破坏自己原有的计划。 赵书晴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窗外景物:“我知道了。” 沈策州看她冷淡的侧脸,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觉得被下了面子,又觉得一口气无法发泄,留下一句:“你且好好想想,这三年来我沈策州可有亏待过你!赵家一事,我心中也是难安,可是事已至此……” 他说了很多,赵书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淡淡附和着。 沈策州说得口都渴了,也不知道赵书晴听进去几分,伸手把她手中的酒壶拿过来,喝了一口:“总而言之,你且安心当你的侯夫人便是。” 赵书晴眼眸淡淡扫视过去:“嗯。” 沈策州把酒壶还给赵书晴,赵书晴拿着并未再喝。 沈策州起身离开:“我还有事情,今晚上我与你一同用膳。” 他离开后,赵书晴把酒壶里的酒从窗户往下倒,酒香肆意,香味透着一股糜烂,就跟沈策州一样。 入夜,兰儿询问:“夫人,这膳食……” 赵书晴平静吃着饭菜:“嗯?有何问题?” 不等姑爷吗? 最后兰儿默默摆膳,沈策州到底没来,连个一句话都未告知一声。 …… 今日,是圣上给赵家的最后时限,天光还未大亮,赵书晴便已起身。 她立在院里,眼神空洞地望向那株腊梅,往年瞧见它傲雪绽放,总要心生几分欢喜,如今却只觉索然无味,手中的拜帖已经被她抓握的微微发热。 “夫人,晨起风凉,您仔细着身子。”兰儿轻手轻脚地走近,将一件厚披风披在赵书晴肩头,又贴心地系好带子,“马车都已经备妥了,随时能出发。”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莲步匆匆朝门口走去。 这一趟进宫,她心里没底,可为了赵家,只能孤注一掷。太后信物再在手入宫时宫门禁卫虽满脸狐疑,却也没过多为难,一路放行。 不多时,赵书晴便瞧见了慈宁宫的飞檐翘角,她攥紧披风,拾级而上。 赵书晴被宫女带到萧太后面前,此时太后怀中正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 这是外使送来的猫。 萧太后摸着猫,听到脚步声,抬眸看去,看到赵书晴时候,她眼睛一亮,抱着猫跑到赵书晴面前:“是你,哀家记得你。” 赵书晴恭敬行礼,微笑道:“未曾想臣妇还能被太后记挂。” 萧太后摸着猫,笑盈盈,“哀家怎会不记得你呢?哀家来京,你可帮了哀家。” 赵书晴笑了笑:“能得太后垂爱,是臣妇的荣幸。” 萧太后莞尔一笑:“你说话还是这样文绉绉的,来,这边坐。” 说着,自己先在贵妃榻上坐下,命人搬来矮茶几,“你不知道,如今宫中一片混乱。” 刚刚落座的赵书晴,笑容微微收敛,好在宫女送上茶水,她轻声道谢。 萧太后又道:“一个月前,哀家差点死了。” 赵书晴的手差点打翻了茶盏,茶水溅出来几滴落在虎口处,赵书晴还是稳稳托住了茶盏。 萧太后像是没有察觉赵书晴神情,顺着猫毛轻轻抚摸着:“圣上对哀家不满,处处给哀家使绊子,不断收买哀家身边的人,哀家这条命能活到现在,还得多亏了先祖庇佑。” 这些事情都不是赵书晴能够知道的,但如今她已经坐在萧太后对面,这话又不得不听。 萧太后将猫放下,宫女端着水盆上前为她净手。 “哀家明白圣上的心思,无非是他太过年轻,朝中诸多老臣,他掌控不了。有时发号施令,无人响应,心中有气。”萧太后净手后,端起茶盏:“可是呢,这事急不得,对吧?哪怕他把哀家杀了,对他也没半点好处,所以……哀家略作思索,这是在敲打哀家的哥哥呢。” 赵书晴听得心砰砰乱跳,萧太后这是在敲打她? 第6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似交心,实则句句暗藏威胁。 赵书晴只能微笑以对。 萧太后说得差不多了,才摆出一副恍然想起的模样,眼神天真地看向她:“对了,你今日来找哀家,所为何事呢?” 赵书晴缓缓拿出手中的玉佩,置于萧太后面前,轻声道:“太后娘娘,书晴确实有一事相求……”不等她所有表现,萧太后先一步阻止她。 “容哀家猜猜……你来这儿,无非是为赵家求情。”说着,还悠悠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与苦涩,“这赵家流放一事,哀家实在爱莫能助,难得你有求于哀家,却办不成事,你可还有别的事求哀家?” 赵书晴只觉一股苦涩从舌尖直沁心间,声音都有些发颤,垂眸摩挲着茶盏:“臣……臣妇知晓……”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臣妇确实还有一事,想恳请太后相助。” 萧太后歪着头看着她,“你说,哀家能帮一定帮。” 赵书晴定了定神:“臣妇想同沈策州和离,随父亲一同北下。” 萧太后神色未起波澜,依旧轻抚着膝上的猫,淡淡道:“和离啊,这事儿哀家倒还能使上几分力。”说着,她拿起玉佩,端详着上头栩栩如生的狐狸雕纹,又问,“你打算何时和离?” 赵书晴抿了口茶,心中清楚沈策州的脾性,那是个极度自信又极爱面子的人,断不会轻易放身边人脱离掌控。思索片刻,她道:“沈策州与凌华霜大婚之日和离。” 萧太后当即展颜:“好。哀家答应你!” 得了应允,赵书晴也没在慈宁宫久留,在宫女陪同下出了宫室。 一路走着,思绪纷乱。 虽说求得和离懿旨,可赵家的困境丝毫未改,流放时日、关押之地,一切都是未知数。 就在赵书晴思绪不宁时候,一道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正出神,一阵尖细嗓音传来:“这里是圣上所在的宫殿,都给杂家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没事避开着点,若是有福气的,日后在此伺候。”是带队太监的声音。 赵书晴下意识抬眸,巍峨庄严的宫殿映入眼帘,汉白玉须弥座台基托举着它,皇权的威严扑面而来。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正元殿上。 “快,快低头!”带队太监不迭提醒,“这位是凌将军!” 凌将军?凌华霜! 这是赵书晴第一次见到凌华霜。 只见凌华霜气度非凡,和京城里那些娇养的贵女全然不同。 暖冬阳光洒下,月白锦袍随风轻摆,她步伐稳健地下了台阶,深邃双眸淡淡扫过台下一众宫女。 驻足在两级台阶之上,她微微垂眸看着宫女,低沉略带中性的嗓音平缓吐出两个字:“让开。” 太监赶忙驱赶宫女,众人慌乱避让,偏有个小宫女不知是被气势吓到,还是冻得身子发软,朝前栽去,直直撞向凌华霜。 刹那间,众人噤声,护送太监脸都白了。 凌华霜迅速闪到一旁,同时一只手迅猛地掐住小宫女的脖颈,神色冷峻如霜,眼神冰冷似刀,手指渐渐收紧。小宫女惊恐不断瑟瑟发抖。 周围之人皆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赵书晴没动,她料定凌华霜不敢在这皇宫正元殿外行凶。 果不其然,片刻后,凌华霜把小宫女甩开,冷冷地道:“若非看在你也是女子的份上,我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你!” 赵书晴看着凌华霜远去的背影,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凌华霜在碰撞发生的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护住了腹部。 还没等细想,带路宫女就感叹:“还好是遇到凌将军,不然这丫头小命可就没了。” 赵书晴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不适,从凌华霜最后那句话中,她听出并非是对同性的怜悯与维护,而是一种高高在上、对身份低微者的不屑,只不过借着性别之事稍加掩饰罢了。 “夫人,咱们继续前进吧。”宫女催促。 “嗯。”赵书晴刚应下,身后有人追来:“茉粒,快跟我来,秀嬷嬷到处找你,再不去,今晚免不了挨罚。” 茉粒面露慌张,看向赵书晴:“夫人……” 赵书晴浅笑安抚:“你去吧,不过得给我指指路,好让我能顺利出宫。” 茉粒赶忙指着前方:“您朝着走,前面有一条五爪金龙,您再右拐……” 小宫女讲得很仔细,只是这皇宫到处是五爪金龙,赵书晴站在分叉口,瞬间没了方向。 她兜兜转转,越走越迷糊,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琼华宫前。 宫门朱漆斑驳,铁链锈迹斑斑,半敞着,里头杂草丛生。 赵书晴抬头看去,琼华宫一棵早已经枯萎的柿子树伸出高墙外,爬上树梢,确定方位,总好过在这迷宫似的宫里乱撞。 挤进大门内,挽起袖子,扎起裤脚,正要打算攀爬时候,听到脚步声,脚步声沉稳有力,落地时候声调沉闷,是男子的脚步声。 赵书晴转身躲进宫殿内,阴暗的光线遮很好掩盖住她的身影。 ‘吱啦——’有人推开大门,踏入琼华宫,脚步声停顿几息后,便朝着宫殿走去,男人的手摸向腰间佩剑…… 男人眼神一凛,从躲藏的人的身影气息判断出来——女人? 是谁? 男人的目光犹如寒夜中的饿狼,盯着赵书晴的藏身之处,略微考虑后,眼底弥漫出一股浓烈的杀意,决定杀了她以绝后患。 赵书晴紧紧地贴在门后,宫殿内的寒意如冰冷的蛇,顺着她的脊背蜿蜒而上,但此时的她,却对这寒冷毫无察觉。她的手脚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黏腻的触感让她几近崩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就在那男人要动手之际,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主子?” 决定先解决这个叛徒,再处置这个意外出现的麻烦。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男人声线冰冷,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怒意,在这冷寂的宫殿中回荡着。 来人单膝跪下,“主子,太后遭遇不测,是属下护主不利,还请主子息怒,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男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这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才会让他跟随在妹妹身边保护她的周全…… “本王将这皇宫中的眼线之责交予你,是让你保护太后,如今却出了这等事……影,告诉本王,这幕后之人是何人?”说罢,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那人的眼睛,似要将他看穿。 萧太后?本王? 是北方战神,萧慕止!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7章 夫人可否给本王一个解释? 那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强装镇定道:“王爷,属下委实不知,真的不知王爷所言……属下绝无背叛王爷,还请王爷明察,属下跟随王爷多年,向来忠心耿耿。” 萧慕止似乎缓和了态度,轻叹一声:“影,你跟随本王多年,只要你……”说着,他又朝前迈了一步,手掌暗自蓄起内力…… 那人身体微微颤抖,忽然眼神一狠,猛地从袖中抽出匕首,朝着萧慕止刺来:“主子,对不住了!人为财死!” 萧慕止侧身躲过,眼中寒芒一闪,瞬间出手,手掌仿若铁钳般紧紧掐住那人的脖颈,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便没了气息,软软地倒在地上。 然而,变故突生,四周瞬间涌出一群黑衣人,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 萧慕止迅速抽出佩剑,神色冷峻无畏,冷眼注视着这一切,飞起一脚将那尸体踢开,手中长剑舞动,好似蛟龙出海,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气势,剑风呼啸。 赵书晴透过门缝看清外面的血雨腥风,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手脚发冷。 萧慕止一个利落的转身,踢飞一个黑衣人,宫殿门被这股大力砸开,赵书晴顺着门开启的轨迹,机敏地躲在门后,这才未引起黑衣人的注意。 赵书晴的动作并未被黑衣人察觉,倒是被萧慕止看在眼底,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笑。 那黑衣人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加入围杀萧慕止的行列,手起刀落,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的黑衣人的手臂被砍飞,血淋淋地径直飞入宫殿中,滚落到赵书晴的脚边。 尖叫声险些从她喉咙中冲出,赵书晴死死捂住自己嘴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黑衣人纷纷倒下,萧慕止手持染血的长剑,一步步缓缓走向赵书晴,鲜血沿着他行走的路径,一滴一滴地洒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萧慕止站在她面前,用剑尖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片刻后,眼中露出一丝惊讶:“晋安侯夫人?”那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意外与探究。 赵书晴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声音却还是微微颤抖:“萧大人。” 萧慕止收剑入鞘,视线上下打量赵书晴,眼神犹如实质,似要将她看穿:“夫人这是?” 赵书晴试着从地上起身,可方才那血腥场景吓得她双腿发软,差点又跌坐回去,好在及时扶住了墙壁。她咬了咬唇,稳住身形。 萧慕止靠着不远处的红漆房柱上,似笑非笑:“夫人可否给本王一个解释?”那语气轻飘飘的,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赵书晴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身躯,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借由这细微的疼痛来驱散内心的慌乱。 她鼓足勇气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萧慕止深邃的眼眸之中。只见他剑眉斜插入鬓,浓郁如墨;眉峰微微上扬,透着与生俱来的英气与凌厉;薄唇颜色浅淡,仿若蒙着一层薄霜,透着冷峻。 “王爷安好。”赵书晴行礼,“今日之事……”她试图开口周旋,脑子却飞速运转,想着如何应对这难缠的男人。 谎言还未编出口来,萧慕止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晋安侯夫人觉得本王像是好糊弄之人?实话实说,尚有一条活路。” 这话出口,恰似狡黠又凶狠的老猫在逗弄爪下猎物,危险又透着几分戏谑。 赵书晴也收敛心神,反倒镇定了许多,眼神也比刚才坚定不少,直视着萧慕止:“依照萧大人认为,我为何会在此?”她不甘示弱,微微扬起下巴。 萧慕止挑眉:“这不该问夫人自己?” 赵书晴从暗处走出来,正午的阳光热烈而充足,冷宫外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却已有专人在清扫。 这并不意外,萧慕止既然能在皇宫中如此自由出入,这宫中自然有他安插的人手。 赵书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萧慕止,轻声说道:“不瞒萧大人,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找太后。” “为赵家之事?”萧慕止直接点明。 赵书晴默默点头。 萧慕止看着她略带落寞的神情,又道:“被拒了?” 赵书晴再次点头。 萧慕止轻啧一声,随意抬脚踢飞脚边残肢,那断臂砸在墙上,溅起血沫,赵书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莫名像个犯错面对兄长的孩子。 萧慕止微挑眉毛:“你也别怪她,她在皇宫也难。” “我明白,并未心生不满。”赵书晴轻声回应。 “换了什么条件?”萧慕止步步紧逼,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赵书晴满心无奈,知晓这人聪明绝顶,根本糊弄不过去,索性如实相告:“和离懿旨。” 萧慕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该。” 赵书晴:“……” “晋安侯想要享齐人之福,也得看看这福,他能享吗?”萧慕止倒不是为赵书晴打抱不平,只是觉得沈策州此人太让他恶心。 赵书晴听出几分深意,却又一知半解,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方才还稍有缓和的萧慕止,瞬间眼神锐利如鹰,神情冷峻,冷笑两声:“赵家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这话出口,如冰刀般锐利。 赵书晴:“!!” 她顿时心生不满,柳眉微蹙,眼眸中怒火灼灼,那目光仿若能淬出冰碴儿来。她双唇紧抿,满心的愤懑几欲脱口而出。 可理智尚存的她,在抬眸扫视一圈周遭狼藉,又对上萧慕止那深不见底、透着审视的眼神后,到了嘴边的辩驳之词,一股脑地咽回肚子里,只是攥紧的双拳,还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快乐平静的心境。 “生气了?”萧慕止冷笑几声:“你这脾气倒是跟你大哥有几分相似,就是……不如你哥狡猾。” 赵书晴像是被这话狠狠蛰了一下,身子瞬间僵住,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狐疑与震惊。 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向萧慕止,试图从那张冷峻又戏谑的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片刻的失神后,她咬着下唇,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与急切:“你……” 萧慕止却打断她的话:“迷路了?” 一时半会赵书晴反应不过来,萧慕止朝前迈了两步,回头看着她:“今日,本王就大发慈悲,把晋安侯夫人安全送出宫。” 话落便不再去理会赵书晴,大步朝前走去。 赵书晴犹豫一瞬,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方才还能断断续续看到宫女太监的身影,如今跟随着他,怎么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第8章 只要你乖乖的,我亦会善待于你 萧慕止将赵书晴安然送出宫后,脚下不停,径直朝着慈宁宫走去。 踏入宫门,便瞧见萧太后正低垂着头,手中反复摩挲着那枚狐狸玉佩,神情落寞,看到他便带着委屈道:“哥,我连最后的朋友都没了。” 萧慕止心下轻叹,上前两步,抬手轻柔地摸了摸萧太后的头,温声道:“等着哥带你回家。” 萧太后闻声,脸上瞬间绽出一抹灿烂的笑,脆生生应道:“嗯。” 随即,萧太后把玩着手中玉佩问道:“现在赵家是何种情况?”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缓声道:“赵承煜泉下有知,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死了,还被人这般忌惮。” 话语轻飘飘的,可那其中的嘲讽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赵承煜,赵家的嫡长子,堪称百年难遇的军事奇才。年仅二十岁,就已在沙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在武官群体里威望极高,一众武将对赵家更是尊崇有加。 萧太后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军粮一事,我也有所耳闻,听闻是被刻意推迟发放了?” 萧慕止冷笑一声:“圣上这般行事,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不想让赵家在军中的势力借此机会进一步壮大,牢牢压制着赵家,不让其有崛起之势。”他怕赵承弼成为第二个赵承煜。 萧太后沉默良久,缓缓摇头,面露忧色:“长此以往,这朝局怕是要动荡不安啊。赵家一门忠烈,为我朝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圣上这般无端猜忌……”话说到此处,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个中深意,彼此心知肚明。 萧慕止手中把玩着玉板子,嘴角那抹冷笑始终未散。知晓赵家这一摊子事的人,寥寥无几,他算一个。 只因先帝在位时,他便在这皇宫各处布满了眼线,消息灵通。赵家落得如今下场,说到底,还是他们太过忠烈耿直,不懂迂回,才遭人猜忌打压。 萧慕止微微眯眼,沉声道:“若不是我与赵承煜有几分过命交情,就如今这波谲云诡的朝局,我断不会进京。” 赵承弼能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全靠他出手搭救,还一路护送回了京城赵家。 再说宫外,兰儿已苦苦等了整整一天。眼见天色渐晚,她满心担忧赵书晴在宫中遭遇不测,正盘算着要不要回府搬救兵,就瞧见赵书晴的身影出现。 “夫人?您可算出来了!”兰儿赶忙迎上前去。 赵书晴神色疲惫,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回去。” 待回到晋安侯府,刚一踏入府门,赵书晴就瞧见沈策州面色阴沉地立在长廊处,一双眼睛好似淬了冰,直直盯着她,冷声道:“跟我来!” 兰儿瞧着这架势,满心忧虑,忍不住悄悄拽了拽赵书晴的衣角。赵书晴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抬脚跟上沈策州,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沈策州便猛地转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劈头就问:“你今日进宫了?” 赵书晴点头,并不感到意外,沈策州此人怎么可能在皇宫没有眼线呢。 就是不知道是何人? 他在慈宁宫可有眼线,又知晓多少? 很快,赵书晴便确定了,沈策州在慈宁宫并无眼线。 “你进宫做什么?你可知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牵连到晋安侯府!书晴!” 沈策州严厉呵斥。 赵书晴抬起头来看着沈策州:“我进宫找太后,早年时候与太后有过交情。” “为了赵家?”沈策州皱眉呵斥:“人人都知道圣上与太后……”“不合”二字终究没说出口:“你以前并非如此糊涂!” 赵书晴怒道:“我知赵家情况无法回天,作为儿女,我还是想要尽一份力!”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想到你会如此糊涂,你可知道,如今朝中……”沈策川指着赵书晴,看着她平静的面容,还有眼底的哀伤,见她神情,想来是并未成功。重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此事,不得有下次。” 沈策州又心下不忍,瞧着赵书晴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方才的严厉瞬间消散了几分。 他微微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说道:“书晴,我知如今赵家之事让你不好受,可你也莫要太过伤怀。即便日后你没了娘家,只要你乖乖的,我亦会善待于你。这晋安侯府,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你受委屈。” 赵书晴有点错愕抬眸,这话他是如何能够说出来的,简直厚颜无耻! 第9章 下月我与华霜大婚 沈策州察觉她眼睛顿时一亮,还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所感动,心中情意翻涌不息。往昔那些平淡日子里点点滴滴,如潮水般在他心头翻涌起来。 赵书晴虽不像凌华霜带给他的那种热烈奔放、刻骨铭心,却似潺潺溪水,于无声无息间悄然润泽着他的心田,日积月累,竟也在他心底构筑出一片难以割舍的柔软角落。 “书晴,”他情不自禁地向前一步,目光中满是深情与疼惜,“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你要相信我,哪怕华霜嫁过来,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也不会改变!” 赵书晴差点笑出声来,这看似深情的话语,若细细琢磨,实则是自欺欺人,不过是他权衡利弊后的安抚之辞罢了。 他既放不下与凌华霜的过往情分,又不想彻底伤了与自己相伴三年的结发妻子,所以才说出这般模棱两可的话,妄图让她继续维持这表面的和睦,不给自己添乱。 这种含含糊糊的承诺,真的觉得她会信?赵书晴垂眸微微颤动的肩膀,让沈策州误以为她深受感动,正要像往日那般上前拥抱亲吻时,赵书晴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意图,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夫君所言极是,我会好好反省。若无事,妾身先行告退。” 沈策州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叹息一声:“书晴,你定要相信我。” 赵书晴并未听见,即便听到了,心中也不会泛起丝毫波澜。 次日,抄家流放的圣旨下来了,晋安侯府第一大早就派人守着各个出口,防谁,明眼人自是心知肚明。 赵书晴站在自己的院前,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屋,案桌上摆放着一堆账本,她随意拿起几本,佯装核算起来。 虽然如今晋安侯府与她无关了,可现在还未和离,一切还是得做做样子。 赵书晴出不去,兰儿反倒是畅通无阻,“夫人,夫人……”步入屋内,暖意瞬时间包裹着全身。 赵书晴抬起头,目光询问地看着她。 兰儿语气带着几分悲伤,心中早已经预料,所以倒也没有那么慌张:“赵家流放在一个月后,正是侯爷与凌小姐成亲的日子。” “那扣押的地方是何处?刑部还是……?” 兰儿回:“京兆府牢房。” 赵书晴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京兆府府尹大人与二哥是好友兼同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应该会对二哥多加照看。 她取出银子,嘱咐道:“上下都得打点周全,不求别的,只求能让他们三餐温饱,二哥的伤势也能及时得到医治。” 兰儿点头应下,拿着银子匆匆跑了出去。 沈策州早朝回来,得知流放圣旨已下,眉头紧锁,心中不禁对赵书晴有些担忧。 如今赵家遭遇这般变故,她定然不好受。 匆匆回到晋安侯府后,在院中并未找到赵书晴身影,便向丫鬟问道:“夫人何在?“ 丫环回:“夫人被张嬷嬷唤走了。” 张嬷嬷便是沈老夫人身边的人,沈策州心里微微发紧,他深知沈老夫人当初最期望他与凌华霜成婚,若非凌华霜“战死”,她是绝不可能让赵书晴入门的。 如今凌华霜即将入门,赵家又出了事,想来沈老夫人对赵书晴不会有好脸色。 沈策州赶往长鹤院。 刚到长鹤院门口,便听到屋内传来沈老夫人严厉的斥责声:“你如今赵家已败,能留在我晋安侯府已是天大的恩赐,往后可要守好自己的本分,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心思!” 沈策州赶忙走进屋内,对着沈老夫人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母亲,书晴如今已经够苦了,您就莫要再这般苛责于她了。赵家之事已成定局,她又能如何呢?儿相信她会安安分分地在侯府过日子的。” 赵书晴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沈策州这一番自我感动的话,心中只觉可笑至极。但她也明白,此刻沈策州的这番话倒也能让她免受沈老夫人更多的唠叨,便也不反驳,只是微微低头,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沈老夫人冷笑道:“你可知,她今日做了什么,她让府中丫环拿着银子去京兆府牢房上下打点,若是传出去,我们晋安侯府颜面何在,圣上又如何看待?” 沈策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倒也没有责怪赵书晴,说了几句:“母亲……是儿让书晴这般做,不管如何,赵家曾是我岳丈,哪怕犯了错,对儿来说,也是一份孝心。” 沈老夫人听闻是沈策州所为,脸色倒是好看许多,但仍有些不悦。 “你倒是会护着她,这般显得我这老婆子不是了。”沈老夫人又说了几句,这才让二人离开。 出了长鹤院,沈策州见四下无人,伸手拉住了赵书晴。他看着赵书晴那一脸淡漠的样子,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气。 他不明白为何在这段时间赵书晴对他总是如此冷淡,可一想到她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之痛,那股怒气又硬生生地被他压了下去。 “书晴,”沈策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下月我与华霜大婚,这府中的诸事还需你多多操劳,这婚事你便帮着操办一下吧。” 赵书晴心中暗自冷笑,果然,沈策州帮她说话,都是有事相求。 方才的处处袒护,就显得格外讽刺。 赵书晴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妾身明白,夫君放心,妾身定会尽心尽力操办。” 沈策州见她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下来,心中却莫名地有些不悦,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为何不生气?我与华霜大婚,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第10章 堕胎的猛药 赵书晴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风,旋即又恢复平静,轻声道:“如今赵家败落,我能得沈家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会质问呢?只望夫君日后莫要忘了今日所言,让妾身有个容身之所便好。” 沈策州一听这话,心中那点不愉快顿时消散些许,舒坦了许多。他再次承诺道:“书晴,你放心,日后哪怕华霜进门,我也绝不会亏待于你,你在我心中始终有着一席之地。” 赵书晴仿若未闻,面上虽微微点头,心中却暗自思量着自己的计划。 慈宁宫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她心里全然没底 眼下,只盼着萧太后莫要食言,倘若太后真的背信弃义……赵书晴咬了咬牙,看来得赶紧清点一下嫁妆,将那些能变现的财产都处理妥当。 …… 凌府之中,再度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主院门口,一众侍卫将主院围得密不透风,里面的喧闹争吵声被死死地禁锢在院内,外界无从知晓。 凌华霜满脸怒容,双手猛地将一盘菜狠狠掷在父亲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讥笑:“我倒是从未料到,凌将军您身为堂堂武将,竟也会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凌父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落在那盘菜上,不见丝毫的心虚与慌乱,反倒扭头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嬷嬷,沉着声音问道:“她吃了多少?” 那一桌子精心烹制的菜肴,实则都被暗中下了堕胎的猛药。 嬷嬷吓得脸色惨白,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小姐,很敏锐,几乎没动几口。” 凌父顿时怒目圆睁,呵斥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周全!” 嬷嬷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乞求着原谅。 “奴才办事不利,还请老爷息怒。” 凌华霜柳眉倒竖,手臂一挥,将那盘菜再次扫落在地,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响,她高声怒喝:“我要一个解释!” “解释?你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知为何,还装模作样要什么解释?你非得把这个孽种生下来,是想让我们凌家遭受灭顶之灾不成!” 凌华霜强调:“我这腹中孩儿是沈策州的,也只能是他的!父亲要是再敢动这些歪心思,做这些伤天害理的无用之事,就休怪我不念父女情分,对您不客气!”双手紧紧护住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决绝“我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拉着凌家几百口人陪葬,一个都别想活!” “孽障!!”凌父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来朝着凌华霜狠狠扇去,却被凌华霜身形一闪,敏捷地躲了过去。 凌父反手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凌华霜:“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将你这个忤逆不孝的逆子斩杀于此……” 凌母见状赶忙去拉凌父,却被凌父用力一挥手甩到一旁。 “滚开,这逆子变成如今这大逆不道、冥顽不灵的模样,都是你平日惯出来的,慈母多败儿,今日,我定要将她就地正法!”凌父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暴起。 凌母在地上爬了两下没有爬起来。 凌华霜见此情景,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烧得她理智全无,她嘶吼道:“好!既然如此,今日咱们父女便不死不休!”凌华霜本就脾气急躁刚烈,此刻更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凌母神情哀伤,她拼命地摇头,无论她说什么,失去理智的父女二人,谁都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中。 想当年,凌父教导凌华霜武艺时那可是煞费苦心,而凌华霜也的确是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将凌家的武艺精髓学了个十成十。 此刻交手,凌父年事已高,体力渐渐不支,竟落了下风。 一时间,凌府内飞沙走石,主院不少建筑在两人的激烈打斗中轰然倒塌,一片狼藉。 沈策州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凌华霜正被凌家几名叔伯死死地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凌父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捂着心口,怒极反笑:“真是我们凌家的好儿孙,好儿孙啊!” “华霜!”沈策州心急如焚跑上前,看着凌府的满地狼藉:“这,这是作何?” 凌华霜奋力挣扎,冷冷地甩开叔伯们的束缚:“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看待自己的女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策州,我们走!” 凌华霜拉着沈策州走出凌府,踏出凌府那一刻,凌华霜算所有的坚强与倔强都消失了,双腿一软,身体一个踉跄。 沈策州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扶住她,焦急地问道:“华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华霜看向沈策州,眼眶微微发红,却强忍着不掉下一颗眼泪,她缓缓站直身体,对着他说:“我父亲他死活不同意我与你在一起,他说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觉得有辱门风,所以今日才会这般对我。策州,你可千万不能负我!”说着,她双手紧紧拽着沈策州衣领。 沈策州心猛地一揪,心疼不已,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不会的,华霜,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一定要相信我。” 感动之余,沈策州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他从未想过,凌华霜竟会如此深爱他,为了他,哪怕与家族彻底决裂,背负骂名,也要与他长相厮守。 这般烈性奇女子,倾心于他,让沈策州心底的虚荣悄然滋生,不禁有些自满、得意起来。 他偶尔也曾后悔用铁卷丹书求得那纸赐婚圣旨。 可如今看着为他不顾一切的凌华霜,他突然觉得,一切的代价都值了。 他暗暗自责,若当初自己能再坚定些,愿意为凌华霜守节三年,或许也不会闹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田地。 若他未曾迎娶赵书晴,又怎会出现如今这错综复杂、矛盾丛生的局面。 罢了罢了,这铁卷丹书,权当是他亏欠凌华霜的补偿吧。 “华霜你放心,往后余生,我定会全心全意待你,护你周全。”沈策州轻轻拍着凌华霜的后背,郑重承诺。 凌华霜抬头看着他:“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辜负我!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沈策州将她揉得更紧,语气坚定:“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不会辜负你。 第11章 她对我情深义重 凌华霜如今跟凌府此番闹得几乎决裂,沈策州自然舍不得让她回去直面凌父的盛怒。 思索再三还是把凌华霜带回晋安侯府。 长鹤院,安顿好凌华霜后,私下沈策州跟沈老夫人稍微提了一下凌华霜在凌府时候发生的事情。 沈老夫人本就坐在太师椅上悠然品茶,听闻此言,手猛地一抖,茶盏险些落地,脸上瞬间阴云密布,怒声斥道:“我们沈家不惜动用铁卷丹书求来圣上赐婚,他凌同和到底有何不满?华霜嫁入我们沈府,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又不是低人一等的妾室,他们还想怎样折腾!” 沈策州忙安抚着沈老夫人:“娘,您消消气,好在华霜明事理,与凌将军大闹一场,虽说场面闹得难堪了些,可也全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您瞧,她对我情深义重至此,我要是做出一星半点伤害她、辜负她痴心的事儿,那还算是人吗?“ 沈老夫人情绪稍有平复,颔首:“确实,华霜这孩子我看着长大,是个好的。她能这般死心塌地对你,是你的福气。咱们可不能寒了她的心,得让凌府那些人看看,我们沈家有多看重华霜,也好绝了他们日后找麻烦的心思。” 得了沈老夫人的首肯,沈策州将凌华霜安置在晋安侯府便更名正言顺了。 一来,沈老夫人与凌华霜的祖母曾是手帕交,情谊深厚,如今沈老夫人身体“有恙”,凌华霜以探望之名前来,任谁也挑不出理。 二来,凌华霜这一来,沈老夫人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顺势留下她,旁人也只会觉得是祖孙情深。 为了周全凌华霜的名声,沈老夫人思虑再三,还是差人前往凌府,请凌母过来打个掩护。 凌同和得知此事,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不许去!” 凌母安抚道:“如今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我们凌家与华霜的关系不和,倘若我不去,外人会如何揣测?” 更何况最主要的是,皇宫那位贵人怎么看? 凌华霜是圣上褒奖的,也是皇上让人到处宣传,来压低赵家赵承弼的事情。 现在还借着沈策州和凌华霜的成亲那日作为掩护,好对赵家施以惩戒 凌同和面色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在屋内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你去吧。” 虽说满心不甘,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凌母说得很对。 这年头,京中的朝局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便是灭顶之灾。 凌母坐着轿子来到晋安侯府,自从沈策州娶了赵家嫡女后,凌母就极少来晋安侯府。 刚踏入府门,便瞧见赵书晴迎面走来。赵书晴身姿婀娜,一袭白色披风将她衬得越发柔弱温婉,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仪态万千,一看便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凌母瞧着她,又念及自家霜儿的盘算,心底陡然涌起几分愧疚之意,觉得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这姑娘。 想当初,赵家与凌家也曾有过几分交情,赵承煜不幸身死时,凌同和还曾痛心疾首,惋惜不已。 好在还有个赵承弼,可谁能料到,如今他竟也落得这般凄惨下场,赵家这三个儿女,如今处境皆是不佳。 赵书晴见了凌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晚辈礼,轻声唤道:“夫人。” 凌母温和地看向她,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 她深知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嫁入沈家,矜矜业业打点着沈家家业,好不容易沈家有点出头迹象,自家女儿却冒出来。 “书晴啊,许久不见,你可好?”凌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关切 这话问出来,凌母倒是有些尴尬了,谁不知道赵家什么情况,好,从何而来。 赵书晴倒是没有介意,笑道坦然:“尚可,多谢夫人关心。” “若是霜儿往后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你尽管派人告知我,我定会为你做主。”这话说出口,凌母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 再怎么做主,霜儿都是自家孩子。 可是不说这话,她良心过不去。 赵书晴仿佛明白凌母的心思,她善解人意点头:“夫人有心了。”福了福身:“多谢。”说罢便不多留,转身离去。 凌母心里堵得难受。 凌母继而前往长鹤院,与沈老夫人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寒暄话,便将凌华霜留在了晋安侯府。 临走之际,凌华霜一路送她到长鹤院门口。 凌母抓住自己女儿的手,“你别怪你爹,其实你能回来,他心里高兴着呢,只是气你……我也不晓得你为何这般执着,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这当娘的劝也劝不动。若是日后真有个万一,你且记住了,爹和娘定会与你一同面对,生死相随。” 凌华霜自是听懂了母亲的言外之意,抿紧双唇,沉默不语。 她心里明白,凌母说的是爹与娘,并未提及凌家,也就是说,一旦东窗事发,她需得自觉与凌家斩断一切关系。 “我不怪爹,爹有他的考量,我亦有我的主张,娘。此事我自会周全应对,您大可放心,我不会连累凌家。” 凌母历经世事,哪会像凌华霜这般天真。她重重地拍了拍女儿的手,长叹一声,转身缓缓离去。 沈策州这时候走出来,刚才凌华霜与凌母的对话,他虽听得真切,却只当她们说的是嫁给他一事。 他几步走到凌华霜身边,对着凌母离去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说道:“伯母放心,策州此生定当全心全意守护华霜,绝不负她。”声音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凌母闻言,回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微微颔首,这才离去。 第12章 日后你定要与她好好相处 长鹤院内,时而欢声笑语,时而冷场沉默。 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沈老夫人正欲开口让凌华霜先行回房休息。 凌华霜却状似无意问道:“怎不见……”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赵书晴,思索用词,最后吐出两字来:“赵氏。” 沈策州与沈老夫人这才想起,今日凌华霜前来,却未见赵书晴过来招待。 实属不礼。 沈策州微微蹙眉,转身问询下人:“夫人何去?” 下人匆忙跑出去打听,不一会儿回来禀报道:“侯爷,夫人一大早就出府了。” 沈老夫人顿时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她倒是自在,整日往外跑,府里的事儿一概不管。如今赵家没落,她这是连日子都不想好好过了?”言语间满是嫌弃与不满。 这话着实有些难听了。 沈老夫人拍拍凌华霜的手:“你不知道,这赵氏一进门就没让我安生过。不像你是一个好孩子。” 这是何意,在场谁不能听出来。 凌华霜淡笑不语。 沈策州心里不禁有些恼火,赵书晴再怎么说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老夫人这般贬低,岂不是也让他面上无光。 只是碍于凌华霜在场,他不想让场面太过难堪。 沈策州只好把怒火迁了一些到赵书晴身上:“还不快去把夫人找回来!” 不多时,赵书晴从外面回来了,她刚去挑选了沈策州和凌华霜嫁衣的布料,手里还拿着料子样品。 一进府,就听闻老夫人在找她,心里不禁暗叹,自从凌华霜回府后,这沈老夫人就没少折腾事儿。 她回房换了身衣裳,便径直朝着长鹤院走去。 人刚到长鹤院外,沈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刚好端着茶点路过,看到赵书晴提高声音道: “夫人您怎么去了这么久,老夫人等您多时了。”嬷嬷声音传了进来。 赵书晴有些不明所以看了老嬷嬷一眼,直到进了堂内,看到凌华霜这才恍然。 这老嬷嬷赶着巴结未来的新主母。 雕花椅上的凌华霜闻声抬眸,她一袭红衣似火,发髻利落简洁,透着几分英气,白玉发簪随意地盘在乌发间。她抬眼,目光直直落在赵书晴身上。 只见赵书晴身着素色衣衫,发髻简约,面容温婉,果真是如旁人所言的温婉女子模样。 凌华霜心底泛起一丝不屑,这种温婉女子,在她见过的诸多府邸后宅里一抓一大把,困于四方天地,终日围着柴米油盐、夫君诸事忙碌,还常为些琐碎小事争得面红耳赤。 她垂眸,手指轻轻拨弄着腰间玉佩的红穗,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轻笑。 赵书晴视线也轻轻扫了一下凌华霜,比起上次见面,今日这身装扮依旧很衬她,是个明艳鲜活的女子,只可惜,心高气傲! 赵书晴向沈老夫人和沈策州规规矩矩行了礼,刚起身,便听沈老夫人道:“怎么不给凌小将军行礼?” 圣上给了凌华霜副五品小将军的头衔,有名无实,连朝门都无法入。 但怎么说也是一名将军。 赵书晴闻言诧异,这话有多么不妥,这两人难道听不出来吗? 凌华霜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不必了,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一个月后我便要嫁入晋安侯府,我也不想与你起什么争执,你心里有数就行。” 赵书晴转头看着凌华霜,在场的人都是坐着,唯有自己这个原配还站着,她神色平静,轻轻理了理衣角,轻声应道:“我亦是如此。” “你放心,我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这侯府的管家权,我没兴趣插手。但你也得清楚,我不愿被区别对待,该是我的,一样不能少,不是我的,我凌华霜还不屑去争!”凌华霜说得底气十足,眼神中透着几分傲意。 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点头。 沈策州见状,也跟着附和:“书晴,你可听明白了?华霜与一般后宅女子不同,她有勇有谋,自然不会跟你计较这些,你这下该安心了。” 赵书晴只觉满心荒唐可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凌华霜不会像其他后宅女人,怎么?后宅女子怎么啦? 他们如何定义的后宅女人? 她不愿在这无意义的事儿上浪费唇舌,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多谢。” 凌华霜对赵书晴这平淡反应很是不满,她自觉已做出极大让步,在后宅之中,掌家权可是众多女子梦寐以求。 如今她都退让了,赵书晴难道不该表现出几分欣喜? 就这么简单的“多谢”二字,算怎么回事? 凌华霜皱了皱眉,看着赵书晴平静的面容,又想到若是此刻争辩,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一时间,气氛陷入僵局。 沈老夫人先一步打破了尴尬:“今日晚膳都在长鹤院用吧。” 沈策州急忙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吃羊肉,这次采买到不错的羊肉,今夜吃暖锅可好?” 凌华霜展颜一笑:“难为你还记得,以前在军中,附近有牧民养羊,我起初吃不惯,后来慢慢倒也喜欢上了。打仗时,能有口热乎羊肉吃,那可是难得的美味。” 没有人让赵书晴坐,赵书晴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沈老夫人起初听凌华霜讲军中过往,还觉着新鲜有趣,听久了,便觉腻味。沈策州上过战场,对这些事儿早已习以为常,没甚新奇。倒是赵书晴,听得津津有味。 凌华霜却讲到兴头上,并未察觉沈老夫人和沈策州的反应。 一转头,却见赵书晴听得饶有兴致,顿时皱了皱眉,心下不悦,只觉自己像是被赵书晴当成说书人消遣了一般。 晚膳,赵书晴看着满桌子的羊肉,海鲜,心里叹息,方才找借口,没找到,溜不走。 她吃不得羊肉的膻味,对海鲜更是过敏,这些沈策州都是知晓的。 这羊肉汤一煮,膻味混在汤里,海鲜味也散不去,她根本无从下筷。可她什么也没说。 沈策州和沈老夫人都只关注着凌华霜。 凌华霜见赵书晴不动筷,不禁问道:“你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我不喜羊膻味,对海鲜身体也有些不适。”赵书晴如实答道。 凌华霜听完,撇了撇嘴,嗤笑道:“矫情,在战场上,有口羊肉吃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还管什么羊膻味、身体不适,就是你们这些人日子过得太舒坦,不知人间疾苦。” 赵书晴没有反驳。 不可否认的是,上过战场的人确实吃过不少苦,生死一线时,哪还能顾得上这些讲究。 沈策州听了凌华霜的话,也跟着附和:“就是,书晴,你也该学学华霜的洒脱,别这么娇弱。” 说着,他竟还夹起一块羊肉,放到赵书晴碗里,“来,尝尝,说不定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第13章 侯爷已经许久未来夫人院子 赵书晴看着碗中的羊肉,眉头微微一皱,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 她明白,在这侯府之中她的话已经无人听了。 再忍一个月,她便能解脱了。 她将羊肉放入口中,那股膻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强忍着恶心,艰难地吞咽下去。 沈策州见赵书晴如此“识相”,很是满意,又夹了一只虾放到她碗里:“尝尝,说不定你身体已经适应了,只是自己还没发觉呢。” 赵书晴没有推脱,默默吃了虾肉。 凌华霜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又端起一杯酒,递向赵书晴:“赵姑娘,这杯酒我敬你,多谢你这些日子为我的婚事操劳。” 赵姑娘?不愿称夫人,也不愿叫姐姐,当着人家的面称赵氏,也不好,思前想后变成了赵姑娘。 这反倒是如了赵书晴的意。 赵书晴接过酒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凌华霜,轻声说道:“凌姑娘客气了。”说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为了“赵姑娘”三个字,也值得喝。 酒液入喉,她只觉得一阵火辣,不一会儿,脖子上便开始泛起红点,过敏的症状愈发明显。 沈策州看到赵书晴脖子上的异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凌华霜则像是没看见一般,继续与沈老夫人闲聊着。 赵书晴放下酒杯,默默地起身,向众人行了一礼:“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了。” 回到自己院子,她赶忙拿出药丸服下,半晌,红点才渐渐消失。 兰儿在一旁气愤不已:“夫人,姑爷和老夫人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赵书晴轻轻一笑,并未多言,只吩咐道:“把嫁衣布料送去给侯爷和凌姑娘,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自己选。” 第二天,赵书晴正在清点自己的嫁妆,外面传来沈策州的脚步声。 赵书晴平静整理好手中的名单,盖住放置在一旁,抬头看去,沈策州踏入门内笑道:“今日出门,路过珍馐阁,想到你喜欢珍馐阁的糕点,我便带了一些回来。” 往昔赵书晴倒会生出几分甜蜜来,如今心如止水,反倒是对他这举动有了几分别样的揣测。 赵书晴道谢接过,让兰儿摆盘上茶,“夫君昨日的料子可选好了,这嫁衣万不能再拖了。绣娘我已经请好了,也交代好了,赶工在一月之内出衣,不过……时间紧迫,重头做起,耗费时间太长,只能选已经修好的成品作为制衣。” 沈策州没有想到自己一坐下来,便是这般问题,心中那种不舒服感越发明显,可要让他说个原因出来,他也说不出来。 “你做主便好,昨日我与华霜看过,都觉得不错。华霜这人一向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她向来直来直往,昨天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你多多包涵,千万不要与她置气。” 赵书晴起身接过兰儿手中的茶盏,这些话,她现在都无波无澜了。 连可笑的情绪都已经消失了。 说这些话,沈策州可有好好细细琢磨过? 昨日的事情,就像有人打了你一巴掌,你还未喊痛,她今日过来告诉你,对不起,昨天手臂动作太大了,手不小心飞到你脸上,别见怪。 怎么,不干脆等到明年来说。 外面飘起雪来,不大,风一吹,四处散落。 沈策州为凌华霜说了不少好话,赵书晴思绪往外飘,简直就是浪费她的时间。 “你也知道,她从小混在军营中,军中都是一群男人,男人哪里会有女子那般心思。” 赵书晴思绪被这话拉回来了。 何时凌华霜所有的功绩,都跟她与男子相处挂上等号。 一提到女子能上战场这件事,就非得跟她与男子相处挂钩,还进行各种渲染。 赵书晴依旧没有争辩,因为争辩也没有用。 坐在皇宫位置上是男人,对凌华霜如此推崇,只是一种手段罢了。 并未真的觉得凌华霜做出什么贡献。 赵书晴没有争辩,沈策州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不要这样耍脾气,今日我特地过来安抚你,你还想要怎么样?” 赵书晴没有搭这个话:“嫁衣就用龙凤呈祥?这般图样你觉得如何?” 沈策州随意瞄了一眼,拿出笔随意圈了一处样式。 “书晴,你我夫妻三载,你并非这般无理取闹的人,小小的一件事情,你如今就要跟我摆脸色……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沈策州声音大的外面路过的丫环都停下脚步侧目,旋即低着头加速离去。 侯爷已经许久未来夫人院子,怎么一来就吵架呢? 难道夫人真的要失宠了吗? 赵书晴朱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夫君,如今这晋安侯府的境况,实在是不容乐观。”她将账本轻轻置于沈策州面前的桌上,手指有意无意地在账本封面上点了点。 沈策州本来在发怒,被赵书晴这么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有点粗鲁地拿起账本,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翻开账本。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账目,入项寥寥,出项却如流水,尤其是近日筹备各种事务的花销,更是触目惊心。 赵书晴微微抬眸,直视着沈策州的双眼,继续说道:“办寿宴也好,办喜宴也罢,以府中的财力,如今怕是只能二选一了。” 以前赵书晴会想办法去填补这一个空缺,尽量把寿宴办起来。 现在……怎么可能!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沈策州眉头紧蹙,眼中满是狐疑,他猛地合上账本,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抬眸看向赵书晴,语气带着几分质问:“这怎么可能?晋安侯府名下那么多店铺,还有往来各地的商队,每年圣上赏赐,怎会收益如此惨淡?莫不是账目有误?”他在怀疑赵书晴中饱私囊,用晋安侯府的钱财接济赵家。 赵书晴仿佛看到他心中所想,也不恼,把另外一本账本拿出来:“这是每年我们晋安侯府安顿老兵的钱财。这些老兵都是跟随祖父出生入死。我曾记得,我刚掌权时候,你便说过,哪怕晋安侯府穷困潦倒,也不能断了这些为侯府卖过命的老兵。夫君若是不信,大可请来店铺掌柜还有商队负责管事,一一对峙,核实账目。” 她说得掷地有声,理直气壮。 沈策州倒也信了:“此事我自然会去查!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赵书晴叹息一声:“并非妾身催促夫君。而是夫君与凌华霜的亲事迫在眉睫,这银子……妾身,着实无能为力。如今办法,便是寿宴与喜宴二选一。” 沈策州不悦,还是想要把这个烂摊子甩给赵书晴:“既如此,你总归要想个法子。这侯府的内务,向来是你操持,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不能坐视不管。” 赵书晴闻言,并不会感到意外,只是如今的她不会在为晋安侯府多做考虑,也不会想办法贴补。 “我能如何想办法?我不过一个深宅妇人,这些年为了府里,该想的法子都想了,能求的人都求了。如今,我实在是黔驴技穷,想不出半分主意。” 沈策州见状,刚欲发怒,目光扫到赵书晴那看似摆烂的面容,竟意外地顿住了,忽然笑了。 第14章 她这般模样,莫不是在吃醋 那平日里总是温婉顺从的女子,此刻眼中虽透着疲惫,却也隐藏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锋芒。 一瞬间,沈策州心底涌起一个荒诞念头:她这般模样,莫不是在吃醋?因着自己要娶凌华霜,所以故意刁难,好引起他的注意?念及此处,沈策州嘴角微微上扬,那丝恼怒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 赵书晴瞧见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满心疑惑。 她实在想不到,在这侯府危如累卵之际,沈策州竟还能笑得出来,只觉这人的心思愈发难懂了。 而沈策州,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仿佛全然忘却了眼前的困局,只顾琢磨赵书晴这所谓的“醋意”。 他心想,赵书晴如此深爱他,怎会这般平静?她是太聪慧了,知晓他娶凌华霜已成定局,便不去争吵,免得惹他厌烦。 沈策州眼神愈发柔和,伸手握住赵书晴的手。赵书晴下意识地想抽回,可沈策州攥得很紧。他竟将这举动曲解为别扭、赌气与害羞。 “行,我信你。这侯府没银子,就没银子,总不能让你拿嫁妆贴补。我这就去跟娘说一声,好在寿宴在婚宴后,这亲事肯定先办,这寿宴的银子,我来想办法。如何?” 赵书晴还能怎样?这般结果,于她而言自然是好的。 沈策州轻轻将赵书晴揽入怀中,赵书晴挣扎了两下,根本挣脱不开,为免伤到自己,便也放弃了。 沈策州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笑容:“好了,别生气了。我都说了,她进府也不会妨碍到你的位置,你又何需如此。”说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 “你且安心在这儿,我先去娘的院子把这事跟她商量商量,晚些时候,来陪你一起用膳。” 赵书晴似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沈策州在她发顶落下一吻,满心不舍地前往长鹤院。 一路上,沈策州在心里将要说的事大致梳理了一遍,踏入长鹤院,先是关切地询问沈老夫人身体状况,又聊了聊今日用膳情形。 铺垫得差不多了,沈策州才将账本置于沈老夫人面前:“娘亲,有件事,儿想跟您商量商量。” 沈老夫人翻开账本,她也曾掌管过侯府内务,心里清楚老兵抚恤这一项,每年开销着实不小。后来将此事交给赵书晴打理,她便没再为这事儿操过心。 “这事你找我干啥,让书晴想法子去。难不成还能苦了那些老兵?他们可都是替你父亲卖过命的,咱们岂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沈策州一听便明了,这事沈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三年来一直是赵书晴在解决。如今赵书晴正闹着脾气,他也不想跟她把关系闹僵,打算先熬过这难关,后续再慢慢哄她。 “娘亲,如今侯府的账目棘手得很,钱财所剩无几。可我的婚事迫在眉睫,这寿宴,依孩儿之见,还是得办,毕竟是您的整寿,可不能轻易略过。好在婚期之前还有些时日,咱们到时或小办,或另寻他法,总归得有个章程。” 沈老夫人挑眉:“赵书晴闹脾气了?” 沈策州仍护着:“这不是时间太紧,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就盼着我过来,请您通融通融。” 沈老夫人心里不太痛快,但也知晓圣上给的婚期仅一个月,确实仓促。她也明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脑海中浮现凌华霜的身影,沈老夫人对这孩子格外满意,思索再三,她轻轻摆了摆手:“这寿宴自然是要办的,不过一切都得顾着华霜那边,她为咱们侯府、为你付出诸多,可千万别委屈了她。” 见沈老夫人应下,沈策州本想去寻赵书晴,毕竟方才两人才亲昵片刻,他心猿意马,还想着与赵书晴再亲近些,顺便问问她,如今他身体是否适宜同房。 “儿,你来得正是时候,这华霜来咱们府里,没多少衣裳,我打算让人做几身,等下布庄的人来了,你一起挑一挑。” 沈策州刚欲提醒晋安侯府的财务状况,沈老夫人已笑着开口:“我自个儿出钱。” 沈策州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是儿子无能,让您破费了。” “也是华霜这孩子招人疼,我这钱花得心甘情愿。” 沈策州无奈,只得压下心头的躁动,留下来陪着沈老夫人。 夜幕悄然降临,凌华霜大步归来。 “老夫人,可歇下了?”那爽朗的声音瞬间传遍长鹤院。 沈老夫人闻声哈哈一笑:“这皮猴,一回来就这般高兴。走,跟我瞧瞧,她这是遇上啥好事了。” 沈策州听到凌华霜的声音,脸上也露出笑意,心中的烦躁顿时消散,连对赵书晴的承诺也忘得一干二净。 凌华霜迈进堂内,身后跟着侍从,将礼物一一送进来。 “老夫人,这是几位兄弟给您送来的礼物,您快来瞅瞅。” 沈老夫人看着一件件礼物,笑容满面:“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只见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什,有从远方带回的风味特产,纸包一开,馥郁香气瞬间弥漫;还有一副制作精良的软甲,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硬光泽,一看便知是战场上的保命好物;旁边倚着几件造型独特的兵器,刀刃锋利,寒气逼人,仿佛诉说着金戈铁马的过往;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那根古朴的“不求人”,手柄处摩挲得光亮…… 而在这堆物件之中,有一个锦盒格外显眼,凌华霜轻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有些年头的人参,须根细长,参体饱满,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润光泽,这无疑是众多礼物中最值钱的宝贝了。 沈老夫人笑着问:“都是给我的?你自个儿不留点儿?” 凌华霜大手一摆,随性坐下:“不留,不留,都想孝敬您老人家。” 沈老夫人越看凌华霜越是满意,“这些东西,我一个老太婆也用不完,去把书晴叫过来,让她也挑一挑。哈哈。” 第15章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赵书晴披着披风、拿手炉前往长鹤院,兰儿不满嘟囔:“老夫人总叫您过去,莫不是要您贴补?” 她实在想不出沈老夫人此时叫赵书晴何事。 赵书晴到长鹤院,见沈老夫人在满桌子的杂物中挑挑拣拣,一旁凌华霜坐在那里,满脸自豪。 沈策州则站在一旁,瞧向凌华霜的目光里交织着无奈与宠溺。 赵书晴款步上前,盈盈行礼。 沈老夫人抬眸,招手示意:“快来瞅瞅,有合心意的就挑几样走。华霜这孩子孝心可嘉,东西多得我这老太婆用不完,你也一道挑挑。” 赵书晴轻轻一扫桌面,常年算账,让她下意识估算起物品价值,满打满算也就两百多两银子。 杂物平平无奇,唯匣中人参尚可,品相上乘、年份颇佳,约值一百多两。 忆起去年,她费神寻来一支价值一千五百两的百年老参敬奉沈老夫人,却未得几分欢喜。 兰儿常年随侍夫人,对银钱之物也敏感,见状,心底为自家夫人委屈不已。 夫人这些年给沈老夫人送出去那么多东西,哪一样不比这些垃圾强。 怎么这沈老夫人就记得凌华霜好。 不记得她家夫人好呢! 赵书晴神色平静,上前拿起桌上软甲:“这物件看着不错,凌姑娘,那我就不客气了。” 凌华霜下巴微扬,摆手道:“拿去吧,我这儿软甲多的是,不缺这一件。”赵书晴轻声谢过。 在长鹤院耽搁了近一个时辰,所幸沈老夫人未提及让她解决财务难题,只要不动用银子,赵书晴觉着这些琐碎还能勉强忍受。 回到清芷苑,兰儿憋了一路的话终是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赵书晴浅笑,拉过她的手,递上一块糕点:“好啦,莫言语,心里明白就成。” 兰儿鼓着腮帮子,咽下话语,满心愤懑。往昔觉着晋安侯府人还不错,如今看来,尽是些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心中气闷难消,兰儿觉着再憋闷下去非得憋出病来,她可没夫人那般好涵养。 恰逢一日外出,遇着秦文心的婢女菲儿,二人寻了家茶楼,要了包厢倾诉衷肠。 兰儿闷灌了一口茶水:“太过分了!这些人简直就是吃人的恶魔!我家夫人对他们那般好,自打凌华霜来了,处处给夫人使绊子、下暗手!” 这茶楼乃是萧慕止的产业,各个厢房内暗藏密道,能将厢房内的言谈听得一清二楚。 萧慕止路过兰儿的包厢时候,听到“凌华霜”三字,脚步顿住。 紧接着,他听到另外一名女子,轻叹道:“晋安侯夫人就是性子太软,才被人拿捏,和我家小姐一个样。” 晋安侯夫人? 萧慕止脑海中闪过赵书晴的平静面容。 脾气好? 一个脾气好的女子,绝对不会混进皇宫,想尽一切办法和离! 兰儿仍滔滔不绝:“你是不知,昨日那场闹剧……”吧啦吧啦一通数落,“就那些个破烂玩意儿,犯得着又是宣扬,又是夸赞?” 菲儿附和点头,面露怒容:“这帮人,猪油蒙了心!” 萧慕止静立片刻,之后并未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抬步离开密道。 凌华霜正在联系过往的交情的将领? 有何目的? 他心中暗忖,近来一直派人紧盯凌华霜,奈何凌府守卫森严,难以安插眼线。 晋安侯府虽说宽松些,却尽是些无关痛痒之人,查不出什么。 还有,凌华霜“假死”那阵子究竟藏身何处? 出了茶楼,正沉思间,萧慕止眼神骤凝,侧身一闪,隐入暗处。不远处凌华霜与一群男子走进不远处的天香楼。 这天香楼在京城颇有名气,萧慕止心下一动,既撞上了,不妨探个究竟,看看这凌华霜到底耍什么花样。 萧慕止提剑迈步天香楼,他的走法很有讲究,刚好卡在凌华霜视线死角。 去了二楼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萧慕止视线朝下看去,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前些日子南獠首领最爱的侧妃失踪了。 凌华霜当年跟着凌父对抗的敌军便是南獠。 不多时,沈策州也现身酒楼 萧慕止目光环视,留意到凌华霜桌前酒碗还是满的,这酒碗里的酒,是从他们一进来就倒满的。 几番劝酒,凌华霜都巧妙推脱。 旁人察觉异样,开始起哄,指责她不给面子。 凌华霜不慌不忙,拉过沈策州:“如今我身份不同以往了,我还是得为我未来夫君考虑,这酒等成亲时候,我陪着你们喝!” 众人闻听,纷纷叫好 沈策州听得此言,心中一甜,端起凌华霜的酒碗:“我代华霜饮了。”话落,四下哄声四起,他顿时面红耳赤,望向凌华霜的目光愈发炽热。 气氛高涨之际,众人聊起军营往昔,谈及如今散落大祁各军营的现状,不禁唏嘘,好在过命交情仍在。沈策州早年受伤退下战场改任文官,虽身份转变,心底对战场的向往丝毫不减。 酒桌上,众人兴致颇高,你一言我一语。 有一人酒意上头,他用力砸了一下酒碗,引得不少人侧目。 “策州!华霜如今跟了你,你定要好好对她!要不然老子定不会让你好过!”眼底的不甘与嫉妒,一目了然。 此人当初对凌华霜是有那种心思,好在华霜并不接受,对他沈策州一心一意。 可就算如此,沈策州还是打翻了醋坛子,心里顿觉不是滋味,暗暗攥紧了拳头,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凌华霜看着两个男人为了暗暗较劲,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神流转间尽是得意,她不仅不恼,反倒心中暗喜,觉得自己魅力非凡。 萧慕止听了一会儿都是一些吹嘘之词,并无大用,起身欲走,眼角看到门口盈盈走来一人,顿时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再次落座。 他很想看看,作为正妻赵书晴遇到如此情况会如何? 当真如同自家丫环所说的,忍辱负重,饱受欺凌? 赵书晴观察力向来敏锐,踏入天香楼时,往旁一站,能看清二楼的人,角落中有一人背对着她,无法看清,可是他腰间的玉佩,是她还给萧太后之物。 萧王?来天香楼用膳? 还不等赵书晴多想,一旁的吵杂,硬生生把她的视线拉过去。 沈策州与凌华霜的模样却有些扎眼。 沈策州脚步虚浮,醉得不轻,被凌华霜半扶半抱,一抬头对上赵书晴看过来的视线,他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眼神飘忽不定,试图挣开却又有些无力。 反观凌华霜,神色坦然,手臂环着沈策州,仿佛这场景再正常不过,不见丝毫忸怩。 赵书晴站在天香楼门口,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厌烦。 真是出师不利,要不,明日再来吧,免得纠缠不清。 “晋安侯夫人,这边请!”掌柜笑容满面上前,前些日子这位夫人派人来说,今日会来定菜谱,这不,今日晋安侯就带人来试菜,自个还亲自来了。 可真是贵客啊。 赵书晴被掌柜喊出名字,只好把这菜定下来。 凌华霜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还以为是一个懂事的人,想来前些日子不争不抢,都是装出来了。 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一出是为什么? 兴师问罪,还是宣誓主权? 掌柜笑容满面把菜单递了上去:“夫人,这是天香楼的菜单,还请您过目定夺。” 她与天香楼合作多年,菜品一向不错,给她的价格也很公道。 所以才会来此,是定婚宴菜品,以及压压价格,晋安侯府的预算就那么多,她不想贴钱。 沈策州黄汤下肚,神智几分清明,几分浑浊,下意识心虚后,又觉得赵书晴如此不懂事,怎么能追到天香楼来。 “书晴!”这菜单还没有打开,沈策州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满身酒气,熏得赵书晴往后退了一步,眼底的嫌弃再次浮现,忙低头,掩盖。 却被二楼的萧慕止看得一清二楚,他斜斜靠着,端着酒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自己却没有察觉。 凌华霜走到赵书晴面前,神色镇定,轻轻开口:“策州他今日高兴,多饮了几杯,醉得厉害,我不过是扶着他,准备送他回去歇着。”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传入众人耳中,透着几分关切,让人挑不出错处。 赵书晴刚想说,不用解释,如今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关系,她不会做过多的想法。 话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凌华霜的兄弟们就深怕凌华霜受到欺负,一个个站在赵书晴的面前,把凌华霜围住。 “华霜与沈策州是未婚夫妻,如今沈策州醉了,她照顾有什么错?” 赵书晴启唇,声音还未发出来。 另外一人又道:“你若不是趁人之危,这侯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今日之事,我们不跟你计较。往后要记住了自己位置。华霜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换了其他人你这正妻也不用做了。” 说得可笑。 哪怕可笑,赵书晴也不想舌战群雄,太累了,为了沈策州真的不值得。 最主要是,赵家如今风雨飘摇,不能再有任何差错。 她无法拯救赵家,也不能让赵家更难。 这点委屈,她还是能受:“诸位说的……” 眼角余光看到萧慕止那戏谑的眼神,她心下一动,转身朝着二楼角落行礼:“萧王爷!” 第16章 你辈子都只能是沈家的人 萧慕止:“……”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妮子,居然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萧王爷”三个字一冒出来,不少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沈策州的酒也醒了大半。 整个大祁,能被称作萧王的仅有一人,便是远在北方的萧慕止。 他何时来了京城? 他对赵书晴所言并无怀疑,毕竟这种事,赵书晴不会随意开玩笑。 萧慕止也从角落现身,紧接着,就见那位胆大包天的晋安侯夫人从容拢了拢披风,抬脚走了。 就这么走了?! 萧慕止嘴角噙着一抹笑,这小妮子,还真是有能耐。 赵书晴转身离开时,既没小心翼翼,也没鬼鬼祟祟,不少人都瞧见了,只是他们无心关注她。 在大祁京官们的认知里,萧慕止是个有造反嫌疑的人。 如今现身京城,所为何事? 是打算营救萧太后,还是被圣上囚禁于此? 众人心中揣测纷纷,抬眸望向二楼那位身形高大伟岸、面容英俊的男子。 其实,在这些武官心里,萧慕止才是他们真正崇拜的对象,赵承煜相较而言,更像个出色的军师。 没人留意到,凌华霜的脸色有些发白。还在南獠时,萧慕止曾以外使身份进入南獠王宫。 彼时,她正在南獠王的寝宫内,而萧慕止身处正宫,她不太确定自己当时有没有被萧慕止发现。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 远离天香楼,赵书晴暗暗松了一口气。 兰儿却满心忧虑:“夫人,这萧王爷看着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您把他点出来,不会惹上麻烦吧?” 赵书晴加快脚步:“萧王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就算心里稍有不悦,也不会拿我怎样。” 更何况,萧慕止在皇宫遇刺一事,想必圣上早已知晓他的行踪。 所以,赵书晴把萧慕止供出来,算不上什么天大的事。 萧慕止与众人周旋一阵后,也离开了。 和石迎了上来:“主子,人已经安排妥当了。” 萧慕止嗯了一声。 和石见状问答:“主子可有什么喜事?” 萧慕止看了他一眼:“何以见得。” 和石笑答:“主子一直在笑。” “是吗?”萧慕止淡淡一笑:“可能遇到一只胆大包天的猫。” 猫?和石有些疑惑,是说小姐养的那只波斯猫?萧家一直称呼萧太后为小姐,那只波斯猫脾气刁钻,想来主子说的就是它了。 萧慕止脚步一顿,微微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沈策州,随后收回视线:“自大之人,往往容易后悔。” 尤其是那种没什么真本事,还狂妄自大的人。 早在沈策州受伤退役之前,萧慕止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在他眼里,沈策州就是个善于伪装的伪君子。 …… 沈策州与凌华霜一道回到晋安侯府,径直朝着清芷苑走去。 赵书晴刚拟好菜单,正打算差人送去天香楼,自己就不过去了,免得又撞上那些人。 至于价格,她在信里也提了一嘴,先看看掌柜能不能接受,不行的话,再去商议。 沈策州带着几分恼怒,迈进院门便喊道:“书晴!” 赵书晴吹干墨迹,将菜单摆在桌上显眼处,把信悄悄收了起来。 沈策州裹挟着一股冷风,怒气冲冲地推开虚掩的门:“赵书晴你……” 赵书晴抬起头来,对上沈策州满是怒火的眼眸,轻轻一笑:“夫君来此是有何事?” 你还笑得出来!你怎么会认识萧王,什么时候见过面的?又怎么知道他来了京城?”一连串质问脱口而出,话语里夹杂着酸意与隐隐的心慌。 这段时间,看着赵书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本就心里不安,前些日子赵书晴偶尔流露的醋意与小脾气,才让他稍感安心,此刻,那份安心又被击得粉碎。 赵书晴差点笑出声,心想,大祁的武将谁不知道萧慕止?她反问:“夫君觉得我为何会认识萧王爷?” 说着,拿起正在温着的酒,给沈策州倒了一杯,“萧王爷曾带着萧太后来京,那场洗尘宴,夫君与我不都参加了吗?” 沈策州一时语塞。 赵书晴又拿起烤好的橘子,有点烫手,说道:“刚好在天香楼瞧见萧王爷,有些惊讶,莫非我喊错了?” 确实,在天香楼时,他满心都是萧慕止为何会在京城,打着什么算盘;回来路上,又全是赵书晴与萧慕止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担心赵书晴为了挽救赵家去和萧慕止接触。 他很清楚萧慕止的出众。 “那又如何?!”沈策州心里依旧不痛快,尤其看着赵书晴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满心不安,伸手捏住赵书晴的下巴,“书晴,我希望你清楚,你是我沈家的媳妇,这辈子都只能是沈家的人!赵家如今这副田地,没人能救得了!你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赵书晴不禁涌起几分怒气,抬手拍开沈策州的手…… “啪”的一声,不大不小的脆响,在两人之间回荡开来。 第17章 不如趁早休了我,也省得你天天疑神疑鬼 沈策州尚未回过神,赵书晴已然起身,往后退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她双眸瞬间覆上一层寒霜,声音里满是恼怒:“夫君这话,可真是荒唐。我既已进了你沈家的门,做了你沈家的媳妇,夫君却连这点信任都舍不得给我,仅凭一张嘴,就给我扣上这子虚乌有的罪名,夫君当真是……好手段。” 沈策州被赵书晴这一番抢白,气得笑出声来:“信任,我自然是会给你的,赵书晴,我不过是出于好心提醒一下,你何必如此反应过激?” 赵书晴怒极反笑,声声质问如利箭般射出:“提醒?有你这般夹枪带棒、恶语相向的提醒?沈策州,你把无端的猜忌**成好心,还真会粉饰太平!自我入了这沈家,操持家中大小事务,处处谨守本分,哪一点对不住你?你却仅凭臆想,就肆意往我身上泼脏水,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任?” 她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王爷名满天下,我不过是在大庭广众下打了个招呼,你就这般气急败坏,倒显得我心虚似的。你要是还揪着这点子事不放,不如趁早休了我,也省得你天天疑神疑鬼,我还落得清净!” 话落,她不再看沈策州那瞬间变得有些慌乱的脸,快步走向里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把沈策州一人晾在了原地。 沈策州几次抬脚想追上去,却又都顿住,最后冲着内室恨恨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带着满心怒意转身要走,一阵风拂过,把桌面上的单子刮落在地。 沈策州目光扫过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怪异。 单子上列的,皆是天香楼的菜品。 她早前前往天香楼,并非是得知消息后故意去给凌华霜难堪,也不是和萧慕止有约 原来是他误会了她! 沈策州满心郁闷地走向凌华霜的房间,眉头紧紧锁着。 “怎么,侯夫人没给你赔不是?”凌华霜慵懒地斜倚在椅子上,微微挑眉,略带几分阴阳怪气。 沈策州不愿承认刚被赵书晴狠狠数落了一番,只是闷声道:“她去天香楼是为咱们定菜品的,并非故意现身。是咱们误会她了。” 凌华霜轻轻一笑,笑容里却藏着几分冷意:“那她当时为何不说?非得等到你兴师问罪的时候才讲?她这般行事,倒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纯粹无端猜测。” 沈策州刚要反驳,想说自己是看到菜单才知晓真相,可话到嘴边,又猛地想起,在酒楼那会儿,她明明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为何不说? 难道她早就察觉萧王就在附近,所以故意演这么一出,好引得萧王同情她赵书晴? 让萧王觉得她在夫家受尽委屈,方便日后在萧王跟前卖惨博同情? 这般无端揣测下来,沈策州只觉心里凉飕飕的。 凌华霜迟迟没等来沈策州的回应,她缓缓坐直身子,语气也添了几分咄咄逼人:“就这么几句话,你就被拿捏住了?她手段倒是高明。”说完,低低笑了一声。 这咄咄逼人的架势,让沈策州心里蹿起一股恼意:“话虽如此……”下意识就想替赵书晴辩解几句,可对上凌华霜那戏谑的眼神,话又全咽了回去。 凌华霜看出沈策州的不痛快,便递了个台阶:“天色不早了,我去瞧瞧老夫人,你去不去?” “不去了。”沈策州满心憋闷。 凌华霜眼神幽深难测,临出门时,回头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要是后悔了,我便同你一道进宫请罪,把这门亲事退了!我凌华霜看上的男人,可不能这般优柔寡断!”说完,她高昂着头走了。 沈策州赶忙追上去:“华霜……我没这意思,华霜,你等等我。” 夜里,赵书晴刚把自己的嫁妆盘点清楚,正琢磨着怎么悄无声息地把这些嫁妆一点点兑出去。就听见外面几个丫环压不住声音,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 清芷苑向来规矩森严,往日里绝听不到这般动静。想来是凌华霜要入府,丫环们心思活络起来,才稳不住了。 “听说了吗?向来沉稳的侯爷,今天在府里大喊凌姑娘呢。” “侯爷对咱们夫人,可从来没这般失态过。” “原本侯爷和凌姑娘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侯爷对凌姑娘这般上心,也……\" 夜静谧无声,这俩丫环在她身边伺候了半年,向来不得重用,估计是因此动了别的心思。 兰儿气得要出去呵斥,被赵书晴拦下了。 这俩丫环说得没错,今时不同往日,往后这晋安侯府也轮不到她当家做主了,又何必在意。 兰儿过去用力把窗户关上,惊得两名丫环魂都吓出来。 兰儿气呼呼地过去,用力关上窗户,吓得那俩丫环小脸煞白。 赵书晴向来规矩大,对此却没表态。 第二天,这俩丫环就被清芷苑的嬷嬷撵了出去。 “清芷苑容不下嘴碎的人。”嬷嬷冷着脸道。 俩丫环跪在院门口苦苦哀求,守门的护卫压根不让她们进。 见哀求无果,俩丫环低声商量几句,转身朝着凌华霜的院子跑去。 霜婳阁,这是凌华霜住进来后,沈老夫人特意吩咐沈策州给换的院子名。 此刻,凌华霜正在院子里舞剑。 这段日子,她不敢轻易出门,就怕撞上萧王。 她实在摸不透萧慕止到底知晓多少隐情,又掌握了几分关键,为了自身安危,也为了护住腹中胎儿,凌华霜只能乖乖窝在晋安侯府。 “凌姑娘,您可得为奴婢们做主啊!”院门口传来丫环带着哭腔的哀求声。 凌华霜收了剑,把剑负在身后,踱步出来,瞧见跪在门口的丫环,她淡声道:“我不过是个客人,没权管晋安侯府的事,你们有难处,该去找……” 丫环哭哭啼啼道:“奴婢们原是清芷苑的三等丫环,不小心说了几句有关您的话,被夫人听到了,天还没亮,就把奴婢们赶出院子,让奴婢们自行离开。” 另一个丫环也抽搭着说:“奴婢们早就卖身进了晋安侯府,要是真就这么走了,被查出来,奴婢们可就没命了。” 其实,嬷嬷撵人的时候,也和外院管事打过招呼,安排这俩丫环去洗衣房干活。 大冬天的,丫环们不想去,才跪求原谅,实在没辙了,才冒险来凌华霜这儿碰碰运气。 凌华霜听言,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丫环们忙道:“昨日听闻侯爷对凌姑娘情深义重,奴婢们不过感慨了几句,谁知道就惹恼了夫人。呜呜……还望凌姑娘能帮奴婢们说句话,奴婢们实在不想离开侯府。” 凌华霜在军中历练多年,阅人无数,审讯过的俘虏也不少,对那些卖惨博同情的手段见得多了,自信能分辨一二。 “你们先等着,我去换身衣裳,陪你们去清芷苑问问情况。” 丫环们忙不迭磕头谢恩。 凌华霜换好衣服出来,正巧碰上沈策州,便把这事同他说了。 沈策州心中一喜,上次争吵过后,他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与赵书晴说上几句话,也拉不下脸面与她求和,如今倒是有现成的借口。 沈策州面上眉头一皱:“她竟这般心胸狭隘,听不得半句真心话。我跟你一起去。” 第18章 你去给她赔个不是,这事便揭过去 清芷苑内,静谧如旧,仆人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凌华霜与沈策州并肩踏入这方庭院。 她双眸带着审视之意,将周遭扫视一圈后,朝沈策州开口道:“这府里的好院子,倒是落到她手上了。” 沈策州心底瞬间泛起些许尴尬,这院落本就是给凌华霜备着的,谁料她曾传出“战死”的消息,最后才轮到赵书晴住进来。 凌华霜审视的目光未减,犹如查勘政务一般挑剔:“变化可不小,我记得这儿原先有株桂花树来着。” 沈策州赶忙回应:“书晴觉得它遮光,就挪走了,如今种在你的霜婳阁那儿。” 凌华霜听后,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沈策州摸不透凌华霜的心思,生怕她心生不悦,忙补充:“你要是喜欢,我去和书晴说一声,说到底,这院子一开始就该是你的。” 凌华霜只是浅笑,没再多言。 一旁候着的嬷嬷见势,哪怕满心踌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侯爷,凌姑娘,夫人有事外出了,还请二位稍候片刻。” 凌华霜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家夫人倒是大忙人,天天往外跑,既然不在,那就等等吧。” 沈策州面色一沉,这话听着格外刺耳。 天天外出? 他知道赵书晴是为自己和凌华霜的婚事奔波,可身为侯府主母,凡事定要亲力亲为吗? 到底有什么非她不可的事? 疑虑的种子就此种下,在心底肆意疯长。沈策州对赵书晴本就心怀愧疚,这愧疚交织着心虚,催生了无端猜忌。 凌华霜与沈策州移步偏房等待。 凌华霜落了座,环顾四周,轻声道:“布置得这般素雅,这是合了你的喜好?” 沈策州并未搭话,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喜好什么。 嬷嬷吩咐人送上茶盏,经过那两名告状的丫环时,瞥了一眼,俩丫环头垂得更低,噤若寒蝉。 不多时,赵书晴带着一身寒意回来了,院里的嬷嬷忙迎上去,满是歉意:“夫人,都怪老奴擅作主张,给您添乱了。” 赵书晴问了几句,便知晓来龙去脉,这本就是嬷嬷分内之事,处理得也算利落,并无不妥,于是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去厨房安排些甜食,稍后送来。” 嬷嬷领命退下。 赵书晴裹着满身冷意踏入偏房,面上还挂着客气的微笑:“没想到今日夫君与凌姑娘一道来了,正好……”话未说完,沈策州便截断她:“书晴,我三番五次同你强调的事,你怎么还是如此让我失望?” 赵书晴解下披风递给一旁的丫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暗自腹诽沈策州为讨好凌华霜,说话都没了分寸。 她耐着性子,问道:“夫君这话什么意思?” 沈策州端着茶盏,对丫环使了个眼色:“还不快点过来,让夫人瞧瞧你们。” 丫环们战战兢兢走上前。 赵书晴看都没看那俩丫环,径直走到对面坐下:“人是我赶走的,在我院子里,自然得守我院的规矩。不守规矩的丫环,留着作甚?我倒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了。” 沈策州冷哼一声:“错在哪儿?赵书晴,你就这么没有容人之心?” 凌华霜抬眸看向赵书晴,慢悠悠说道:“赵姑娘,我早说过,我与策州青梅竹马,情定终身,中间出了变故,才让你进了门,这事怪不得你,我也从未刻意为难你,对吧?” 赵书晴闻言,只觉荒唐可笑,这算哪门子的体谅宽容? “凌姑娘,话是说得够明白,难不成我还得感激涕零?”赵书晴忍不住讽了一句。 凌华霜神色一冷:“感激倒不必,只是没料到你这般介意。赵姑娘,有些话我不想反复讲,这是最后一次,希望咱们能相安无事。是你的,我不碰;是我的,你也别动。要是你容不下我,还耍什么阴招,休怪我不客气!” 凌华霜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赵书晴,“这两个丫环你容不下,今日我便带走,下不为例,你听明白了!” 赵书晴顿觉怒火攻心,胸口像被巨石死死压住,憋闷得厉害。 她万没想到凌华霜能如此理直气壮,打着“和平共处”的幌子,却字字带刺,公然来她院里耀武扬威,还妄图把人从她这儿掳走,实在欺人太甚! 赵书晴目光转向沈策州,他沉默不语,可那神情分明是站在凌华霜那边。 她谈不上失望,只是满心悲凉,怎就把日子过成了这般憋屈的模样? 凌华霜迈出房门,俩丫环对视一眼,急忙爬起跟上。 偏房里,只剩赵书晴与沈策州。 沈策州起身,沉声道:“你这几日好好反省反省,华霜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你去给她赔个不是,这事便揭过去了。” 第19章 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赵书晴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话语里满是不甘与愤懑:“赔不是?侯爷说得倒是轻巧。我倒想问问,我究竟何错之有,要巴巴地跑去给她赔不是?先是毫无来由地猜忌我,现如今,又由着她在我这清芷苑肆意张狂、耀武扬威,侯爷这般行事,可还真是公正无私啊……”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胸口那股汹涌澎湃的怒火强压下去,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几分:“敢问侯爷,我不过是在自家清芷苑处置了两名多嘴的三等丫环,这又何错之有?若连下人都能随意在背后嚼主子……” “够了!”沈策州脚步戛然而止,冷冷出声打断她:“你这是在质疑本侯?书晴,你还不懂吗?这不是两名三等丫环的事情,而是你……此事,做错了。” 做错了? 只因为,这丫环谈论是凌华霜,所以她做错了? 荒唐至极。 赵书晴面对沈策州那冷漠与指责的面容,下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别过头去,不愿再多瞧一眼沈策州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窒息感如同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沈策州瞧着赵书晴这般神情,心底终究泛起一丝不忍,抬脚朝她迈近几步前:“书晴,你去给她好生赔个不是,我也只是盼着这后宅能安宁顺遂,你该明白我的苦心。” 沈策州想伸手抚摸赵书晴的头,却被赵书晴躲开了。 眼前的人,到底不再是三年前的沈策州,不是她早已经知道吗? 赵书晴,再忍忍。 等和离之后,哪怕日子过得再艰难困苦,起码不用再对着他这副假惺惺的深情嘴脸。 “书晴……明白。” 沈策州的手落了个空,心底莫名涌起一抹慌张,可又拉不下脸,正想伸手把赵书晴拽过来,门口丫环的声音适时响起:“侯爷,凌姑娘问您要不要一道去练武场。” 沈策州手指缓缓收拢,放柔了声调说道:“你自己好生琢磨琢磨,我这般做,皆是为你着想。”说完,便转身离去。 此刻,偏房里只剩赵书晴一人。嬷嬷端着甜品,在门口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见夫人和侯爷起了争执,她也不敢贸然进来。 这会儿,见侯爷走了,她才赶忙走进屋,看向赵书晴的眼神里满是心疼:“夫人,莫不是老奴做错了啥?” 赵书晴接过嬷嬷手中的甜品,反问道:“你能有什么错?这侯府上下上百口人,要是人人都能毫无顾忌地在背后编排主子,府里还能有安宁日子?一旦泄露出去,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说罢,她慢悠悠品尝起甜品来。 嬷嬷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踏实了不少,可还是有些踌躇:“夫人,您……您真要去凌姑娘那儿赔不是?” 赵书晴姿态优雅地抿了口甜品,淡淡道:“我本就无错,为何要去赔不是?” 嬷嬷心下稍安,只怕夫人受委屈,又觉得不妥:“那侯爷那边呢?” 赵书晴挑眉:“他怎么想,我就得怎么做吗?” 赵书晴说得轻巧,嬷嬷知道,真要做起来,谈何容易 沈策州和凌华霜来到练武场,凌华霜把弓扔给他,满脸不耐:“这些琐碎烦心事,哼,往后我是不想再理会了。来,咱们比试一场,也好去去这满心的苦闷。” 沈策州本就因赵书晴躲开他而窝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当下便应了下来。 于是,两人在练武场消磨了整整一个下午,欢声笑语回荡在晋安侯府的上空,阖府上下,谁人不知沈策州与凌华霜情谊深厚。 另一边,赵书晴对着几家酒楼送来的菜单愁眉不展,就这点预算,实在是让她头疼不已。 毕竟是沈策州办亲事,这本就不该她一人劳神费力,沈策州也得想法子才是,她可没打算掏自己的腰包去补贴。 夜幕降临,沈策州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侍从进来通报:“侯爷,夫人正往这边来。” 沈策州头也不抬,随口问道:“她去霜婳院道歉了没?” 侍从忙不迭摇头:“奴才特意派人守着,并未听闻夫人前往霜婳院。” 也就是说,还没有。 沈策州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想着,想必是她不愿低头,所以才特意来找自己吧 他对赵书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暗自琢磨:“来了也好,我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些什么花样来。” 这么想着,面前摊开的公文,他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听到外面渐近的脚步声,心底竟不自觉涌起一丝期待。 脚步声渐近,门口守着的侍从略微提高声音喊道:“夫人,侯爷在里头呢。” 赵书晴轻轻“嗯”了一声,款步踏入屋内,柔声道:“侯爷。”说着,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沈策州装作被打扰的样子,蹙眉抬头:“何事?” 赵书晴转身,一旁的兰儿上前,将菜单递过去。 沈策州还想苦口婆心劝上几句,自觉全是为赵书晴考虑:“书晴,我早前同你说的话,你可曾仔细思量过?华霜在京中交友广泛,又多次去过北方,你若能与她和睦相处,往后赵家在北方行事,也能便利不少……” “侯爷,这是您与凌姑娘成亲时要定下的菜品,还请您过目。”赵书晴直接截断他的话。 沈策州闻言,这次真正的皱眉:“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拿来烦我!赵书晴!!” 他已然动了怒,满心觉得赵书晴这是故意刁难,失望之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他不过就想听她服个软,以往她的温柔乖巧、体贴入微,如今怎么都没了踪影。 他自问给她的承诺已然够多,凌华霜也做出不少退让,她到底还想怎样? 一个逃兵的妹妹,出身被流放家族的女子,还能稳坐侯府正妻之位,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在沈策州看来,自己给她的优待,已经超乎想象了。 却怎么都没料到,换来的不是赵书晴的感恩,而是她这般不依不饶的刁难。 “侯爷,天香楼一桌菜品,需一百三十八两银子,总共要订二十桌,算下来便是两千七百六十两银子。可如今府里财务吃紧,留给这场宴席的预算,不过一千七百来两,还差着整整一千两的窟窿呢。”赵书晴不紧不慢说道。 沈策州愣了一瞬,很快又觉得不是什么棘手难题:“那就从别的地方挪些银子过来补上,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教你?” 第20章 归根到底是她度量太小 赵书晴一项一项,条理清晰地跟沈策州算着账:\"您与老夫人商定,要请大学士王乙大人出任媒人,想请动这位德高望重的大人,至少得备下五千两银子;您和凌姑娘那两套嫁衣,可是请的天下第一楼的绣娘,光是购置布匹、绣工耗费……”说到这儿,她抬眸轻声问道,“侯爷,您倒是说说,要从哪处挪银子来填补菜品这块的缺口?” 沈策州生平头一遭,深切体会到了囊中羞涩的窘迫,眉头拧成了麻花:“你当真没别的法子了?” 赵书晴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倒也有一计,只是这法子,我万不敢擅自做决定。” “为何?” “把菜品从天香楼换成玉满楼。” “不行!”沈策州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玉满楼虽说也还不错,可那并非官员办宴能选的酒楼。天香楼好歹还勉强说得过去,玉满楼平日里吃个便饭倒还行,要是用来办这种规格的宴会,少不了要落人口舌。” 赵书晴神色未起波澜,淡淡道:“那我确实无计可施了。” 沈策州看着她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气得猛地一扫桌面上的物事,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滚落一地:“赵书晴!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赵书晴波澜不惊地看向他,神色平淡:“侯爷……” 沈策州粗暴地打断她:“住口!你如今是不是除了伸手向本侯要银子,就没别的话能同我说了?” 赵书晴静静望着盛怒的沈策州,嘴角轻轻上扬,那抹笑意浅淡如烟,透着自嘲与荒诞,仿佛眼前这人的怒火,不过是一场滑稽可笑的闹剧,全然与她无关。 她眼帘半垂,轻声呢喃:“侯爷,并非我要向你讨要银子……” “你别同我说这些。书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沈策州说着,边大步流星走到赵书晴面前,不由分说就拉住她的手,手上用了几分蛮力,这次没给她丝毫躲开的机会. “书晴,我晓得你心里在意华霜。我和华霜都多次向你保证,日后绝不会动摇你在侯府的正妻之位,你为何还是这般揪着不放?” 这段时日下来,沈策州的话一次次冲击着赵书晴的认知,她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满心狐疑:“你说什么?” 她暗自思忖,他们说的当真还是同一件事吗?这人莫不是本末倒置了? 沈策州见她好似执迷不悟,耐着性子劝道:“圣旨未下之前,晋安侯府诸事顺遂,可自打赐婚圣旨下来,这府里不是这儿短缺,就是那儿出岔子。书晴,女子善妒,本侯能理解,可凡事总得有个度,你明白吗?” 赵书晴被沈策州攥着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几次尝试抽回,奈何对方抓得极紧,挣扎几番后,她终究放弃,无奈说道:“侯爷,我并非故意刁难。只是这银子的事,本就是侯府长久以来就有的隐患。以往没有这般巨大的开销,哪怕是筹办寿宴,也有充裕时间容我筹备。如今时间紧迫,才显得问题棘手。侯爷,若不是这场亲事催得紧,往后我也得寻个时机同您好生谈谈。” 赵书晴自觉已经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前因后果都剖析透彻了,可落在沈策州耳中,依旧成了无理取闹。 沈策州冷哼一声,松开手,负手踱步到窗边,凝视着窗外寒风中瑟缩的蜡梅:“书晴,这般拙劣的借口,日后莫要再提,今日我就当没听见。” 他本意是不想让赵书晴整日陷在这些争斗里。 赵书晴敏锐地听出了他话中的贬损之意,当即反问道:“侯爷这话何意?觉得我是无病呻吟,故意找茬?” 沈策州也来了火气,本想着今日同她心平气和聊聊,修复下夫妻情分,谁料几句话下来,两人反倒剑拔弩张,心里着实憋闷:“难道不是吗?若晋安侯府财务一直有问题,三年前我与你成亲时,怎没见出半点差池,也从未听闻有这类棘手事。” 言下之意,在沈老夫人当家时,府里都稳稳当当,怎么轮到你赵书晴管家,就状况百出。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涌上心头的怒火:“侯爷若是不信,大可去核查这三年的账目,看看我所言有无虚假!” 沈策州见她动怒,也拔高了声调:“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想提醒你,做事别太过分。以往你都有法子应对各种状况,为何单单这事,你就束手无策,还接连提起!” 赵书晴提高音量,毫不相让:“方才我所言,侯爷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时间仓促,银子又紧,才陷入这般困境!此事,我确实无能为力!” “你!”沈策州看着赵书晴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脸,恼羞成怒,“好,你不想管,有的是人管!你既然掌不好家,这管家之权也无需再交给你!” 他还以为赵书晴有多看重这管家大权。 赵书晴无动于衷,福了福身,淡淡道:“我还有其他事,先行告退!”说罢,也不等沈策州回应,径直转身离开。 沈策州气得满脸涨红,狠狠一脚踢向墙壁,咬牙切齿道:“不识抬举!” 赵书晴满心怒意地回到自己院落,越想越觉荒唐可笑,可笑到最后,只剩一腔愤怒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世间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说出如此强盗理论! 她前脚刚走,后脚凌华霜就来到了沈策州的书房。凌华霜本是有事来找沈策州,恰好听到两人的争吵声。 “她这是不满我进门?”凌华霜迈进屋,微微挑眉问道。 沈策州瞧见凌华霜,神情瞬间柔和几分,缓声道:“你都听见了?我也没料到她会如此在意,你别恼,她对我用情太深。” 凌华霜走进屋内,看着满地狼藉的公文,蹲下身子,默默捡起地上的文件,边捡边问:“她这般为难咱们,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策州轻叹口气:“如今赵家出了事,她能依靠的只有我,我明白她这么做,无非是怕日后在侯府难以立足。” 凌华霜冷笑几声:“照你的意思,我不该带走那两个丫鬟了?伤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权威了?” 沈策州见她动怒,赶忙解释:“华霜,我绝非此意。你怎会做错,归根到底是她度量太小。”说着,他走上前想抱住凌华霜。 凌华霜却侧身躲开,转头直视沈策州的眼睛:“策州,我并非非你不可,愿意嫁给你,是因为你于我而言,意义非凡。但这‘非凡’,也不是无可替代。你懂吗?”” 沈策州连连点头保证:“我懂,我懂。” 凌华霜沉声道:“今日之事,我已经一退再退,是她不领情。” 沈策州赶忙附和:“确实是她不懂事,我定会处理好后宅之事。你跟我是再续前缘,怎能让你受苦。” 凌华霜没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希望你说到做到。” “华霜……”沈策州再次追在凌华霜身后,低低哄着:“你这么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 第21章 也怪你,平日对她太过宠溺 次日,沈策州一回晋安侯府,便命人将整整三年的账本取了过来。 他倒要瞧瞧,赵书晴是不是在借故无端抱怨 他打小在这侯府长大,他从未听过什么财务吃紧之类的话。晋安侯府如此恢宏,先皇赏赐极为丰厚,再加上众多田地、店铺的进项,怎会陷入这般田地? 之前说供养老兵致使财务出现临时性短缺,沈策州还能信,可要是说长期被财政难题困扰,他是万万不信的。 时光流转,夕阳将天幕染得一片绯红,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沈策州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脸色阴沉地翻看着那堆凌乱账本,一旁伺候的侍从紧张得直咽口水,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帮忙核查的管家,也噤若寒蝉。 沈策州着实没料到,晋安侯府竟已被掏空到如此程度。 沈策州将人都赶了出去,背着手站在窗边沉思片刻,而后拿上一本账本,径直朝长鹤院走去。这事儿,还得问问沈老夫人的看法。 沈老夫人见儿子来了,满心欢喜:“正想着差人去叫你呢,没想到你自个儿就来了,是不是知道今儿娘要让华霜过来一道用膳呀?” 这般打趣的口吻,却没换来沈策州一丝笑意。 他把账本递过去:“娘,晋安侯府账目消耗惊人,入不敷出了。再这么下去,恐怕难以为继。” 沈老夫人接过账本翻看,只粗略一扫,就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毕竟她掌权时,也遇到过类似财政难题。 “她这是唱的哪一出?”目光匆匆掠过,沈老夫人就瞅见拿银子接济娘家的账目,顿时火冒三丈,心里犯起嘀咕,也不知沈策州瞧见没,要是瞧见了,又作何感想?她多少有些忐忑。 沈策州自然是看见了,不过在他眼里,那些银子不算多大事儿,毕竟是母亲用的。 他缓缓道:“昨日深夜,她来我书房提及此事。”叹息一声,“想来是动怒了,她院中有两名丫环说闲话,被她惩罚了,我觉得不妥,说了她两句。” 沈老夫人不以为然:“怎么,她如今还说不得了?还拿这事儿来刁难你?” 沈策州把昨天事情稍微提了一下:“华霜气不过,跟我一道告诫了她几句,没成想……她如今这般脾气……不过,这银子的问题确实也该解决了。” 沈老夫人拍案而起,怒喝道:“她这气量也太小了,两个丫环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这般失态。华霜还没入门呢,要是进了门,整个侯府还不得闹翻天!” 沈策州颇感头痛:“的确如此。” 沈老夫人埋怨道:“也怪你,平日对她太过宠溺,才把她性子惯成这样。” “儿知错,往后定会留意。” 沈老夫人叹息:“还是华霜性子好,换作别的姑娘,哪能受这种委屈,也就是口头警告她一下。” 沈策州沉默,并未替赵书晴多言一句,因为他心下也是这般觉得。 问题终归得解决。 且不论赵书晴是不是故意找茬,晋安侯府这长久积攒下来的财政窟窿,要是一直拖着,日后必定给侯府发展带来重重困境。 “娘,您看这事该咋整?” 咋整?能有什么办法? 库房见底,她能想出什么高招? 要是想出来,早在她掌权时候就已经解决了。 把那些不盈利的店铺卖掉? 那些老兵能答应? 老兵们都指着那些店铺过活呢,要是店铺没了,往后生计没了着落,还不得跟侯府拼命? 沈老夫人思索一阵,开口问道:“当初你求娶赵书晴的时候,送去多少彩礼?” 沈策州回道:“八十八担。” “你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拿出些来,帮咱家熬过这难关,下月有了银子,再如数还她。” 沈老夫人也不想动用自己的嫁妆去填窟窿。 年轻时,她可补贴了不少,这三年才收回一点,如今再让她掏钱,绝无可能。 沈策州思略一思忖,摇头道:“不妥。如今赵家失势,不少人正盯着呢。要是外界知道咱们动了赵书晴的嫁妆,传出去对晋安侯府不利,尤其孩儿如今在官场顺遂,盯着的御史可不少。” 萧慕止还在京城呢,要是被他知道了…… 沈策州一想到如此,他心里就堵着难受。 沈老夫人明白儿子的顾虑,要怪只怪赵书晴不够体贴,晋安侯府有难,就应该自己拿出来贴补。 主动拿出来的贴补跟沈策州提起来自然不一样的。 “是娘考虑不周,不让赵书晴出嫁妆填补,你们这场婚宴……” “老夫人。”凌华霜恰好来了,适时截断了这番对话。 沈老夫人嗔怪地瞪了张嬷嬷一眼,怪她没通传一声。 张嬷嬷满心委屈,明明是老夫人之前交代,凌华霜来院子不必通报,而且她本想阻拦,可凌华霜手脚麻利,一下子就冲进来了,根本来不及。 凌华霜仿若没瞧见沈老夫人与张嬷嬷的眼神,笑意盈盈走进来:“老夫人,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沈老夫人赶忙摇头:“哪能呢,你来得正好,今儿我院里备了好些好物,你可得给我这老太婆面子,多吃点,养得胖胖的。” 凌华霜咯咯一笑:“在老夫人这儿,我都胖了一圈了,每天晨起还得练好久的武。” 沈策州看着凌华霜与沈老夫人亲昵互动,眼底满是宠溺。 饭菜摆上桌,三人纷纷入座。用餐时,凌华霜看似随意地问道:“是不是侯府缺银子啦?” 沈老夫人和沈策州皆是一愣。 沈老夫人给凌华霜夹了一块鱼肉,笑着安抚:“没有的事,你从哪儿听来的,别瞎想。” 凌华霜轻轻抿唇一笑:“刚隐约听到什么银子,还以为侯府没钱了呢。” 她这云淡风轻的一句,却让沈老夫人和沈策州心里“咯噔”一下。 快吃饭。” 凌华霜又给沈老夫人夹菜,柔声道,“咱们迟早是一家人,要是遇上难处,也能跟我说呀。”虽是言辞恳切。 凌华霜还未进门,沈老夫人和沈策州又怎会跟她交底呢。 第22章 什么玩意儿 用膳过后,凌华霜款步迈出长鹤院。 今夜,天幕不见半点月光,厚重云层严严实实地遮蔽了那轮明月,四下里黑魆魆的。 凌华霜的丫鬟清水手提灯笼,主仆二人一路回到了霜婳阁。 待周遭没了旁人,清水忍不住轻声嘟囔:“姑娘,这晋安侯府,看着风光,实则内里并非如此。”清水打小就跟着凌华霜,只要凌华霜一回京城,诸事皆是她悉心照料。 虽说凌华霜与父亲闹得有些僵,可心底里,她最信得过自家人,毕竟凌家兴衰关乎着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凌母把清水送来时,凌华霜便将她留在身边。 凌华霜给自己斟了杯水,听闻此言,只是淡淡一笑:“风不风光,繁不繁华,与我没多大干系,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 当然,还有给肚子里的孩子挣一份身份。 她又不靠晋安侯府养着,凌母备下的嫁妆与圣上给的奖赏,足以保她这一生安稳无虞。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惦记过晋安侯府的银子,也无需沈策州养她。 哪怕这侯府穷困潦倒,她也不会伸手相帮,正因如此,她才不稀罕那管家权,真接手了,还得费心平衡整个侯府的收支,纯粹吃力不讨好。 她的过往事迹、立下的功绩,还有娘家的底气,都能稳稳托住她在晋安侯府的地位。 如今侯府里,沈策州是唯一的嫡子,子嗣单薄,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落地,便是侯府的头一个子嗣。 所以,这段时日,她得防着赵书晴有孕,要是自己生的是女儿,那绝不能让赵书晴诞下儿子。 凌华霜对往后的日子、孩子的前程,早都盘算得明明白白。 …… 凌华霜刚一离开长鹤院,沈老夫人便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丫鬟赶忙上前给她揉按肩膀。“说吧,婚宴上那些菜品还差多少银子没着落?” 沈老夫人打算先把这棘手事儿给解决了,眼瞅着成亲日子越来越近,菜品却还没个定数,时间实在紧迫。 沈策州应道:“还差一千两银子。” 沈老夫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区区一千两银子,她何至于闹成这样!她屋里那套首饰,价值可都超一千两了。” 沈策州揉了揉眉心,心里何尝不清楚,赵书晴这是在使性子,压根不愿出这笔银子,可他又能怎样?总不能直白地劝她把首饰拿去典当吧。 沈老夫人瞧着儿子一脸为难的模样,终究心软了几分。“罢了,她赵书晴这般绝情,也别怪我不留情面。这一千两银子,娘先帮你出了。不过,她既没本事担起管家之责,这管家一职,就别再让她当了,也该给她点教训。” 沈策州没有异议,确实该让赵书晴吃点苦头,省得她仗着自己的几分情意就肆意妄为。 “娘,往后的日子,可要辛苦您多操劳了。”沈策州朝沈老夫人躬身作揖。 沈老夫人心里自有盘算,想着定有法子让赵书晴乖乖接手这烂摊子,还要让她以后听话懂事,不能再掀起半点风浪。嘴里却对沈策州应道:“谁叫你是我亲生儿子呢。” 沈策州离开后,张嬷嬷凑近沈老夫人,轻声道:“老夫人,夫人如今这般行事,想让她低头认错,恐怕不易。”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以往瞧着还算得力,府里上下打点也还周全,我儿的头疾也是她照料着,所以我对她也算宽容,没承想如今越发得寸进尺、目中无人!接下来的日子,我定要让她见识见识,别人家的媳妇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沈策州心里明白,沈老夫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当初老侯爷的后院可不消停,沈老夫人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她自己手段高明。 长鹤院里传来沈老夫人冷硬的声音:“张嬷嬷,你去清芷苑知会一声,从明日起,我要赵书晴晨昏定省!” “是,老夫人。”张嬷嬷领命而去。 清芷苑,赵书晴听着张嬷嬷的话,看着她不同以往的态度,就明白了沈老夫人的意思。“知道了,张嬷嬷。” 张嬷嬷转身要走的时候,回头给赵书晴一个警告:“夫人,有些事情,知足便好,过了就得不偿失了。” 赵书晴差点笑出来,忍着笑意问道:“这是张嬷嬷的意思,还是老夫人的意思?” 张嬷嬷微微仰头,她不明白,一个快要失宠的女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是奴才好心提醒夫人。” 赵书晴闻言抬眸,嘴角微微上扬:“多谢张嬷嬷提醒。” 张嬷嬷听出赵书晴言不由衷,冷哼一声:“夫人好自为之吧。”走了。 兰儿见她走远了,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兰儿一向沉稳,极少这般失态,想必也是气狠了。 “夫人您真的要去吗?”兰儿忧心看着赵书晴。 其实起初沈老夫人就要求赵书晴晨昏定省,只是后来赵书晴钻研出医治沈策州头疾的药方,沈策州心疼她,向沈老夫人求情,这才免了晨昏定省。 “老夫人既然吩咐了,我身为儿媳,怎能不去?”赵书晴略一思忖,又接着说,“如今当家权交到老夫人手里,眼瞅着亲事将近,诸多事务都得老夫人一一操持,可真是帮了一个大忙啊!” 三更天,赵书晴早早起身,裹紧披风,路过主院时,瞧见沈策州与凌华霜正在练剑,她神色未起波澜,浅笑着福了福身,便朝着长鹤院走去,身后一众丫鬟相随。 凌华霜收了剑,看向沈策州:“你这夫人,是在故意挑衅我?” 沈策州眯起双眸,也摸不透赵书晴此番举动是何用意。 沈老夫人起身时,赵书晴已在外等候多时,手脚都被冻得冰凉,可她浑不在意,心里清楚,往后随家人北下,要吃的苦头只会更多。 沈老夫人一睁眼,就见赵书晴静静候在寝房外,不禁心生几分得意:“进来吧。” 赵书晴抬脚迈入,丫鬟们也鱼贯而入。 她走上前,帮沈老夫人披上外衣,口中说道:“接下来诸多事务,都要劳烦老夫人费心了。就拿侯爷彩礼、宾客名单、座位安排这些事儿来说,桩桩都不轻松,而且凌家那边,似乎对这亲事不太上心,儿媳妇派人去沟通迎亲路线、告知吉时,屡次吃了闭门羹。老夫人此时接手,当真解了燃眉之急。” 沈老夫人闻言嘴角抽了抽,凌母好沟通,可是凌同和却不是那么好沟通的主,凌华霜与其父又闹得那般僵,这…… 赵书晴边说着,边蹲下身为沈老夫人整理裙摆。 沈老夫人听得心头火起,暗暗抬腿就想把赵书晴绊倒,这招数她以前就用过,赵书晴怎会不知,就在沈老夫人出脚瞬间,赵书晴佯装去取腰间配饰,巧妙避开,沈老夫人一脚落空,反倒闪到了自己的腰,只听“咔嚓”一声。 张嬷嬷反应最快,高喊一声:“老夫人!”一旁候着的丫鬟们都围了上去。 赵书晴愣了一下,旋即心中暗喜,却强忍笑意,脸上迅速露出担忧的神情,高声喊道:“快,快去请大夫来!” 第23章 萧大人与内子相识? 沈策州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瞧见屋内这阵仗,眉头瞬间拧紧 他先看向榻上疼得直哼的母亲,又瞥向一脸“关切”的赵书晴,满心狐疑,不及细想,催众人道:“大夫怎么还不来?” 不多时,大夫背着药箱奔进屋内,众人忙让出一条道。 把完脉,大夫捋须慢悠悠道:“老夫人无大碍,扭了腰,需卧床休养几日,别随意走动。”、 沈策州这才松口气,神色稍缓,吩咐丫环拿药,语气也沉稳起来。 药煎好端来,赵书晴忙前忙后,极为“尽心”。她一勺勺吹凉药,递到老夫人嘴边,轻声劝:“老夫人,药苦,喝了好得快,您忍忍。” 老夫人满心不愿,眉头紧皱,一脸痛苦又无奈,只能皱眉灌下。 赵书晴要走时,老夫人突然伸手,紧紧抓住她:“书晴啊。” 赵书晴一愣,不祥预感涌起,几番抽手无果,心中无奈厌烦,脸上却还平静:“夫人何事?” 沈策州看着两人间暗流涌动,不动声色,暗自揣测。 凌华霜识趣悄然避开这是非之地。 老夫人顿了顿,开口:“书晴,我知道你有气,都是一家人……这当家……” 沈策州却先皱眉打断:“娘,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老夫人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语塞,总不能说自己想要耍阴招,不小心闪到腰吧,于是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能发什么事,年纪大了,闪到腰了。” 这么多人在场看着,沈老夫人倒也没有诬陷是赵书晴所为。 沈策州却责怪地看着赵书晴,语气生硬地说道:“为何不伺候好娘?” 赵书晴心中暗自冷笑,这上了年纪,稍微不留神便会扭到腰,怎么能责怪她。 再者,整个长鹤院伺候的丫环仆人,都未能及时扶住沈老夫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这分明就是沈策州对于前天事情的迁怒。 诸多心思在脑海中闪过,面上无比平静,她不愿在这些事情与他起过多的争执,平静地接受指责,微微行礼,轻声说道:“是妾身的错。 “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娘,不可再出任何差错,可明白。” 赵书晴垂下眼眸,低低应道:“是。” 她的乖巧与顺从,稍稍安抚沈策州。 沈老夫人心底却略有些不顺畅,憋屈不已,被自己儿子打岔,这管家权的事情,也不好再提了。 挥着手,带着几分怒意把屋内的人赶了出去:“都出去,让我好好静静” 人都散了,独留沈老夫人陪嫁嬷嬷在身边伺候着。 张嬷嬷:“老夫人,奴才看夫人这态度,表面温顺听话,实际上,这心思可不安分啊。”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扶着腰:“还用得着你说!把我话吩咐下去,三日之内,我要她跪在我院前,求我高抬贵手!” 晋安侯府的炭火都是一日一拿,兰儿去库房取炭火的时候,库房的管事拿出的炭火乃是普通人家用的炭火,兰儿与管事几番争执,最后被管事赶了出去! 兰儿气红眼睛回到清芷苑,看到自家夫人的早膳,她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青菜白粥,这……这哪是晋安侯夫人吃食啊。 反观赵书晴神情平静无波无澜,她心中早有预感了,沈老夫人磋磨的手段,皆是如此,明日还有更加恶劣的手段呢。 “被刁难了?” 兰儿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夫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赵书晴起身摸了摸兰儿的头,“这才刚开始呢,别恼,你家夫人对他们还有用,尚且不会闹得太过难看,忍两天,两天后,你家夫人去给他们赔个不是。” “为何要夫人赔不是,分明就是他们的错!应该是他们赔不是!” 是啊,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何道歉的人是她。 赵书晴没有做过多解释。 因为她如今家道中落,因为她如今还得靠着晋安侯府,因为她还不能名正言顺走出这四方之地。 今天早晨下了一场小雪,树枝被雪压弯了,不要怕,这弯下的枝条只要没有被压断,迟早会随着春天的到来,慢慢的挺起来。 赵书晴吃完早膳,拿出一张单子给兰儿:“你稍后且出去帮我采买一些药材回来。” 兰儿紧张看着赵书晴:“夫人哪里不适?” “这是给老夫人调理身子骨用的,年纪上来了,骨头脆了,给她补补身体。” 兰儿心下疼惜又觉得赵书晴怒其不争,忍不住埋怨道:“夫人,您对他们这般好,处处为她们考虑,事事为他们设想,结果呢,却落得如此下场,您怎么能甘心。” 赵书晴没有做过多解释,捏了捏兰儿的脸:“好了,别生气,为他们生气不值得,不值得。” 兰儿拿着药单子跺脚走了。 如今距离和离还有二十多天,这沈老夫人身子骨不硬朗一点,病床前伺疾不还得是她。 所以,她要确保沈老夫人的身子骨要十分硬朗。她记得府中有一名嬷嬷,推拿手法很是不错,稍后可以请她给老夫人按一按。 赵书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嫁妆,从中拿了些许部分,便出门了。 兰儿买了药材,满心愤慨,往回走时与秦文心的丫环菲儿碰面。 拉着菲儿一同前往她们平日常去的茶楼。 菲儿最近心里也不好受,一见兰儿,便诉苦道:“你知道那夫人打算把我家小姐许配给谁吗?” 秦文心的父亲秦英彦原配去世,如今府中夫人乃是继室。 菲儿怒道:“她居然要让我们家小姐嫁给一名年过百般的老王爷!小姐嫁过去,岂不是要受活寡。” 最大的问题是秦英彦还真的有这样想法。 兰儿为菲儿倒了一杯茶水,自己用力拍了一下桌面,面露怒容道:“你不知道,我家夫人太菩萨心肠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老夫人摆明是要磋磨夫人,那脚冲着夫人脸踢过去的,要不是夫人伸手拿东西挡了下,就踢脸上了!” 菲儿也道:“那个老王爷,没有半点实权,名下还有一个儿子在外游手好闲,凭什么要我们家小姐嫁过去续弦!” 两个丫环各说各的,情绪都很激动,却没有半点对的上。 密道里,和石奇怪地看着驻足的主子萧慕止,轻声问道:“主子?” 萧慕止听着兰儿那高昂的声音,轻轻一笑,心中暗自揣测道:“若不是有自信,这茶楼万不可能被其他人泄露出去,我倒是好奇,这赵书晴是不是有意让丫环来我这茶楼。” 和石一脸茫然,一头雾水地问道:“主子,您在说什么呀?” 萧慕止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出来茶楼,走了几步之远,萧慕止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和石自然也看见。 “主子,那人不是……”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笑:“晋安侯夫人。” 和石:“她对面好像是天下第一楼的掌柜。” 萧慕止眉毛微微一挑。 天下第一楼乃是大祁开元皇帝钦点的皇商,而他们的典当铺,也是大祁最为安全的典当铺。 萧慕止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走去看看。” 这是一家茶楼,可惜并非是萧慕止私下的产业,所以,无法探听到赵书晴与第一楼掌柜的谈话声。 萧慕止站在茶楼门口停顿几吸,抬脚迈了进去,上了二楼,视线还未找到赵书晴,便听到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萧大人,还真是有缘。” 萧慕止在赵书晴对面落座,视线在赵书晴面上逡巡一圈,这才慢悠悠开口:“晋安侯夫人,真是巧得很。” 赵书晴不疾不徐地为他添茶,盏中的茶水堪堪七分满,抬眸时笑意温婉,“萧大人,这是何意?京城就这般大……您这话说得,让我这弱女子往后可不敢出门了。” 萧慕止接过茶盏,轻嗅茶香,话里有话:“是吗?夫人看似弱不禁风,实际上呢?“ 胆大妄为。 赵书晴装作听不懂萧慕止的话,笑着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这里的茶,还算不错,是吧,萧大人。” 萧慕止喝了两杯茶,起身离开,赵书晴起身相送,刚转身就对上沈策州的视线。 沈策州看到萧慕止,脚步未停,面上浮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率先拱手行礼,朗声道:“萧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身姿挺拔,一袭锦袍衬得气宇轩昂,举手抬足之间尽显世家贵胄的矜贵与从容, 萧慕止也停下脚步,回了个洒脱不羁的拱手礼,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晋安侯,托您的福,一切尚好。”他一袭墨色长衫,身姿清隽,自带几分闲散随性。 沈策州微微挑眉,视线在萧慕止与赵书晴之间轻晃,不动声色地打探:“萧大人与内子相识?我竟从未听闻。”话虽说得温和,可眼神里藏着几分审视。 萧慕止坦然对上沈策州的目光,笑意不减:“不过是偶然碰上,聊了几句茶经。”他语气轻松,仿佛真只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闲聊。 赵书晴适时上前,轻声对沈策州说道:“今日出来采买些药材,正巧遇见萧大人,便寒暄了两句,侯爷别多心。”她垂首站在一侧,柔顺的模样与方才和萧慕止对谈时的机敏判若两人。 沈策州轻轻点头,看向萧慕止道:“萧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多耽搁您了,改日定要与大人把酒言欢。”虽是客气话,却隐隐有逐客之意。 萧慕止怎会听不出,也不恼,潇洒一笑:“那敢情好,晋安侯可别忘了今日这话,我就先告辞了。”说罢,带着和石悠然离去。 待萧慕止身影消失,沈策州才看向赵书晴,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夫人该回府了?” 赵书晴是被沈策州一路拉回晋安侯府,虽然他面上不显,可是他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可以明显感受出来,他此刻愤怒的心情。 第24章 狠狠甩在了沈策州脸颊,打断他的话 当踏入侯府那一刻,沈策州的情绪全面爆发,他面色铁青,拽着赵书晴疾步如飞,径直奔往一处偏僻小院。 四周静谧得可怕,连平日里穿梭回廊的丫鬟小厮都不见踪影,唯有死寂的氛围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眨眼间,沈策州猛地一个发力,赵书晴的后背就狠狠撞上了冰冷墙壁,疼得她闷哼一声,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红印,满心的憋屈瞬间翻涌。 沈策州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双眼瞪得滚圆,里头妒火肆虐,好似要把赵书晴焚烧殆尽,牙缝里挤出的质问声好似冰碴子:“你为什么会跟萧慕止在一起?你跟他说了什么?” 他用力捏着赵书晴的下巴,“赵书晴我警告你,你是我沈策州的妻子,你这辈子只能是我沈家妇!你别妄想去勾引其他男人……” 赵书晴满心的憋屈瞬间被点燃,怒火“噌”地一下涌上脑门。 她胸脯剧烈起伏,想也没想,手臂高高扬起,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巴掌裹挟着满腔愤怒,狠狠甩在了沈策州脸颊,打断他的话。 这一巴掌,带着她积攒多日的怨恨、不甘与屈辱,势大力沉。 沈策州的脑袋被打得狠狠甩向一侧,几缕头发挣脱束发的丝带,凌乱地糊在他涨红的脸颊。 刹那间,小院里唯剩两人此起彼伏地粗重喘息,空气仿若冻住,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赵书晴气得浑身发抖,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未平,一双眼眸燃着熊熊怒火,死死瞪着沈策州。 沈策州侧脸瞬间浮起通红的掌印,丝丝缕缕的刺痛感,更是在他心底撩起了狂怒的风暴。 “沈策州,你发什么疯!\"赵书晴一双美目燃着灼灼怒火,咬牙切齿道。 他双目圆睁,像是被激怒的困兽,咆哮起来:“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竟敢打我,反了天了你!”他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突,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下几欲脱口的怒吼,声音才低哑下来:“书晴,书晴。你怎就不明白。我对你的心呢!我心中有你,才会这般在意你!稍微见你和别人多说几句,我这心里就跟被油煎似的。”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赵书晴身上,用力拽着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处:“书晴!近日府邸发生诸多事情,我知,我让你受委屈了,可是……你应该明白的,你应该知晓我的心的。” 旋即他咬牙切齿地开始数落萧慕止:“那萧慕止绝非善类,双手沾满鲜血,死在他手上的冤魂数都数不清。好几场战役,他为求速胜,竟下令屠城,这般冷血狠辣之人,你怎能与他亲近!我知道,你与他接近是为了赵家,可是……” 说着,沈策州猛地将赵书晴狠狠拽进怀里,双臂像铁箍一般环住她,语气放软,满是眷恋:“我对你的心思,这三年来的日日夜夜,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刻在骨子里、融在血里头的,你感受不到吗?” “我信。”赵书晴没有选择继续与他反抗,她轻轻推开沈策州,抬眸看着他,杏眸中的泪水还未完全消失,滋润着一双漂亮的眼眸。 “侯爷,我与萧慕止不过是意外碰上,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去问,而不是在此无端撒野。”眼神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闪躲。 沈策州心口依旧堵着一口闷气,狐疑的种子已然种下,生根发芽,但面子上还是强撑出一副大度信任的姿态,微微颔首,把头埋在赵书晴的脖颈处,闷声道:“我知道,我只是太生气了,才会如此。” 赵书晴心里抵触,伸手去推他,沈策州依旧不愿放手,他抬起头来,眼底情潮翻涌间,凝视着赵书晴那红润的双唇,只觉得口干舌燥,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 这是他的妻子。 成亲三年还未圆房的妻子。 沈策州心中蠢蠢欲动,情欲上头,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试图低头吻住赵书晴…… 赵书晴在沈策州眼底看出那浓郁的欲望,她心中思绪翻滚,找寻无数理由与借口,想要阻止他的靠近,奈何,所有的借口在这一刻,都显得很无力…… 第25章 少折腾,才少出事 就在两人鼻尖快要相触之时,一道娇柔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策州?你在里面吗?” 赵书晴心底瞬间涌起劫后余生的庆幸,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恰到好处地打破了眼前这令人窘迫又暧昧的僵局。 沈策州仿若遭了一记闷雷,瞬间清醒,慌乱中将赵书晴大力推开,活脱脱像只偷腥被撞破的猫儿。 “策州?”凌华霜的催促声更近了,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沈策州手忙脚乱拉开门,疾步跨出,脸上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情欲与羞恼。 凌华霜瞧见沈策州,眼睛一亮,刚要迎上去,却瞥见他身后的赵书晴,脚步硬生生刹住。 她轻飘飘扫过赵书晴微乱的发丝、泛红的眼眶,又看向沈策州衣衫不整的模样,嘴角逸出一声冷哼,满是嘲讽与醋意,随后转身就走。 沈策州急了,拔腿追去,伸手去拉凌华霜的衣袖:“华霜你听我说,华霜……”却被她轻巧避开。 沈策州急得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忙不迭解释:“华霜,别生气,我跟她真没什么,你得信我!” 凌华霜脚下不停,柳眉轻蹙,语气生硬道:“侯爷跟自个儿夫人怎样,犯得着同我解释?我在意又有何用?” “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我瞧见她与萧慕止在茶楼有说有笑,一时气昏头,才拉她回来问个清楚。”他眼神里满是讨好,平日里的矜贵沉稳丢了大半。 “萧慕止?”凌华霜面上一沉,心思急转。 赵书晴跟萧慕止凑在一块儿?慕止莫不是想从她身上挖出点什么?可转念一想,她脚步缓了缓,任由沈策州拉住手臂。 她清楚,要在这节骨眼上紧盯着晋安侯府,万一赵书晴怀了孕,那就棘手了。 凌华霜也不想在当下贸然对赵书晴出手,少折腾,才少出事。 赵书晴站在门口,听着他俩对话,瞧着身影渐远,嘴角扯出一抹讥讽。她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还未完全平息的心跳。待气息平稳,才抬脚慢慢走出小院。 路过拉扯的两人时,她视若无睹,径直向前走去。 沈策州余光瞥见赵书晴,心中莫名一紧,刚要开口唤她,却听到凌华霜的声音:“策州,我知道这话有些任性,可我实在难受。” 沈策州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却不敢随意揣测,只应道:“你说。” 凌华霜抬眸凝视着他,缓缓说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我‘离世’三年后你娶妻,我不可能不介意。” 沈策州心中一酸,朝着凌华霜走近几步,凌华霜往后退了一步,接着道:“我早就在心里劝过自己千万遍,这事怪不得你。赵书晴确实不错,虽说有些脾气,可女子之间,哪有不吃醋、不在意的。你能喜欢上她,我也能理解。” 这话听得沈策州心里酸涩翻涌,愧疚心疼交织。 凌华霜长叹一声:“事已至此,我不多言,只求你一事,大婚之前,莫要与她同房。就当你我仍是年少,还未历经这些波折,依旧是青梅竹马,守着初心才走到一起。” 这番深情告白,让沈策州动容不已,他一把将凌华霜拥入怀中,情难自抑狠狠吻住她:“我答应你,华霜。”正巧,凌华霜一滴泪落入两人唇齿间。 赵书晴匆匆回到清芷苑,神色倦怠,脚步沉重。兰儿瞧着,赶忙上前询问:“夫人,怎么这般疲惫?” 赵书晴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仿若一缕游丝:“没事,你去给我备些热水,我想歇一歇。” 待兰儿退下,寝房内安静得只剩赵书晴一人。她靠在椅背,纤指按着眉心,满心无奈与烦闷。 沈策州那番作为,打着关心的幌子,内里全是拿捏她的心思。好在和离日子将近,无需再忍太久。只是,被困在狱中的二哥,如今境况究竟如何? 她睁眼,脑海中又浮现出萧慕止的身影,他为何还滞留京城?真的是为了萧太后而来吗?二哥被人丢在赵家门口时候,她偏巧在礼部尚书府邸差点与他撞上。 二哥所在的州甸郡靖边寨离萧慕止的封地不远,二哥该不会是萧慕止送回来的吧?这疑问在心头盘绕,越缠越紧。 正出神时,兰儿带人送热水进来,赵书晴回过神,默默迈进浴桶。温热包裹周身,思绪却不停歇。 若二哥真是萧慕止所救,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于赵家而言,萧慕止都算是恩人。 可她忍不住往深里琢磨,萧慕止出手搭救,难道也是觊觎大哥的兵法与剑法?她把脑袋缓缓往热水里浸,试图让混沌的头脑清醒几分。 与此同时,凌华霜那边也是烦躁不堪。她恶狠狠地用力擦了擦嘴巴,清水在一旁瞧着,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其实按照您这月份,哪怕那人……”她斟酌半天,才接着说,“时间也比您长啊。” 您的孩子还是长子,为何要这般防着,算计着? 凌华霜闻言顿时柳眉倒竖,怒目圆睁,呵斥道:“你懂什么!闭上你的嘴!” 她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早产”,还得赶在赵书晴的孩子之前出生。 只是,“早产”的孩子若是太过壮实,必然惹人怀疑。 假如赵书晴这时候有了身孕,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便不会是晋安侯府的头一个孩子,哪怕早出生,也未必得到更多关注。 所以,赵书晴这时候不能有孩子,为了避免动手,她得死死盯着沈策州,不得让他与赵书晴同房。 凌华霜缓缓站起身来,手自然地搭在小腹上,姿势随意自然,哪怕旁人瞧见,也不会怀疑她怀有身孕。 赵书晴啊,赵书晴啊,只要你现在乖乖的,不争不抢,等到成亲之后,她凌华霜绝对不会干涉一分。 第26章 上前作甚? 沈策州又一次在书房歇下,辗转难眠,脑海里一会儿是赵书晴的身影,一会儿又是凌华霜的音容笑貌,来回切换,搅得他心烦意乱。 几番挣扎过后,他索性披衣起身,决定出门寻酒浇愁。 踏入熟悉的酒楼,吩咐小二备好酒菜。几杯热酒下肚,那股烦闷才稍稍退去。 此时,外面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听着竟莫名耳熟。 沈策州抬眸望去,原来是凌华霜昔日的战友,与他也素有交情。 正值夜半,又在这处碰上,众人寒暄几句,顺势围坐在一起,添了几壶酒,又要了几碟小菜,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醉意,也不知谁起的头,话题竟拐到了自家婆娘身上,一时间,满桌都是对家中琐事的牢骚。 沈策州起初只是默默听着,可听着众人的倾诉,不知不觉也被这氛围感染,忍不住坦露起自己的心事,满脸无奈与困惑地问道:“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随即将自己和赵书晴、凌华霜之间那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一股脑说了出来。 有人拍着沈策州的肩膀打趣道:“沈侯爷到底不一样,这烦恼都别具一格。”打了个酒嗝,接着说:“愁啥?半月之后,华霜和那赵氏,不都妥妥是您的人嘛。” 沈策州一听,仿若醍醐灌顶,心想确是这个理。 半月之后,齐人之福就在眼前,还这般纠结作甚? 这么一想,他顿觉豁然开朗,管那萧慕止如何出众,赵书晴既已嫁入沈家,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 他举杯高喊:“多谢诸位兄弟,今日这酒菜饭钱,本侯包了!” “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小二,再上两斤牛肉!” 沈策州畅快大笑:“再加几瓶好酒!” 又一轮酒过后,桌上忽有人冒出一句:“哎,诸位,仔细琢磨,这事有点不对劲儿。” 沈策州微醺着,没反应过来:“啥不对劲儿?说谁呢?” 那人晃晃悠悠起身,走到沈策州身旁,勾着他肩膀,打着酒嗝说道:“兄弟,我就掏心窝子说一句,说错了您别介意。” 沈策州酒意上头,正喝得兴起,大手一挥:“说!都是自家兄弟,有啥不能说的!” 那人压低声音:“你家那位赵氏,城府可不浅呐。偌大的京城,多少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面,她倒好,短短几日就撞上两回萧王爷,还正巧被您瞧见,您就不觉得蹊跷?” 沈策州瞬间沉默,脸上笑意尽失。 那人趁热打铁:“侯爷您细想,她这般作为,是不是有意拿捏您,好改变您对她的态度?这女人,心思深得很呐。”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恐怕是对这赐婚不满,想让您心里亏欠她。” 沈策州闷头灌下几杯酒,暗自咬牙,哪是对赐婚不满,分明是怨恨他用铁卷丹书求来这圣旨,好个赵书晴,竟敢算计他! 开头那人给沈策州倒酒,劝慰道:“侯爷,别太在意,京城那些名门闺秀,大多都藏着几分心思,凌华霜就不一样,向来行事磊落,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直率得很。” 沈策州赞同地点点头:“华霜确实如此。” 那人拍着沈策州胸膛:“侯爷可得好好珍惜,兄弟们都羡慕您呐!” 沈策州身形摇晃,得意一笑:“那是自然,我定会好好珍惜她。” 倘若沈策州清醒些,定能瞧出,这人正是爱慕凌华霜的郑成礼。 五更天,雄鸡报晓,凌华霜撑着伞踏入酒楼,径直走到众人面前,淡声道:“人我带走了。” 原来,沈策州一出侯府,就有人给凌华霜递了信,这帮兄弟随后也偷偷报信,凌华霜掐着时辰赶来。 兄弟们醉成一片,对着凌华霜摆摆手。凌华霜把沈策州扛上肩,嗔怪道:“一身酒味,喝这么多。” 沈策州虽醉得厉害,意识却还剩几分,知道来接自己的是凌华霜,便蹭着她的脖颈,闻着那缕熟悉的气息,心头有些荡漾:“华霜,你要相信我,我肯定会好好待你。嗝!你能活着回来,我太开心了!” “好好好,我知道啦。”凌华霜本就中性的嗓音,此时刻意放柔,别有一番韵味。 沈策州走了没几步,耍赖不肯走了,拉着凌华霜站在雪中。 凌华霜见他眼眸中情欲暗涌,便明白他的心思,想着当下得稳住他,于是双手捧起沈策州的脸,踮起脚尖,轻轻吻住他。 以往和赵书晴亲吻,向来是沈策州主动,如今女子主动,这新奇的感觉让他兴奋不已。 沈策州正欲加深这个吻,却被凌华霜轻轻推开,她埋进沈策州怀里,娇嗔道:“策州,这可是大街上,别闹。” 向来英姿飒爽的凌华霜,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沈策州心痒难耐。 街道尽头,凌华霜不经意抬眸,瞥见马车旁站着的赵书晴。 她神色冷淡,扭头扶着沈策州,径直朝着晋安侯府方向走去。 兰儿气得跺脚:“夫人,您怎么不上前?” 赵书晴反问:“上前作甚?” 其实,赵书晴和凌华霜前后脚出的晋安侯府。 赵书晴是被沈老夫人半夜叫醒,让去接人的。 她本不愿去,可沈老夫人像是逮着机会拿捏她,派张嬷嬷在寝房门口一遍遍催促,硬是把她叫了起来。 她就静静站在那儿,看着凌华霜带着沈策州渐行渐远,直至两人身影消失在巷子里,才转身回府。 天又下起雪来,石板路湿滑,马车行至半途,车轱辘突然坏掉,场面着实狼狈。 这一幕,恰被刚从凌府探查出来、躲在高处的萧慕止瞧见。和石诧异道:“主子,这晋安侯夫人看着处境不妙啊。” 萧慕止没吭声,只是静静看着。 何止赵书晴处境艰难,整个赵家如今都深陷困境。 赵书晴揣着手炉,裹紧披风,静静站在路边等马夫换车轱辘。 这时,她微微抬眸,目光精准扫向萧慕止的隐匿之处。 和石心头一惊,下意识往旁躲闪。赵书晴却迅速垂下眼眸,正巧,和石前方一只猫蹿了出来。 和石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被晋安侯夫人察觉了行踪。”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这世间,能察觉到他行踪的人本就寥寥,赵承煜算一个,没想到他妹妹竟也有这本事。 半个时辰后,车轱辘换好,赵书晴上了马车,拿出一壶温好的酒,放在路边石墩上。 “夫人,您为何把酒壶留在这儿?” 赵书晴浅笑道:“留它,自是因为它值得。” 马车缓缓驶离,街道重归寂静。 萧慕止与和石现身,和石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嘟囔道:“这晋安侯夫人真是奇怪,为啥留壶酒在这儿?”一扭头,却见自家主子正拿着那酒壶喝酒。 萧慕止晃了晃酒壶,赞道:“是壶好酒。” 和石:“……” 第27章 肚子是不是大一点 赵书晴靠在马车里,双眸紧闭,手炉暖着掌心,马车“咕噜噜”慢悠悠地碾过石板路,小雪随风洒落,给寂静街道覆上薄霜。 兰儿贴心地给赵书晴盖上薄毯,而后掀开厚实棉帘,压着嗓子对马夫道:“慢点,稳点。” 这一回府,指不定那些人要怎么刁难夫人。 马夫赶忙应了声“是”,马车缓缓降速。 赵书晴手指拢在袖口里无意识地摩挲着手炉,脑海里全是萧慕止的身影。 沈策州倒是猜对了几分她的心思。起初,她并未将主意打到萧慕止身上,只是接连几次相遇,萧慕止的态度让赵书晴不得不琢磨起来…… 她思索许久,忽地,想起刚及笈时,曾在自己大哥书房里看到一封信,那时候,她并未留意,如今细细想来,那信纸上好似有一只麒麟印章。也就是说,她家大哥与萧慕止认识,关系匪浅?要是这样,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北方是萧慕止的地盘,赵家流放之地就在萧慕止封地边界处,她不得不为未来做盘算。 大祁外忧内患,争斗不断,繁华的京城外,便是一片的狼藉与破落。萧慕止是一个有野心有欲望,又足智多谋之人,她不过是困与四方天地的女子,算计萧慕止,不能太过急切。 正想得入神,马车猛地一颠,她骤然回神,睁眼便觉头疼欲裂。 “怎么停车的?”兰儿低斥。 马夫忙赔罪:“夫人不好意思,突然一只猫窜出来。” 赵书晴揉了揉太阳穴,掀开车帘,晋安侯府那朱红色大门在晨霭中透着几分威严,她下了马车,轻声道:“无碍,回去休息吧。” 马夫连声道谢,赶着马车朝马厩去了。 赵书晴紧了紧披风,踏入侯府,还未走几步,就看到张嬷嬷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夫人,安好。”行礼后,她接着道:“这时候不早了,夫人可要记得今日份的晨昏定省。”说完,也不等回应,扭身就走。 “夫人,这也太欺负人了!”兰儿气得直跺脚,“您昨夜才熬着回来,连口气都不让喘!” 赵书晴却只是理了理衣裳,神色平静,径直朝长鹤院走去。 刚到院门口,张嬷嬷又冒出来,伸手拦住赵书晴:“夫人,老夫人还在休息,您且在这候着。” 兰儿气得要冲上前理论,被赵书晴轻轻拦下。她抬眸望向阴霾压抑的天,不紧不慢吩咐道:“兰儿,去牢里,拿些银子给父亲母亲买厚棉被,这天寒得厉害。”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张嬷嬷耳朵里。 张嬷嬷一听,眼睛瞬间瞪大,脸涨得通红,张嘴就要数落。 前些日子,老夫人刚刚贴补一千两银子出去,她倒好了,明晃晃张口要银子贴娘家! 可话还没冲出嗓子眼儿,赵书晴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轻飘飘扫了过来,张嬷嬷只觉心口一紧,莫名就没了底气,后半截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冷哼一声,灰溜溜地转身进了寝房。 没一会儿,张嬷嬷出来,没好气地说:“老夫人醒了,让你进去。” 她迈进暖烘烘的屋子,径直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这才不紧不慢走进内室:“嬷嬷,老夫人这腰伤恢复得如何了?” 张嬷嬷立马拔高了声调,拿捏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摔这一下哪能轻易好,往后啊,还得多劳烦夫人悉心照料。您来啊,老夫人也能多吃两碗饭。” 沈老夫人在一旁假惺惺地摆摆手:“别听她乱说,我这儿人手够着呢。” 赵书晴轻轻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不紧不慢说道:“我来老夫人能多吃两碗饭,那凌小姐要是来了,岂不是能让老夫人胃口大开,再多吃三碗?” 想要她在病床前伺疾,做梦! 这话一出,沈老夫人一口气没顺过来,“咳咳咳咳……”脸涨得通红。 缓了后,老夫人终于切入正题:“书晴啊,我这身子不利索,和凌家沟通彩礼的事,还得你出面。” 赵书晴心底冷笑,这老狐狸打得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彩礼的礼单她早拟好大半,交到沈老夫人手上,就石沉大海,如今又想甩锅。 “老夫人,这彩礼本应早定下,如今拖到这般田地,每一项开销都涨了不少,这银子可不好凑啊。再者,如今你当着家,我这做晚辈的,贸然插手,怕坏了规矩。” 沈老夫人脸色瞬间冷下来,也不装了,怒喝道:“赵书晴,我们沈家哪点亏待你了,非要跟我对着干。” 赵书晴不慌不忙,还轻轻给沈老夫人顺了顺腰,缓缓说道:“老夫人,我哪敢作对呀。管家权才刚到您手里没两天,这就转手给我,传出去,旁人该怎么议论?况且,我和凌小姐起过几次冲突,侯爷收走我管家权,您又把它塞回我手里,实在不妥。” 沈老夫人差点气笑了。 好一个牙尖嘴利。 要是她不知道晋安侯府财政问题,她高低都得感动几分。 片刻,又缓了口气,握住赵书晴的手拍了拍,“书晴啊,年关将至,侯府虽说有些难处,可咱百年世家,底蕴还是有的。华霜和你,都是自家人,我肯定不会偏袒,私心自然也是向着你的。” 赵书晴轻轻一笑,心里明镜似的。 这话也就哄哄三岁孩童,当下两人脸上笑意盈盈,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沈老夫人见赵书晴油盐不进,只觉得满心烦躁,找了借口把她赶走了。 这晨昏两次,都没有让她好过。 好不容易从沈老夫人那儿脱身,赵书晴前脚刚迈出长鹤院,沈老夫人后脚便沉着脸,对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去账房问问,这赵书晴方才支走了多少银子去贴补赵家,都给我打听仔细咯。”张嬷嬷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赵书晴沿着回廊慢慢走着,只觉出了这院子,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她正暗自松口气,冷不丁瞧见凌华霜迎面而来。两人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微微侧身,目不斜视,就这么错身而过,仿佛对方只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风,彼此间没有丝毫交流,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凌华霜身影隐入长鹤院内,赵书晴驻足回首,凌华霜的小腹好似比前段时间凸了一些,是她的错觉吗? 第28章 小姐,您这肚子…… 凌华霜阔步迈入长鹤院,携一身凛冽寒意,硬生生撞破暖帘,将外头冷风裹挟进来几分。混着刺鼻药味,直往鼻腔里钻,她微微蹙眉,下一刻,便神色自如,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大步流星走到沈老夫人榻前关切询问:“老夫人,今日身子可舒坦些了?”声落,人已至榻前。 沈老夫人见着凌华霜,眼眸瞬间亮起,忙不迭伸手拉扯:“乖孩子,这般寒天还念着我,快,来这边坐!” “老夫人腰伤恢复得如何了?”凌华霜边问,边熟稔地为沈老夫人掖好被子,动作轻柔又利落。 张嬷嬷在旁笑着搭腔:“凌小姐这份细致入微,真是没得挑。老夫人这腰伤啊,短时难愈哟,您也知晓,夫人闹起脾气,管家担子落老夫人肩头,府里杂事似乱麻,整日劳心劳力,好起来谈何容易。” 一个管家权都分不明白,这晋安侯府也难怪日渐式微了。 凌华霜心底暗自哂笑,面上却笑意盈盈,不露分毫。 这时,丫鬟端着热茶趋近,张嬷嬷接过,目光随意一落,不禁诧异出声:“凌姑娘,您这身衣裳看着怎么有点紧呢,肚子那儿怎么还鼓起来了?” 凌华霜心猛地一沉,眼底慌乱一闪而过,手上却从容扯扯外衣,洒脱一笑:“许是近日跟着老夫人调养,胃口大开,身上长了点肉。我武将出身,不拘小节,穿衣裳也随意,倒让嬷嬷见笑了。” 沈老夫人也被逗乐,打趣道:“你这孩子,随性得很呐。” 凌华霜心下慌乱,已经无心再次与沈老夫人培养感情,只想寻个由头告辞。 沈老夫人却开了口:“华霜呐,那赵氏做事不力,这管家权迟早得交到你手上,你也该历练历练。” 凌华霜美目流转,心里门儿清,这晋安侯府财政亏空,管家权可不是什么香饽饽,当下笑语盈盈推脱:“老夫人,初来借住时,我便同赵书晴把话挑明,无意这管家权。既已许下承诺,我断不能食言,还望老夫人多多体谅。” 沈老夫人略一思索,点头道:“也是,你向来重诺。” 张嬷嬷嘟囔:“夫人整日没个分寸,把后宅搅得乌烟瘴气。” 沈老夫人也跟冷哼道:“她眼里哪还有我这老太婆。” 凌华霜淡淡一笑,轻拂衣袖,缓声道:“老夫人莫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赵书晴行事如何,大家心里有数。她诸事不顺,心中憋闷,料想闹腾几日,也就歇了。” 张嬷嬷忙赔笑:“瞧,咱们凌小姐就是明事理。多亏您在这儿,换做旁人,她哪能这般肆意。” 凌华霜只是浅笑,并不搭话。 沈老夫人又拉着她说了几句体己话,才放她离开。 凌华霜快步回到霜婳阁,换去衣裳,雪越下越大,方才还只是飘零小雪,这会儿已如鹅毛纷纷。 凌华霜拉拢外衣,裹上披风,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眼神锐利如鹰。 清水会意,迅速遣散下人,凑近轻声问:“小姐,您这肚子……” 她手不自觉攥紧披风边缘,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大夫明明说三月才显怀,如今不过两月有余,必是有人暗中捣鬼。速回凌府,此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成亲前绝不容有半分差池。”言罢,大步迈出,身姿矫健,英气逼人。 与此同时,长鹤院这边,众人离去,室内一时静谧。沈老夫人刚端起燕窝轻抿一口,管家苦着脸蹭了进来。 才两日,沈老夫人瞅见他这副苦瓜脸,心里就莫名窝火:“又是彩礼的事?” 别人家娶妻纳妾,何曾这般焦头烂额。 管家愁眉苦脸回应:“回老夫人,库房翻了个遍,八十八担彩礼,实在凑不齐。侯爷官场未有大功,圣上赏赐稀少,铺子收益也不尽人意啊。” 沈老夫人听完,将燕窝一饮而尽,心思电转,忽然两眼一翻,佯装晕了过去。张嬷嬷心领神会,扯着嗓子高喊:“快去叫夫人!” 丫鬟闻声,心急火燎奔出长鹤院,一头撞上正匆匆赶来的沈策州。 沈策州心系母亲,官署诸事一了,便心急如焚直奔长鹤院,见丫鬟神色慌张,忙伸手拦住,沉声喝问:“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小丫鬟忙不迭行礼回话:“侯爷,老夫人突然身子不适,奴婢去请夫人过来。” 沈策州一听,瞬间洞悉其中猫腻,脸色一沉,呵斥道:“糊涂!老夫人病了,自当先行请大夫,快去!” 丫鬟吓得连滚带爬跑远了。 沈策州看着丫鬟跑远的身影,越想越气。 母亲真是越老越糊涂,这装病逼赵书晴拿回管家权的招数,实在低劣,若传出去,侯府颜面何存?满心的无奈与恼火交织,脚步愈发急促起来。 沈策州迈进寝房,见沈老夫人还在装模作样哼哼,心下一软,终究是血脉亲情作祟,那些责备的话瞬间就噎在了嗓子眼。 他暗自叹气,默默倒了杯热水坐下:“娘,别演了,到底怎么回事?” 沈老夫人睁眼,没好气地怼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府里一堆烦心事,难道便病不得了?” 沈策州拧眉,语气也带了几分冷硬:“娘,府里财政难题,您和赵书晴推来推去,这亲还能不能顺利结成了?” 沈老夫人顿时恼了,提高声调:“怎么不能结!你堂堂侯爷,三年未纳妾,够对得起她了,她还想怎样?” 沈策州沉默,他没好意思说,实际上并非赵书晴不愿,而是他不能。 看着母亲两日便添了几分憔悴,对赵书晴的怨气暗暗滋生,他仰头喝尽手中热茶,甩袖大步直奔赵书晴院子。 第29章 难以捉摸 从昨日起,雪便纷纷扬扬未曾停歇。 赵书晴补足了觉,只觉神清气爽,轻轻推开窗户,眼前一片银白世界,雪光晃得眼眸微眯。 兰儿走上前,为她披上披风,轻声说道:“夫人,这场雪下得可有些时候了。” 赵书晴伸出手,接住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瑞雪兆丰年,但愿来年是个顺遂的好年景。” 只是话落,她心底又悄然思忖,盼着赵家流放那日,雪莫这般大,二哥的伤口禁不起更多风雪折腾。 赵书晴抬脚出门,户外积雪已有一米多高,仿若绵软云朵。见不远处仆人正欲清扫,她吩咐:“暂莫打扫此处。”兰儿领命而去。 赵书晴缓缓在门口长廊坐下,手指轻轻扣着廊上新雪,往昔的岁月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那时,她还还未出阁,大哥健在,赵家的庭院里满是欢声笑语。 雪天里,二哥玩性大发,全然没个轻重,雪球裹挟着劲风,狠狠朝她砸来。大哥总是嘴角噙着温和笑意,悄无声息便替她拦下那凌厉“攻势”。瞧她被二哥欺负惨了,还会悄悄递来更大的雪球“反击”。 二哥见状立马跳脚,指责大哥喊偏心。 玩累了,一回眸,娘亲就站在几步外,手捧热茶,正叮嘱丫鬟嬷嬷照看好他们。偶尔,父亲从校场回来,瞥见调皮捣蛋的二哥,爽朗大笑,大手一伸,直接把人丢进雪地,惹得二哥的惊呼声瞬间响彻庭院。 想到这儿,赵书晴眼眶发酸,泪意翻涌。一阵寒风吹过,似扯碎了旧梦,眼前美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匆匆赶来的沈策州。 她眉头一蹙,眼底厌恶与烦躁骤起。 沈策州与沈老夫人谈完话,便径直朝着清芷苑赶来。 还未踏入苑门,就看见赵书晴蹲在雪地里,脸上的带着纯真的笑容,恍然间,仿若回到初见之时 京城也是这般大雪纷飞,明珠郡主举办赏梅宴,高朋满座,衣香鬓影,他置身人群之中,不经抬眸,视线瞬间被身着素衣的赵书晴牢牢攫住 她恰似隐匿于花丛的小白花,毫不起眼,可一旦留意,目光便再也挪不开。 年纪尚小的她在面对郡主不卑不亢,言行举止进退有度。 那一刻,沈策州便知晓,晋安侯府所求的,绝非仅是一位能在沙场上杀伐决断的主母,更是一位能将繁杂内务操持得井井有条之人。 只是,他与凌华霜早有婚约,多年相处下来情分匪浅,于情于理,彼时的他都找不到理由求娶赵书晴。 况且那时赵家如日中天,赵承煜风头正劲,赵家女儿又怎会委身为妾? 宴会结束,沈策州心绪纷乱,不知不觉间拐进一条少有人至的幽静小巷。 没承想,赵家的马车正静静停靠在那儿。 晋安侯府的马车路过时,他掀起车帘,看到赵承煜正垂眸,满目宠溺地望着不远处堆雪人的赵书晴。 她那灿烂如阳的笑容,就此深深刻入沈策州心间,经年不散。 后来凌华霜“战死”,他在悲痛之余,心底竟悄然生出一丝庆幸,得以名正言顺求娶赵书晴。 而她入府后,也的确没让他失望,行事得体、温柔小意又聪慧过人,甚至连他难以启齿的隐疾,都遮掩得滴水不漏,就连沈老夫人都毫无察觉。 当初二人约定,待他身体康复,便是洞房花烛之时。 只是这问题,他始终没寻到合适契机询问。 此刻,他满心期许,想问她,自己的身体如今究竟如何了,能否圆房?这不单关乎半月后的洞房花烛,更是关乎往后漫长岁月能否与她携手共度。 沈策州心潮涌动,快步走到赵书晴面前。 雪花簌簌而落,片刻便覆满他的肩头、发顶,可他的视线却炽热滚烫:“夫人,可愿陪为夫堆个雪人?” 赵书晴看着沈策州这副热忱模样,心底只觉荒唐又厌烦,嘴角下意识微微下撇,费了好大劲才强压下嫌弃,没让情绪流露分毫。 如今换个角度审视沈策州,愈发觉得他的言行难以捉摸。 寒风呼啸,吹起她几缕发丝,二人四目相对,周遭空气仿若瞬间冷凝。 沈策州未得到回应,气氛愈发沉闷压抑,每一口呼吸都弥漫着尴尬与僵持。 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原本的满腔热忱,好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恼羞成怒之下,伸手猛地将赵书晴从长廊拽下,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迫使她直视自己。 “你在想什么?”沈策州的声音冷若寒霜,透着丝丝寒意。 赵书晴轻叹一声,缓声道:“侯爷,今日前来,是想与我堆雪人?” 说着,她稍稍软化了表情,“我着实没料到侯爷有这般闲情逸致,一时没回过神。” 这话传入沈策州耳中,倒是平抚了几分他的怒火。 他手上再次使力,将赵书晴往身前带了带,更近几分。 沈策州捏住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双眼,却惊觉她眼底曾经的眷恋已然消失不见。 他心底莫名慌乱起来,明明眼前人近在咫尺,能真切感受到她的温度,可为何却如此虚幻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像是妄图抓住流沙、握住清水,满心无奈只化作无端怒火。 他俯下身,热气喷在她耳畔,恶狠狠地威胁:“赵书晴。” 赵书晴偏头,试图躲开这黏腻之感,他却不许,手指越发用力,冷冷道:“别在我面前耍心眼。你是我沈策州的妻子,我不放手,谁也夺不走你,这辈子你只能与我沈策州绑在一起!” 温柔的语调,吐出的话语却让人遍体生寒,好似一张无形大网,铺天盖地朝她罩来,缚住四肢,勒紧脖颈,窒息感汹涌而至。 直至沈策州松开手,冷风猛地灌入,那股窒息感才稍稍散去,赵书晴得了几分喘息空间。她微微仰头,下颚处已然留下一道明显红痕。 沈策州手指轻轻摩挲那抹红痕,缓声道:“书晴,管家权,我让娘交还给你。府中财政难题,我信你能处理妥当,对吧?” 赵书晴往后退了两步,平静说道:“侯爷,你说的可是彩礼之事?按当初预算,最多能备齐六十六担,我这边嫁妆顶多再凑两件。侯爷也清楚,赵家如今的状况,我着实还需银子去打点。” 听闻赵书晴主动贴补,沈策州心中暗喜,嘴上说道:“这贴补的嫁妆,日后我必还你。” “即便我贴补,彩礼依旧不够。”赵书晴直言不讳。 沈策州微微颔首:“我自有打算。稍后便让管事把账本与库房钥匙都交还于你。” “好。”赵书晴应道,落在晋安侯府中,生与死全凭沈策州的一句话。 沈策州勾起赵书晴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唇瓣,眼神晦暗,嘴角噙着带着一抹疯狂的笑,让她心跳骤然加快几分。 这时门房仆人站在院门口喊道:“侯爷,凌小姐回凌府了。” 沈策州眯了眯眼,沉默片刻后,松开手:“把心思放回去,可知?” 赵书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骤然变冷,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着唇瓣。 第30章 我家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 沈策州匆匆离开清芷苑,身影透着几分仓促,转瞬便隐入漫天风雪之中。 落雪悄无声息地堆满赵书晴头发与肩膀,她静静伫立片刻,才轻轻拂去肩头雪沫,转身进了屋内。 炉火熊熊,赵书晴径直走向炭盆,眼神冰冷,将手帕狠狠掷入,火舌瞬间暴起,手帕眨眼间化为乌有,好似那屈辱也随之灰飞烟灭。 沈策州如今心思如渊,情绪反复无常,她只能拼尽全力以退为进,才勉强稳住局面。 兰儿几步走到赵书晴身旁,跺着脚抱怨道:“这晋安侯府一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凭什么要您拿着嫁妆贴补彩礼啊!姑爷自己想要娶妻子,自己想办法去才是。” “兰儿,慎言!”赵书晴柳眉轻蹙,轻声呵斥。如今的她,自保都成问题,哪还有余力庇护身边人。 兰儿抿了抿唇,眼底满是委屈与不甘。瞅着自家夫人身为当家主母,却过得这般小心翼翼,旁人算计起来还毫不手软,她心里就窝火。 趁着赵书晴差遣她外出办事,兰儿拉着菲儿前往茶楼。两个丫环心情低落,刚一落座,兰儿就忍不住开腔:“这一家子,算计起人来真是毫不含糊,光盯着夫人欺负。” 菲儿眼眶泛红,带着哭腔说道:“我家小姐的亲事定下来了,就是那老王爷。” 兰儿惊得瞪大了眼睛:“什么!秦小姐也应了?” 菲儿点头:“应了。老爷亲自开口,小姐向来孝顺,怎么能不应呢。” 包厢隔壁的密道中,萧慕止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听着那两名丫环的互诉衷肠,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杯温热的酒,浅尝一口,微微蹙眉对着和石道:“味道有些不对。” 和石满心疑惑,自从主子上次喝了晋安侯夫人留下来一壶暖酒后,便派人去寻相似的佳酿,却屡屡碰壁。他实在不明白,不就是一壶酒,能有多大差别?只能应道:“属下再让人去找。” 厢房内传来两名丫环的哭泣声,和石更觉莫名,这种琐事有什么好听的?就算要听,也不该是主子亲自来听。他压低声音说道:“主子,这晋安侯府看似威风,实际上如此困穷?” 萧慕止摇晃着酒壶,又喝一口,不紧不慢分析道:“晋安侯府确实勉强算得上世家,先祖跟着开元帝打过江山,在朝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奈何,他们向来偏好与武将世家联姻,虽说战场上能多几分助力,可于家中商场经营、内务打理,却是弊端尽显。之前闹出不少掌柜谎报的事,便是例证。” 萧慕止把酒壶放了下来,继续说道:“沈策州倒是聪明,挑中赵书晴,赵承煜对他这个妹妹的养育,向来用心。本想着借赵家东风,重整侯府内务。只可惜,如今赵家败落,赵书晴又要和离,不愿再蹚这滩浑水了。” 他目光深远,若赵承煜还在,定不会让赵家陷入如此困境,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这般委屈。嘴角随即勾起一抹玩味笑容:“这沈策州没什么本事,眼光倒是不错,选的女子都是一等一的聪慧,只是这福气,他未必能稳稳接住。” 秦文心定亲一事,很快就落在赵书晴耳里,她匆忙赶往秦府。 相对赵书晴的神色慌张,秦文心倒显得镇定许多,招呼她过来坐。 暖榻上摆放着白瓷茶具,她微微一笑:“跑这一趟作甚,不就嫁人。” 赵书晴没心思寒暄,直言道:“明王,大哥提过,绝非善茬。想在明王府站稳,得拿捏住明王世子江梦行。” 秦文心笑容一僵,眼中闪过痛苦。她与赵承煜早有婚约,若他还在,自己早是赵家媳妇。 赵书晴握住她手,急切又诚恳:“大哥看人准,我帮不了太多,只盼你平安。” 秦文心回过神,挤出笑:“我心里有数,你别操心。你出来一趟不容易,便不要谈这些烦心事。”说完,便扯开话题。 另一边,沈策州心急如焚,离开清芷苑后,马不停蹄地朝凌府奔去。 一路上,风雪呼啸着往他衣领里钻,他满心都是凌华霜。华霜向来倔强,和凌府的关系又僵,此番贸然回去,不知会遇上什么麻烦。 凌华霜踏入凌府,一路上居然没遇到什么阻拦,径直来到自己的院落。她心急如焚,一进院子,便赶忙唤来府医,神色间满是遮掩不住的焦急与忧惧,手也不自觉地轻轻搭在腹部。 凌同和闻风而至,瞧见凌华霜身着一袭宽大衣裳,心下有几分猜测,随即怒容满面:“你不是胸脯拍得震天响,说一切尽在掌握吗?如今这副狼狈模样跑回来,所为何事?” 凌华霜仿若未闻,只顾得上紧紧拉住大夫的衣袖,追问道:“为何才两个月,肚子就显形了,是不是有人暗中对我下了黑手?”她脑海中瞬间浮现赵书晴的面容,暗暗咬牙。 大夫手搭在脉上,好一会儿才捋须沉吟道:“观之并无明显异样,小姐身子骨还算康健,腹中胎儿也暂无大碍。想必是晋安侯府悉心照料,衣食无忧,致使胎儿发育稍快了些许。” 话落,凌华霜长舒一口气,抬手轻抚胸口,仍心有余悸:“如今才两月有余,肚子就鼓起来,到了三月,可怎么遮掩得住?” 大夫赶忙温声安抚:“小姐莫慌,幸得当下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衣衫厚实,旁人轻易瞧不出端倪。只是接下来两月,您务必得把控饮食,万不能再任由胎儿迅猛生长。” 凌同和冷冷道:“依我看,按我之前所言,打掉这胎儿,一了百了,也省得生出后续无穷麻烦。” 凌华霜气得柳眉倒竖,正欲还嘴,凌母的声音适时传来:“华霜前脚刚回,你后脚就跟来,对她倒是上心。” 凌华霜得意地瞥向凌同和,凌同和却冷哼一声,话锋一转:“别得意太早,沈策州今日能如此薄情寡义地对待那赵家女,明日保不齐也会这般对你。” 第31章 好自为之 凌同和那毫不留情贬低沈策州的话,精准无误地落进他耳中。 沈策州身形猛地一僵,脚步生生刹住,脸色瞬间阴沉得仿若暴风雨前夕的墨云,浓稠得能拧出水来。强忍着满心的不悦,沈策州硬着头皮向凌同和行了个晚辈礼,牙缝里挤出一句:“凌大人。” 凌同和仅是淡淡瞥他一眼,负手而立,眼神里透着彻骨的审视。 沈策州此时心里仿若翻江倒海,被凌同和这般当面敲打,羞辱感铺天盖地袭来,他在凌家的颜面仿佛被人狠狠踩在脚下;与此同时,又担心凌华霜听了这话会心生嫌隙,悔了这婚事。 按下心中的急切,刚好开口询问凌华霜几句,便见一旁大夫背起药箱,对着凌同和道:“老爷,小姐身体无恙,您大可宽心。” 沈策州见状,眉心微蹙,暗自揣测凌同和此举何意,是怕凌华霜在自家受了委屈? 深吸一口气,沈策州压下满心憋屈,缓了缓神色,才看向凌华霜,柔声道:“霜儿,你突然回府,可是身子不爽利?怎也不遣人告知我,我也好陪你一道回来。” 凌华霜抬眸,瞧见沈策州满眼关切,嘴角牵起一抹笑,旋即扭头朝凌同和娇嗔道:“还不是爹,火急火燎催我回来。” 凌同和嘴角一抽,这死丫头倒是把脏水往他身上泼去。 分明是担忧自己腹中胎儿,这才急忙回来,冷冷呵斥道:“未出阁的姑娘,整日赖在男子府上,传出去,凌家的颜面何存!” 凌华霜立马顶嘴:“我是去伺疾……” 话未落地,凌同和便发出几声讥讽的冷笑:“伺疾?这话也不嫌磕碜,别人家的长辈,与你有何相干!” 沈策州气的腮帮子鼓动,咬牙切齿,费了好大劲才把怒火强压下去:“凌大人,我知晓您对我成见颇深,可我对霜儿,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凌同和粗暴截断他的话:“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没用的誓言。圣上的赐婚圣旨已下,这我女儿就当白送给你了。” 说罢,眼神还若有若无地扫过凌华霜腹部,满是讥诮。 “爹!”凌华霜急得拔高嗓音,“哪有您这般说话的!” 凌同和却甩袖就走:“别叫我!即日起,不许再回那儿去,丢人现眼!” 凌华霜气得眼眶泛红,抬脚要追,被沈策州一把揽住:“华霜,莫气,我定会让凌大人瞧见我的真心实意。” 凌母在一旁静静站着,满心无奈,只剩一声悠长叹息。这乱糟糟的局面,她也不知从何劝起。 沈策州见凌母叹气,还以为是为自己忧心,赶忙上前作揖行礼,恭敬道:“岳母大人,劳您费心,小婿定护好华霜,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凌母摆了摆手:“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好自为之吧。” 凌华霜满心愤懑,暗自腹诽:自己哪点配不上沈策州?不就怀了身孕,可沈策州蒙在鼓里,等进了门,他便能直接当爹,比起那几年都没动静的赵书晴,不知强多少! …… 长鹤院中,赵书晴正坐在床边,为沈老夫人轻轻按着腰。 “今日你去了趟秦府?” 沈老夫人率先打破沉默,她自然知晓赵书晴的行踪,有人暗中盯梢。 赵书晴没有任何的意外,她的行踪肯定会有人跟着。 “是。”赵书晴语气平淡,对此毫不意外。 “秦家小姐的亲事定下了?”沈老夫人又问。 赵书晴不想多谈此事,只淡淡应道:“嗯,定了。” “倒是可惜了,要是你大哥没出事,赵家与秦家联姻,也是桩美事。”沈老夫人看似惋惜,实则暗藏机锋,句句都在敲打赵书晴,提醒她赵家已倒,大哥不在,曾经内定的赵家媳妇,如今也要另嫁他人。 赵书晴心口一阵酸涩,脸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确实。” 沈老夫人见她听进去了,目的达成,嘴角笑意更深:“凌家的彩礼,可定下了?” 赵书晴点头:“定了,礼单在此,您过目。”说着,扶着沈老夫人起身。 沈老夫人看着礼单内的东西,眼底涌出一阵心疼,毫不客气地拿出毛笔来,删删减减许多件。 “这……”赵书晴欲言又止,凌华霜那高傲性子,彩礼若少了,恐怕要大闹。 沈老夫人微微一笑:“你无需担忧,华霜那孩子是个懂事的,会体谅咱们晋安侯府的难处。” 八十八担彩礼,眨眼间就只剩六十六担。赵书晴只觉荒谬至极,前些日子为凑那二十二担费尽周折,结果凌华霜一回凌府,沈老夫人就立刻翻脸。 敢情之前的矛盾,都是演给凌华霜看的?赵书晴越想越觉可笑。 赵书晴拿着删减后的礼单离开长鹤院,沈老夫人半眯着眼,张嬷嬷忧心忡忡上前:“老夫人,这般行事妥当吗?凌小姐要是……” 沈老夫人睁眼,神色冷厉:“圣旨已下,她又不知廉耻在沈府住了那么久,整个京城,还有谁会要她?为了娶她,耗去咱家一个铁卷丹书,抵多少彩礼?她还有何不满?” 沈老夫人对凌华霜前后两副面孔,张嬷嬷早已见怪不怪,当初对赵书晴也是这般手段。 “老夫人英明。”张嬷嬷附和。 沈老夫人手中佛珠缓缓转动,眼眸微眯。 沈策州在凌府一直待到入夜,才返回晋安侯府。踏入主院,便瞧见赵书晴静静站在不远处,他脚步一顿,本就被压制的烦闷情绪再度翻涌。他加快步子走到赵书晴面前,两人对视,一时竟无言。 沈策州觉得,该说的话早已说尽,对她的情意,赵书晴理应明白。 赵书晴走上前,递出手中礼单:“侯爷,婚期将近,这是凌府的礼单,您过目一下,老夫人那边……” 沈策州闻言稍微缓和的脸色再次阴沉,绕着赵书晴走了。 今日就没有一件事情是满意的。 赵书晴垂眸捏着那礼单,快步追了上去:“侯爷,今日我去长鹤院礼单……” “闭嘴!赵书晴,今日早上,我已同你说得明明白白,事后还让管家凑出二十二担,你还想怎样?!”沈策州回头,眼神似刀,仿若赵书晴再多说一个字,就要将她生吞活剥。 赵书晴被他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把所有的言语都咽了下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沈策州甩袖而去。 赵书晴摸着礼单:“兰儿,抄写一份放在侯爷的书房内。明日我再去询问。” 第32章 今日非收拾你这逆女不可 昨夜,凌同和满心躁郁,与沈策州的那场对峙、女儿的任性行事,如鬼魅般在脑海纠缠,搅得他一夜辗转难眠。 天一亮,他便沉着脸,大步流星朝着凌华霜的院子走去 踏入房门,就见凌华霜安然端坐在桌边,正不紧不慢地喝着安胎药。 这幅场景,瞬间点燃了凌同和心底的怒火,他几步跨到对面落座,怒喝道:“你就不怕这里面下了堕胎药。” 凌华霜眼皮都懒抬一下,从容咽下口中药汁,才凉凉看向父亲:“这毒药还是安胎药,我还分得清。” 凌同和眉头紧锁,耐着性子劝道:“华霜,听爹一句劝,这孩子留不得,趁现在还能回头。你也不想想,这事儿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你能担保万无一失?” 凌华霜轻轻搁下药碗,“嗒”的一声脆响,打破屋内压抑的寂静。 她豁然起身,柳眉倒竖,直视父亲双眼,语气决绝:“爹,您别再说了!这孩子我必须留下,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我随军征战这些年,见过无数生死,战友在我怀里咽气,尸横遍野的惨状我都经历过,正因为如此,我才深知生命珍贵,绝不可能放弃!” 凌同和气地猛拍桌子,震得茶盏晃荡,几滴水渍溅出:“你懂什么!只凭一时意气,全然不顾家族兴衰。这孩子来路不明,生下来就是祸根,你非要执迷不悟?” 凌华霜不甘示弱,眼眶泛红,大声反驳:“来路不明?这可是我的骨血!您口口声声家族兴衰,难道家族的颜面就是靠牺牲无辜性命来维系?我看您才是被那套陈腐规矩迷了心窍!” 凌同和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手指颤抖地指着女儿:“你……你这逆女!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却如此顶撞我,等日后出了乱子,有你哭的时候!” 凌华霜别过头,不再看父亲,语气生硬:“你放心,要是日后真的东窗事发,我定不会连累到凌府!”屋内气氛冷若冰霜,父女俩僵持对峙,谁也不肯让步。 “你!!”凌同和气的胸膛剧烈起伏,腮帮子鼓胀,伸手习惯性去摸佩剑,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身着常服。他声嘶力竭吼道:“你给我等着,今日非收拾你这逆女不可!” 凌华霜身姿挺直,毫无惧色,眼中倔强似火。就在父女俩剑拔弩张之际,下人匆匆来报:“老爷,晋安侯夫人前来拜访。” 凌同和仿若被冷水浇头,满腔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复杂情绪。 他先是一愣,心底泛起一丝心虚,毕竟自家对赵书晴亏欠不少。想到赵家变故后,这姑娘在侯府举步维艰,又不禁心生怜惜。 “让她在偏厅等候,我这就来。” 凌华霜猜到,赵书晴大概是送彩礼单来了。 先前,赵书晴派人来凌府商讨事宜,那些下人无一例外都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所以此番亲自前来,她满心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一张张冷脸。可没想到,被下人引到偏厅后,凌府的人对她态度格外客气。 赵书晴手里握着彩礼的礼单,心里无比忐忑,难堪。 原定八十八担如今只剩下六十六担,她该如何向凌府解释。 深吸一口气,看着不远处仆人点燃炭火,暖意迅速弥漫开来,但未温暖到赵书晴。 其实,今日早些时候,赵书晴就去找了沈策州想要说明这情况,奈何他先入为主,不愿听她所言,还硬声威胁:往后这彩礼一事,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还逼着她今日就要上门。 没等多久,凌同和与凌母就来了。 赵书晴忙放下茶盏,起身行礼。凌同和勉强挤出一丝笑,招呼道:“晋安侯夫人,大清早的,辛苦你跑这一趟,快请坐。”说着,抬手示意空位。 赵书晴福了福身,仪态端庄地入座,轻声说道:“凌大人客气了,本就是该我来的。此次前来,是为了送彩礼的礼单,婚期将近,这些事宜也该早日定下,才好叫大家都安心。” 说罢,便从袖间取出那份礼单,递向凌同和。 凌同和接过,展开一看,原本八十八担的彩礼,现下只剩六十六担,他眉心微蹙,抬眸看向赵书晴,刚要开口询问,又想起自家对这姑娘的种种亏欠,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赵姑娘费心了,只是这数目……” 他顿了顿,观察着赵书晴的神色,没瞧出什么异样,便接着说道,“想必是筹备过程中有难处,无妨,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咱们看重的,还是孩子们的福气。” 赵书晴诧异地抬眸,瞬间明白凌同和误会了,以为是自己故意刁难。 她喉咙一阵酸涩,满心解释的话如鲠在喉。 她多想说,是沈老夫人删减的;想说晋安侯府财政紧张才如此;想说凌华霜进不进门,于她而言没差别,沈策州本性如此,总会有别人。 可最终,赵书晴把委屈和误解通通咽下。她清楚,自己迟早要远离京城,此刻反抗,只会惹来更多麻烦。 默默忍下委屈,赵书晴在凌府商定迎亲路线等事项后,便匆匆告辞。 凌母见状,轻嗤一声:“还以为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没想到也存着小心思。” 凌同和叹口气:“好了,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先算计人家,她有这心思也怪不得。六十六担就六十六担吧,好歹给老赵留几分情面。”毕竟武将之家,往日多少有些交情,这六十六担彩礼一送,往后情谊恐怕也淡了。 凌同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计较了,权当卖个人情给过去的交情。 可凌华霜得知彩礼只剩下六十六担时,顿时火冒三丈,恼怒不已…… 第33章 你就不能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六十六担?哈哈!”凌华霜双手猛地攥紧礼单,指节瞬间泛白,好似要把那灼目的红色烫金纸页狠狠嵌入掌心,平整纸面眨眼间褶皱密布。 她万没想到,赵书晴竟如此行事,这般折辱自己。更可气的是沈策州,昨日还与她软语温存,今朝却任由正妻这般羞辱她。 既如此,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凌华霜寒着脸,吩咐下人速去请沈策州。 彼时,沈策州正在官署专心处理公务,听闻凌华霜有请,同僚们即刻来了兴致,眼神里满是戏谑与艳羡。 “早听闻凌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对咱们侯爷更是柔情似水,昨日才回府,今日就急着召见侯爷咯。”有人促狭打趣。 也有人酸溜溜附和:“那还用说?侯爷与凌姑娘打小就是青梅竹马,要不是当年出了变故,孩子恐怕都满地跑了。如今久别重逢,自然是片刻都不想分开。” 众人的调侃,让沈策州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心底还悄然涌起几分得意。 正笑着,文阁老踱步进来,瞧见沈策州,便笑着催促:“沈大人,未婚妻派人来请,还磨蹭什么,快去吧。” 沈策州面露迟疑:“只是手头这些事务尚未了结……” “都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晚些处理也误不了事。”文阁老随意摆了摆手。 沈策州仍不放心:“那我带上公文,抽空还能看上两眼,别耽搁大伙进度。”说罢,抬脚匆匆赶往凌府。 满心期待的沈策州踏入凌府,却敏锐察觉到氛围不对。 昨日还对他笑脸相迎的仆人,今日看向他时,眼底竟藏着几分鄙夷与冷漠。 不及他细想,就见凌华霜端端坐在庭院之中,厚实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听到脚步声,凌华霜缓缓回眸,往昔的欢喜雀跃不见踪影,唯剩愤怒与寒意。 沈策州笑容一僵,疾步上前,伸手握住凌华霜的手,急切问道:“华霜,这是怎么了?” 凌华霜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背对他,冷冷开口:“你曾信誓旦旦,说不会让我受半分委屈,还承诺我应有的体面,都会双手奉上。这些话,如今可还算数?” 沈策州满心困惑:“华霜,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是谁招惹你了,你尽管告诉我,我定给你讨回公道!” 凌华霜柳眉倒竖,手中彩礼礼单狠狠甩到沈策州脸上:“这就是你所谓的公道?” 沈策州弯腰捡起礼单,边抚平褶皱边查看。礼单洋洋洒洒十几页,看到担数那一项时,他不禁皱眉,心觉事有蹊跷。在他印象里,赵书晴并非这般狡黠之人,当下忍不住思忖:“这礼单似乎有点问题,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凌华霜连声冷笑:“遗漏?你睁大眼睛瞧好了,这礼单可有撕破短缺之处?封面封底都完好无损!侯爷您可是成过一次亲的,难道连份礼单该是什么样,都不清楚了?” “侯爷”与“成亲”这几个字,此刻听来格外刺耳,沈策州浑身不自在。 “不可能,今早起来,赵书晴还同我说起礼单的事,她……”沈策州急着辩解。 “怎么,你意思是我冤枉她了?她冰清玉洁、单纯无辜,反倒显得我狭隘多疑、无理取闹?”凌华霜怒目而视,“来人,请侯爷出府!” 下人们闻声上前,做出“请”的手势。 沈策州怎肯轻易离去,他快走几步,急切说道:“华霜,你先别气,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满意交代,好不好?”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冷眼盯着他,语气决绝:“今日我没直接去找她,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也清楚我的脾气,本不愿把这事闹得太难看。” 沈策州忙不迭点头:“我明白,我明白。”再看看手中这份礼单,他暗暗咬牙:“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说法,这礼单我会差人重新拟一份。” 凌华霜不为所动,寒声说道:“不必了!我父母既已应下这份礼单,那是另一码事。可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你懂吗?” 沈策州好言安抚:“我明白,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说罢,拿着礼单匆匆离开凌府,直奔晋安侯府而去。 一路上,沈策州满心狐疑,怎么也想不通赵书晴为何这般行事。 直至晋安侯府那金漆大门出现在眼前,他才突然想起不久前的一件事。 那晚他心情烦闷外出寻酒,偶遇几位友人,言谈间提及赵书晴有心机。联想到此刻手中的礼单,沈策州怒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攥着礼单的手愈发用力,关节处因过度施力而泛白,满心只想着要立刻找赵书晴问个清楚。 晋安侯府内,赵书晴听到一阵裹挟着怒意的急促脚步声,她早料到沈策州会来兴师问罪。 此时,桌上已摆好午膳,见沈策州冲进房内,赵书晴神色平静,回眸浅笑道:“侯爷来得正巧,这午膳刚……” 沈策州哪有心思听她寒暄,直接把礼单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上菜肴哐当作响,不少菜汁飞溅而出,屋内瞬间弥漫起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赵书晴面上波澜不惊,手中却紧紧攥着手帕,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侯爷,这是作何?” “作何?”沈策州冷笑出声,看着赵书晴平静的面容,越发生气,只觉这女子心机深沉得可怕。 越想越怒,他把满腔怨愤一股脑朝赵书晴倾泻而出,嘶吼道:“你还有脸问!赵书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敢对我阳奉阴违!你把我这夫君的脸面,还有整个晋安侯府的脸面,都丢到哪儿去了?” 赵书晴一听就明白,沈策州定是以为她拿八十八担彩礼做幌子,实际想用这六十六担恶心凌华霜。她赶忙压下怒火,解释道:“侯爷,从昨日起,我就想同您说这件事……” “住口!!”沈策州大手一挥,满桌菜肴滚落,汁水、碎瓷片四处飞溅。赵书晴身形一闪,险险避开那扑面而来的瓷块。 沈策州继续嘶吼:“你就不能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第34章 痴人说梦 赵书晴猛地抬起双眸,眼中满是震惊。彩礼这事儿,为何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却没抓住什么,只能带着几分茫然懵懂问道:“侯爷,您这话究竟是何意?” 沈策州面色阴沉,步步紧逼,将赵书晴直逼到墙角,寒声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上次萧慕止那事儿,我都没跟你计较……”他扯出两声冷笑,“真没想到,你竟这般行事,如此有心机,步步算计,就为了这点彩礼,存心羞辱凌华霜,还让我沈策州、让整个晋安侯府颜面无存!”说到最后,音量陡然拔高,好似洪钟炸响,震得屋内嗡嗡作响。 赵书晴被这吼声惊得愣在原地,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什么萧慕止的事,又何谓步步为营?每个字她都懂,可凑在一起,却让她满心茫然。 看着沈策州暴怒的面容,她的心仿若坠入冰窖,三年的夫妻情分,换来的竟是这般无端猜忌,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侯府向来银钱短缺,这是众人皆知的老毛病了,怎能算我设的局?预算不够,各项物品才如此紧缺。礼单的事,我三番五次与您确认,最终定下的单子,此刻还在您书房放着,怎就成我的错了?”赵书晴急声说道,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怎么不赖你?若不是你拿这事儿麻痹我,我怎会如此疏忽?连礼单详情都没仔细看!”沈策州怒目圆睁,脖颈处青筋暴突。 赵书晴见他这般不讲理,伸手拿出那份原定礼单,递到沈策州面前:“礼单删减是老夫人的主意,您要是不信……” “住口!”沈策州大手一挥,猛地掀翻桌子,杯盘碎裂一地,那狰狞模样吓得赵书晴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才稳住身形。 “赵书晴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沈策州眉头紧锁,一边摇头一边吼道,“你这般折腾,能落着什么好?” 赵书晴双唇紧闭,不再吭声。侯府没钱是明摆着的事,怎就成她有心机了?她只觉身心俱疲,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连开口辩解的力气都没了。 见她这般灰心丧气,沈策州心头忽然涌上往昔的温情画面,神色稍缓,心下竟有些不忍。 他暗自思忖,赵书晴这么做,莫不是因为深爱自己,哪怕明知会惹来麻烦,也在所不惜,这份爱意早已超脱了对侯府主母之位的贪恋。 思之若此心底的怒气,如潮水般退去,他微微叹息,上前一步,轻轻将赵书晴揽入怀中。 赵书晴下意识挣扎,想从这令人窒息的怀抱挣脱,沈策州手上稍稍用力,稳稳箍住她,还抬手托住她的脸颊,让她对上自己的目光:“此事我会处理,往后别再这样了,好吗?”语气轻柔,却像一把钝刀扎在赵书晴心上。 “书晴,我多次向你剖白心意,你为何就是不信?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我真的不喜欢,你明白吗?”沈策州轻声说道,眉头微蹙。 “我真没……”赵书晴刚要辩解,瞅着眼前几近癫狂的沈策州,满心无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嘘,别说话。我不想听你辩解。”沈策州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自顾自说道,“你那点心思,我心里有数。我知道你在意我,吃醋了,想给凌华霜点颜色瞧瞧。想明白这点,我心里挺不是滋味,既欣慰你心系于我,又惋惜你为我失了分寸。” 赵书晴满心苦涩,像是被人扼住咽喉,有口难开。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自顾自说个没完,还先入为主给她定了罪。 她索性沉默,垂眸看向地上凌乱的狼藉,满心的悲苦无人能解,只觉得自己被黑暗彻底吞噬。 被沈策州抱在怀里,他的体温、触碰,此刻都让赵书晴觉得无比厌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沈策州毫无察觉,脑袋埋进她颈窝,温热的气息轻拂她肌肤:“书晴,我晓得这段日子你对我冷淡,是不想我娶她,对吧?傻丫头,我对她的感情,哪比得上对你的深厚。” 赵书晴在心底冷哼,要是感情不深厚,会为她“战死”的消息悲痛欲绝、披麻戴孝?会失魂落魄好些日子?会动用珍贵的铁卷丹书求娶?沈策州简直把她当懵懂孩童哄骗,实在荒唐至极! 她满心悲戚,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嘴角也扯不出一丝笑意,只剩无尽的自嘲与绝望。 沈策州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轻轻抚着她发丝,为这片刻“温馨”沉醉,想着赵书晴为他争风吃醋,嘴角竟不自觉上扬。 “书晴,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沈策州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因为你骗了我。我最受不了被你欺骗,就因为我心里有你,才没法容忍,懂吗?” 赵书晴听着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心底悲凉与疲惫汹涌交织。她暗自苦笑,过往那些悉心陪伴、无悔付出,此刻都成了笑话,被眼前这个男人践踏得一文不值。 原本死寂的心湖,因这番荒唐言辞,泛起丝丝愤怒的涟漪,可更多的是无力感,好似溺水之人,挣扎也是徒劳。 她本想一股脑儿质问沈策州,把他那些偏袒凌华霜的事全抖出来,可念头一闪,又觉白费力气。和一个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人理论,不过是对牛弹琴。 此刻,沈策州的轻抚、鼻息,都成了难以忍受的折磨,让她几欲作呕,只想把过往和他有关的一切记忆,统统锁进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永不再触碰。 沈策州轻轻把赵书晴拉开些许,将她额前碎发拨到耳后,温声道:“同我一起去跟华霜道歉,这件事情我便当过去好吗?” 赵书晴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直视沈策州,眼中满是怒火与屈辱。刚刚被他无端指责、强行拥抱,种种委屈还憋闷在胸口,如今竟还要拉着她去给凌华霜道歉? 过往的隐忍瞬间化为乌有,愤怒如熊熊烈火,烧得她理智几近崩塌,她气得浑身发抖,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侯爷,莫不是在痴人说梦?” 她何错之有,为何要道歉! 第35章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 沈策州没料到赵书晴竟敢如此忤逆他,刹那间,脸上的温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与恼怒。 他双眉狠狠拧起,眼神瞬间冷厉似刀:“你说什么?赵书晴,莫要不知好歹!本侯已给你台阶,别不识抬举。”说罢,手上猛地用力,紧紧攥住赵书晴的胳膊,那劲道仿佛要碾碎她的骨头,不由分说就往门外拽。 赵书晴被拽得一个踉跄,却仍拼尽全力挣扎,忽然,她凄然一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沈策州!若赵家仍在,怎容你这般欺辱!” 沈策州权当没听见,一路把人拖到府门口。 “放开我!沈策州,放开!”赵书晴大喊,路过的下人吓得纷纷低头快步走开。 见她还不老实,沈策州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威胁:“还撒泼,别怪我不顾多年夫妻情分。到了凌府,乖乖认错,别再惹事,不然有你好受的!” 就在她一只脚刚踏出晋安侯府门口时,积蓄已久的怒火冲破理智防线。 赵书晴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啪”得狠狠甩了沈策州一巴掌。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打得沈策州猝不及防,脑袋被打得偏向一侧,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通红的掌印,火辣辣的痛感袭来,让他一时懵住,竟没了下一步动作。 沈策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觉耳旁嗡嗡作响,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赵书晴,震惊过后,便是汹涌的怒火,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你……你竟敢打我!”沈策州气得声音都在发颤,额头上青筋暴突。 赵书晴昂着头,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可终究是情难自抑,一滴泪率先冲破防线,顺着脸颊滚落,紧接着,更多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她脸上肆意流淌。 她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被呜咽声哽住。 看到赵书晴落泪,沈策州心头猛地一揪,那滔天的怒火竟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瞬间消散了大半。 相识这么多年,他太清楚赵书晴的性子,她坚韧隐忍,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是默默往肚子里咽,鲜少在人前落泪。如今这汹涌的泪意,无疑是将她心底最深的绝望与痛苦翻搅了出来。 沈策州缓缓松开了原本紧紧攥着赵书晴胳膊的手,就像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他张了张嘴,声音不自觉放轻:“书晴……”话一出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续。 赵书晴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情绪:“沈策州,赵家虽败,我也绝非你能随意拿捏之人!彩礼之事本就不是我的错,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妄下定论,几番羞辱于我,三年夫妻情分在你眼里竟如此轻贱,我无愧于你,更无愧于沈家,这错,我绝不能认!”字字掷地有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沈策州满心愧疚,想抬手为她拭泪,又怕她躲开,手尴尬悬在半空:“书晴,方才是我冲动了,只是这事儿……咱们先去凌府,总归得给华霜个交代,不是吗?” 赵书晴听到这话,眼中刚刚熄灭些许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她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躲开某种脏污之物:“交代?凭什么我给她交代?明明是你们亏欠她,怎的成我的不是了?” 沈策州面露难色,他轻叹口气,放软语气劝道:“书晴,我知晓今日委屈你了,若是按照你所言,删减彩礼一事是母亲所为。我总不能拉着母亲去凌府对吧?况且我向华霜许下承诺要处理此事,她那头实在不能不管。” 沈策州见赵书晴不为所动,又上前一步,面容恳切,和声再劝:“书晴,就算不为我想,也得为牢狱中的家人考虑啊。” 赵书晴震惊抬眸,满眼皆是难以置信,沈策州竟这般无底线,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你也清楚,华霜极好强,此事在她心里留了疙瘩,她朝中友人众多,我怕她……我虽会护着你,可你家人如今犯错待流放,她若稍作手脚,我怕……” 赵书晴顿觉通体冰寒,万没想到,沈策州竟拿她家人来拿捏她,往昔那些温柔缱绻的画面,瞬间沦为辛辣讽刺。她死死盯住沈策州,眼神中的失望凝成实质,恨声道:“沈策州,你好狠的心!为哄心上人,不惜用我家人威胁我?” 他的话就没有一句是可信的,口口声声护着她,实则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令人作呕! 沈策州面露窘色,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书晴,我实有苦衷,这般做也是为大局考量。此事若不平息,往后你与华霜如何相处?你放心,过了这遭,我定想法护住你家人,不让他们受苦。” 赵书晴惨然一笑,可一想到狱中受苦的家人,她的心渐渐沉落,满心的抗拒也不得不弱了几分。 沉默良久,赵书晴闭眼又缓缓睁开,眼中只剩一片死寂:“好,我跟你去。但沈策州,记住今日所言,若敢食言,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沈策州赶忙点头,伸手牵她,赵书晴的手冷若寒冰,毫无温度,恰似此刻两人间的关系。 赵书晴下意识想甩开,沈策州似洞悉她想法,立刻道:“马车高,我扶你上去。” 马车缓缓启程,车轱辘嘎吱嘎吱地碾过雪路,一道道辙印在洁白雪面蜿蜒,仿若一只只无情巨手,将往昔的丝丝温情狠狠揉碎。纷扬的雪花迫不及待地飘落,一片接着一片,很快便将那满是悲凉的辙印悄然掩住,似要把这段破碎情分彻底深埋。 第36章 凌小姐好大的威风 马车内一片死寂,逼仄空间里,两人肩膀相挨,却无言以对。 眼见凌府已在眼前,沈策州率先打破这压抑氛围:“书晴,此番着实委屈你了。入了凌府,切莫与华霜起冲突,她向来吃软不吃硬。” 赵书晴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笑意,目光投向车窗外,似是窗外萧瑟之景,都比车内之人顺眼。 沈策州眉心微蹙,眸中闪过一丝恼意,只是唇线紧抿,终是把这股火气压回腹中,才接着说道:“彩礼之事,凌府既已点头,你便别再生出枝节来。”言下之意,自是莫要将老夫人牵扯其中。 马车停稳,赵书晴率先下车。 沈策州赶忙追出,伸手扣住她胳膊:“书晴,我方才所言,你可听仔细了?” 赵书晴冷冷挣脱他的手:“知道了,放心。” 沈策州这才稍安,却又恐再生变故,紧跟其后。 踏入凌府,丫鬟迎上来,神色冷淡疏离:“侯爷,夫人,我家姑娘正在正厅恭候。”说话间,眼神轻蔑地扫过赵书晴。 赵书晴冷眼回视,轻吐出二字:“带路。” 丫鬟暗自冷哼,低头引路。 行至正厅,凌华霜正慵懒地剥着橘子,见二人进来,也不起身相迎,只淡淡瞥了一眼。沈策州忙不迭堆起讨好笑颜,疾步上前接过橘子,悉心剥好,递至凌华霜唇边,率先开腔:“华霜,别气了,我方才已训诫过她,书晴,还不速来给华霜赔个不是。” 赵书晴上前,看着沈策州对凌华霜的殷勤模样,垂眸问道:“要怎样你方能才消气?” 凌华霜抬手止住沈策州,身子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赵书晴:“你倒是有些手段,竟敢在我跟前耍弄心机。” 赵书晴抬眸对视,毫不示弱:“彼此彼此。”她不信凌华霜能有多磊落,毕竟私下商议平妻之事,可见其野心。 两人视线交汇,气氛瞬间紧绷如弦。 沈策州刚要出言缓和,凌华霜便朱唇轻启:“要赔礼,得拿出诚意来,跪下。” 赵书晴心下一惊,未及反应,凌华霜又道:“二十二担彩礼,赵家如今可拿得出一担?或是你愿拿嫁妆补上?若应下,这跪便可免了。” 贴补!做梦去吧。 赵书晴暗自腹诽,旋即看向沈策州。沈策州也未料到凌华霜会提这般苛刻要求,当下怒斥赵书晴:“让你赔礼,还这般嚣张!不懂事,就按华霜说的,跪下,此事了结。” 赵书晴对沈策州的失望本已深不见底,此刻更是坠入无尽深渊。 她径直无视沈策州,面向凌华霜,寒声说道:“凌小姐好大的威风,开口便逼人下跪。这彩礼一事责任归谁,众人皆心知肚明,何必借题发挥,刻意羞辱于我!” 言罢,她又看向沈策州,“我好歹身为你正妻,若在凌府正厅下跪,晋安侯府颜面何存?凌小姐,你也该仔细思量一番。真要强逼我跪,我虽不惧,只是这后续种种后果,你们担待得起吗?” 说罢,赵书晴缓缓提起裙摆,作势欲屈膝,沈策州却猛地伸手拉住她。 他虽对赵书晴的强硬有所不满,可也明白正妻当众下跪,于情于理皆不妥。 “罢了,给华霜好生赔个不是,此事我做主,就此翻过。”沈策州转头对凌华霜也带了几分恼意,“华霜,我知你受了委屈,事后定补偿你,看在我面子上,别再追究,可好?” 凌华霜也不愿彻底触怒沈策州,毕竟尚未入府,身体微微往后靠坐,算是缓和了态度。 沈策州拽着赵书晴上前,攥得她手腕生疼。 沈策州害怕赵书晴又与凌华霜吵起来,忙用眼神示意她开口。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心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抱歉。”这二字仿若千钧重负,沉甸甸压在她心口。 赵书晴不想再多作停留,猛地将手从沈策州掌心抽出,寒声说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 “等等。”凌华霜出声阻拦,赵书晴侧身站定。“接下来筹备诸事,望你尽心竭力。我行事素来直率,此事便就此揭过,莫再有下次,可明白?”赵书晴仿若未闻,径直抬脚离去。 正厅内唯剩凌华霜与沈策州,凌华霜起身款步至沈策州面前,浅笑道:“生气啦?嫌我为难她?” 沈策州摇了摇头,嘴上说着“没这意思”,心底却并非如此。 凌华霜朝前轻移两步,回眸浅笑:“陪我走走吧。”沈策州颔首应下,陪着她在回廊踱步。 “策州,你我相识几何岁月了?”凌华霜轻声问道。 “十八年了。”沈策州回应。 “时光飞逝,本早该嫁你,却出了变故。” 凌华霜轻叹,停步凝视他,“我确是恼她,也看得出你对她颇为在意,方才才失了分寸,你莫要怨我。我亦是女子,也盼着自家夫君满心满眼只有自己。” 沈策州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心间仿若被利刃撕裂成两半,一半系着赵书晴,一半挂着凌华霜。 “只是……”凌华霜埋进他怀里,“她似是怨上你了,因我而起?我真无意争抢。”其实赵书晴与凌华霜皆心照不宣,此次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涌动。 凌华霜又道:“赵家如今这等处境,听我一言,也该让她认清局势了。” 沈策州闭眼,嗅着她发间馥郁芬芳,神色晦暗难辨:“我自有计较,你且安心待嫁便是。” 赵书晴出了凌府,心情久久难平,徒步朝晋安侯府折返,路过赵家巷口时,终是没忍住拐了进去。望着那紧闭的朱门,往昔记忆呼啸而来。 昔日赵府,节庆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如今,门上黄条红字封条醒目刺眼。 门口士兵一脸冷漠,檐下灯笼残破,在风中晃荡。 她满心悲戚,刚想抬手触碰,士兵呵斥声便如雷般响起,把她打回现实,拉回这残酷现实。她狠狠咬唇,不甘又绝望地深深凝视那朱门一眼,才拖着沉重步伐转身。 还没走出多远,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奔来,紧接着是兰儿带着哭腔的呼喊:“夫人,夫人,不好了!” 赵书晴心猛地揪起来,不祥预感笼罩着她,给狱中家人送去过冬棉袄,此刻兰儿这般慌张失措,定是出了天大的变故。 赵书晴疾步迎上前去,双手稳稳扶住兰儿颤抖的肩膀:“究竟发生何事?” “二少爷,二少爷突然发起高烧,惊厥不止,牢头说,恐怕……恐怕快不行了!”兰儿声音颤抖,泪随声落。 赵书晴脑袋“嗡”的一声,心急如焚地追问道:“可有请大夫?” 兰儿拼命摇头,眼泪簌簌而落:“没有,牢头凶得很,说上头有令,不许外请大夫入狱。” 赵书晴顿觉五雷轰顶,身形晃了几晃,险些摔倒。她瞪大双眸,眼中满是震惊与茫然,往昔还能请大夫入牢,为何如今突下这等禁令?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沈策州? 第37章 她实在不敢冒险 无论背后是不是沈策州在搞鬼,赵书晴都非去京兆府一趟不可。 此刻,焦虑与绝望如影随形,将她的心塞得满满当当。她脚步虚浮,却又疾步如飞,狂风呼啸而过,狠狠扯起她的衣袂,远远望去,她就似一只在狂风中苦苦挣扎的蝶,单薄又无助。 毫无意外,赵书晴被挡在了京兆府门外。 那扇朱红大门,此刻仿若一尊森冷巨兽,冷酷又蛮横地截断她的所有希望。 守门的衙役一脸冷漠看着她,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前来,声音冷然不留半分情面:“夫人请回吧。” 赵书晴无助地望向那一排冰冷身影,目光穿透门缝,不死心地巴望着,好似只要她执念够深,那紧闭的大门就能缓缓开启,给出她心心念念的回应。 可终究,这只是泡影。她朝前挪了一小步,衙役的长枪即刻横亘在前,她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哭腔哀求:“求求你们,让我见见文大人吧。”这文大人,身为文阁老的嫡次子。 文阁老是沈策州的上官。 然而,回应她的,唯有令人窒息的死寂。 天彻底暗了,飘雪依旧,她最后深深凝望一眼依旧紧闭的京兆府大门,转身朝牢房奔去。 牢头正窝在不远处的小屋,屋内炭火正旺,暖烘烘的气息把周边的积雪都融成了一滩滩水渍。 牢头瞧见赵书晴,眉头一皱,拉开房门,一股热气裹挟着暖意扑面而来,将飘飞的雪花瞬间化作水珠。“夫人,您就别在这儿耗时间了,上头有命令,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赵书晴疾步上前,从袖间掏出一锭银子,双手捧着递向牢头,眼里满是哀求:“我不进去,这儿有一些伤药,劳烦您发发善心,给我二哥抹抹……” 牢头面露难色,目光在银子与赵书晴之间来回梭巡,最终别过头去,苦着脸嘟囔:“夫人,您还不明白吗?这事儿,压根就不是银子能解决的……” 言下之意,分明是有人暗中施压,他们这些小喽啰,哪敢去触霉头。 赵书晴怎会听不懂这弦外之音,手僵在半空,银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刺耳。 她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缓缓弯腰捡起银子,再次塞到牢头手里:“我懂,劳您多费心,能照应一点是一点。” 她心里清楚,二哥如今命悬一线,哪怕一丝微弱的希望,都值得她拼命去抓。 兰儿心疼得眼眶泛红,眼泪止不住地流,忙小跑上前扶住赵书晴:“夫人,您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赵书晴轻轻拍了拍兰儿的手,强撑着精神说道:“放心,我没事。”她不能垮,赵家如今能指望的,就只剩她了。 赵书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沈策州的意图昭然若揭,就是想逼她低头服软。 要是真铁了心要切断她与赵家的联系,就不会让牢头特意给兰儿透露二哥的状况。 回想这几日沈策州的种种行径,赵书晴笃定,他不至于做得太绝。 只是二哥那身子骨,稍有差池便会性命不保,她实在不敢冒险。 可一想到要对沈策州软言细语,她心里的抵触就如潮水般汹涌。 路过那家熟悉的酒肆,熟悉的酒香钻进鼻腔,赵书晴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往昔,大哥最爱流连此处,她常来买酒,仿若大哥还在身边。此刻满心苦涩,她抬脚迈进酒肆。 酒肆里,和石身着黑色劲装站着。掌柜正无奈说道:“爷,真没您要的酒了。” 见到赵书晴,和石眼底闪过诧异。赵书晴认出他,轻声问:“和公子找什么酒?” 和石举壶示意:“类似这酒。” 她会意:“明日我带你去买,天色晚了。” 和石抱拳干净利索:“多谢。”走人。 和石抱拳离去。这简短交流,让赵书晴看到一丝转机,她迅速买酒回府,一路上都在琢磨如何跟萧慕止开口。 回府后,赵书晴看着熟悉的院子,冰冷从脚底升起。 偌大的晋安侯府,却没有她赵书晴的容身之地,而她的家……却已经回不去了。 这一夜,她辗转难眠,脑海不断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坚定了想法。 次日,赵书晴刚出门,走过两条街,和石就现身了:“夫人,这边请。” 兰儿担忧地拉住赵书晴:“夫人?” 赵书晴安抚地拍拍兰儿的手,跟着和石来到天香楼。萧慕止坐在大堂,见赵书晴来了,微微起身,礼数周全:“夫人。” 赵书晴福身行礼:“王爷安好。” 萧慕止颔首示意她落座。赵书晴心底悄然涌起一丝感激,想必萧慕止也听说了她二哥在狱中出事。选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见面,既能避嫌,又能说事,萧慕止的安排,她没什么异议。 赵书晴把酒放上桌面:“王爷要的,想必就是这酒。” 萧慕止拿出酒杯,缓缓倒上酒,轻嗅一番,浅尝一口后点头:“正是此酒,夫人帮本王寻酒,本王必当回报,说吧,夫人有何相求的?” 不知为何,听到萧慕止这般轻描淡写,这般信誓旦旦,鼻尖有些发酸,垂眸掩去情绪:“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一事相求。”此刻,她脑海闪过二哥憔悴的面容,语气愈发恳切。 萧慕止心领神会,起身,和石默契地把酒收走。随后,萧慕止阔步迈出酒楼,朝着京兆府走去,回头对赵书晴道:“夫人稍候,我去去就来。” 第38章 他……终究是辜负了你 踏入牢房那一刻,一股腐臭与霉湿交织的气息便如实质般撞来,呛得赵书晴几欲作呕。昏黄的光线从狭小的透气孔艰难挤入,吝啬地洒在满是青苔的墙壁上,勾勒出一片片斑驳暗影,让这逼仄空间更显阴森。 牢房的地面坑洼不平,一滩滩散发着令人作呕恶臭的污水横陈其间。目睹这般恶劣场景,赵书晴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父母年事已高,叔伯们身体也欠佳,被困在如此可怖之地,他们该受了多少罪? “夫人这边请。”和石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些许死寂。 刚拐过弯道,几只肥硕的老鼠大剌剌地横穿而过,丝毫不怕生人,那明目张胆的模样,更衬得此处阴森无比。 短短一段路,于赵书晴而言,却似漫漫长途。 “夫人到了。”和石将火把置于一间牢房前,昏黄光晕映照出二哥赵承弼的惨状。 他瘦骨嶙峋,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那件囚衣破破烂烂,仿佛被扯碎的破布,干涸的血迹与污渍糊满其上,几处布条耷拉着,裸露出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有些还在缓缓渗着脓血,触目惊心至极。他的头发凌乱地糊在脸颊,面色蜡黄如纸,嘴唇干裂起皮,毫无一丝血色,宛如一具被抽干生气的躯壳。 赵书晴心急如焚,疾步奔到赵承弼身旁,“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污水瞬间浸湿膝盖,她却浑然不觉。颤抖的双手轻轻拨开二哥脸上的发丝,触碰到那滚烫的额头时,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已然哽咽:“二哥,你受苦了……” 她忙不迭从袖间掏出伤药,可看着那一道道狰狞伤口,手却忍不住哆嗦起来,深吸几口气,才强自镇定,小心翼翼地为二哥清理创口,每一下擦拭,都似有一把刀扎在自己心上。 伤口处有处理过的痕迹,想必之前给的银子起了作用。虽说狱卒们处理得并不仔细,但总归是抹了伤药。 隔壁牢房听闻动静,传来声音:“书晴,书晴是你吗?” 赵书晴用力抹了把眼泪,手上动作不停,边上药边回道:“爹,是我。” 赵父听到女儿声音,心中莫名多了几分踏实,可转瞬又想起什么,急切说道:“你不该来的,如今你得跟我们撇清关系。” 赵书晴双唇微微颤抖,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我知道,爹,您放心,我来是因二哥身体不适,处理好伤口就走。” 黑暗中,赵父老泪纵横,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却满是骄傲与倔强:“爹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赵家的孩子,从不是软骨头。只是如今这局面,爹心疼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策州他……终究是辜负了你。” 赵父心里跟明镜似的,前些日子狱中还有些照应,可突然之间,一切关照都没了,狱卒态度大变。 最要命的是,赵承弼旧疾复发,他几番苦苦哀求,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牢头那几句含含糊糊的话,赵父一听就懂,这分明是沈策州给赵书晴的下马威,拿赵家众人的安危逼她就范。 真是可笑至极,可赵父此刻却笑不出来。一个拿岳父岳母还有妻舅性命作要挟的男人,书晴在晋安侯府能有好日子过? 明知女儿受尽委屈,他却宁愿女儿与自家划清界限,留得一命,也好过全家覆灭。 赵书晴怎会不懂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所以并未反驳。 此时,赵承弼仍昏迷不醒,身上散发的恶臭一阵阵地冲来,也没人给他换身衣裳。 “你放着别管,稍后我和你娘来换。”赵父看着毫无知觉的儿子,闭眼缓了缓神。有时候,他甚至想着,儿子这般受苦,解脱了或许比强撑着更好。 赵书晴的声音驱散了赵父心头那抹杀意,仔细清理赵承弼伤口旁污渍,清理得干干净净轻声说道:“爹,活着就有希望,我知道如今活着痛苦又艰难,但是……”抬起头,火把的光映照着她的泪珠,晶莹剔透,“女儿自私一回,请不要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好吗?” 眼泪滚落,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的萧慕止,神情晦暗难测。他悄无声息进来,又悄无声息离去,赵书晴毫无察觉。 赵书晴轻轻握住赵承弼瘦得皮包骨头的手,咯得掌心生疼,她轻声呢喃:“二哥,一定要坚持住,我相信你,我们都相信你。”也不知昏迷中的二哥能听进去几分,她只是害怕,二哥会就此放弃。 “夫人,该走了。”赵书晴点头,起身往外走时,给每个狱卒和牢头塞上银子,恳切说道:“麻烦诸位多费心了。”以往送棉袄也是,把好的先给狱卒,略次些的才给家人,就为东西能真正到家人手上。 她从未全指望沈策州,只是偶尔还得借他的人脉。 赵书晴与和石从京兆府牢房出来,沈策州正站在不远处,见她出来,立刻笑着迎上前:“夫人想看家人,为何不与为夫说呢?还劳烦萧王爷出面。” 说着,紧紧攥住赵书晴的手,又扭头对和石道:“有劳和公子了,夫人我这就带回家去。”拉着她一路走,还不停追问:“二哥如何了?我今日才听说二哥情况不大好?” 赵书晴压着怒火,随口应付:“二哥伤势没啥大变化,就是还得天天清理伤口。” 沈策州温柔地扶着赵书晴上了马车,进了马车,沈策州那伪装的温柔瞬间瓦解。 他双手猛地按住赵书晴双肩,用力将她狠狠压向马车壁,迫使她直视自己,怒吼道:“你还敢嘴硬说没和萧王往来!找他作甚?” 赵书晴后脑勺被撞得生疼,她冷冷瞪着沈策州:“沈策州,我为何找萧王爷,你心里没点数?你昨日在凌府说的话都忘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面对赵书晴的质问,沈策州居然一时无言,沉默片刻,他恼羞成怒:“你懂什么,我这样做,还不是因为你!” 这理由荒唐得可笑。 “我?是我让你断了我二哥的救治?是我要你拿着赵家的人性命来威胁我?” 赵书晴气得浑身发抖,扬手欲扇他耳光,却被沈策州一把抓住:“赵书晴,别以为我会一直纵容你!我告诉你,你接下来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就……” “请问这是晋安侯府的马车吗?”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声音,生生打断沈策州的威胁。 沈策州忙捂住赵书晴的嘴。 片刻无人应答,声音又起。马夫答:“是。” 紧接着,萧慕止那温润又好听的声音传来:“不知晋安侯可在里头?” 沈策州脸色瞬间黑沉似水,恶狠狠地剜了赵书晴一眼,这才匆忙理了理衣衫,勉强挤出一丝笑,掀起车帘探出头去:“萧王爷? 第39章 区区沈策州,能奈他何 沈策州步下马车,抬眸间,不远处的萧慕止便撞入眼帘。他旋即堆起笑来,可那笑意仅浮于面皮,未及眼底,透着股子虚浮的冷意。 萧慕止身姿高挑挺拔,一袭玄色锦袍妥帖裹身,衣摆处银线绣就的云纹随风轻舞,恰似缥缈流云,灵动又曼妙。腰间月白玉带,质地温润,坠着的通透玉佩晃晃悠悠,举手投足间,矜贵之气仿若实质,扑面而来。再看面容,墨发利落高束,剑眉星目,双眸深邃仿若藏着无尽幽秘,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周身散发的从容疏朗气质,任谁看了,都得被勾去几分目光。 沈策州强忍不悦,抱拳作揖道:“不知萧王爷拦下沈某马车,所为何事?”心中却暗自腹诽,这萧慕止无端现身,定没安好心。 萧慕止笑意吟吟:“令夫人曾助本王大忙,我不过投桃报李,助她与家人相见。事后思忖,此事若不告知侯爷,怕侯爷误会长夫人,总归不妥。”这话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绵里藏针。 沈策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面皮微微抽搐,这萧慕止拐弯抹角,不就是讥讽他多疑善妒? 萧慕止话锋微转:“侯爷想来不是那般狭隘之人,只是本王行事,向来讲究周全,关乎女子名节,更不敢有丝毫轻慢,家中尚有小妹,自当多几分谨慎。” 沈策州咬咬牙:“多谢王爷提醒,此事我已知晓,不劳费心,告辞。”言罢,便欲登车。 萧慕止却仿若脚下生根:“哎,侯爷且慢。本王一片赤诚,实不忍见您与夫人因这小事起嫌隙。” 沈策州气得握紧拳头,真想破口怒斥,这萧慕止纯属闲得慌,专搅他家浑水。他猛掀车帘,探身出去,强压着火气道:“王爷放心,我与夫人琴瑟和鸣,岂会为这等琐事生龃龉。” 萧慕止笑意更浓:“如此甚好。”稍作停顿,又道,“听闻晋安侯府藏着前朝妙景,堪称一绝,不知本王今日可有这份荣幸,前去一饱眼福?” 沈策州被他这厚脸皮的架势气得又气又笑,回头狠狠瞪了赵书晴一眼,暗骂都是这女人惹来的麻烦,甩都甩不掉这尊大佛!当下沉脸道:“不好意思,萧王爷,前朝景物早已无存,恐扫王爷雅兴了。” 萧慕止也不着恼,他知晓沈策州身为新皇一派,新皇对萧家忌惮有加,沈策州自然不愿他涉足侯府。 可他偏生不惧,悠悠开口:“不碍事,不碍事。本王所处之地与京城风光迥异,造林布景各有千秋。本王尚未娶妻,想着日后若迎京中贵女入门,也得添些京中景致,好让佳人免却思乡之苦。” 沈策州心中冷笑不迭,你萧慕止娶亲与我何干? 京城官员众多,为何偏找上我?越想越觉其中有鬼,莫不是这萧慕止借赵书晴接近自己?好你个道貌岸然之徒,竟用这般手段! 既如此,沈策州也不再留面子,冷声道:“王爷,今日府中有事,不便相迎!启程!”说罢,马车辚辚而去。 车内,沈策州陷入沉思,赵书晴却暗自松了口气。她是越发摸不透沈策州了,只盼着他别突然发疯对自己不利。 多亏萧慕止打岔,分散了他不少注意力。 沈策州还在琢磨萧慕止此举意图,想来并非是赵书晴主动招惹,而是萧慕止有意利用她家人之事,接近自己,当真卑鄙! 萧慕止站在原地,望着马车远去,和石上前问道:“主子,接下来如何?” 萧慕止轻轻掸了掸衣上微尘,浅笑道:“他不愿本王去,这晋安侯府本王还偏要去!这天底下,还没本王去不得的地儿。” 连文阁老都不敢驳他,区区沈策州,能奈他何? 和石却暗自揣测,主子怕是担心沈策州再对晋安侯夫人不利,方才马车里沈策州推搡夫人,他俩在外听得真切。 沈策州好不容易捋清思绪,想着明日进宫定要向圣上禀明此事。这时,马夫低声来报:“侯爷,萧王爷还跟着呢。” 沈策州一听,差点怒发冲冠,可转念一想,这条路又非自家专有,若为此质问,只怕遭萧慕止冷嘲热讽,徒惹难堪,遂道:“不用理会,继续走。” 马夫回:“是。” 雪又下了起来,赵书晴手中无暖,正觉寒意侵骨,一个手炉递到掌心。 沈策州满目深情看着她:“我知你恼我,可此事真与我无太大干系。” 赵书晴摩挲着手炉,与她的手炉花纹很相似。初入晋安侯府那年冬天,她特绘样式送去铁匠铺,打了两个独一无二的手炉,没料到沈策州还留着。 她心尖微颤,旋即又把这抹悸动强压下去。区区手炉,又怎能抵消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 三年夫妻情分,已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书晴,华霜说要给你点教训,你二哥的伤,我一直有派人留意,只是总让外间大夫入牢治伤,传出去有失体统,若传入圣上耳中,该如何交代?”沈策州滔滔不绝,赵书晴却充耳不闻,只随口敷衍应着。 马车终至晋安侯府门前停下,赵书晴顿觉如释重负,再不用听这自我感动式的表白,满心只剩厌烦。沈策州兀自沉浸其中,早把身后跟着的萧慕止忘到九霄云外。待他转身,正对上萧慕止含笑俊脸:“侯爷,着实巧合。” 巧合?分明是一路跟来的,世上怎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萧慕止视线并未在赵书晴身上多作停留,和石看得明白,悄悄打个手势:晋安侯夫人无恙。 萧慕止笑意更深:“相逢即是缘,今日,本王便不客气了。”言罢,阔步迈入侯府大门。 沈策州反应过来时,已然慢了一拍,只见萧慕止立在影壁前回首:“侯爷还愣着作何?” 沈策州在心里把萧慕止狠狠咒骂一番。赵书晴见状,忍不住低头,轻轻笑出了声。沈策州有所察觉,和石适时上前,挡住他视线,做了个“请”的手势:“侯爷请。 第40章 侯爷,不会这般小气吧 沈策州着实拿萧慕止没半点法子,满心无奈,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府里。来到萧慕止身旁,他收住脚步,强压着不悦问道:“萧王爷,大驾光临我这晋安侯府,所为何事?” 萧慕止嘴角微勾,浅笑道:“怎么,闲来无事,就不许我来侯爷府上走动走动?”言罢,阔步朝前,瞧见前方低头站着的丫鬟,便和颜悦色道:“前头带路,去正厅。” 丫鬟一时没了主意,下意识抬眸,怯生生看向沈策州。 沈策州沉着脸轻点了下头,丫鬟这才恭敬在前头领路。 沈策州紧赶几步,与萧慕止并行,又追问道:“萧王爷此次进京,究竟有何贵干?” 萧慕止仿若没听见他话里的试探,只顾赏着侯府的景致,随口应道:“许久没回京城了,就是念着旧地,回来瞧瞧。” 这敷衍的回答,沈策州怎会轻信,他冷哼一声,看似不经意地刺道:“萧王爷莫不是忘了,若无圣上旨意,戍边将士随意返京,可是犯了大忌。” 这话一出,暗藏机锋,意在敲打萧慕止目无皇命。 萧慕止神色未起波澜,淡笑着回应:“哦,多谢侯爷提点,确有此规。下次回京,我定先呈书信告知侯爷,还望侯爷到时能多多费心。” 那语气,听不出几分诚恳,反倒像是绵里藏针的回击。 沈策州脸色一直就没有好看过。 沈策州脸色愈发阴沉。萧慕止却仿若没事人一般,话锋一转:“听闻蒙珂察给宫中进献了不少肥美全羊,皇上赏了你两只,今晚不妨烤来尝尝,也让我沾沾侯爷的光。” 沈策州一滞,那羊肉本是他打算差人给凌华霜送去的,凌华霜向来钟情羊肉。 他还不及答话,萧慕止又添了一句:“怎么,些许羊肉,侯爷还这般小气?也是,听说近来晋安侯府诸事繁杂……好似财政上有些许困难。” 沈策州瞬间警醒,第一个念头便是赵书晴走漏了风声,当下寒声问:“不知王爷从哪知晓这些琐事?” 萧慕止悠然道:“近日在京城实在无趣,四处溜达时,正巧瞧见贵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去第一楼典当了首饰。” 正说着,丫鬟端茶进来。 萧慕止轻轻点了点茶几,丫鬟伶俐,稳稳将茶盏置于指定之处。萧慕止端起轻抿一口,微微挑眉,心中暗忖这茶叶来自自己封地,看来赵书晴行事,和她大哥一个路数,连谢人的法子都如出一辙。 紧接着,丫鬟又端上两盘橘子,分别搁在沈策州与萧慕止近前。 沈策州正因典当首饰之事窝火,随手抓起一个橘子,剥开就往嘴里塞。刚入口,那酸涩猛地在舌尖爆开,他“呸”地吐出来,皱眉斥道:“这橘子哪来的,这般难吃!” 萧慕止也尝了尝,只觉汁水饱满、清甜爽口,瞧沈策州那副模样不似作假,挑眉戏谑道:“本王倒觉得这橘子滋味甚佳,侯爷许是吃不得酸。” 这话别有深意,沈策州没细琢磨,只当萧慕止嗜酸,随口道:“萧王爷要是喜欢,走时都带上。”萧慕止也不客气:“那便多谢侯爷美意了。” 到了晚膳时分,萧慕止毫无告辞之意,大大咧咧留下用饭,还拉着沈策州喝酒。沈策州接连拿出几坛珍藏美酒,萧慕止都摇头撇嘴,非闹着要去酒窖亲自挑。 最后,竟翻出了沈策州私藏许久、不舍得开封的佳酿。 这一顿吃喝,沈策州脸色越来越差,终是忍不住拍桌,下了逐客令:“萧王爷,天色已晚,您在这耗了一整天,也该回了。” 萧慕止长叹一声,故作惋惜道:“晋安侯府处处合我心意,景色雅致、布局精巧、房间舒适。不瞒你说,我住驿站这些日子,实在憋屈,早该向先皇求套京城宅子。” 沈策州一听就明白,这人不光蹭吃蹭喝,还惦记着留宿,当下怒目圆睁,拍案而起:“萧慕止,你别太过分!本侯一再忍让,你却步步紧逼。今日把话撂这儿,我这侯府不欢迎你!” 萧慕止稳稳坐在椅子上,笑容不减,慢悠悠给自己倒杯酒,仰头饮尽,才悠悠开口:“本王多谢侯爷款待,只是不知,里头那位主子,可晓得你这般‘护主’?” 沈策州脸色骤变。萧慕止起身伸个懒腰,接着道:“本王要是明日白日大大方方从你沈府出去,你还能糊弄几分。要是半夜悄悄走,侯爷觉得,外人会怎么编排?” 沈策州气得握紧拳头,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咬牙切齿问:“不知侯爷要住哪间客房?”喊来丫鬟,正是先前端茶递橘的那位。 丫鬟低头行礼,礼数周全:“王爷这边请。” 萧慕止回头夸道:“你家下人调教得伶俐。” 沈策州脸色稍缓:“那是,侯府向来重规矩。” 萧慕止跟着丫鬟来到客房,屋内布置典雅,床褥崭新,茶水温热,炭火正旺,暖烘烘的。 萧慕止对要走的丫鬟道:“跟你家主子说,我很惬意。” 丫鬟福身退下,先去给沈策州回话:“侯爷,王爷说您待客热忱,他很是满意。”沈策州冷哼一声。 丫鬟又到清芷苑,轻声在寝房门口说:“夫人,妥当了,王爷甚满。” 屋内传来赵书晴声音:“回去休息吧。” 小丫环领命下去:“是。” 沈策州一整晚翻来覆去,满心都盘算着第二天怎么把萧慕止这尊瘟神利落地赶出去。 天还没透亮,他就急匆匆起了身,可刚到院子,下人就来报:萧慕止已经离开了。 沈策州一腔怒火瞬间憋在胸口,烧得他心肺生疼,无处宣泄的他,扭头就想去质问赵书晴,萧慕止与她接触的时候,可有说什么,她有没有透露一些不该透露的事情。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步子,皇宫内派来的公公已至府门。 今日并非早朝之期,能得皇上身边得力公公亲自来请,沈策州心里“咯噔”一下,知晓定是萧慕止在晋安侯府过夜之事传进了皇上耳中。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换好朝服,跟着公公一路疾行向皇宫走去。 御书房内,气氛冷凝得仿若能结成冰。 新皇正端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沈策州一进来,便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威压,忙不迭跪地请安,膝盖触及冰冷的汉白玉地砖,寒意丝丝沁入骨髓,可他哪敢乱动分毫。 良久,新皇才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开口:“你有什么想说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好似裹挟着千钧之力。 沈策州把头埋得更低,额头上已渗出细密汗珠,斟酌着字句说道:“皇上英明,萧慕止此番在京城肆意妄为,行径实在嚣张,微臣担心他搅乱局势,已暗中差人盯梢,但凡他稍有异动,定会即刻向皇上禀明。” 新皇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讥讽:“就你那些人手,能顶什么用?” 沈策州身子一抖,忙不迭应道:“是,微臣愚钝。只是当下形势,微臣定拼尽全力应对。” 新皇手中朱笔一顿,在奏折上重重打了个叉,似是不耐地说道:“无须你费力。如今南獠局势动荡,凌华霜才刚回京城,凌家是制衡南獠的关键,她必须稳在京城,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稳住凌家,比你盯着萧慕止重要得多。” 沈策州心头一凛,瞬间领会了皇上话中的深意。凌华霜身为凌同和的独女,凌同和又是身经百战、经验老到的老将,凌家在应对南獠之事上举足轻重,此刻凌华霜就是一枚关键棋子,绝不能出差错。 沈策州垂首,一脸恭谨:“微臣定当慎之又慎,万不敢懈怠。” 新皇拍了拍他的肩头,神色稍缓:“你在赵家一案中的功劳,朕都记着呢。莫要因这等琐事,失了分寸。起来吧。” 第41章 臣有一计,能让赵家彻底…… 沈策州谢恩起身,余光瞥见新皇案几上一封摊开的密函,上面似有“萧”字一角,他心下一惊,却不敢多看,只是暗暗揣测,这密函与萧慕止又有何关联? 新皇又与沈策州说了几句贴己的话,给了些许赏赐,便挥挥手,示意他出宫。 出宫后,沈策州就直接去了官署,在路上,沈策州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一年前。 彼时,他偶然间撞破新皇与心腹的密谈,是关于赵承弼在州甸郡靖边寨打赢胜战一事。 新皇闻言并未表露多加喜悦,反而露出狰狞妒恨的表情。他的踪迹被发现,新皇那喷涌出来的杀意,至今都让沈策州不寒而栗。 为了保住性命,为了向新皇投诚,他心生一计,单膝跪了下来,恶毒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臣有一计,能让赵家彻底……” “侯爷到了。”马夫声音响起来,沈策州收回心神,整理好衣服,脸上挂上微笑,缓步下来,与前来官署的同僚相互作揖寒暄。 这时,随从匆匆跑来,低声问询:“侯爷,圣上所赐之物,该如何处置?”沈策州眉头一蹙,斥道:“此事还来问我?自然是带回去交予夫人处理。” 说罢,又赶忙朝着面露羡慕之色的同僚赔笑道:“各位莫怪,这奴才新来不久,今日晨起便被圣上急召入宫,这不,出了宫就直奔这儿,还没来得及叮嘱。” 同僚打趣道:“侯爷深得新皇恩宠,实在令我等艳羡。” 沈策州笑着回应:“承蒙圣上厚爱罢了。” 另外一边,凌华霜出门前站在镜子面前再三确认自己的体态,这才出了凌府大门上了马车。 车内,她手握皇后的宫笺传唤,眼神幽深,若有所思。 昨日,凌同和从皇宫回来后,他独自坐在书房许久。 凌家与南獠的恩怨,自开元先祖皇帝时起,绵延近百年,早已不只是国与国的纷争,更是家族血仇。 按照惯例,将士出征,皇宫都会安抚家属,许下承诺。 凌华霜她心中满是酸胀,她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日后哪怕众叛亲离,她亦是无怨无悔! 她想到此处猛地攥紧邀请函,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 …… 临近晌午,沈策州刚好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正想去邀请文阁老一同用膳,或者与几位可结交的同僚培养感情。 未及行动,便有人入内通报,称晋安侯府来了贵客,要他速回。能被称作贵客,想必是宫中来人,沈策州哪敢耽搁,匆忙收拾妥当,托同僚给文阁老带句话,便疾驰而去。 向来与沈策州不对付的同僚,望着他匆忙背影,嗤笑道:“侯爷这几日可够忙活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侯府惹上什么麻烦事了,哪能想到是快办喜事。” 沈策州脚步稍顿,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加快脚步离开了。 沈策州一路疾奔回晋安侯府,踏入正厅,便见左侧坐着一位女子,身着皇宫宫女一等服饰,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风范丝毫不输京中贵女。见他进来,女子盈盈起身福身行礼:“晋安侯爷,安好。” 沈策州忙赔笑回应:“玉姑姑,今日怎得空来我这晋安侯府,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这玉姑姑自皇后还在做太子妃时便侍奉左右,堪称其左膀右臂。 玉姑姑仪态万千道:“皇后确实让奴婢带了几句话给侯爷。” 沈策州笑问道:“不知,皇后有何事交待本侯?” 玉姑姑仪态万千地开口:“皇后确有谕令要告知侯爷。侯爷与凌家小姐的婚事,本是天作之合、举国瞩目的大喜之事,可这彩礼之事,怎就失了体面?听闻先前原定八十八担彩礼,送到凌府的却并非此数。娘娘心善,怜惜凌小姐,也顾及侯府颜面,因凌小姐有功绩在身,娘娘便可吩咐礼部补上所欠彩礼,还从私库拨出二十担添补。侯爷,此次娘娘出面周全,望您往后莫再行事不周,亏待了功臣之家,寒了百姓的心。” 玉姑姑说罢,微微抬眸,眼波流转,将那几分威慑与不满不露痕迹传递过去。 沈策州脸色微变,碍于玉姑姑在场,只能强压情绪,摆出一副愧疚难堪的模样,躬身作揖:“着实未曾想到,本侯的私事竟让娘娘如此费心。” 玉姑姑浅笑道:“侯爷明白就好。您与凌小姐这桩婚事备受瞩目,娘娘盼着二位琴瑟和鸣,为众人表率。还望侯爷莫再生枝节,莫让娘娘挂怀。宫中事繁,奴婢不便久留,告辞。” 沈策州将人送至侯府门口,望着玉姑姑的马车远去,直至不见踪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转身,恰见沈老夫人站在不远处,他阴沉着脸走上前:“娘,来得正好,儿有话与您说。” 沈老夫人面色不佳,默默与他一道回到长鹤院。 “没想到那凌华霜也不安分,竟把这事捅到宫里去了。日后她若是进了晋安侯府的大门,我们晋安侯府丢了颜面,与她又有何益?”沈策州还未说话,沈老夫人先表达了不满。 沈策州脸色更加难看了,走到长鹤院正堂,挥手让仆人们都退下,这才冷下声说道:“娘,您怎能如此糊涂!那可是凌华霜,行事向来果决狠辣,哪会为侯府考虑半分?你以为她会像书晴那般面面俱到吗?” 沈老夫人冷笑两声,面对沈策州的愤怒无动于衷:“面面俱到?我瞧着也没有多俱到,要是她能考虑周全,这事会捅到皇宫里去。” “娘!”沈策州揉着太阳穴,无奈道,“婚期近在咫尺,您就别再折腾了!还有,您为何让张嬷嬷去第一楼典当首饰?” 沈老夫人没有想到这事会被沈策州知道,她眼神瞬间一慌,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袖口,像是要掩饰什么,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小半步。 但这抹心虚转瞬即逝,她很快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满是解释地说道:“你外祖近日身子抱恙,来寻我要些银钱抓药。我不敢擅动府里的银子,只能拿些自己的体己去贴补。” 沈策州知晓这话不假,沈老夫人娘家并不宽裕,外祖年事已高,时常有些小病痛,医药花销着实不菲。 “往后府里若再有需用银子之处,径直与我说便好。这等典当首饰换钱之事,万不可再行。您也知晓,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好事者,若传扬出去,旁人定会无端揣测,以为咱们晋安侯府家道中落,届时,侯府颜面何存?” 沈老夫人不满:“我已经让张嬷嬷甚是小心了……” “小心?你可知此事被那萧慕止瞧去了,儿子还被他奚落嘲讽一番!”沈策州说到此处,眉头紧锁,正欲再开口斥责,突然,门外一阵骚乱,仆人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沈策州脸色一变,与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疾步朝门外走去,还未踏出正堂,就隐约听见下人慌张喊道:“侯爷,不好了!凌小姐……” 第42章 凌华霜,你休得胡搅蛮缠 薄暮冥冥,残阳如血,冬日的风吹着马车上的流苏来回摇摆。 凌华霜从皇宫出来,便吩咐车夫转道晋安侯府。她心里清楚,把彩礼的事透露给皇后,十有八九惹得沈策州不悦,此刻得想法子安抚一二。 踏入侯府,仆从们见是她,皆不敢阻拦,伶俐地指明了沈策州所在之地。 凌华霜沿着回廊徐行,行至半途,赵书晴的身影出现,迎着那昏黄的夕照款款走来。晚风轻拂,撩动她那月白色的裙摆,身姿婀娜又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间,满是京中贵女特有的温婉与娴雅。 相较之下,凌华霜常年随军辗转,肌肤带着日晒的痕迹,气质硬朗飒爽,此刻站在这光影交错之处,莫名显得黯淡失色。 她俩自幼便时常听闻对方,也是旁人嘴边常拿来比较的对象,只是此前从未真正打过照面。 谁承想,因着沈策州,两人不仅见了面、有了接触,还开启了一次次激烈交锋。 当然都是她凌华霜占据上风,思索到此,她略显得意。 此刻,四目相对,赵书晴微微颔首,便打算径直离去。凌华霜却抬高了声调拦下她:“赵书晴,任你机关算尽又能怎样?该是我的,自有人帮我讨回。” 赵书晴闻声驻足,侧身回望,看向神色骄矜的凌华霜,神色未起波澜:“凌小姐,说得可是彩礼一事?“ 皇后贴补彩礼,赵书晴略有耳闻,她接着道:“小姐,你的彩礼与我毫无瓜葛,上次在凌府,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慧通透之人,能懂我话里的弦外之音,彼此心照不宣即可,怎如今还这般胡搅蛮缠?” 凌华霜面上闪过一丝薄怒:“少在那儿装腔作势,是不是你,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她轻轻一笑,摊开双手,似是无奈:“整个京城,好似只有你赵书晴与我不对付,旁人哪会如此?你莫不要,随意攀扯诬陷他人。” “看来是我高估了凌小姐,凌小姐没听懂,我这次便把话彻底挑明了说。”赵书晴莲步轻移,上前一步,身姿亭亭,与凌华霜正面相对。她虽在身高上不占优势,可周身气势分毫不让,下颌轻抬,目光灼灼:“你的二十二担彩礼,沈策州早就补齐,奈何长鹤院那位不松口。这银子又不从我这儿出,我扣下有何益处?” 赵书晴见凌华霜眼露怀疑之色,她浮起一抹讥笑:“凌小姐人脉遍布京城,怎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 凌华霜被赵书晴激怒了:“你如此信誓旦旦,我凌华霜也不是无端冤枉人的性子,我自会查明,让你心服口服!” 赵书晴柳眉微挑,乘胜追击道:“你平日自诩光明磊落,从不屑与人争斗,要是这回错怪了我,凌小姐是不是该给我赔个不是,当众下跪?” “此事还未查清,你就这般笃定?”凌华霜气笑了:“我倒是没有想到,平日瞧着柔柔弱弱,今日竟如此伶牙俐齿!就算如你所言,是沈老夫人扣下彩礼,当时你为何不说?” “为何?”赵书晴反问,眼中透着一丝凉意,“凌小姐心里没有数?” 自是沈策州不愿节外生枝,赵书晴也无意多做纠缠。 这时凌华霜心思一转,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可话已出口,双方都下了战书,她又怎肯轻易服软,当下冷哼一声:“也是,赵家既然能做出‘逃兵’一事,你赵书晴如此懦弱,也并不奇怪。” 这话一出,赵书晴脸色瞬间阴沉,凌华霜却还得意几分。 “哈。”赵书晴忽又冷笑一声,“整个京城,谁都能说我二哥,唯独凌小姐没这资格!” 说罢,她莲步轻移,步步紧逼,逼得凌华霜不自觉后退,“我倒要问问凌小姐,若我二哥真是贪生怕死,怎会重伤濒死,浑身伤痕累累,至今还昏迷在牢狱?京中众人坐享太平,不知战火残酷,凌小姐身为武将,怎会不懂此理!” 赵书晴稍作停顿,目光如炬:“我赵家从未后悔!不管他因何离营,这罪责,我们担了!倒是凌小姐,你也曾‘战死’沙场,若非令尊令堂扭转乾坤,又或是你早几年被人救回京城,凌小姐觉得,如今自己会是什么身份?” 凌华霜心中有鬼,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羞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猛地瞪大双眼,怒目圆睁,抬手便是一掌,掌风呼啸而过,擦着赵书晴肩头,带着内力在她脸颊划开一道浅痕,身后的影墙受内力冲击,轰然坍塌,扬起一片尘土。 凌华霜怒视着她,赵书晴却毫无惧色,拂袖转身。凌华霜在她身后冷喝:“你说得再好听又怎样?终究还得忍气吞声为我与沈策州筹备婚礼。我凌华霜可是深受圣上恩宠,而你不过是赵家留在在沈家的可怜虫罢了!” 赵书晴回眸,正瞧见沈策州与沈老夫人匆忙赶来。她神色瞬间恢复平静,淡声道:“我筹备婚礼,乃是侯府当家主母分内之事。至于凌小姐是否深得圣心,那是圣上旨意,旁人无权质疑。至于我是否可怜,不劳凌小姐操心。” 赵书晴不再多言,莲步轻移登上马车,撩起帘子的瞬间,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这才轻声吩咐车夫:“启程!” 第43章 你们沈家,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赵书晴那番话,如同利箭,直直扎进沈策州的心里,瞬间戳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空虚与失落如潮水般汹涌蔓延。 他的目光死死黏在赵书晴渐远的马车之上,只觉一直以来攥着自己手中的风筝线,正在丝丝断裂,心急如焚的他,当下便打定主意,定要将这失控的“风筝”火速拽回掌心…… 这时,凌华霜那满是嘲讽的冷笑声幽幽传来:“侯爷对自家夫人,还真是情深意切,倒显得我是个多余的外人了!” 沈策州望向赵书晴的目光,被凌华霜尽收眼底,她心底顿时腾起一股怒火。 她与沈策州青梅竹马情谊、战场同生共死的过往、两家累世交好的渊源,怎么着也是她比赵书晴重要! 沈策州眉心骤拢,垂眸看向她,口吻冷若冰霜:“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这些时日,凌华霜那些任性之举,早已将他的耐心消磨得所剩无几。 凌华霜被这冷硬语气刺得满心不悦,也没了周旋的心思,猛地一甩袖,赌气道:“那我往后便不来了!” 言罢,抬脚匆匆离去。 沈策州心猛地一慌,圣上交代之事言犹在耳,怎容凌华霜就这般负气走掉。 他疾步追上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华霜,我绝非此意,你千万别曲解我的意思。” 凌华霜奋力挣脱,目光扫向沈老夫人,愤懑道:“你们沈家,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沈老夫人强捺下心底怒火,劝道:“华霜,先别气了,有什么不痛快,咱们进屋坐下慢慢说。往后都是一家人,在这门口僵持,被旁人瞧了去,总归是不好的。” 凌华霜本想顺着台阶而下,腹中却突然翻江倒海般绞痛起来。她心下一紧,暗忖莫不是方才与赵书晴起争执,一时情急动用内力,动了胎气? 当下满心都是腹中孩子的安危,哪还顾得上其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扭头疾奔向马车。 在沈老夫人看来,凌华霜这副模样就是公然甩脸子,她满心恼怒,自己都已经放下身段来劝和了,这丫头竟如此不识好歹。 沈策州还欲追去,沈老夫人沉着嗓子喊道:“儿啊,过来,娘身子不大舒坦!” 沈策州脚步稍滞,犹豫片刻,终是回到沈老夫人身旁。 凌华霜满心焦灼,压根无暇理会沈策州与沈老夫人作何态度,此刻只盼着能尽快赶回凌府。 马车疾驰而去,瞧着好似裹挟着冲天怒气。 沈老夫人气呼呼地甩袖转身,沈策州默默跟上。 回了长鹤院,沈老夫人挥手遣散一众丫鬟,独留张嬷嬷伺候,而后对着沈策州数落起来:“平日你纵着她也就罢了,瞧瞧她方才那嚣张样儿,仗着得了圣上与皇后青睐,就敢给咱们夫家摆脸色?这往后进了门,还不得翻了天!” 沈老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儿啊,娘跟你讲,女人可不能一味顺着,你得拿出侯爷的威严来,事到如今,她还能悔婚不成?” 沈策州沉默不语,不知如何向母亲解释,只轻声应道:“娘所言,儿记下了。” 沈老夫人又叹几口气:“你挑的媳妇,没一个省心的。华霜性子好歹摸得清,还能想法子应对,你那夫人……唉,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往外跑,哪有正经媳妇这般行事?” 沈策州也正纳闷,恰在此时,屋外丫鬟通传:“侯爷,管家求见。”沈策州示意让管家进来。 管家疾步而入,朝沈策州躬身禀道:“侯爷,曲副将去了。” 沈策州惊得瞪大双眼,沈老夫人也愣了一瞬,旋即皱眉抱怨:“早不死,晚不死,偏挑这节骨眼儿。再过几日便是你大喜日子,这老骨头可真会挑时候。” 这曲副将曾是老侯爷麾下最得力之人,晚年瘫卧在床,早年还悉心教导过沈策州功夫,也算沈策州半个师父。 沈策州心头一动:“方才夫人匆匆离开,可是为了此事?” 管家点头:“夫人说事态紧急,不知侯爷这边要耽搁多久,便先去安抚曲副将家人了,等您这边准备妥当再过去,两边时间都能衔接得上,事情也能安顿得差不多,您过去也给足了体面。” 沈策州心底涌上些许感动,也只有赵书晴,做事能这般妥帖周全。 沈老夫人听了,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她心里明白自己方才是误会了。 可嘴上还不愿轻易服软,沈老夫人轻轻哼了哼,为挽住几分面子,小声嘀咕起来:“我与你当时都在那儿,她哪怕再多说几句也好啊,这闷声不吭的,倒显得咱们心思狭隘,净会胡乱猜测了。”语气里透着几分不甘。 沈策州见状,无奈地温声提醒:“娘,莫多言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沈老夫人愈发不满,眉头紧紧皱起,抬眼狠狠瞪了沈策州一下,这才不耐烦地摆摆手:“走吧,少在这里碍眼。” 一边说着,一边别过脸去,不愿再多看儿子一眼,那生气的模样,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沈策州恭敬地作揖告退,脚步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他迅速翻找出一身素净衣裳换上,换好衣物,便飞身上马,狠狠一甩缰绳,快马加鞭往曲副将家中奔去。 此时,赵书晴已先一步抵达曲副将家中。曲副将身为侯府多年的老兵,为侯府立下汗马功劳,于情于理,她与沈策州都必须亲临现场。 只是一想到要与沈策州同乘马车,一路上免不得尴尬与周旋,她便心烦意乱,索性寻了个事务紧急的借口,先行一步。 赵书晴踏入曲家,灵堂内一片素白,哭声震天。她收敛心神,凭借着一贯的沉稳与妥帖,有条不紊地安抚着曲家人。 这边刚把众人的悲恸稍稍抚平,外头便传来一阵马蹄声,赵书晴抬眸望去,就见沈策州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刚踏入曲家门,灵堂内悲恸的哭声便如潮水般涌来,搅得他心烦意乱。 书晴见他来了,悄然移步至他身侧,轻声交代各项事宜,事事安排得滴水不漏。沈策州默默看着她沉稳坐镇,恩威并施,将满屋子的悲戚与慌乱一一抚平。 “侯爷,侯爷。”赵书晴轻扯他衣袖,使了个眼色。 沈策州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目光看向自己的荷包,瞬间会意,赶忙掏出荷包递过去,温声道:“节哀顺变,定要好好安葬曲副将,往后若遇上难处,尽管来晋安侯府寻我,我定全力相助。” 两人忙到半夜才回。赵书晴走向马车,沈策州跟上,她没阻拦。 马车里,一片死寂。赵书晴暗自松气,闭眼假寐,实在没精力应付沈策州。 沈策州扭头,见她睡颜恬静,轻轻拿过一旁薄毯,小心翼翼盖在她身上,目光就此黏在她脸庞,轻声呢喃:“书晴,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为何总是不信呢?” 赵书晴放在身侧的手指,悄然攥紧了几分,面上却依旧沉静,好似仍在沉睡。 第44章 肯定得闹翻天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在了晋安侯府门前。一路上,沈策州始终深情凝视着赵书晴,直至府邸。 见她睡得正沉,沈策州心生怜惜,便轻轻探出手去,打算把她抱下车。 哪料,手刚碰到赵书晴,她就悠悠醒转过来,迷茫地看了沈策州一眼,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嗓音低低问道:“侯爷,到了?” 沈策州温柔颔首,修长手指轻轻替她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轻声说道:“怎么不多睡会儿,我抱你回房便是。” 赵书晴摇了摇头,先行一步下了马车:“不必了,就这几步路,走走也能松松筋骨,多谢侯爷厚爱。” 沈策州赶忙紧跟其后,大步上前,本有满腹话语想说,可见她满脸尽显疲惫之色,终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道:“早些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对于沈策州的这份体谅,赵书晴没什么感触,朝前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顿住脚步回身说道:“曲副将的丧事,侯爷还是别出面的好。您再过几日便要办喜事了,白事红事撞在一处,于礼不合,恐对您的亲事有所妨碍。”言下之意,莫因这事横生枝节,千万别耽误了他与凌华霜的婚事。 沈策州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赵书晴这般为他考量,他怎会无动于衷。 这夜,沈策州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近些日子,他从未睡过一个踏实觉,脑海里思绪纷杂,心底各种情愫纠葛缠绕,直搅得他寝食难安,急需找个人倾诉一番。 可如今半夜,谁又能陪他共饮,听他诉说烦心事呢? 思来想去,唯有一人合适,就是安平公主的驸马——周康平。 他是自己旧时挚友,生性风流随性,当年连性子骄纵的安平公主,都被他哄得妥妥帖帖,还能纳几房妾室,日子依旧过得逍遥自在。 当下,沈策州差人去请周康平。 没成想,周康平一听是他相邀,披着披风就来了,只是瞧着模样有些邋遢,脖子上还留着些许口红印。 见了沈策州,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侯爷今日怎么有空找我喝酒呢?” 沈策州也不废话,拉着周康平上了马车,斟满一杯酒递过去:“心中有烦心事,想找你讨教讨教。” 周康平饮尽杯中酒,咂咂嘴:“我就知道,准是凌华霜那丫头又把你拿捏住了吧?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就把沈策州带到了画舫之上。 一落座,周康平爷便张罗着给沈策州点几个美貌女子作陪,沈策州忙不迭拒绝:“暂时不方便。” 周康平了然一笑:“你放心,这儿我熟,保密性一流。” 沈策州虽有些心动,但一想到近日的种种状况,还是咬咬牙拒绝:“算了,成婚在即,万一被发现,圣上那边不好交代。” 周康平见他坚持,也不再勉强,揽过他的肩膀传授起“经验”来:“你啊,就是对凌华霜太顺从。女人得晾着,别太把她们当回事,时不时冷一冷,她自个儿就心慌了,到时候你说啥是啥。” 两人畅聊一夜,天亮时分,周康平醉得东倒西歪,沈策州只好将他送回公主府。 安平公主见了,也没多话,吩咐下人把周康平抬进去。 另一边,赵书晴一早便去曲家,商讨曲副将丧事该如何操办,既得周全细致,又不能与沈策州的亲事有所冲突,还得加快进度。 在她有条不紊的安排下,诸多事宜一项项顺利解决。 刚从曲家出来,她便听闻沈策州昨夜与驸马爷周康平在画舫中度过,而那画舫还是京城第一青楼春华阁旗下的。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天地间一片素白。 赵书晴今日没乘马车,撑着油纸伞,一步一步缓缓走着。 兰儿跟在身后,气鼓鼓地嘟囔:“小姐,你怎么能不生气呢。”从昨日起,她对赵书晴的称呼就从夫人变回了小姐。 赵书晴微微蹙眉,面露苦恼之色:“此事传得这般沸沸扬扬,想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想着,这消息要是传到凌华霜耳朵里,肯定得闹翻天。 婚期将近,沈策州就不能安分些?越想,她原本平静的心里涌起几分怒气。 果不其然,这事很快传入凌华霜耳中。 她之前与赵书晴起争执时动用了内力,不小心动了胎气,正卧床静养。 “好你个沈策州!” 凌华霜气得猛地坐起,手中药碗砸了个粉碎,差点又牵动胎气。 好在一旁的大夫眼疾手快扶住她,赶忙劝道:“姑娘,您怀着身孕,可千万别动气。您这内力对胎儿本就有碍,往后千万别再动武,只能盼着月份大些,胎儿能安稳下来。”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好,我知道了。”待大夫走后,她咬牙切齿怒道:“沈策州今日这事,我凌华霜记下了!” 而沈策州才刚回府,径直把自己关在书房内。 方才在皇宫御书房,他因此事被新皇狠狠骂了一顿,如今的他满心疲惫,靠着书房太师椅上,按了按眉心。 周康平,此人虽说平日里玩世不恭,但关键时刻绝不是会背后捅刀子的人;安平公主更是一向注重皇家颜面与自身声誉,泄露这消息,于她而言有害无利。 那会是谁呢? 正满心狐疑、毫无头绪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的通传声:“侯爷,凌府派人来请您了。” 第45章 你敢!我好歹还是晋安侯夫人! 沈策州刚一踏入凌府的门槛,便熟门熟路朝着正厅走去,进了正厅,就见凌同和冷着一张脸,正稳坐主位。 沈策州欲要开口说点什么,凌同和不耐烦挥挥手道: “你也别跟我解释,上次我家华霜在你府上气的如今还躺着,现在,你又闹出这档事情来,莫不是,觉得我凌家好欺负!” 沈策州急得满脸涨红,表真心:“凌伯父,我对华霜一片真心!” “哼!真不真心我不管,沈策州,你既然求了这门亲事,凌华霜什么样你都得受着!昨日的事情,我也做了稍加调查,好在你没有荒唐!若有下次!我凌同和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你沈策州扒一层皮下来,你可知道!” 沈策州不敢有半分迟疑,连连称是。 凌同和厌烦地摆摆手:“华霜那边,你自个儿去哄。我不管!” 沈策州应了一声,行礼,转身匆匆走向凌华霜的闺房。 此时,清水在闺房里正急得团团转,只因凌华霜还在慢悠悠喝着安胎药,看着清水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数落:“怕什么,这黑乎乎的药汤,谁看得出是什么药?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清水看着凌华霜这么淡定,这才稍稍安心,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她实在想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沉得住气。 沈策州走进房来,就见凌华霜靠在床上喝药,他心底立马涌起几分歉意,忍不住开口:“怎么会躺到床上了呢。” 在他印象里,凌华霜向来活力满满,何曾有过这般病恹恹的模样,沈策州心里就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说着,上前想接过药碗帮忙,凌华霜却侧身躲开,仰头一饮而尽,冷淡道:“不用你管。” 他看着凌华霜面不改色地咽下苦涩药汁,心中暗暗自责起来:明知她对自己用情至深,又极好面子,当时就该顺着她些,自己一个大男人,何必跟她置气。 沈策州想起昨日她匆匆离去的场景,越发笃定是旧伤复发,满心自责,一把将凌华霜轻轻拥入怀中:“是我混蛋,没顾虑周全,让你受委屈了。” 凌华霜沉默不语,靠在沈策州肩头,嘴角悄然扬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清水鬼鬼祟祟,凌华霜眼神一厉,清水吓得立马没了影。 凌华霜暗自冷哼,这丫鬟越发不靠谱,得找机会换掉,免得哪天把自己的秘密抖搂出去。 沈策州开始为自己昨日的态度做解释,说得极为细致,仔细听来无非是侯府颜面、名声的利害关系。 凌华霜听得眼底差点浮出讥讽之色,心中暗忖:缺了她的东西,自然得加倍讨回来,什么脸面、名声,与她何干? 此时,一道爽朗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华霜,我可听说你被沈策州气得又躺回床上去啦?”这声音一落,沈策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凌华霜却仿若未觉屋内的低气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转头看向门口,扬声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来人正是郑成礼,凌华霜的旧战友,也是暗藏情愫多年的爱慕者。 郑成礼迈进屋子,没料到沈策州也在,笑容僵了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自如,挑眉打趣道:“侯爷这是来赔礼道歉的?” 就在沈策州被郑成礼搅得满心醋意,而另一边,赵书晴这儿已然是剑拔弩张,情况愈发危急。 秦府法堂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四周门窗紧闭,几乎透不进半点光线,明明青天白日,却如同漆黑夜晚,偶有几缕寒风从缝隙钻进来,惹得案台上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着前方的文氏,宛如从地狱爬出的夜叉。 “啪!”文氏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在秦文心的身上,一下又一下,每落下一鞭,都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夫人您快点!”菲儿带着赵书晴从侧门心急火燎地闯进秦府。 今早,秦文心的成亲日期定了下来,明王早些时候送来彩礼礼单,秦文心继母文氏为了讨好明王,居然让秦文心与明王独处一室,好在下人发现,若不然后果便无法往回。 可这文氏竟反咬一口,污蔑秦文心不知检点,直接把人拖来法堂。 这法堂是文氏续弦进门后,所设下的实行家法之地。 \"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秦家的脸面都被你这荡、妇给丢光了!\" 还没踏入法堂,文氏的怒骂声与抽打声就传进赵书晴耳中,她心急如焚,跑得双腿发软,猛地推开房门。 文氏还以为是秦老爷秦英彦回府,正想解释,却看见赵书晴,脸上的慌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这不是侯夫人吗?今日来此是所谓何事?” 赵书晴压根不理她,直奔秦文心而去,三两下解开绳索,扯出嘴里的布条。 文氏挥着鞭子,破空声传来,像是威胁又像是掌握权势者对弱势的嘲弄:“侯夫人自身难保,还来救我这女儿,真是情深义重,感天动地。” 文氏身为文阁老侄孙女,嫁入秦家本就满腹牢骚,秦文心更是她的眼中钉。 赵书晴看着秦文心满身伤痕,眼眶瞬间红透,怒视文氏,声音气得打颤:“文萧曼,你怎能如此狠毒!” 文氏却嗤笑一声,明明姣好的面容,这一声笑变得无比狰狞:“我管教自家女儿,轮得到你个外人多嘴?” 说罢,手臂再次扬起,作势又要挥鞭。 赵书晴向前一步,毫不退缩,厉声吼道:“文萧曼!我好歹是晋安侯夫人,你这鞭子敢下去,我便敢向你讨回来!” 此刻的她,好似一只护犊的母兽,气势汹汹与文氏对峙,空气里满是剑拔弩张的味道。 她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才有人来? 早在她出门时候便兰儿去了凌府请沈策州,若是兰儿并没有见到沈策州,就拿着她的小笺去酒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萧慕止。 怀里紧紧抱着昏迷的秦文心,视线静静盯着她再次扬起的鞭子…… 第46章 赵书晴抬眸看去,是萧慕止。 文萧曼闻声,动作猛地僵住,对上赵书晴那决绝的目光,心底原本那一丝忌惮瞬间被汹涌的愤怒吞噬。她恶狠狠地道:“晋安侯又如何?赵书晴,你都快成弃妇了,瞧瞧你那赵家,如今满门入狱,你还能算个什么东西!” 文萧曼与赵书晴、秦文心之间的恩怨纠葛,由来已久,盘根错节。 早年,赵承煜尚在人世时,文萧曼满心期许,带着厚礼向赵家提亲,没想到,赵承煜选了秦文心。后来,凌华霜传出“战死”的消息,文家瞅准时机,谋划着把文萧曼送进沈家,却又被赵书晴横插一脚截了胡。 两次大好姻缘落空,文萧曼满心恨意。 好在老天有眼,如今赵承煜已不在人世,沈策州又要娶平妻,赵书晴和秦文心俨然成了丧家之犬,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才是……可是内心深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恨,谁知道她嫁给一个老头的怨恨! 都是她们毁了她! 就在文萧曼的鞭子因为愤怒失去理智,高高举起时,外面传来一道清润悦耳的男子声音: “赵家算不上什么东西,晋安侯府,秦夫人不惧,那本王呢?” 赵书晴抬眸便看到熟悉的身影,是萧慕止。 兰儿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迅速护在赵书晴面前:“小姐!” 文萧曼高高举起的鞭子,像是突然没了劲道,‘啪嗒’一声,从她掌心直直落下。 怎么没有人通报?为什么没有人通报? 秦英彦回来也就罢了,为何萧慕止也跟来了! 萧慕止优雅地踏入法堂内,微微仰头,环视一圈,而后对着身后的秦英彦笑道:“法堂?没料到尚书大人如此注重礼节,把家法看得这般重。” 要求的不仅是秦家媳妇遵守,连秦家小姐们都得乖乖践行。 说着,他无视众人各异的目光,径直走到高悬于顶的家规面前停下脚步。 那“三从四德”几个大字醒目刺眼,一条条家规,明确了,秦家所有女子都得遵从! 但不包括她,文萧曼。 萧慕止负手而立,颔首称赞:“甚好,甚好,如此严明律己啊。乃是我大祁之幸啊。” 他嘴角含笑,只是那笑意几分真、几分假,旁人实在难以捉摸。 紧接着,他身形轻轻一跃,将那家法牌匾取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只是……苦了秦老爷您的女儿们。” 秦英彦新娶了文阁老的侄孙女这个小娇妻入门,宠爱有加,想着只要不闹出大乱子,就由着她任性些,家和万事兴嘛。 却没料到,文萧曼行事这般离谱,还把家丑直接摊到萧慕止跟前。 今日他刚从官署出来,便碰上萧慕止。 萧慕止笑盈盈过来打招呼,说着:听闻明王去他府上下礼,自己尚未娶妻,好奇这礼该怎么下,又不好意思直接找明王问,便说想来找秦大人了解了解。 秦英彦一听,欣然应允,领着萧慕止进了家门,一路上萧慕止把他好一通夸赞,哄得他晕头转向,不知不觉就带着人在家中四处逛。 结果……就看到这档事情了。 秦英彦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文萧曼:“你这个毒妇!” …… 另一侧的凌府,沈策州正满脸不善地瞪着郑成礼,刚要开口,外头传来下人的通报声:“侯爷,侯夫人请您去一趟秦府,说是有急事需要您帮衬。” 凌华霜闻言,轻轻笑出了声,“她这是何意?秦府的事,何须要你出面?策州你娶得妻子可真是热心肠啊。” 沈策州刚要起身,听到凌华霜这话,脚步猛地止住 郑成礼却仿若未觉气氛异样,还贴心地给凌华霜倒了一杯水,笑意盈盈道:“侯爷,侯夫人派人来寻你,想必是有要紧事,你还是尽快去吧。华霜这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我一定会照顾好华霜。” 郑成礼这话一出口,沈策州只觉气血上涌,心中暗忖:我还在这儿,竟公然觊觎我的未婚妻,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这未婚夫形同虚设,这颜面往哪儿搁? 当下,他压下怒火,冷冷道:“不必劳烦郑校尉。”起身的身子又缓缓坐了下来。 直至傍晚,沈策州看着郑成礼离开凌府,才匆忙赶往秦府。 正欲派人前去秦府询问赵书晴行踪,就见赵书晴与萧慕止一前一后出了秦府大门。 三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刹那间,气氛仿佛瞬间凝固,寒意四溢。 沈策州的目光像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站得离赵书晴极近的萧慕止,那眼神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紧跟其后的秦英彦见状忙上前问好:“侯爷,可是来接令夫人的吧。” 还不等沈策州说话,萧慕止先笑道:“侯爷的脸色并不好看啊,这是误会了?” 秦英彦立马打圆场:“萧王爷别说笑,侯爷误会什么呢!” 沈策州双唇紧闭,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满心满肺都被灼得疼痛难忍。 赵书晴倒是坦坦荡荡,走到沈策州面前,盈盈行礼:“侯爷,您来了。” 沈策州伸手把赵书晴拉到自己的身后,再次压下怒火,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走上前作揖:“萧王爷,若是在京中无事,倒不如尽快回北边!”免得哪里都有你。 萧慕止颔首:“侯爷所言极是啊,本王在京城逗留许久了,想着侯爷大婚在即,怎么也得观摩观摩,这婚帖,侯爷可要给本王一份啊。” 沈策州从牙缝中挤出字来:“自然。本侯与夫人还有事,就先行告退。” 萧慕止这次没有胡搅蛮缠,反而爽快让沈策州走了,只是在沈策州踏入马车那一刻与秦英彦说道:“常人若是看到本王与夫人走在一起,定会醋意大发,疑心丛丛,但是晋安侯就不会。” 秦英彦:“……”明知萧慕止别有深意,他还是不得不配合:“此话怎讲。” 萧慕止含笑道:“侯爷,乃是大度之人,想必深信夫人,又怎会因这点小事就心生嫌隙?我不过开开玩笑,侯爷都能坦然应对,这份气量,着实令人钦佩。” 沈策州快速进了马车内,只觉得身体内五脏六腑憋得生疼。 第47章 沈策州,你发什么疯 沈策州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面色阴沉得仿若窗外浓稠的夜色。对面的赵书晴敏锐察觉到,车厢内的氛围压抑得近乎令人窒息,她索性扭头看向窗外,直接无视他的黑脸。 沈策州见她如此漠不关心,心中更加烦闷,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我没有怀疑你跟萧慕止的关系。” 赵书晴神色平静无波,只是轻轻颔首,淡声道:“多谢侯爷信任。” 车内再度陷入死水般的沉默之中,沈策州越发烦躁起来,他猛地一甩衣袖,拔高声音道:“你是不是在怪本侯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你并不知道,本侯在凌府遭受……” “侯爷!”赵书晴打断他,转头正视他,正色道:“不要说了,我知道。” 其实打一开始,她就没把所有希望都押在沈策州身上,让丫鬟跑这一趟,不过是不想落人口实。 被赵书晴这么一打断,策州顿觉胸口憋闷得慌,只觉得这狭小的车厢里,怎么待着都是难受。 他大手一挥,掀开车帘,对着随从喊道:“把我马牵过来。”言罢,翻身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沈策州这一走,赵书晴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瞬间觉得全身舒坦了。 与此同时,萧慕止离开秦府后,慢悠悠晃到街边一处幽静角落。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赵书晴给他的小笺,上面写着:前往秦府相救,献上兄长排兵布阵法。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小笺。 和石走上前询问:“主子,真的不能帮赵家吗?”这侯夫人过得挺难的。 萧慕止静静地看着火把小笺彻底吞没,直到化为一小撮灰烬飘散在风中,才悠悠开口:“帮干嘛?赵家离开京城才能活命,赵承煜……啧。死了还给我添麻烦。” 说罢,他掸了掸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抬步没入沉沉夜色,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在街道尽头。 沈策州先一步回到晋安侯府,刚踏入府门,就见沈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不远处。 听到马蹄声,老夫人锐利目光扫来,见是儿子,神情一滞,旋即皱眉数落:“听说你在凌府耗了一整天?成何体统?早跟你讲,别太纵着她们,如今这一个个的……” 沈策州满心怒火正无处发泄,被老夫人这一通指责,狂躁瞬间喷涌而出:“娘,您能少说几句吗?嫌侯府还不够乱?也别在这儿等赵书晴了,趁早回屋歇着!” 沈老夫人没料到儿子竟敢冲自己发脾气,愣了一瞬,脸憋得通红,狠狠拍了下椅子扶手:“好!好得很!嫌我这老太婆碍事是吧!我走,往后这些糟心事,你自己管!” 说完,由张嬷嬷搀着,气呼呼回了长鹤院。 沈策州望着老夫人背影,追了一步便停住,甩袖朝书房走去。 这一切,晚归的赵书晴还浑然不知。 次日,沈策州醒来便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近些日子,他没按时喝药,唤人端来一碗药汁,刚入口,只觉苦涩得厉害,这几日的药味似乎都有点不对劲,正打算问问,随从在一旁禀道:“侯爷,今日管家出去,瞧见凌小姐出门了。” “这就好了?”沈策州微微一愣,暗自思忖,凌华霜向来身体康健,兴许是前段时间心气不顺才病倒,如今调理顺畅,恢复过来也说得通。 略一沉吟,他没再多想,匆忙换了身衣裳,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买些首饰哄哄凌华霜,也好缓和两人的关系。 坐着轿子来到珍品阁,他正精心挑拣着,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哟,这不是侯爷吗?”沈策州闻声,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来者正是他的同僚陈大人。 此人向来与他不对付,正不打算理会,继续挑选时候,陈大人接着道:“侯爷可真是大度的,能容许自己的未婚妻与其他男子喝酒玩乐,换了其他人可真的没有这般容人之度啊。” 沈策州下意识以为陈大人说的是赵书晴与萧慕止,旋即又觉得不对,此刻他的未婚妻乃是凌华霜。 “此话何意?”沈策州冷声询问。 陈大人轻轻一笑,拿起沈策州身边的发簪道:“侯爷想知道,自个可以去天香楼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沈策州只觉得陈大人的笑容格外的刺眼,当下也不愿与他多加交谈,匆匆挑选一个首饰疾步朝着天香楼而去。 一路上,沈策州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随意听信陈大人的挑拨之言,凌华霜做事向来如此不拘小节,那些人恐怕也是凌华霜以前旧友,自己万不能冲动…… 可是沈策州站在天香楼前,看到凌华霜身边的郑成礼那一刻,他的理智被燃烧一半,又看到郑成礼的手轻轻扶在站起来凌华霜腰间,火气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根本无法控制住,沈策州大步朝前,对着郑成礼的脸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沈策州这一拳下去,天香楼瞬间炸开了锅。 郑成礼被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周围的宾客惊呼声此起彼伏。 凌华霜瞪大了双眸,先是一愣,随即怒意在眼底翻涌:“沈策州,你发什么疯!” 沈策州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着郑成礼,吼道:“他碰你,我如何能忍!” 凌华霜冷笑一声:“不过是扶我一把,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真是丢尽了脸面!” 在场的兄弟们都站起来劝:“侯爷您别激动,真是误会,成礼就是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在场的人都是为郑成礼说话,落在沈策州耳里更是火上添油,恼怒不已,当下举起手来,朝着郑成礼的脸就要来上一拳…… “住手!”是赵书晴。 她刚好在隔壁购买成亲所用的装饰,便听到凌华霜再喊沈策州的声音,她意识不对,忙过来查看,就撞见这样混乱的一幕。 沈策州听到赵书晴的声音,找回了一些理智,看着不远处被他打肿脸的郑成礼,收回手来。 郑成礼虽是个小小八品校尉,但其姐夫安高韵乃是文阁老的门生,在内阁颇有影响力,最近跟他为了内阁位置起了几次小冲突。 凌华霜看见赵书晴来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侯夫人好本事啊,早不来晚不来,这时机掐得可是刚刚好。” 赵书晴没理会她的挑衅,走到沈策州的身边:“许是有误会,当众闹起来,传出去总归不好,莫要因一时意气误了事。” 沈策州整理一下衣服,压制住怒气,垂眸看着赵书晴,眼底有着些许温柔:“书晴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 就在众人正僵持着,天香楼外,不知何时飘起鹅毛大雪,随着寒风飘落在天香楼内。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一队官兵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带头的正是郑成礼的姐夫安高韵。 他身披黑色大氅,上头落着星星点点的白雪,更衬得面色冷峻。 他锐利的视线,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沈策州身上:“晋安侯,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廷命官,跟我走一趟吧。” 沈策州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安高韵联合郑成礼给他下套。 他整了一下衣裳,再次恢复从容不惊的样子:“高大人亲自来,本侯怎么都得走一趟。”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官兵紧跟其后,安高韵即将踏出天香楼时,脚步一顿,回过身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赵书晴…… 第48章 夫人害羞了 这场雪一直飘到傍晚都没个停歇的势头,沈策州阴沉着脸,踏出了衙门,满心窝火。 今日这场牢狱之灾,明摆着是一场精心织就的阴谋,从陈大人在珍品阁阴阳怪气的挑拨,再到天香阁里公然的挑衅,皆是安高韵那老狐狸的手笔。 内阁的位置,自李大人去世后,空缺了一年有余。 上月新皇责令文阁老提交补员名单,文阁老迟迟未落定,前些日子再度催促,想来这关键的名单就在这一两日要尘埃落定了。 安高韵一心运作自家弟弟上位,沈策州同样紧盯不放。 二人与文阁老皆有交情,各有倚仗,可沈策州自觉多了凌华霜这张王牌,胜算更添几分,毕竟她深受皇上恩宠。 踏入侯府,寒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割得人脸颊生疼。远远瞧见赵书晴正同管家说着婚宴事宜,沈策州心下稍暖,多亏她出手阻拦,不然此刻自己还困在那衙门里。 “天寒地冻,有什么事情屋里面说。”沈策州朝着他们走来。 赵书晴迎上来,吩咐丫鬟:“给侯爷准备热水。”又对沈策州轻声道:“侯爷先沐浴更衣,去去晦气。”莫误了亲事。 沈策州目光温柔,应了句:“好。” 赵书晴没接他这含情目光,接着说:“侯爷,凌小姐那儿还得您出面安抚,老夫人也正着急,您稍后先去长鹤院。” 沈策州看出她的盘算,宠溺一笑:“行,我去安抚华霜,娘那儿也会妥当处理,不让你难做,可好?” 这话却让赵书晴心生抵触,催道:“侯爷快去沐浴,我去准备膳食。”说完匆匆走开。 沈策州望着她背影打趣:“夫人害羞了。” 赵书晴走得更快了。 沈策州转身去浴房,边泡澡边吩咐随从:“派人盯紧安高韵,有动静速报。”随从领命去了。 沐浴完,沈策州踱步迈向长鹤院。 刚进院子,沈老夫人就急步上前,拉着他打量:“还好没事。”转瞬便数落起来:“都让你惯得!成何体统!那凌丫头越发没规矩了!” 凌华霜渐渐失了沈老夫人的欢心,做母亲的,怎愿儿子总围着别家姑娘转。 沈策州耐着性子劝:“娘,华霜是皇上亲封的巾帼英雄,有人蓄意挑拨,您别跟着急了。” 沈老夫人眼睛一瞪:“什么英雄不英雄!一个女人家家的,会舞几下刀,上过几次战场,还真的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沈老夫人就是这般,好的时候,凌华霜身上哪怕是头发丝都是好的,不好时,浑身上下就没一个优点。 “娘!”沈策州不耐打断,“此事我自有分寸!”甩袖离开。 回到书房,见已备好膳食,沈策州原本还有些怒火的心,顿时轻松不少,随口问询下人:“夫人呢?” 下人答:“夫人回房了,说有事忙,让侯爷用完膳就去凌府安抚凌小姐。” 沈策州心中其实也觉得凌华霜今日行事过火了,奈何一想到不久的亲事,他还是压下脾气,安抚她几句。 寒夜笼罩着凌府,沈策州立在紧闭的朱漆大门前,一双眼眸燃着怒火,死死盯着门。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家小姐,说什么!” 前来通报的管家吓得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硬着头皮颤声回:“小姐说,不见客,侯爷请回。” 沈策州瞬间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怒火几近将理智吞噬,真想一脚踹开这门,揪出凌华霜狠狠质问,问问她凭什么这般拿捏自己。 就在脚尖快要触到门板时,管家心猛地一揪…… 沈策州身边的随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侯爷,侯爷,息怒啊!您若此刻破门而入,凌小姐性子烈,此事非得闹起来啊!”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猛地浇醒了沈策州。 半晌后,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把自己的随从从地上狠狠拽了起来,冷冷看着朱红色大门:“告诉你家小姐,今日本侯打搅了!” 话落,他狠狠甩了下衣袖,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猛地一抽,马儿吃痛,嘶鸣着狂奔出去。 寒风呼啸着划过脸颊,随着彻骨的寒冷一点点侵蚀进来,他发热的头脑慢慢冷静。 若再让凌华霜如此下去,他沈策州日后将有何脸面留在京中。 他暗暗思忖:还得按照周兄所说的方法,试上一试。 凌府内,凌母听管家来报沈策州怒而离去,叹了一口气,看着正悠然喝着安胎药的凌华霜说:“你这般下他面子,就不怕这门亲事出变故?” 凌华霜轻轻放下药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他,不敢。明日他再来求,我再让他入府。”这般傲慢言语,让凌母头疼不已,不过想着沈策州往日的态度,料想他也不敢怎样。 “算了,你好自为之吧。”凌母摇摇头,不再多管。 凌华霜望着夜色,她要的就是彻底拿捏沈策州,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 次日,凌华霜等着沈策州来寻她。 随着时辰流逝,没等来哀求,却听闻他与赵书晴共游望鹭岭,轻笑一声后,脸色瞬时间阴沉下来。 起身缓缓走到窗户前,她倒要看看,这沈策州还能忍到成亲之日不成? 第49章 看看吧,这就是你惯出来的毛病 望鹭岭的雪景是在京城久负盛名,赵书晴静立在高亭之中极目远眺,仿佛置身在雪国之中,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以前兄长赵承煜在世时,偶尔会邀几位挚友来此赏雪饮酒。每到那时,赵书晴总会掐准时辰,差人驾着马车接他回府。 沈策州立于一旁,望着雪景,朝堂上的不快被这茫茫雪色悄然拂去,扭头看向赵书晴,正欲开口赞叹,却发现她神色恍惚,鼻头被冻得微微泛红。 他忙递过手中手炉,轻声问:“冷了吧,要不先回马车里暖暖?”这温情时刻,他格外珍惜。 赵书晴回过神,接过暖炉,低声道:“多谢。”她语气疏离,心里明白,沈策州今日这番殷勤,大半是做给凌华霜看的。 昨日凌华霜那般羞辱沈策州,她听闻后,暗觉痛快,还听说沈策州气得半夜都在练武。 沈策州不知赵书晴所想,见她这般客气,不禁落寞,轻声说:“你我夫妻,不必如此见外,我知道这段日子,你心里藏着不少事……” “侯爷。”赵书晴径直打断,她实在听腻了这套说辞,“我确实冷了,先回马车。” 说完便抬脚走向马车。 沈策州赶忙跟上,从怀里掏出个首饰盒,递到赵书晴面前:“书晴,瞧瞧这发簪可还喜欢?”说着,打开了盒盖。 赵书晴本想婉拒,目光一扫,见发簪样式虽普通,上头玉石却是上乘品质,雕刻细腻,镶金厚实,粗略估量,价值在一百五十两到二百两之间。 她伸手接过:“多谢侯爷。”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心的欣喜。 沈策州见状,又问道:“书晴,你可还记得咱们之前的约定?”赵书晴刚收好发簪,听到这话,微微一怔,警惕起来,没有吭声。 沈策州今日与赵书晴的这番举动,早有人一五一十传进了凌府。 清水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小姐,侯爷这般行事,该不会真恼了,不来找您可怎么办?” 凌华霜端着茶盏,嘴角噙着一抹笑,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并未言语。 早上郑成礼来过,带来消息,沈策州因昨日之事,被圣上训斥,心情定是糟糕透顶。 她心里透亮,沈策州这是故意带着赵书晴出游,想刺激自己呢,不过,这点小把戏,还不够看。 “礼部和皇后给我添的礼,送到侯府了吗?”凌华霜放下茶盏问道。清水忙回:“今早礼部派人来说,都已送去晋安侯府了。” 凌华霜起身,理了理衣裳:“有些日子没见沈老夫人了,去探望一下。” 清水会意,迅速备好车辇、挑好礼品。一切就绪,凌华霜吩咐:“你留府里。”说罢,乘车径直朝侯府而去。 晋安侯府,沈老夫人这两日心情不顺,先被沈策州训诫两次,后听闻沈策州带着赵书晴出游,更加恼怒。 直至,礼部送来的彩礼丰厚,脸色才稍缓,对张嬷嬷念叨:“怎么说华霜这孩子,总归比那赵书晴好。” 正说着,下人通传凌华霜来了 沈老夫人眉头一皱,冷哼道:“这会子来,莫不是防着我?”之前她悄悄扣减些东西,被赵书晴告知了凌华霜,难免心虚。 张嬷嬷劝道:“兴许凌小姐就是惦记您,想来看看。” 沈老夫人闻言,缓解些许,哼了一声,披上大氅:“让她去偏厅等着。”便快步走去。 凌华霜到了偏厅,把礼品在桌上摆放整齐。 见沈老夫人来了,她笑意盈盈地起身,几步上前挽住沈老夫人胳膊,娇嗔道:“我回凌府这几日,老夫人也不派人叫我,可是嫌我烦啦?” 沈老夫人瞥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愿来,跟策州拌嘴,连带我这老太婆都不待见咯。”这话暗指她任性,几番与沈策州难堪。 凌华霜轻叹一声:“老夫人,昨日回府我才知道被人算计,朝中局势复杂得很,内阁补缺一事,您听说了吧?” 沈老夫人脸色一凛:“李大人那位置?” 凌华霜点头:“正是,昨日我与策州都着了道,夜里我特意演了场戏,给安高韵那帮人瞧瞧,让他们放松警惕。” 沈老夫人一听,对凌华霜的不满消散几分,接口道:“朝中风云变幻,策州要是能进内阁,自然是好事。” 凌华霜忙附和:“我也这么想。昨夜那事,怕策州面子上过不去,今早又听说他带赵书晴看雪,我心里别提多憋屈。”她晃着沈老夫人胳膊撒娇,“您可得帮我看好策州,他只能是我的!”凑在耳畔:“我不准后院有人比我早生。” 沈老夫人一愣,旋即被逗乐了,笑着应道:“好好好,我帮你盯着,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后院其他人休想有动作。” 在她心里,当下内阁之位可比抱孙子紧迫多了,沈策州年纪尚轻,子嗣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两人又说了几句贴己话,凌华霜便告辞。 不久,赵书晴与沈策州就回来了。赵书晴实在受够沈策州刻意亲近,借口累了回府。 一踏入侯府,就见张嬷嬷等着,赵书晴脚步一停,满心烦躁。 沈策州紧跟其后,见张嬷嬷,皱眉握住赵书晴手:“别怕,我在。” 赵书晴上前一步,借机挣脱,对着张嬷嬷道:“我换身衣服就来。” 张嬷嬷却刺道:“夫人抓紧点,老夫人可没您这般有精力。” 沈策州脸色一沉:“放肆!” 张嬷嬷也不惧,沈策州是她带大的:“侯爷,老夫人也等您,您先过去吧” 沈策州给了赵书晴一个安抚眼神,先行一步来到长鹤院。心中暗忖,得先稳住老夫人,别让她老为难书晴。 沈老夫人正坐在堂中,把凌华霜的话跟沈策州复述一遍,沈策州沉思,觉得凌华霜虽方法不当,但也是为自己着想,他心中的气消了不少。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张嬷嬷高喊:“夫人来了。” 赵书晴踏入大堂,见两人瞬间噤声,心中冷笑,面上却乖巧行礼:“老夫人。” 沈老夫人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视线没有落在赵书晴身上,冰冷声音从唇齿之间吐出来:“跪下!” 赵书晴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缓缓抬眸,原本清润的温和的目光变得冷厉:“不知,书晴所犯何错?何为要跪!” 沈老夫人没想到她竟敢顶嘴,扫了一眼沈策州,仿佛再说,看看吧,这就是你惯出来的毛病。 不等沈策州有反应,沈老夫人手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跟着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你还敢狡辩!这些日子,你当真我什么事都不知吗?” 第50章 瞧你此刻这般牙尖嘴利,才是真面目吧 “敢问,老夫人知晓何事?”赵书晴身姿笔挺,卓然立于大堂之中,目光沉静如水,坦然望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怒极反笑,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赵书晴,怒斥道:“好个狡黠丫头,以往那柔顺温婉之态,竟是伪装!瞧你此刻这般牙尖嘴利,才是真面目吧!” 赵书晴神色从容,伸手轻轻拉了拉衣角上微显的皱褶,不卑不亢道:“老夫人,您若想拿我开刀,好歹寻个妥帖的由头。这般无端地给我使下马威,又是做给谁看呢?莫不是一腔愤懑无处可泄,便寻我这软柿子拿捏?” 沈策州闻言,心头一震,眼底闪过一丝讶然,随即便被几分兴味取代。 这般浑身是刺、言辞犀利的赵书晴,与他平日所见那个温柔似水、温婉可人的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赵书晴这番言辞,实在逾矩了。沈策州剑眉一蹙,低低呵斥警告:“书晴!” 赵书晴却仿若未闻,对着沈老夫人,继续道:“老夫人,侯爷,往后若无要事,请勿随意传唤我。侯爷亲事将近,诸多事务缠身,时间本就紧凑,却日日被这些琐碎之事耽搁。倘若因此有了什么差池,到时追责,我恐难担待。” 沈老夫人怒不可遏:“瞧瞧,这是当家主母该说的话?简直放肆!” 赵书晴无意纠缠,深吸一口气,淡声道:“若无他事,我先行告退。”言罢,也不等回应,决然转身。 “站住!”沈老夫人见状,高声怒喝。 一旁的张嬷嬷心领神会,立刻带人匆匆上前,将赵书晴堵住。 赵书晴停住脚步并没有看着沈老夫人,而是对向沈策州:“侯爷,你昨日进衙门,今日下朝回府时,你的神情凝重,朝堂定有事端。此刻若是府中内宅不宁,侯爷觉得,会如何?” 沈策州没有意外赵书晴会猜出事情来,她从以前开始便是这般聪明。也不忍她留在长鹤院被自己母亲借故磋磨。 于是,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和声细语地对沈老夫人说道:“娘,我知晓近来府里家外诸多烦心事,让您劳心费神。儿今日也累了,这事儿就暂且先搁置吧。至于华霜那边,您放心,儿明日就去。” 沈老夫人一听,脸上怒气未消,她狠狠瞪了赵书晴一眼,冷哼一声:“哼,巧言令色!今日暂且饶过你,若是往后再敢这般放肆,定不轻饶!” 赵书晴不等沈老夫人说完,迈步离开了,背后传来沈老夫人愤怒的声音:“你瞧瞧看,这就是你花心思娶来的媳妇!” “好了,好了……”他今日与赵书晴好不容易感情修复一些,他可不想因为沈老夫人产生了芥蒂。 沈策州出长鹤院夜已经深了,沐浴过后,躺在书房的床榻上,想着今日在望鹭岭的种种,越想心神越发荡漾,可惜今日能否同房一事没有问出口来。 沈策州看着自己身上那玩意儿,浑身燥热,却又不见它有动静,难道还没有好? 忍了忍最后还是命人送来冷水。 沈老夫人一听沈策州叫冷水,还以为沈策州夜晚去了赵书晴的院子,披着大氅,拿着手炉就往赵书晴院子跑。 还在睡梦中的赵书晴被沈老夫人硬生生叫醒了。 沈老夫人宛如捉奸一般冲入清芷苑,让人踹开赵书晴的房门,不等他们冲入内室,赵书晴怒斥:“站住!”这一喝,声如洪钟,带着被惊扰的恼怒与平日里积攒的威严,让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丫鬟生生顿住了脚步。 清芷苑的仆人们冲了进来,挡在内室前。 沈老夫人却不管不顾,依旧气势汹汹地往里闯,边闯边叫嚷:“好你个赵书晴,大晚上的,我儿叫冷水,莫不是你在这屋里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把他折腾成这样!” 赵书晴迅速起身,随手抓过一件外袍披上,冷笑道:“老夫人,您可真能想!侯爷今日朝堂上一堆烦心事,夜里就在书房歇着呢。” 沈老夫人脸色一阵难堪,“你让开!我定要瞧个清楚!” 赵书晴挺身拦在门前,目光坚定:“老夫人,这是儿媳的闺房,您虽为长辈,可也不能这般无礼闯入吧!您平日里对我诸多不满,儿媳都能忍,可这涉及闺阁私密,还望您自重!” 沈老夫人被她这一拦,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对着赵书晴要打下去…… 这时,沈策州匆匆赶到,见状大喝:“娘,您这是干什么!”大步上前,挡在赵书晴的面前。 “你,你夜间没宿这里?”沈老夫人问道。 沈策州不自在干咳两声:“最近公务繁忙,都在书房。” 这公务繁忙是掩饰。 沈老夫人更加恼怒:“不是赵氏,你碰了哪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她以为沈策州找丫环泻火。 沈策州闻言原本还算缓和的脸色,冷下来:“娘!慎言!儿并未找任何女子!” “那你叫什么冷水?”沈老夫人反问。 赵书晴听不下去了:“侯爷,我累了。” 沈策州转头看着赵书晴眼中透着些许歉意,“书晴,惊扰你了,你也早些睡吧。”说完,便半劝半拖地带着沈老夫人离开了清芷苑。 赵书晴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冷笑几声。 此刻正在躲在晋安侯府暗处萧慕止把这一幕听得仔细,他手中正在拿着沈策州写给文阁老的书信。 待人都走了,赵书晴上前关门,拉到一半,手顿住了,她惊讶抬眸,朝着萧慕止藏身处看去……旋即冷哼几声,用力关上门! 第51章 王爷,藏好了。 赵书晴用力关上房门,背靠着门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可还没等这口气彻底喘匀,窗户那儿便传来了叩叩叩的声响。 她本想置之不理,满心疲惫让她此刻只想耳根清净。可这敲敲停停的动静,直把她心里搅得躁得慌,火气“噌”一下就冒起来,猛地推开窗。 今日诸事皆不顺遂,眼瞅着成亲日子越来越近,心就越发躁动,耐性早没了。 猛地打开窗户,露出赵书晴冷若冰霜的脸,萧慕止脑中闪过其妹的怒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赵书晴瞧见是萧慕止,神色缓和了些许,这段日子,她实在看腻了沈策州那副自作多情的模样。 萧慕止也觉得自己退那么一下,着实夸张了。 “萧王爷,大半夜敲我闺房窗户,也不怕传出去毁我名声?答应您的东西,我肯定会给,犯得着这样?” 萧慕止倒也不恼,知她误会,解释道:“实在没法子才来打扰姑娘,如今侯府看得紧,还得求姑娘帮把手。” 赵书晴沉默片刻,快速披上衣服,小声说:“王爷,藏好了。”说完关上窗,换好衣裳就出门喊:“兰儿,雨儿……” 她向来不爱张扬,出门大多就带兰儿,今儿这架势,倒让萧慕止来了几分兴趣。和石凑过来问:“主子,我们何时出不去了?” 萧慕止白他一眼:“就刚才。” 和石不吭声了,萧慕止跃进屋里翻找,他跟在后头嘟囔:“要是侯夫人知道您戏耍她,怕是要不高兴。” 萧慕止哼道:“她不快,与我何干。” 翻找片刻后,和石又问:“这晋安侯会把信件藏在侯夫人寝房?” 赵书晴出了清芷苑,脚步渐慢,随即回过味来。 她气笑了,这萧慕止摆明是找借口支开她,好方便行事。可一想到过往他曾出手相助,再者屋内也没什么要命的机密,就随他去。 若他敢坏自己名声,她定要他好看! 长鹤院里,沈老夫人和沈策州脸色都不好看。沈策州满心恼火,自己叫人送冷水这等私密事,母亲竟立刻知晓还闹这么一出。 沈策州觉得尊严受损。 赵书晴踏入堂内,瞬间察觉到气氛不对,她装作不知,含笑转身端着甜汤:“刚让厨房做的,老夫人、侯爷尝尝。” 沈老夫人没接,赵书晴也不尴尬,从容搁在一旁桌上。 沈老夫人也憋着气,正欲数落,刚提了个“凌”字,沈策州就不耐打断:“娘,今儿这事,下不为例!我在朝堂本就处境艰难,您这么一闹,隔壁就是刑部尚书家,传出去成何体统。” 沈老夫人噎住,片刻才缓声道:“马上要成亲了,娘是怕你行差踏错!” 沈策州揉着太阳穴,不愿再多做争吵,无奈递出台阶:“娘,书晴费心备的甜汤,您润润。” 沈老夫人端起喝了口,仍不松口:“总之,成亲前,你别乱来!” 沈策州不耐烦应了。 沈老夫人又补上句:“明天去凌府!” 沈策州积压的怒火瞬间腾起,不愿再多费唇舌,起身甩袖离去。 沈老夫人被儿子这态度气得不轻,正待发作,瞧见赵书晴要行礼退下,便叫住她:“你先别走,现在去佛堂给侯府祈祈福,近日府中不安生!” 这是拿自己儿子没办法,找个人欺负? 赵书晴岂能如她所愿,摇头:“老夫人,天亮曲副将要出殡,媳妇得去曲家。” 这直白的拒绝,让沈老夫人脸色一沉,正要呵斥,沈策州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书晴,很晚了,去歇着吧。” 赵书晴福了福身,快步离开。 沈老夫人气得把手中碗筷砸了出去,张嬷嬷赶忙顺气劝慰:“老夫人别气,等凌小姐进了门,有她好受的。” 沈策州见赵书晴出来,本想和她说说话,问问自己那隐疾,能不能同房,还没张嘴,管家跑过来:“夫人,曲副将家眷在外求见。” 曲副将五更出殡,曲夫人不在家中帮忙,来此是为何事? 沈策州不愿触霉头,甚至觉得如今侯府诸多不顺,兴许是曲副将死去犯冲,心下怀疑,也就更加不耐,对着赵书晴道:“你去看看,无事便打发了吧。” 赵书晴快步出去,就见曲副将的娘子跪在地上,对着她磕头哭泣:“夫人呐,求您给我们做主啊!” 赵书晴把人扶起来,轻声问缘由。 曲夫人方稳心神,道出其中始末。 原来曲副将有个水灵的闺女,昨日出门采买丧葬用品,被沈老夫人的外甥孙盯上,硬拽到暗处糟蹋了。 姑娘跑回家,家人本想瞒下,谁料那恶人找上门,要挟把姑娘给他做通房丫鬟,不然便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当地有些乡绅也跟着施压。 早年间,这外甥孙就惦记姑娘,被曲副将狠狠揍过,那时曲副将在侯府有分量,沈老夫人还出面骂过外甥孙。如今人走茶凉,他又起了歹心。 赵书晴闻言后,沉默片刻,端着茶盏细细喝着,曲夫人一颗心忐忑不已,刚要下跪再次哀求,便听到赵书晴问道:“对于此事,曲家打算如何?让那人负责,还是另有打算?” 曲夫人使劲摇头:“那人就是个混账,绝不是好归宿,哪怕名声坏了,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赵书晴轻声提醒说:“这事要是闹开,对您家可不利。” 曲夫人明白:“可也不能平白苦了孩子吧。” 赵书晴走过去扶着曲夫人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晋安侯府门口走去:“您先回去,把丧葬事情处理好了……”两人出了侯府,避开那探头探脑的门房仆人。 赵书晴落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曲夫人转身便离开了。 第52章 她带着这晦气之物前来 赵书晴这边刚把曲夫人送走,沈老夫人那边就得到消息。 此时的,沈老夫人正欲就寝,张嬷嬷躬身附耳,轻声禀明此事。 “又是那混账东西,朱家真该打断他的腿,整日净给我们添乱。”沈老夫人话语间虽有责怪之意,语气却并不严厉。 “赵氏打算如何处置?” 张嬷嬷回禀道:“她让曲家先将葬礼办了。” 沈老夫人对此不以为意,拉过被子,闭目说道:“明日你派人去朱家,让他们好好管教那小子,别再惹出大祸来。至于曲家那丫头,等曲副将下葬后,你去与他们好好谈谈,那丫头不能做通房,就做妾吧。” “老奴天一亮便去着手操办。” 天一亮,出门的人并不只有张嬷嬷,赵书晴也出了门。 安平公主府内,安平公主于庭院中安坐,四周静谧而略显清冷。庭院中,几株红梅傲雪绽放,更添几分孤寂感。 她将手中热酒递向身旁的赵书晴,问道:“今日怎有空来见本宫?”两人有交情,但不深。 赵书晴接过热酒,浅抿一口,说道:“想与安平公主商议一事。” “你赵家之事,本宫实难出面。”安平公主为免和亲,设计嫁给了周康平,如今自身尚自顾不暇,哪有心力帮衬他人。 “我明白。”所以,赵家出事之时,赵书晴从未想过求助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看似新皇最为宠爱的妹妹,实则不然,当年若不是公主发现端倪,恐怕此刻早已被送去南獠和亲。 赵书晴将赵承煜的一把折扇置于安平公主面前,说道:“这是我兄长遗物,还望公主笑纳。” 言罢,起身行礼:“明日午时,晋安侯府不远处的雁回川,还望公主届时前往。” 雁回川乃是贯穿京城的河流。 安平公主望着石桌上的折扇,眼底涌起一丝哀痛。 赵书晴福身告辞。想当年,京城爱慕赵承煜的女子数不胜数。安平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赵书晴一出公主府,拐角就碰到萧慕止。 萧慕止正在买冰糖葫芦,赵书晴并未上前打招呼,朝前走去,又到一个拐弯,忽然一根色泽不错的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赵承煜应该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会把自己的遗物拿来随意送人吧。” 赵书晴毫不意外萧慕止会知道自己的行为,接过冰糖葫芦:“萧王爷本领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赵书晴一语双关,暗讽他昨夜耍计谋支开她,今日又在公主府碰见,她可不信这是巧合。 萧慕止并未做过多解释,指着冰糖葫芦:“昨夜谢礼。”道完,便消失了。 赵书晴轻轻转动着冰糖葫芦,鼻尖陡然一酸。二哥总与她斗嘴,唯有大哥,会偷偷给她买这些女孩子爱吃的甜物。 赵书晴强制性压下自己心中酸楚,咬下一口裹着透明的糖的山楂,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一口的酸甜,眼角余光就看到晋安侯府的仆人四处张望找她。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冰糖葫芦,给了一旁玩耍的孩子,走了出来。 “是来寻我吗?”赵书晴问。 侯府的仆人看到赵书晴宛如看到救星跑过:“夫人不好了,曲夫人大闹侯府!” 曲夫人为何是今日前来? 赵书晴给了兰儿一个眼神,兰儿心领神会。 赵书晴大步向前,对那仆人道:“快,与我一同回府!” 兰儿转身朝公主府奔去。 仆人见兰儿往不同方向跑去,正要发问,却被赵书晴拉回注意力:“究竟发生何事?我昨日不是已将曲夫人劝回了吗?” 仆人赶忙跟上赵书晴的脚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 原来,张嬷嬷一大早就去了曲家,竟说要曲家姑娘给朱家那小子做妾室,还大言不惭地称,若曲姑娘能入朱家为妾,那是曲家的福气。言语间颇为傲慢无礼。 曲夫人心中悲愤难平,一气之下,便让人将曲副将的棺木径直抬到了晋安侯府大门口。 赵书晴赶回晋安侯府,只见往日森严肃穆的大门前,此刻围满了人。。 曲夫人带着年仅八岁、身披麻孝的幼子,跪在侯府门口,一旁的乡亲们交头接耳,神色颇为不善。幼子身旁,一位清丽少女哭得几近晕厥。 “夫人?”仆人不明所以地催促着。 赵书晴又上前两步,便瞧见了沈老夫人与张嬷嬷。沈老夫人满脸不悦,神色倨傲;张嬷嬷则一脸刻薄相。 赵书晴低声问道:“侯爷呢?” 仆人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此时,隔壁刑部尚书府的管家正从侧门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 赵书晴走上前去,沈老夫人见到她,厉声呵斥道:“一大早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还不赶紧把这些人打发走,真是晦气!” 沈老夫人说罢便要离开,赵书晴站在不远处,高声喊道:“老夫人!为何不请曲夫人进府一叙呢?” 这语气明显不同寻常,沈老夫人停下脚步,满脸不悦地回过头:“她带着这晦气之物前来,分明居心不良,你竟还让我请她进府,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想让全京城的人都看侯府的笑话!” 赵书晴走到曲夫人面前,抬头看向沈老夫人,说道:“她是曲夫人,其夫曾为沈家军立下不少功劳,这般不是寒了沈家军的心吗?” 沈老夫人闻言握着张嬷嬷的手微微发抖,脸上不是心虚,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你好大的胆子!!” 赵书晴将曲夫人扶起,只觉她的手冰凉刺骨。 “老夫人,咱们晋安侯府绝非薄情寡义之家。” 沈老夫人气得胸口发疼,捂住胸口,“你,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媳!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忤逆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有没有侯府的规矩!” “老夫人,我就是眼中有侯府的规矩,有您这个婆婆,才会提醒您……” “住口!规矩岂是你这般用的,你分明是借着曲家来与我作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赵书晴伸手,清芷苑的丫鬟递上来手炉,赵书晴放在曲夫人的手中。 “老夫人,曲夫人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既然老夫人觉得在侯府大门口谈,那就在侯府大门口谈。” 少女的脸色微微发白,曲夫人心下也是一紧。 赵书晴用力握了握曲夫人的手,曲夫人想起五更天时赵书晴所言,心中稍定,坚定地抬起头:“好,今日便在侯府门前,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第53章 我看谁敢动她 五更天,天空虽未飘雪,却冷意彻骨,曲夫人身披麻孝一步步朝着曲家走去。 她想了诸多,赵书晴嫁入晋安侯府这三年,时常对曲家施以援手。 而老侯爷在世时,对待他们这些下属亲如家人,曲家上下对侯府曾满怀感恩,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忠诚与信赖。 然而,张嬷嬷的到访,却如同一把利刃,将曲夫人对侯府仅存的一丝情分彻底斩断。 张嬷嬷踏入曲家时,那趾高气昂的姿态。她带来的羞辱与谩骂,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刺向曲夫人的心窝。 曲夫人走到自己的女儿身边,她含泪死死盯着沈老夫人,声音颤抖却又无比坚定:“老夫人,我曲家自问对沈家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绝不敢二心!可我万万没想到,老曲一走,我们曲家竟会遭受这般羞辱!我女儿清清白白,凭什么要去给那朱家做妾!就因为朱家是您朱氏娘家吗?” 沈老夫人还未开口,张嬷嬷怒道:“清白?你家姑娘不知廉耻勾引朱公子,朱公子不计较还愿意纳她为妾,你还想要如何!” 曲夫人面对张嬷嬷这般颠倒黑白的污蔑,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黑,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身体摇摇欲坠。 赵书晴眼疾手快,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曲夫人,而后对着沈老夫人劝道:“老夫人,此事若处理不当,外祖那边不定,影响的可是侯爷啊!” “你少在这里给我扯策州!”沈老夫人怒目圆睁,手指着赵书晴,身子因愤怒而剧烈颤抖:“你莫不是为了袒护曲家,故意拿策州说事?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轻重,竟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赵书晴紧紧握住曲夫人,给曲夫人力量:“老夫人若是我们不顾曲家的死活,肆意践踏他们的尊严,日后何人敢为晋安侯府卖命,又如何让百姓信服,侯府的威望,可不是靠打压忠良来维系的!” 此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小声嘀咕着:“这侯府确实不该如此对待功臣之后。” 也有人附和道:“是啊,曲副将为侯府出生入死,如今家人却遭这般对待,实在寒心。” 有人感叹:“以前老侯爷在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沈老夫人听着这些话,脸色愈发阴沉,她猛地一甩袖子,厉声道:“赵书晴!你可别忘了你是侯府主母!你如此羞辱我,对你有何好处!” “我就是知道自己是侯府夫人,我才不能让您如此毁了侯府的基业!”赵书晴毫不退缩,目光坚定地回应。 “你!”沈老夫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气氛越发紧张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是沈策州听到消息匆忙赶了回来。 看到自家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嘈杂声不绝于耳,他顿时沉了脸。 他翻身下马,心中满是焦急与愤怒,质问赵书晴:“我不是让你处理好吗?为何还会有今日之事。” 曲夫人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猛地上前一步,“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侯爷,不关夫人的事情,是她!” 曲夫人猛地指向张嬷嬷,哭诉道:“她带着一群仆人闯进我家,逼我闺女入朱家为妾。我不答应,他们就拦着不让老曲下葬。既然不让下葬,那便不下!我要让老曲看看,他走后曲家遭的是什么待遇!” 沈策州转头冷冷看了一眼张嬷嬷,旋即放柔声音对着曲夫人道:“天寒地冻,曲夫人还请进府内谈。” 曲夫人也硬气:“不进!方才老夫人不让我们这等下人进府,那我们曲家就不进!免得这污秽之物,玷污了你们晋安侯府的门楣!” 沈策州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曲副将的棺材正对着朱红大门,又想到如今朝中不少敌对势力正像饿狼般盯着他们,等待着可乘之机,顿时一阵头痛。 沈策州长舒一口气,语气放柔,说道:“曲夫人,我深知您心中委屈,此事是府中下人办事不当。但此刻当务之急是妥善处理,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您先进府,我定会给您和曲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也算是告慰曲副将在天之灵。” 曲夫人闻言心中稍作犹豫,刚要服软,却对上女儿担忧含泪的面容。 她犹豫的心再次硬了起来,此事闹大,不管侯府如何决定,女儿往后的日子怕是都难以安宁。她想起赵书晴曾与她暗中谋划,若侯府执意不公,便要将此事闹大,引起舆论哗然,为曲家争取公道。 女儿总归要‘死’,那就用女儿的‘性命’,给自己的儿子谋一条出路。 她缓缓挺直脊背,毫不畏惧地直视沈策州,眼中泪光闪烁却又满含坚毅:“侯爷要按律处置,那便处置吧!我曲家本就一无所有,只剩这一身骨气。今日若不为女儿和死去的丈夫争个公道,我有何颜面苟活!您若真有公正律法,便先惩治那恶奴张嬷嬷,再来与我谈威严!” 张嬷嬷听到这话,顿时暴跳如雷,怒道:“你这个刁民,竟敢……” “掌嘴!”这道命令如惊雷般从沈策州口中吼出。 张嬷嬷震惊了,她自幼照顾沈策州,算沈策州半个乳娘,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老夫人,老夫人。”张嬷嬷看着走过来的侍卫,吓得忙对着沈老夫人求救。 老夫人挡在张嬷嬷身前,厉声道:\"我看谁敢动她!”张嬷嬷是她的脸面,她岂容儿子让自己当众失了面子 场面再次混乱,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众人,再次被点燃了,一个个指着沈策州等人,窃窃私语。 沈策州脸色越发阴沉,他本打算打了张嬷嬷,再顺势劝着曲夫人把棺材挪走,平息这场风波。却没料到沈老夫人会出面阻拦,他心中暗自叫苦…… 这时候一道声音很突兀地传了进来:“让开,让开。” 第54章 我学学表哥,也给你搞个平妻当当 这突如其来现身的,正是沈老夫人的外甥孙——朱骜,也是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 沈老夫人一瞧见他便感头痛,朱家情况复杂,朱骜原本姓余,只因朱家膝下无子,便从沈老夫人妹妹那儿抱养过来,改姓了朱。 朱家对他宠爱有加,惯得他愈发骄纵,行事毫无顾忌。 朱骜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恶狠狠地扫过曲家人,随后走到沈策州面前,没个正形的作揖:“表哥。” 沈策州见状,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冒了起来,恨不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碍于众人在场,他强压下满腔怒火,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朱骜没察觉到沈策州的不悦,径直走向曲家小女。 曲夫人见状,连忙将女儿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朱骜。 朱骜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慢悠悠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我还能不明白吗?你不想当妾,行啊,我学学表哥,也给你搞个平妻当当,怎么样?” 此话一出,沈策州的脸色“唰”地一下就黑了下来。 赵书晴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凌华霜的平妻之位是用晋安侯府的铁卷丹书求来的,可御史们对此一直颇有微词,此前找了好几次茬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下可好,沈策州这位“好表弟”直接给御史们送了个把柄。 曲夫人听闻朱骜这一番自大的言论,恨不得立刻上前,把他的嘴撕烂了:“我女儿与你毫无瓜葛,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肆意践踏她的名节!不管是平妻还是正妻,我们曲家绝不嫁!” 朱骜没料到对方竟敢这般强硬,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恶狠狠地说道:“要不是看在姨奶奶和表哥的面上,我早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会让你活……” 沈策州忍无可忍,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朱骜原地踉跄。 “混账东西!朱家怎么养出你这等败类!还不给我跪下,向人家姑娘赔礼道歉!” 沈老夫人看着朱骜被打,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毕竟这是朱家的独苗,刚开口“策……”,就被沈策州打断。“娘!天色已晚,您先回府休息吧!” 说罢,他示意下人将沈老夫人请回府。沈老夫人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你可别太过分了。” 朱骜见沈老夫人被请进去了,迫于沈策州的威严,极不情愿地跪了下来,嘴里却仍不饶人:“表哥,这姑娘早就被我玩过了,她要是不跟我,恐怕只能去尼姑庵当尼姑,我这么提议,还不是为她好。” 这番流氓言论,可偏偏,这样的言论竟还得到了部分百姓的认同。 “反正早没了清白,跟朱公子回去算了。” “朱家是大户,给个平妻的位,也算看得起曲家。” 一时间,舆论风向悄然转变,曲家小女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我不嫁!我绝对不会嫁给这个畜牲!”曲姑娘歇斯底里的抗拒,可是周围的人从原本的同情,看向她的眼神开始变了味道。 朱骜见状,又添油加醋道:“我原本好言好语跟她说话,是她几次对我出言不逊,我才动手的。” 沈策州见舆论转向,暗自松了口气,不盯着侯府便好。 他安抚曲夫人道:“曲夫人,您放心,有我在,您女儿在朱家不会受半点委屈。” “我不要!”曲姑娘一声怒吼,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站到雁回川的石围栏上,满脸泪水,哭诉道:“我不嫁给他!明明是他欺负我,是他的错,为什么你们都逼我嫁给他?侯爷,我不嫁啊!” 沈策州看着小姑娘如此决绝痛苦,他心下有些不忍,想起曲副将曾带女儿来侯府,那时他还年少,曲姑娘与他玩耍时,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曲姑娘猛地拉开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淤青,悲愤交加地喊道:“他是个变态!他……他对我做了那些禽兽之事,你们怎能让我嫁给他……” 沈策州眉头紧皱,赵书晴赶忙上前,轻声劝慰:“你先下来,侯爷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曲姑娘却绝望地摇头:“没用的,你们最终还是会逼我嫁给他。我真的不想嫁,不想……”话音未落,她纵身一跃,跳进了雁回川。 众人一声惊呼,还未走远的沈老夫人也看到这一幕,心一下一惊,往前迈了几步,惋惜不已。这小丫头,她也曾疼爱地抱过。 沈策州大步朝前跑去,望着那湍流的河水,心里堵着慌。 曲夫人虽然早有预感,可还是难以承受这沉重打击,整个人瘫倒在地,又哭又笑。年仅八岁的儿子走到她身边,紧紧抱住她。 小家伙脸上满是坚毅,强忍着泪水,用稚嫩的身躯给予母亲力量。 赵书晴看着曲姑娘被河水冲走一段距离,这才如梦初醒般喊道:“快,快下去救人!” 朱骜却在一旁冷笑:“嫁给我不好吗?至于跳河?” 沈策州听到这话,仿佛看到圣上大发雷霆,御史们纷纷上书弹劾,自己晋升内阁的机会也随之泡汤。怒不可遏之下,他一脚踹向朱骜:“来人,把他关到柴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在雁回川下游,安平公主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手里把玩着赵承煜的扇子。 她吩咐下人在河面上搜寻,很快,曲姑娘被打捞上船。 憋气到极致的曲姑娘,瘫在船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安平公主解开披风,随手遮盖住曲姑娘的身体:“水性不错。” 曲姑娘说不出话来,转身吐了好几口水来,她的水性是曲副将教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安平公主蹲下身,见她状态好转,开口说道:“赵书晴给你指了一条路,本宫给你两条选择。其一,按赵书晴的安排,拿五百两银子,离开京城;其二,留在本宫身边当差。” 曲姑娘强撑着坐起身,疑惑问道:“为何要我留在您身边?” 安平公主嘴角上扬,淡然一笑:“赵书晴想救的人,品性向来不错。本宫需要人。” 第55章 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萧慕止 夜色深沉,晋安侯府死寂一片,唯有沈策州书房的烛火摇曳。他疲惫地瘫坐在椅上,脑海中不断重演着白日的混乱场景。 赵书晴端茶走进书房,打破寂静:“侯爷,曲夫人回去了。”茶水放置在沈策州手边,柔声问道:“这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策州撑额缓抬眸,光影交错间,赵书晴的面容在他眼中显得有些虚幻:“你已经许久没有唤我夫君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落寞与探究。 赵书晴手指微微一颤,面上镇定自若,说道:“嗯,之前心中有些不快,便改了称呼。后来觉得这样在外也不会失了分寸,便没再改回来。” 沈策州伸出手握住赵书晴的手,赵书晴想要抽回来,又怕会激怒沈策州,也就没有动。 沈策州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今日之事,明日定会被那些人拿来大做文章。” 赵书晴手被捏得生疼,垂眸道:“事已至此,得想办法挽回局面。朱骜不能轻易回朱府,得让朱家给个说法。”她挣脱沈策州的手递上茶,“未婚女子不能入祖坟,朱骜说要以平妻之位娶曲家姑娘,那就让他娶。” 沈策州皱眉:“朱家恐怕不会答应。” “侯爷,稳住朱家没用,您那些老部下还在朝中。”赵书晴提醒道,“朱骜娶曲家女,既能堵住御史的嘴,又能给老兵们一个交代。” 沈策州放下茶盏,沉吟片刻,觉得有理。沈家军因他受伤而分散,曲副将旧部有的驻守在外,有的在京中任职。 “就按你说的办。曲夫人那边怎么说?” “曲家如今只剩寡母幼子,处境艰难,侯府理应……” 沈策州抬手打断她:“明日叫曲夫人来府中,问问她需要什么赔偿。” 赵书晴临走前提醒:“侯爷,朱家老太爷可能会来要人。”沈策州听了,顿感头疼。 这时,长鹤院内传来沈老夫人的怒斥:“我让你办事,怎么弄成这样?我不是让你先回朱家,再去曲家求亲吗?” 张嬷嬷跪地哭诉:“老奴去朱家劝说,他们松了口,可曲家人太刁蛮,一开口就不依不饶。” 沈老夫人不耐烦:“行了,别哭了。给朱骜送饭了吗?” “送了,侯爷不让送。” 沈老夫人心急如焚,在屋内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发病。” 沈老夫人赶忙派张嬷嬷去朱家安抚老太爷,可话还没落音,就有下人匆匆来报:“朱家老太爷到了!” 推着老太爷是朱家现在的当家,也是朱骜名义上的父亲,朱耀光。 沈策州得到消息,立刻赶了出来。只见老太爷满脸怒容,颤抖着手指向他:“把人交出来!” 沈策州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耐着性子解释,可朱家众人仗着老太爷的辈分,言辞愈发无礼。沈策州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拍案而起:“你们没能管教好朱骜,如今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妄图让我交人?简直是白日做梦!我没把他送进衙门,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们朱家好好想想,能有今日的风光,靠的究竟是谁!” 老太爷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向后一仰。 沈策州看都不看,甩袖离开:“请府医来!”老太爷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在侯府。 沈老夫人本想上来劝劝,可是看到沈策州真的动怒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随着夜色渐深,这份混乱与喧嚣似乎被黑暗吞噬,逐渐蔓延到了凌府。 凌华霜慵懒地躺在摇椅上,凌府府医正专注地为她诊脉。一旁的下人小心翼翼地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她听。 凌华霜听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地吐出一句:“没用的废物!”她口中的废物,指的正是沈策州。 原本十拿九稳的内阁之位,就被一个朱骜给搞没了! 回想起上次,自己以身入局,利用郑成礼引出安高韵,虽说圣上狠狠责骂了沈策州一顿,但实际上此事对沈策州极为有利。 安高韵这般算计与谋划,正是新皇所不喜的,文阁老也会对安高韵这般的手段颇有微词。 所以这文阁老提交上去的名单一定会是沈策州。 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想到这里,凌华霜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腹中突然一阵抽痛。 大夫见状,急忙说道:“小姐切勿动怒,以免动了胎气。”说着,转身端来一碗安胎药。 凌华霜强忍着怒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不着急,千万不能着急。 若不是身怀六甲,不能动武,她真想立刻拔剑,杀了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朱骜。 凌华霜被气得胸口痛,沈策州也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策州便起身整理朝服。他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清晨的冷空气,心中清楚,今日早朝,必定是一场硬仗。 赵书晴亲自送沈策州出门,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目送沈策州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 转身时,她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萧慕止。 此刻的萧慕止正在垂眸整理自己的袖子,早晨的冷风把他的发丝与衣摆缓缓吹了起来,赵书晴余光扫了一眼,便径直走进侯府。 一个时辰后,在城中一处幽静的茶楼里,茶香袅袅。赵书晴将一本泛黄的兵书轻轻放在萧慕止面前,神色平静地说道:“这便是我承诺给王爷的东西。” 萧慕止接过兵书,手指轻轻抚摸过上面的字迹,语调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说道:“夫人可真是对令兄的遗物,物尽其用啊。先是给了安平公主,如今又给了本王。” “兄长走了,这些便是死物。能物尽其用,也是它们的价值。”赵书晴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回应着。 萧慕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话锋一转:“昨日之事,夫人真是让萧某大开眼界。” 赵书晴神色未变,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故作不知:“我不知萧王爷所言何意。” “夫人听闻曲家一事后,想着便是如何把侯爷的内阁之位给弄没吧。”萧慕止目光紧紧锁住赵书晴,似要从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赵书晴依旧保持镇定,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迷茫:“王爷所言,我一概不知。我只是一名内宅女子,朝政中的事情,所知甚少。”说罢,她缓缓起身,“东西已经给了王爷,日后还请王爷莫再催促了。” 萧慕止也站起身,目光深邃,声音低沉却有力:“夫人,这朝堂之事,错综复杂,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萧某知道你心中有气,夫人忍了这么久,为何不继续忍下去呢?” 赵书晴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介女流,实在不懂王爷的意思。若是无事,我先行告退。” 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从她背影能看得出来,她动怒了。 萧慕止捻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优雅倒了一杯茶,和石从门口走进来:“主子,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萧慕止:“与我何干。” 和石:“……”那您干嘛故意惹人家生气。 第56章 你与那萧狗有奸情 次日,京城城门口,赵书晴静静地目送着曲夫人带着年幼的儿子背影,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与国子监齐名的青山书院。 今日清晨,曲家姑娘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了,经过河水的冲撞与鱼儿啃咬,尸体面目全非。 沈策州为平息曲夫人怒火,答应凭关系写举荐信,送其幼子入青山书院。 赵书晴也私下给曲夫人一封信,让她交给山长夫人,谋个厨娘职位。 曲夫人渐行渐远,忽停下,转身对赵书晴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旋即起身离去,直至消失不见。 沈策州刚刚处理完曲家的事情,正想让人把朱骜打一顿,丢回朱家去,文阁老就派人前来请他过府。 沈策州踏入文阁老府,便看到文阁老就坐在正厅上,神色凝重。文阁老脸色阴沉,将一份名单狠狠摔在桌上:“看看吧,这就是各方博弈的结果!” 沈策州拿起名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自己的名字果然不在上面,而取而代之的竟是文阁老的政敌的亲信。 “为何会如此,这名单不是在您手中!” 文阁老冷笑:“你与安高韵唱了一出戏,之后你沈家有闹出那般丑事,你与安高韵都是我的人,你以为圣上还会采用我所提交上去的人吗?” “可是此人与萧太后有关系!”沈策州怒道:“皇上……”终究没把“怎么会如此糊涂”说出口。 “朝堂之上,岂止是你我能左右!”文阁老长叹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是一名小厮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在文阁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文阁老脸色愈发难看,最后怒道:“荒唐!”起身欲走,见沈策州在此,还不等文阁老说什么,沈策州忙起身行礼:“老师有事,学生先行告退。” 文阁老吩咐下人送客,自己坐上马车赶往秦府。 此时秦府乱作一团,赵书晴赶到时,秦文心躺在床上,额头鲜血淋漓。赵书晴快步走到床边,轻声问:“怎么回事?” 菲儿泣不成声,哽咽着道出缘由:文萧曼因之前之事对秦文心怀恨在心,私下勾结明王,半夜将其放入府中欲玷污秦文心。她支开秦文心院落众人,秦文心求救无门,只好撞墙反抗,幸得一嬷嬷拼死相救才保住性命。而明王在秦文心晕倒后仍不罢休。 菲儿哭喊着:“夫人,小姐的命怎么会这么苦,要是赵公子还在,小姐定不会遇到这些事情。” 赵书晴心中一揪,是啊,若大哥还在,定能护秦文心周全。 “明王现在在哪里?” “在正堂跟老爷说话呢。” 正堂?也就是说明秦英彦不打算替秦文心做主了。 赵书晴轻轻把秦文心的发丝拨到耳后,“看好你家小姐。” 赵书晴起身离开,菲儿叫住赵书晴:“夫人,奴婢知晓您的处境也很困难,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赵书晴没有说话,迈出门槛,朝着前院正堂走去。 正堂内,秦英彦看着坐在一旁的明王,心中怒火难平,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狠狠地瞪向文萧曼。 文萧曼轻吹着茶水,慢悠悠地说:“老爷,您别气,女儿早晚要嫁,明王性子急,这是众人皆知的。文心这孩子太执拗,在秦家就这样,嫁过去恐怕更让王爷没面子……” “王爷脸面作何了?”赵书晴含笑而入,落落大方地向秦英彦和明王行礼,却对文萧曼视而不见。 秦英彦强笑道:“侯夫人,今日怎有空来?” “上次您与家母一同调理身体,许久未探望,今日便来看看。”赵书晴转头看向明王,笑问,“明王喜事将近,不知我等可有福气喝杯喜酒?” 明王刚要大笑回应,赵书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记得前年刚喝过一次,没想到还能有第二次。” 明王的笑容瞬间凝固,前年他折腾死小王妃,还因此被新皇呵斥。 秦英彦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赵书晴佯装不知,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故作惊讶道:“我说错话了?抱歉,我这无知妇人,只懂内宅琐事,一时口误。毕竟当时明王妃才十五岁,年纪小,出意外也难免。” 明王冷哼一声:“侯夫人记性可真是好啊。”毕竟他对外一直宣称是意外死亡。 赵书晴故作慌乱:“不能说吗?这,这可怎么办呢?秦大人,您可别信我胡言乱语啊。明王此人光明磊落,定是外面有人误传……” 明王忍不住拍案而起:“赵氏!得罪本王你以为晋安侯能保住你!” 赵书晴收敛慌乱表情,冷静道:“王爷这是在威胁我?侯爷能否保我暂且不论,王爷欲治我何罪?” 明王想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你三年无子!” “确实,这是罪责,但该侯爷定,不该王爷定。”赵书晴扯了扯衣服裙摆,“听闻明王以前与萧王爷不睦,这些日子萧王爷还在京中,前些日子也来拜访过秦府,不知这事会不会传入萧王爷耳中。” 明王脸色一沉,阴沉道:“你什么意思,威胁本王!你与那萧狗有奸情!” 赵书晴厉声道:“王爷,话可不能乱说!我娘家虽已落败,但夫家还在朝堂,担此污名,任谁都不会忍气吞声!我这是好心提醒明王,做事三思。总归是您的人,何必急于一时,您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书晴目光扫过文萧曼:“可别被有心人利用了。” 文萧曼指着赵书晴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书晴冷眼相向:“什么意思,秦夫人心知肚明!事实俱在,非要闹得难堪,传出去丢的是秦家脸面,损的是明王威信!秦夫人此举,可谓一举三损!” 赵书晴起身,整理衣裳,拿出药单子:“秦大人,明王,今日书晴多管闲事,还望二位思量。如今京城诸事繁杂,切莫引火上身。” 明王气得脸色通红,紧握拳头,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赵书晴,心中既恼恨她的威胁,又对她的话有所忌惮。 秦英彦眉头紧锁,沉默不语,文萧曼察觉到秦英彦的异常,她慌乱道:“老爷,您别听赵书晴胡言乱语……这事,本就没有那么……” “文阁老到。”门口的管家高喊一声。 文萧曼听到是自己大爷到来,面上尽是喜色,看向赵书晴的眼中透着得意…… 第57章 这孩子是谁的 秦府正堂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文萧曼听到通报声,脸上难掩喜悦之色,忍不住往前急切地迈了一步:“大爷爷。” 文阁老面带微笑,迈着沉稳的步伐,边鼓掌边走进正堂,脚步声在寂静的堂内回荡着,哪怕他表现出来和蔼无害,可是上位者的周身气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侯夫人所言甚好。” 赵书晴朝着文阁老行礼:“文大人过誉,只是,妇人愚见罢了。” 文阁老淡淡扫了赵书晴的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还不等赵书晴有所反应,文阁老便把注意力放在秦英彦身上:“秦大人。” 秦英彦与明王齐齐起身,迎了上去,秦英彦率先说道:“文大人,今日何事光临寒舍?” 文阁老笑道:“还不是为了我这不省心的孩子,给你们秦家添乱了。” 秦英彦还未有什么表示,文萧曼便不满道:“大爷爷,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明是她自己执意撞墙,又没人……” 不等文萧曼说完,文阁老猛拍桌子,“啪”的一声,在寂静堂内格外刺耳,文萧曼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文阁老怒道:“你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吗!”转头对秦英彦,略带歉意道:“都怪我管教不力,让秦家内宅不宁。秦大人若想休妻,我理解,马上带这逆女回去。” 文萧曼瞬间僵住,大爷爷此举让她始料未及,满心难堪。她本能张嘴欲辩,迎上文阁老冰冷眼神,那到嘴边的话,便如鲠在喉,只能硬生生吞了回去。 赵书晴寻了个借口告辞。 出府的路上,寒风萧瑟,冷风灌入衣领中,她拉紧披风,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体内,让她心中那一抹沉重消散不少。 这件事情文萧曼做错了,秦英彦虽然没有明说,心中多少有想法。 文阁老此次前来,看似要秦英彦休了文萧曼,实际是袒护,断了秦英彦日后借着此事发难的。 迈过高高的门槛,踏出秦府大门,刚调整好的心情被一道呼唤声给打乱了。 “书晴,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策州在不远处,身边站着凌华霜,快步上前,眼底满是讶异。 赵书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平静,解释道:“文心出事了,我心中担忧,便来看看。” 沈策州来此路上便对秦家事情略有耳闻,具体事情并不大清楚,按照明王那人品性,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沈策州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人家家事,你莫要掺和。” 赵书晴并未辩解,轻轻点头,温顺道:“是。” 与他多说无益。 沈策州交代两句便踏入秦府大门,凌华霜并没有跟随,反而站在秦府大门台阶上,回首看着远去的赵书晴,唤道:“赵书晴。” 赵书晴停下脚步,侧眸冷淡回应:“凌小姐何事?” “你可知,今日我为何会与策州来此?”凌华霜眼神冷厉,言语带着几分质问。 赵书晴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侯爷与凌小姐做事向来有分寸,我无需知道太多。若是凌小姐有意想让我知道,自然会跟我说。” 此时,在秦府内的沈策州正站在一处回廊拐角,虽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却能隐隐听到她们的对话。 凌华霜冷声道:“赵书晴,你装什么!前些日子,若不是你处理事情不当!我何须与策州为此事奔波!” 赵书晴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前几日曲家的事情,沈策州丢的是什么? 内阁的位置。 新皇对明王格外纵容……所以,凌华霜这是要来找明王? 她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凌小姐能为自己未婚夫如此出谋划策,我替侯爷感到欣慰。”她抚平披风皱褶,接着道:“凌小姐的手段与处事,自然不是我能比拟的。不过……这一切,也得等凌小姐过门了再说。” 凌华霜微微仰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眼神中却透着几分锐利,毫不示弱地看向赵书晴,冷声道:“赵书晴,收起你的惺惺作态!我原本给你几分颜色,没有想到你会如此不要脸!今日在此最后一次提醒你,往后做事多费点脑!别以为我凌华霜好欺负!” 赵书晴这才没忍住笑了,旋即收敛笑容,眼神也格外的冰冷:“凌华霜,你少在这里吓唬我。曲家的事情,我便不信你没有半点风声,那时你躲在凌府不露面,现在你在这里叫唤什么!凌小姐,你忍我许久,我何尝不是!” 凌华霜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脸色也顿时冷了下来:“赵书晴,你少在那里挑拨!我若不是还未过门,这侯府上下哪里有你赵书晴的事情!” 赵书晴嘲讽地看着她:“凌小姐之前信誓旦旦说,不屑掌家权,如今说这,不显得可笑吗?” 凌华霜恼羞成怒,柳眉倒竖,怒道:“若非你的办事无能,我岂会看中这区区的管家……” 话说到此处,凌华霜突然感觉胃部一阵翻滚,她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无声呕了一下,察觉到赵书晴的目光,忙伸手捂住嘴巴,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意。 清水见状,惊慌失措地冲上前,结结巴巴地解释:“定……定是今早上的饭菜太过寒凉,让小姐胃不舒服了。” 赵书晴往上走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面上却依旧淡然:“凌小姐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凌华霜强忍着不适,狠狠瞪了赵书晴一眼,咬牙道:“不劳你费心!” 这时,沈策州在府内等得不耐烦,也怕两人真正吵起来,走了出来:“华霜,该走了。” 凌华霜转身就走。 赵书晴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只觉得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太过荒谬了。 凌华霜若是怀有身孕,那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孩子是沈策州的。 赵书晴摇了摇头,不可能,凌同和不会给沈策州机会,凌华霜在晋安侯府也未与沈策州同房…… 凌华霜如此骄傲的人,也不会愿意为成亲与沈策州…… 再者便是这孩子不是沈策州……,赵书晴连忙否定这个想法,要是真的这样,可是欺君之罪,凌华霜不会这般傻,一定是她多想了。 或许真如她所说,只是身体偶感不适罢了。 然而,心中那一丝疑虑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赵书晴微微皱眉,决定暂且放下此事,她裹紧披风朝着晋安侯府走去。 第58章 站住!赵书晴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婆婆 赵书晴刚迈入清芷苑院门,脚步陡然一顿。 前方小亭中,沈老夫人手捧手炉,身披大氅端坐其上,瞧模样已等候多时。 见她归来,沈老夫人一改往日的不满,笑意和蔼地招手:“书晴,回来了。” 自凌华霜定下亲事后,沈老夫人鲜少这般和蔼。赵书晴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从容上前行礼:“老夫人,您找儿媳何事?” 沈老夫人拉她坐下,为她斟茶,满心感慨:“自你嫁入府中来,府中诸事顺遂许多,我深感欣慰。我这身子骨能有今日,也得亏你悉心调理。“ 沈老夫人拉着她温声细语,满嘴夸奖,把她说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 赵书晴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沈老夫人见她不应,语气渐冷,可想到所求之事,又软下态度,直接道:“朱骜那孩子关在柴房几日了……” “两日。”赵书晴立刻纠正。 沈老夫人嘴角抽了一下,继续道:“朱骜虽然有错,如今也算知错能改了。” 知错能改?两日他能改什么?简直荒谬。 沈老夫人见她又不搭话,脸色愈发难看,正要发作,赵书晴先一步开口:“老夫人,您有话不妨直说。” 既不愿顺意相从,休怪她不留情面,沈老夫人不再迂回,沉声命令:“朱骜阴婚一事,你去劝劝策州,传出去让人笑话!” 赵书晴冷静道:“老夫人,侯爷的决定并非意气用事。朱骜当着那么多人面放下话来,再者作为玷污曲姑娘的罪魁祸首,他在曲姑娘死后还能兑现诺言,传出去,对他,对侯府声誉都有益。” 沈老夫人听闻,眉头紧锁,冷哼道:“话虽如此,但阴婚终究是不合常理之事。朱骜年纪轻轻,怎能就这般草率地与一个死去的姑娘结亲,这传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我们侯府?” 赵书晴不紧不慢地道:“老夫人,阴婚看似荒唐,实则是挽回侯府信誉、保全朱骜的最佳良策。且不论,城中百姓如何看待晋安侯府,单论侯府过往那些老兵如何看待?这次阴婚,不是给曲家交代,而是给还在朝中的那些沈家军交代。再者,朱骜也能经过此事,往后行事亦可三思而后行。” 沈老夫人心下有些动摇,可想到朱家独苗,还是狠声道:“书晴,朱骜是朱家独子,真行阴婚,日后如何立足?你必须劝策州另想法子,别毁了孩子前程!” 朱骜吃喝嫖赌,不求上进,何来前程!简直可笑!赵书晴从秦府回来,心中本就不顺,面对沈老夫人胡搅纠缠,她满心疲惫,当下也不再劝: “老夫人,您若是对此事不满,尽可去找侯爷,寻我无济于事!若无其他事情,儿媳还有事情要做,先行告退!”朱骜受此惩戒,也不过是小惩大戒罢了。 沈老夫人用力把茶盏一搁,发出剧烈的声响,因为过分用力,陶瓷茶盏与石桌相碰,碎裂开来了:“站住!赵书晴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婆婆!” 赵书晴停住脚步,背对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道:“阴婚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论,这孩子寒冬腊月的关在柴房两日也够了,你去把他放出来!” 赵书晴回头:“老夫人,朱骜如今好好活着,曲家姑娘可是被河水冲撞面目全非,尸骨未寒……” 沈老夫人打断,那日对曲家姑娘的少许怜悯已经消失:“人都死了,你还揪着不放作何?去把人放了,若是策州提起,便说你放的。” 沈老夫人起身整理一下大氅便要离开,越过赵书晴冷声道:“我方才所言,你可听明白了?” 赵书晴看着沈老夫人离开清芷苑,兰儿忧心上前询问:“小姐,我们真的要放了那朱家少爷吗?” 赵书晴沉默片刻,扬起一丝嘲讽的笑:“不放,为何要放,沈老夫人明知侯爷不会放人,所以打算把这个责任给我。我明知如此,为何要放?” 赵书晴抬头看去,侯府已经布置大半的红布,转身朝着主屋走去,这时仆人来报,沈策州回来了,要见她。 主院书房内,沈策州与凌华霜低声说着什么,赵书晴敲门踏入,两人顿时噤声,她观两人的神情,眼角眉梢皆是愉悦,想来秦府一趟,有收获。 赵书晴径直走到沈策州面前,垂眸福身:“侯爷,寻我何事?” 沈策州微微点头,说道:“我方才在秦府谈事,恰逢秦小姐醒来,知你挂念,便告知你一声。不过,秦小姐对明王有所误解,你作为她好友,得与她好好说说。” 赵书晴听到秦文心醒来,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段,放在袖子下的手,一点点攥紧,明王做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情,秦文心想来心中过不去,便闹着不愿嫁。 她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嘴角微微抿起。她瞬间明白,沈策州与凌华霜定是与明王做了交易,才会让她去劝秦文心。 短暂沉默后,赵书晴抬眸,直视沈策州转移话题:“侯爷,方才老夫人找我,要我把朱骜从柴房放出来。” 沈策州还未说话,凌华霜眉头一皱:“放出来作何?只会败坏侯府名声!” 凌华霜对朱骜也是深恶痛绝。 凌华霜与赵书晴难得站在同一条线上,“凌小姐所言甚是。侯爷,我该如何回复老夫人?” 沈策州不耐烦摆摆手,他现下没有心思去管朱骜,“娘那边我只会去说,秦小姐那边你也得多费点心。” 赵书晴心中几番思量纠结,最后抬眸看着眼前二人,扬起唇角:“我自当尽力而为。” 回到清芷苑后,兰儿急切问道:“小姐,您真的要劝秦小姐吗?” 赵书晴疲惫躺在摇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明王的亲事,是她自己点头应允的,事到如今,退是不可能退了。文心心中也是知道,只是,这事她要是不闹,往后明王只会欺她更甚。我若是与他们争辩起来,反倒是无法替文心出谋划策,这般也好……” 赵书晴踩住摇椅脚踏,“兰儿,你带着兄长剑法问问萧王爷,是否感兴趣?” 第59章 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申时初,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氏单薄的身影被斜映在侯府朱红色的大门上,那影子显得格外扭曲与孤寂。 她身形瘦弱,衣衫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中满是悲凉与无奈,就这般直直地跪在侯府门前。 前院管家满心苦涩,暗自叫苦不迭,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晋安侯府门口三天两头出事,再这么下去,他这个管家的位子怕是坐不稳了。 沈策州刚因赵书晴应下劝秦文心之事而松了一口气,门房便匆匆来报,说朱骜的妻子林氏跪在侯府大门不肯离去。 凌华霜面无表情地吃下一个酸橘子,随口道:“你这外祖家该趁机教训下,这般闹事,迟早拖累你!” 沈策州心下烦躁,拉着凌华霜朝着侯府门口走去:“这朱家就没个消停的。” 二人前脚刚到侯府门口,沈老夫人也匆忙赶到。看到林氏跪在地上,她心中暗叫不好,抬头瞧见自己的亲爹坐着轮椅一脸决绝,似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沈老夫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凌华霜环视一圈,未见到赵书晴的身影,便吩咐身旁下人:“去把你们夫人请来。” 清芷苑里,赵书晴听到此事,神色淡然,不为所动。 兰儿忍不住问道:“小姐,您真的不去?” 赵书晴正吃着饭菜,今日她忙得团团转,午膳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为何要去,凌小姐不是自诩处理事情得当吗?此事就让她去面对,我何至于出面替人当靶子。” 侯府门口的气氛并不如清芷苑的轻松惬意,沈老夫人怕儿子动怒,赶忙走到父亲面前:“爹,您这是何苦?有话进屋说,在外,岂不是被人看笑话来。都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好商量。” 老太爷握着轮椅手柄的手颤巍巍的,却仍咄咄逼人:“这得问问你的好儿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外祖!如今他长本事,不需要我们朱家扶持,就可以随意践踏我们朱家!今日放下话来,朱骜放还是不放!” 站在老太爷身后的朱耀光忌惮沈策州权势,倒是把话放软了几分:“策州啊,不是我们要为难你,老朱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万不能出事。” 沈策州还未说话,只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冷笑,凌华霜声音传来:“来人,抬进去!” 她心中冷笑,就不信这朱家人还真敢在侯府撒野闹事! 老太爷气得满脸通红,颤抖着手指指向凌华霜,大声呵斥道:“男人说话,哪有你这妇人插话的份!” “策州!”凌华霜言辞冷峻,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沈策州脸色不好看,利益相比,他更不愿意凌华霜生气,顿时冷下脸来:“抬!” 沈老夫人见状,赶忙伸手去拉沈策州的衣服,试图劝阻,却被沈策州不耐烦地挥开。 “你们!你们!”老太爷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侍卫死死按在轮椅上,强行抬进侯府中,心中的愤怒与无奈几乎要将他淹没。。 朱耀光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路过林氏时候,发泄怒火,一脚将她踹倒,恶狠狠地道:“你丈夫在里头受苦,你就给我老老实实跪着!他什么时候出来,你什么时候才能起身!” 林氏麻木地爬起,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继续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众人移步至侯府大堂,压抑的气氛愈发浓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策州,我看你还是把朱骜放了。” 凌华霜听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沈老夫人见状,心中不悦,微微皱眉看了过去。 沈策州赶忙开口解释,言辞间带着几分无奈与忧虑:“放,自然是要放朱骜的,只是绝非当下。朱骜犯下如此严重的过错,整个京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咱们晋安侯府呢。你们有所不知,我这两日在朝中,御史弹劾都是此事,我关他其实是为他好!” 朱家人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一些,也知道这次朱骜牵连沈策州。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朱耀光问。 沈策州略作思忖,缓缓说道:“待阴婚之时,便放他出来。那曲家姑娘的遗体还暂存于义庄。你们回去后,选定吉日,将此事办妥。” 老太爷一听,顿时急了,大声反对:“不行!朱家嫡子,怎能娶这等……这传出去,往后我朱家还有何颜面立足!” 凌华霜冷笑一声,讥讽道:“把人害死了,还妄图全身而退?你们老朱家,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沈老夫人缓缓开口了:“我倒是有一计,可缓解此事的燃眉之急。赵书晴二哥不是伤势严重快死,让他替朱骜娶了那姑娘,也算是一门好亲事。” 此话一出,大堂内一片寂静,沈策州按了按眉头刚想反驳沈老夫人,此计荒唐!绝无可能施行! 哪知,凌华霜却拍手叫好,眼底皆是算计:“老夫人妙招啊。去把赵书晴请出来,好好商量商量。毕竟是一桩喜事不是吗?” 说罢,她懒洋洋地往后靠去,心中暗自思忖:赵书晴不是不愿出来吗?现在,可由不得她了。 半晌后,赵书晴来了,她踏入大堂,所有视线都向她而来,一阵风吹过,大堂烛火摇曳,照在众人脸上都显得不怀好意。 赵书晴摩挲着手炉,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 丫环上前取走披风,赵书晴行礼:“老夫人,侯爷。”又对着朱家打过招呼,最后落在凌华霜身上。 “凌小姐。” 凌华霜面带微笑,那笑容里都是诡谲:“赵书晴,有一件大喜事要与你商量。方才老夫人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你二哥伤势严重,想来命不久矣,不如让他替朱骜成了这场阴婚,一来能冲喜,二来,若是有什么意外,到下面也有个伴不是吗?” 赵书晴摩挲手炉的手用力一捏,脸上淡然少了几分:“老夫人果然深谋远虑,连二哥亲事都安排妥当。只是,此事怕有心无力,我二哥乃是朝廷重犯,如今关押在牢,于情、于理、于法都无法出来拜堂成亲!“ 赵书晴对着沈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有心了。” 凌华霜看着她此刻还能淡然,笑了笑:“确实,按照常理来说,此事万不可能!但是……” 她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在众人催促的眼神下,她这才缓缓轻声说:“若是圣上允了呢。” 第60章 仇旧恨一起算 凌华霜话音落下,赵书晴那一贯淡定的神情瞬间有了裂缝,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着。 凌华霜看到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姿态慵懒,满眼戏谑:“瞧,我说得没错,是个喜事吧。赵书晴不必太过激动,我也是为了我们日后能在侯府和睦相处,提前做准备。”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内心的波澜,随后缓步上前,在沈策州对面坐了下来,努力维持着语气的淡定,目光平静地看向凌华霜:“凌小姐深受圣上喜爱,但,此事恐怕难以施行,我倒是好奇,凌小姐究竟打算如何让圣上应下这等荒诞之事呢?” 话音刚落,凌华霜并未及时回答,大堂内的气氛凝重,隐隐带着几分火药味。 沈策州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心中也有几分好奇凌华霜的回答。 沈老夫人与朱家人则面露欣喜之色,乐见其成 凌华霜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到赵书晴面前,神情倨傲,眼神挑衅:“你不必多问,静候佳音便是。”说罢,她轻轻甩了甩衣袖,迈着轻盈却又带着几分张扬的步伐离开了大堂。 朱耀光眼巴巴的盼着结果,在这死寂的让人窒息的气氛中,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率先开口追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朱家还要准备亲事吗?朱骜今日能不能出来,你们倒是给个准话啊。” 赵书晴没有心思再听下去,起身行礼:“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沈策州心中一紧,下意识地起身想要追上去,目光中满是担忧与急切。 就在这时,沈老夫人那略显威严的声音传来:“策州,你还没有回答舅舅的话呢。”沈策州脚步一顿,无奈地看着赵书晴离去的背影。 夜色沉沉,林氏跪在侯府门口许久了,大门口两盏红灯笼,照亮她面前几块石砖,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膝盖刺进全身上下。 忽然,光线被一个身影遮住,林氏微微抬眸,见到赵书晴,她快速低头,越是狼狈的人,越害怕被人同情与可怜。 赵书晴蹲了下来,给了她一碗热腾腾的粥,解下披风,盖在林氏的身上,离开时候,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林氏浑身一震,还不等林氏做出反应,赵书晴已经离开了。 另外一边,沈策州好不容易打发朱家一群人回去,刚回主院,便看到凌华霜坐在他书房内,姿态悠闲。 沈策州快步走了进去,扫视一圈,见所有文件都在原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你先回凌府了。” 凌华霜靠着椅背,挑眉看着他:“我要是回府了,你今夜能睡得着?” 沈策州拉过椅子坐在书案前:“说吧,你到底作何打算?” 凌华霜坐直身体,双手交叠放在书案上,“我方才吓唬赵书晴的,要一名重犯出来结阴婚,谈何容易。” 沈策州心中一沉,想到赵书晴方才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忍不住开口指责:“你!何以至此吓唬她呢!” \"你心疼了?\"凌华霜冷笑一声,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不过,也不是不能办到。圣上那边你明日进宫探探口风,圣上允了,一切皆好办,若是圣上不允,对我等也无坏处!” “倒也不是心疼,只是不想你们闹得太过难看!”沈策州尽力找补。 凌华霜站起来,当着沈策州的面,随意翻了翻桌面上的文件。 沈策州神情一敛,即将发作时候,凌华霜停止翻动:“此事若能成,也算解了你燃眉之急,进赵家祖坟,总好过进朱家祖坟对吧。” 沈策州心里倒有几分认同,此事试试也无妨,若是能成就皆大欢喜。 次日天微亮,燃了一夜的炭火渐冷。沈策州迅速起床,就着下人端来的热水洗漱后,迎着冬日彻骨寒意上朝去了。 沈策州前脚刚走,赵书晴也醒来,安排好府中诸事,便携礼前往秦府。 在秦府秦文心的院落,赵书晴一进来,就见她坐在长廊,双眼没了往日神采,这模样刺痛了赵书晴。她放慢脚步走向秦文心。 秦文心听到脚步声,抬眸看到赵书晴,扬起一抹笑:“这么早?”赵书晴快步上前蹲下,手轻搭在她脉搏上:“文心,你这是肝郁气滞之症,气血不畅。” 秦文心拉她起来:“不必诊断,我知。” 菲儿搬来椅子,赵书晴落座,待一群丫鬟仆人散去,赵书晴这才问道:“你打算闹到何时?” 秦文心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落梅上:“恐怕还要些时日。” 她若不闹,明王便觉得她好欺,她若不闹,父亲不知她所伤,她若不闹,太过便宜文萧曼。 两人多年好友,秦文心的心中所想,赵书晴也能猜到几分。 “何不闹大一些。” 秦文心诧异看着她,赵书晴浅浅一笑,温柔把她额前碎发往后拂去:“趁着还能闹的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 秦文心认识赵书晴多年,从未在她口中听到这般蛮横发言,她隐隐觉得,赵家出事,终究给了赵书晴几分血性。 赵书晴起身:“不能久待,却能常来。你且好生修养,心中郁气,得发泄才能康健。” 说完就走了。 赵书晴从秦府出来,巡了一趟店铺后,到了与萧慕止约定的时间,迈步茶楼。 茶楼厢房内,收上来的账目,赵书晴随手摆在桌面上,上面的账目可真是一日比一日错乱,这侯府亏空,可从来没有停止过。 萧慕止推门而入,在赵书晴对面落坐,径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捻着茶杯问道:“侯夫人手中还有几件兄长遗物?” 赵书晴:“王爷仿佛对此很有兴致,两次询问了。” 萧慕止喝尽茶水:“嗯,我得算算,侯夫人能请动我几次。”扫了一眼账本:“真是烂账。” 赵书晴也不遮掩,账本仍由萧慕止观看,进入正题:“我确实有事相求。” 第61章 下次,不知夫人要拿什么来换 茶楼厢房内,茶香袅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二人身上。 萧慕止听完赵书晴的话,微微挑眉,身体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搭在椅背,姿态慵懒,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静静等着赵书晴下文。 “我要沈梦行回来。”沈梦行乃是明王嫡子行事风格狠厉,却不似其父那般变态,最主要是,沈梦行曾欠她一条命。 她要沈梦行回来护着秦文心! 如今沈梦行不在京城,赵书晴手中无人,无法寻到他。 萧慕止舌尖顶了顶腮帮,“夫人倒是热心肠,此前为那曲家姑娘操心,如今又要管这事儿。怎么,不做夫人,倒想做那慈悲为怀的活菩萨?” 赵书晴先是一笑,而后她缓缓倾身,靠近萧慕止,那双杏眸眼里皆是坚韧,红唇轻启:“要你管。”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厢房内,吹起桌面上账本纸张,发出沙沙声响,静默片刻,萧慕止骤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寂静,也让赵书晴身后的兰儿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自家小姐惹恼这位杀神。 萧慕止一只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哒哒哒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落在人的心头上。 反观是赵书晴不疾不徐,坐姿优雅端庄,浅浅品着茶。 “行!”这是萧慕止的回答。 赵书晴把剑谱放在桌子上,推给萧慕止:“王爷,您的东西。” 萧慕止轻轻扫了一眼,并没有直接去拿,反而倾身上前,“侯夫人的处境不是很好啊,如此涉险与我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赵书晴伸手把他桌面上凉的茶水倒了,给他倒了一杯新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王爷并非无情之人。王爷与兄长交情颇深,想必也不会忍心看旧友妹妹深陷险境。” 萧慕止拿起剑谱:“这本剑谱,我就收下。下次,不知夫人要拿什么来换。”语毕起身欲走。 “王爷,我这里还有一幅兄长字画,还想请你帮个小忙。” 萧慕止闻言,脚步稍滞,侧眸看着赵书晴,阳光把她整个人都照得十分柔和:“姑且说来听听。” 一刻钟后,萧慕止离开后,赵书晴微微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着,不知方才萧慕止承诺的事情,会进展如何,她万不能让二哥受到这等侮辱! 这时,兰儿贴心地换了杯新茶,轻声的询问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小姐,大少爷似乎从未留下字画?”到时候,哪里来的字画给萧王爷啊? 赵书晴闻言抬眸看向兰儿,眼底皆是狡黠的笑意:“留了,怎么没留。我留了就是留了。”萧慕止又不住在赵府,他怎么会知道赵承煜有没有留字画! 兰儿突然想到小姐的字与画都是大少爷教的,且神韵颇似,难不成小姐打算……想到此处,她忽然间捂住嘴巴。 赵书晴喝尽茶水,把茶杯搁置在桌面上,兰儿忙取过披风,替赵书晴系上。 二人沉默片刻,兰儿看着赵书晴,忍不住又问:“小姐,为什么萧王爷会如此执着大少爷所留下的物品?” 赵书晴其实也疑惑,哪怕兄长与他是故交,但,按照她对兄长的了解,这二人想来交情也是一般。 “谁知道。”只要他愿意收,能帮忙,有些事情何至于深究呢。 赵书晴推开厢房离开茶楼了。 此时,上完早朝的沈策州,心事重重地借故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中,沈策州鼓足勇气把赵承弼借阴婚冲喜一事提了一嘴。 新皇原本批改奏折的手一顿,抬头,满脸诧异:“你说什么?” 沈策州深知新皇对赵家心存忌惮与不满,心中略有紧张,但话已出口,他硬着头皮,再次上前,躬身道:“圣上,赵承弼虽犯下重罪,但念及其兄赵承煜曾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如今赵承弼在狱中病情严重,恐不久于人世。民间素有阴婚冲喜之说,虽无依据,但或许能给赵家人一丝慰藉,也彰显圣上对功臣之后的体恤之情。” 新皇眉头紧皱,视线落在沈策州的身上,满是探究。他微微沉吟,眼底倒是露出几分兴味:“阴婚?冲喜?” 然而,如此荒唐的提议,新皇并未动怒。沈策州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 新皇把朱笔一丢,站起身来:“今日朝堂上,你因外祖家一事,遭到御史们的轮番指责,转手把这事推给了赵家。你就不怕,朕允了,更加引起御史们的抗议与谩骂?” 沈策州躬身更低,“臣提出此意,绝无私心,只是念在家中夫人,所以……” 新皇抬手制止沈策州的话:“冠冕堂皇的话就别说了,容朕考虑一番。” 新皇让沈策州近日做事稳妥一些,切勿再让御史抓住把柄,沈策州连连称是,便退了下去。 新皇半眯着眼睛,沈策州一走,太监总管安公公上前,低声询问:“圣上,侯爷此计不妥,若是圣上允了,想必会遭受御史们的口诛笔伐。” 新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眼中闪过一抹厌烦:“哼,朕岂会不知这其中利害?那赵承煜,活着的时候就处处与朕作对,全然不将朕放在眼里。如今他虽死,朕对赵家的厌恶可丝毫未减。” 新皇微微眯起眼睛,踱步沉思片刻,接着说道:“不过,朕如今根基未稳,不能与御史明着来。此事借着朱家由头办,你去告知沈策州,让京兆府府尹暗中配合,不许泄露半分!” 安公公低头:“是!奴才这就去!”退出御书房,开始着手安排调动,等一切妥当后,天色已经晚了。 安公公不惊动任何人时,来到晋安侯府与沈策州见面,告知此事。 沈策州嘴角的笑还未扬起,便有下人匆忙来报:“侯爷,侯爷不好了,朱家老爷被,被林氏杀死了!” 第62章 不得不承认,萧慕止帮了她很多 漆黑如墨的夜幕沉甸甸地压在京城的上空,白日里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冬日的夜晚,街道很快就变得冷清寂寥,朱家侧门上两盏红灯在寒风中来回摇曳。 “砰!”侧门猛地被撞开,朱耀光光着身子,面色惊恐万分,发疯一般从朱府冲了出来。 他眼神慌乱,身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在他身后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嚷着,脚步踉跄,一张脸因恐惧而扭曲狰狞,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追赶他。 路过卖糖水的大伯原本正弓着腰,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摊位。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手中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转身想要跑,却被朱耀光死死拉住。“救……救……” 朱耀光刚喊出两个字,一把匕首便穿通了他的腹部,声音戛然而止,白花花的肉体,倒在地上,躺在血泊之中。 林氏像发了疯一样,面容麻木,手上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刺入朱耀光的身体。 卖糖水的大伯终究没有忍住惊恐,一声尖叫划破了京城的黑夜。 晋安侯府得到消息时,林氏已经被刑部缉拿归案。 她跪在刑部衙门大堂上,衣服凌乱挂在身上,发髻乱得不成样子了,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这些都是长期遭受虐打留下的伤痕。 沈策州赶到刑部衙门,刑部尚书吴大人把他拉到一旁,说道:“五城兵马司送来的人,听闻当街杀人,罪证确凿,还有目击证人!” 吴大人与沈策州乃是邻居,两家虽无深交,但相处还算和睦,这次吴大人便卖个人情,事先给沈策州通个气。 吴大人把案牍递给沈策州,对他们而言,这并非什么大案。 朱耀光与朱骜长期欺辱、虐打林氏,林氏不堪凌辱,最终奋起反抗,当街刺死了朱耀光。 然而,明面上是这样,暗地里却疑点重重。为何朱家护院一个都不在?为何五城兵马司会在那时临时调动,致使那条街无人阻止惨案发生? 沈策州问:“吴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林氏?” 吴大人回答:“按律当斩!” 沈策州盖上案牍,交还给吴大人,说道:“多谢吴大人告知,吴大人按规办事,本侯毫无意见。” 说罢,沈策州看都没看一眼不远处的林氏,转身离开刑部衙门。踏出衙门那一刻,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伸手硬生生掰下一旁石狮子的耳朵。 平复心情后,沈策州再次迈步离开。他心中疑惑,林氏受欺负这么多年,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这背后究竟是谁,有这般大的本事,能调动五城兵马司,还能让朱家护院全部消失? 沈策州脚步一顿,脑海中浮现出赵书晴的脸。据下人告知,赵书晴曾在朱家闹事时与林氏接触过。 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这个念头,如今赵家已沦为阶下囚,赵书晴还得依靠他,所以她绝不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 那究竟是谁呢?难道是安高韵?还是其他什么人?沈策州又想起一些政敌的面容。 沈策州这边还没查清楚的事,皇宫里的那位已经查明白了。 御书房内,新皇坐在龙椅上,静静地听着安公公汇报:“老奴听闻朱家出事后,特地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发现其中有萧慕止的踪迹。” 新皇原本悠然半眯的眼睛骤然睁大,说道:“萧慕止为何要帮那林氏?难道朱家有朕不知道的隐情?查!彻查到底!” 安公公领命退下时,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侯爷提议的阴婚一事……” 新皇冷笑几声,脸上满是怀疑:“停了!朕还记得,当时萧慕止在沈家过了一夜,说不定这两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朱家那个不是死了吗?刚好在下面有个伴。” 安公公知道新皇把朱家人认错了,心中微微一怔。但新皇平日里日理万机,对朱家这样的小家族本就不会太过关注,朱家谁娶阴婚,与他无关。 天亮了,京城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街道上的血迹已被清洗干净,昨日的惨案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晋安侯府清芷苑,赵书晴得知这个消息后,枯坐了一夜直至天明。阳光冲破云层,照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睛。 “小姐,天亮了。” 赵书晴垂下眼眸,洗漱过后,便拿着字画出门了。 坐在马车上,赵书晴的心绪依旧不宁,她没有想到林氏会杀了朱耀光,她也从未想过让林氏如此…… 她只是告诉林氏,明日若是放火,便能带她离开朱家。 她要只不过是朱家大乱,她跟萧慕止做交易,支开朱家护院,调走五城兵马司,给林氏一条生路。 朱家一乱,萧慕止便有插手的痕迹。圣上本就忌惮萧慕止,一旦认为萧慕止与朱家有所联系,就会撤销让二哥代替朱骜娶阴婚一事。 她从始至终,算计都是萧慕止。 赵书晴来到京城郊外与萧慕止见面,把承诺的字画交给他。 萧慕止接过,摊开来看,心中好笑:这仿得确实有八分相似。坦然收下,并未拆穿。 见她沉默不语,转身要走,萧慕止开口了:“侯夫人,这是生气了?” 赵书晴脚步未停。 萧慕止弹了弹粘在衣摆下方的草碎:“侯夫人,百密必有一疏。林氏之事并非你的过错。” 赵书晴回首看向萧慕止,佯装不知他所言:“王爷话语深奥,书晴不知所云。” 萧慕止轻轻一笑,目光似有沈亦底看着赵书晴,“赵书晴,如今事已至此,咱们不妨坦诚些,说不定,日后,你还有字画与我交换呢?” 赵书晴:“……”她看着萧慕止的笑容,不知他心中所打算。 不得不承认,萧慕止的出现,帮了她很多。 赵书晴沉默片刻后,扬起一丝笑容,上前一步,眼底多了几分真诚:“萧王爷所言甚是,家兄留下不少东西,想必日后,萧王爷会有兴趣。就是不知王爷想知道什么?” “书晴!你与何人在说话!”背后传来沈策州的呼唤声,赵书晴心猛地沉了下来,转头就对上凌华霜与沈策州探究的眼神! 第63章 你大可让侯爷休了我 听到沈策州的声音,赵书晴心下一阵慌乱,心脏仿佛敲鼓般剧烈跳动,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 此刻,脑海中思绪翻飞。她深知,沈策州对萧慕止向来敌意极深,对自己与萧慕止的接触更是满心不悦。 就在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下,该编造怎样的说辞,才能打消沈策州的疑虑呢? 赵书晴满心揣测之时,下意识地回头,却惊觉原本站在对面的萧慕止,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不等赵书晴弄明白萧慕止是如何做到的,沈策州已带着满脸疑惑,快步朝她走来:“书晴,我在问你话呢!你刚才与谁……”话未说完,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赵书晴对面空无一人。 赵书晴迅速调整心情,扯出一抹苦笑,说道:“昨日听闻朱家出事,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难受得很,便出来透透气。方才正与身边兰儿说着话,没想到侯爷您会来,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说罢,她转身看向凌华霜,“凌小姐,今日好兴致。” 沈策州听闻赵书晴的解释,并未立刻回应,目光仍在四周逡巡,似乎在寻找萧慕止的踪迹。 凌华霜则轻哼一声,眼神中满是怀疑。短暂的沉默后,沈策州将视线重新落回赵书晴身上,神色复杂。 其实,沈策州与凌华霜此番出来,本就是为了商讨朱家一事以及萧慕止为何要插手朱家的事情?他们查不到林氏与萧慕止有何接触,难道林氏是萧慕止安插在朱家的细作? 沈策州又想到府中的沈老夫人,哭着喊着要他把林氏碎尸万段,而朱家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爷,也听闻此事后一病不起。 沈策州眉头紧锁,脑海中关于萧慕止与朱家之事的头绪如乱麻般纠结,越理越烦。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正欲开口说话时,凌华霜微微侧身,目光如炬地看向赵书晴,抢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夫人对朱家一事如何看待?” 赵书晴朝前慢慢走着,寒风撩起她的裙摆,她神色凝重地说道:“如今晋安侯府处在风口浪尖处,先有朱骜强辱民女,后有朱耀光欺凌儿媳,侯爷,当断则断,朱家不容包庇!传出去,晋安侯府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百姓们的唾沫星子,足以将侯府淹没。侯爷!” 沈策州闻言,心中略有些意动。 就在此时,就闻凌华霜冷笑几声:“赵书晴所言倒是不假!但是,避重就轻未免太过?且不论朱家如何畜牲,这只是明面上的。我可是听闻,在林氏动手之前,你曾与她私下接触,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猫腻?林氏杀害朱耀光,谁得益处?林氏若是要反,为何之前不反?偏要等到我提起让你二哥替娶,她便反了?” 赵书晴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凌华霜,目光清冷:“凌小姐这是怀疑我?” 凌华霜也站定与她四目相对,盛气凌人:“京中人人都传赵书晴聪慧过人,我想玩弄人心,你也是有一手!” “证据?!”赵书晴怒极反笑,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凌小姐不过上唇碰下唇,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将一盆污水泼过来?污蔑人竟如此容易!” 两人针尖对麦芒,对峙间火药味十足,直听得沈策州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终于,他忍不住怒喝道:“够了!你们不要吵了!” 沈策州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带着几分责备,看向赵书晴,“书晴,你平日里向来温和有礼,为何这几日对霜儿如此无礼?我将晋安侯府诸多事务交托与你,皆是出于对你的信任,认定你有容人之度。可你如今这般模样,叫我如何能放心继续信任你!” 赵书晴在沈策州呵斥中缓缓垂眸,沈策州见她如此心中到底有几分不忍。 其实他觉得赵书晴分析也并无过错,也是凌华霜挑衅在先。 沈策州想到这里,想要给她几句软话,让她先回晋安侯府,刚吐出一个字:“你……” “哈哈……”忽闻赵书晴一阵笑声,打断了沈策州的温声软语:“你以为我稀罕晋安侯府管家权?侯府府内问题诸多,你却视而不见,侯府亲宗关系错综复杂,你却置之不理!桩桩件件,哪一桩不是积重难返?我赵书晴自问接受管家权后,每日殚精竭虑,一心整顿侯府,今日还要遭受这莫须有之罪!” 赵书晴猛地甩袖,决然道:“这管家权你若想收便收回!”走了两步,又回首,目光冷冷地看向凌华霜:“凌小姐要是觉得日后我挡了你的路,你大可让侯爷休了我!也省得我在这受气!”语毕,她大步离去。 沈策州身体微微一动,也听到身边的凌华霜的笑声:“这就是你口中的温柔贤淑?这是说两句便装不下去了?” 沈策州想要呵斥几分,对上凌华霜的眼眸,顿时把话压了下来,想着等晚些时候回府,在与赵书晴好好谈一谈。 此时的晋安侯府内,沈老夫人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沈策州回府,不禁怒从心头起。带着自己院落的仆人,脚步匆匆、气势汹汹地朝着关押朱骜的柴房走去。 守在柴房门口的侍卫上前一步:“老夫人,侯爷有命,不能放。” 沈老夫人用力拨开侍卫,声色俱厉:“侯爷若是问责,尽管来找我这老太婆!我老朱家如今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难道还要我老朱家绝后不成?都给我滚开!” 侍卫们见沈老夫人这般架势,心中畏惧,半推半就地便让沈老夫人带人冲进了柴房。柴门一开,朱骜便扑上来,抱住沈老夫人痛哭流涕:“姨奶奶,我爹,我爹是不是被那个贱人害死了!” 沈老夫人听闻,不禁潸然泪下,悲恸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啊!走先跟姨奶奶出去!” 沈老夫人拉着朱骜往长鹤院走去。 朱骜沐浴更衣后,便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其实这几日,沈策州虽然没有给朱骜山珍海味,但也不至于饿着他。 是朱骜自己挑剔,不愿吃,这才把自己饿着了。沈老夫人见状心疼不已,朱骜问起事情来龙去脉,难免会提起赵书晴。 沈老夫人一说到赵书晴,就忍不住埋怨道:“说来说去都怪她,要是她早劝你表哥放你出来,那林氏还敢对你爹下手,你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说到这里,沈老夫人再次哽咽,低着头擦拭着眼泪,却没有发现朱骜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第64章 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凌华霜多次莫名挑衅,言语与行为不相符,这让赵书晴心中难免有些愤懑。 气冲冲离开沈策州与凌华霜后,直接上了马车,一掀开厚重的棉帘,对上就是萧慕止那张英俊的面容,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稳住心神,这才把尖叫声硬生生咽了回去,带着几分怒气,进入车内。 马车缓缓启动,车轱辘碾过路面的石子让马车轻微摇晃,赵书晴抓住一旁的把手稳住身形。 萧慕止见状,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侯夫人莫要生气,外头驾车的马夫是我亲信,绝对可靠,你的贴身丫鬟也在外头守着,不会让旁人靠近。今日之事,定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您的名声,自然也不会受到丝毫损害。” 赵书晴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些许,脸色也随之好看许多,哪怕如此,声音也冷硬些许:“王爷此番行为,着实太过鲁莽了。万一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萧慕止一双好看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带着些许狡黠的笑意,他悠悠开口道:“侯夫人那般算计我,我若是就这般离去,岂不是划不来?“ 赵书晴刚要找寻借口掩盖过去,便听到萧慕止柔声道:“侯夫人,我还以为我们方才已经达成共识了。” 赵书晴心念一转,略带几分歉意道:\"此事确实迫不得已,还请王爷见谅。实是因凌华霜与沈策州竟提议那等阴婚之事,牵扯诸多,我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算计王爷。”便将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萧慕止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中透着几分的审视,静静聆听着赵书晴的每一句话。 她的叙述不长不短,其间巧妙地掺杂着自己的见解,试图悄然误导他的判断,话语中的小心机隐匿得极深。然而,这一切却没能逃过萧慕止的敏锐察觉。 因,赵书晴兄长赵承煜曾也这般使用过,萧慕止当年在赵承煜那儿吃过一次亏,自然不会在赵书晴身上吃亏。 等到赵书晴说完,萧慕止这才开口:“此事听着荒谬,可按照新皇品性,倒是也有可能施行。凌华霜何时变得如此能够洞察圣上心思?” 最后这句话,意味深长。赵书晴闻言,不禁侧眸看向他,眼中满是询问之意,想要探寻此话背后的深意。 萧慕止却已转移了话题:“往后,侯夫人若有什么想法,无需这般大费周章。若想算计我,大可以直接与我说。这京城的浑水,我向来就爱搅和。” 说着,萧慕止微微侧身,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轻轻递到赵书晴面前。赵书晴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精致的口哨。 萧慕止看着赵书晴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说道:“侯夫人,这口哨你且收好。若是往后还需交易,只需吹响这口哨,我的人听到便会来寻你。” 不等赵书晴回话,萧慕止已经掀了车帷下了马车。 马车也就停了一瞬,再次摇晃前进,赵书晴握紧掌心口哨,也不知此物是福还是祸。 赵书晴回到晋安侯府,一瞧见张嬷嬷站在侯门影壁等她,她就十分厌烦,刚要装作没看到离开,就被张嬷嬷一个侧身拦住去路:“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谈谈心。” 赵书晴瞧着张嬷嬷这架势,若是不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神色,朝着长鹤院走去。 到了长鹤院,就见沈老夫人坐在主位上,面色不虞,也不想多跟赵书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朱骜我放出来了,若是策州问起,你知怎么说。” 赵书晴被朱家的事情弄得满心火气,冷声道:“要说,老夫人自个去说!朱家做了那等事情,坏了侯府名声,侯爷心中有气不知何处发,您老自个不敢去触霉头,就把我往外推。书晴没这福分!另请高明吧。” 语毕转身欲走,躲在屏风后的朱骜闻言怒气冲冲,一个箭步从屏风后转出,手指着赵书晴,大声呵斥道:“你这个贱人!竟敢对姨奶奶如此说话!我朱家落到这般田地,你脱不了干系!” 赵书晴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朱骜,眼中毫无惧色:“朱骜,你不思己过,还有脸在此指责于我?你强辱民女,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不该关在柴房,你应当在牢房中!” 朱骜气得满脸通红,向前跨了一步,作势要殴打赵书晴:“你……你这贱人!老子今日非要打死你……” 赵书晴站在原地看着那举起来的拳头,丝毫不畏惧,冷冷开口:“殴打朝廷命官夫人,你可做下狱准备!你今日一拳,我便不死不休,定要你百倍偿还!” 沈老夫人闻言,立马喝住:“朱骜住手!!” 朱骜的手就停在赵书晴眼睛前方,他的双眼因愤怒而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那只高高举起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犹豫着是否真的要落下。 沈老夫人忙让人把朱骜拉开,赵书晴敢说出来,一定会做得到。 赵书晴声音如寒霜,看向朱骜的眼神带着冰刃:“老夫人若是无事,儿媳退下了!” 沈老夫人摆摆手:“走走走!没一个省心!” 赵书晴微微福身,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长鹤院。出了院门,寒风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因愤怒而起伏的心潮平静下来。 兰儿忧心看着赵书晴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书晴看着如同巨大牢笼的晋安侯府,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等和离之日,但,和离之后,便是好的吗?流放之路,更加艰难。 另一边,长鹤院内,朱骜在赵书晴走后大发雷霆,好在也知道此处并非朱家而是沈家,脾气也就收敛几分。 朱骜愤怒阴森说道:“姨奶奶,我要,我一定要那贱人好看!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第65章 打了就是你 沈老夫人看着暴跳如雷的朱骜,心疼不已。 孩子着实多灾多难,如今朱家全靠他支撑,往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这赵书晴如此不知轻重,这般不留余地地折辱骜儿,怎能不让他生气。 沈老夫人连声安抚着:“骜儿,别气坏了身子,犯不着跟她一个内宅妇人计较,她懂什么呀。改日姨奶奶定帮你好好教训她,定要她亲自来给你赔罪!” 朱骜满脸阴鸷,眼神似淬毒的毒蛇,听着沈老夫人的话,当下并未说什么,但心中的怨恨分毫未减。 他暗自咬牙:这赵书晴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作践我! 与此同时,赵书晴已回到自己的院子。 兰儿憋闷已久,忍不住抱怨:“小姐,他们如今越发过分了,那朱骜算什么,也敢对您这般放肆!” 赵书晴解下发髻,拆下首饰,无意谈论此事:“今日去京兆府牢房,二哥情况怎样?” 兰儿上前轻柔地帮赵书晴卸下头饰,回道:“二少爷还是老样子,依旧昏迷不醒。”接着忧心问道:“小姐,他们会不会又拿二少爷的安危威胁您?” 赵书晴揉了揉太阳穴:“暂时不会。”她从袖中拿出口哨,在手中反复把玩,兰儿见她陷入沉思,不知她心中所想,怕乱了她的思绪,也不再言语。 赵书晴脑海中思绪翻涌,如今侯府的局势复杂,二哥的事又悬而未决,而萧慕止留下的口哨到底藏了什么心思? 赵书晴侧眸看着兰儿,心中叹息,兰儿心思单纯,诸多事情只看表面,她院中虽然仆人丫环忠心,可终究都是侯府的人。 要是文心在这儿就好了,还能有个商量的人。然而,她并不知道,秦府此时也不平静。 秦文心面对文萧曼的挑衅,终是忍无可忍,扬手便是一巴掌。众人皆惊,毕竟平日里她温顺柔和,谁也未曾料到她竟会如此。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文萧曼脸上。 秦英彦得知消息被请回府邸,勃然大怒。 前些天文阁老才来过,今日秦文心就这般对待文萧曼,他该如何向文阁老交代?当下便命令秦文心给文萧曼赔礼道歉。 “我不去!明明是她先羞辱我在前,为何我要去给她赔礼道歉!” “她是你母亲,即便有错,也是你的长辈。” “长辈?”秦文心落泪:“她何时尽过长辈的责任?她做过一件当母亲该做的事吗?我不去,死都不去!” 秦英彦为逼秦文心道歉,取来长鞭,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内心纠结万分。 一边是家族颜面和对文阁老的交代,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他缓缓举起长鞭,手微微颤抖,咬着牙问道:“去还是不去!” 秦文心毫不退缩,眼中含泪,却满是决绝。秦英彦一狠心,挥鞭落下。 一直被娇养的秦文心哪里受得住这般鞭打,最后疼晕过去。 秦英彦心中疼惜,却还是硬着心肠让人将秦文心送回院子,并吩咐:“小姐醒来后,让她去给夫人道歉。” 待秦文心悠悠转醒,她强忍着疼痛起身,跌跌撞撞出了秦府,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下人通报时,秦英彦原本不打算理会,最后还是心下不忍派人跟着,免得她发生意外。 最终得知,秦文心去了秦家坟地,跪在秦英彦亡妻墓前哭泣。 今日的天气很好,可是冬日暖阳穿不透她逐渐冰凉下来的心,豆大的泪珠滚落,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墓碑上朱红色的字。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一旁等候的仆人点燃火把,无人催促秦文心。突然,秦文心感觉到身旁有人蹲下,转头一看,是赵书晴。 “我爹派人寻你来劝我?”秦文心先开口。 赵书晴微微点头,默默摆好祭品,点燃三根香,对着墓碑虔诚祭拜,轻声念道:“愿您保佑文心,日后平安顺遂。” 秦文心闻言心下一暖,却又觉无奈自嘲,平安顺遂,她们这般境遇,哪有顺遂可言。 赵书晴烧完纸钱起身,看到秦文心背上的伤,眼中闪过不忍,却并未多问,只是伸手温柔且坚定地拉她起身。 上了马车,赵书晴缓缓说道:“你兄长正在争夺户部侍郎之位。” 秦文心颔首:“确实有这风声。”她坐得笔直:“听闻宫宴名单出来了,明王居第一位。”名单是礼部填写的。 所以秦文心是作为筹码送给了明王。 赵书晴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秦文心垂眸看着手:“这闹腾还得些时日,得让兄长与我谈条件。”当秦英彦问询她是否要嫁明王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明白了。 她扬起一抹苦涩笑:“总归要保全自己一条性命,不能像前明王妃那般草草死去。侯府行势,也不容乐观,你作何想法?” 赵书晴拿出口哨,“我想见林氏。” 赵书晴把秦文心送回秦府后,便乘坐马车朝着晋安侯府前去。 路行一半,马车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传来马夫焦急的声音:“夫人,车轱辘好像有些破损,这马车怕是没法继续走了,还请夫人下车稍等,小的这就查看一番。” 赵书晴听闻,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见是向来做事稳妥、从她嫁入晋安侯府后便一直替她驾车的马夫,便也未过多怀疑。 她刚掀开厚重的车帘,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情况,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突然伸进来,死死抓住她的胳膊,猛地一拽。 赵书晴顿时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呼救,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一股浓烈刺鼻的迷药味道迅速涌入她的鼻腔。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瞬间变得昏沉,下一瞬间,双眼一黑,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第66章 很有闲情逸致 赵书晴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太阳穴处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她揉了揉太阳穴,鼻息里满是泥土的土腥味。 她下意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凹凸不平的坑壁。这是一个巨大的泥坑,比她人还要高,抬头看去,月亮高悬头顶。 泥坑上方有人在说话,赵书晴强忍着不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你们是什么人?” “赵书晴,若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嫂的面子上,我早让你受尽折磨而死。今日小爷只是对你小惩大诫,往后看到小爷放尊重点!”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坑顶上传来,带着浓浓的恶意。 赵书晴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何人了,她厉声喝道:“朱骜!我劝你即刻放我出去,否……” “我呸!”朱骜直接打断赵书晴的话,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双手抱胸,满脸张狂:“你少在这里吓唬小爷,小爷从小被吓唬大的,你以为说几句狠话就能让我害怕?告诉你,我不过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才没对你下死手。你要是再不识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赵书晴心中一紧,急忙大声喊道:“朱骜!朱骜!朱家如今靠的是沈老夫人庇佑,我好歹是她的儿媳妇……” 朱骜却根本不理会赵书晴的话,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在他耳中,赵书晴的话皆是无用的威胁罢了。 他不过是想小小惩罚一下赵书晴,一没让人羞辱她,二没伤她性命,哪怕沈策州发现,也不至于对他如何。他已经是看在沈老夫人面子上,要不然,换了其他人,早就把她先强后杀。 “朱骜,兰儿去哪里了?你把她怎么啦!朱骜!”脚步声渐远,最后消失,气得赵书晴差点破口大骂,压下满心的愤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打量起泥坑四周。 在她第十次从坑壁上掉落下来,坑顶上传来一阵轻笑声,原本被月光照着朦胧的视线,被突如其来的火光照亮,有些刺目,刺激着赵书晴半眯起眼来。 “侯夫人不愧是讲究人,这夜半时分,居然正在……”萧慕止斟酌用词:“舒筋活络?” 赵书晴先是一愣,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急忙站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略微不自在地干咳两声,强装镇定,端庄优雅地行礼:“萧王爷。”眼中有着急切顾不得许多,急忙问道:“王爷可知兰儿安好吗?” 萧慕止微微一怔,似没想到赵书晴此刻会问这个问题。他目光微闪,见她如此急切倒是没有瞒着她:“你家丫环安好。” 赵书晴表情明显放松了不少,虽然萧慕止并未说兰儿在何处,但,赵书晴心中却是信了。 萧慕止站在坑壁前,目光悠悠落在下方的赵书晴身上。 只见她发髻凌乱,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两侧,上头还挂着两坨稀泥,随着她微喘的动作,颤颤巍巍好似随时都会掉落,她脸颊两侧满是泥渍,一块黑一块灰,可即便如此狼狈,她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透着一股倔强,少了以往的睿智,多了几分可笑。 萧慕止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想要逗弄她的心思,不禁莞尔一笑:“侯夫人继续,萧某就不便打扰了。” 火光稍微远离一些,赵书晴立马喊道:“等等。” 萧慕止故作不知回眸,“侯夫人还有事?” 赵书晴咬牙,抬起头来:“萧王爷,实不相瞒,我被朱骜那贼子所害,被困于此,还望萧王爷能够伸出援手。” 萧慕止凝视着坑底的赵书晴,嘴角微微上扬,开口道:“那,侯夫人想好了,用兄长哪个遗物来换?” 什么?赵书晴没有想到萧慕止会提出交易,她当下不知作何反应,最后硬生生挤出笑容来:“萧王爷只要拉我上去,便足够了。” 萧慕止故意逗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可,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侯夫人还是有夫之妇,如此贸然拉侯夫人上来,恐会损坏侯夫人名声。” 赵书晴心中又气又急,暗暗骂了一句,抬眸看着萧慕止,只见他眼底皆是戏谑,她心中也来了气焰,这萧慕止分明就是记恨上次,她算计他一事,趁机报复回来! 哼,不拉就不拉!赵书晴心中暗自较劲,她就不信,凭借自己的本事还爬不出这小小的泥坑! 想着,她便再次伸出双手,紧紧抠住那粗糙且布满青苔的坑壁。 就在她吃力地往上攀爬时,坑顶上忽然传来萧慕止的声音:“左边一点,对,再往左。右边,右边稍微挪一下,踩那个冒出尖头的石块。” 赵书晴本以为萧慕止会直接离开,没想到他不仅没走,还对自己的攀爬指手画脚。犹豫了下,还是听从萧慕止的指挥。 萧慕止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原本以为赵书晴会恼羞成怒,没想到她竟如此“能屈能伸”。 看着赵书晴认真听从自己的指挥,萧慕止渐渐收起了脸上的戏谑,开始认真指导起来。 赵书晴攀爬并不顺利,又接连掉落几次,她倒是没有吭一下,咬着牙继续爬。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双手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里嵌满了泥垢和青苔,手掌也被粗糙的坑壁磨得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赵书晴摔了多少次,赵书晴终于从坑底爬了上来。她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翻出了泥坑边缘。 萧慕止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伸手扶她,却又在中途停住。他退后几步,看着赵书晴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了出来,不禁有些动容。 此刻的赵书晴已经不能称作狼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再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不端庄,直接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促的起伏, 萧慕止缓缓蹲在赵书晴身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问道:“想来此时的侯府应该发现你不见了。你接下来有何想法?” 赵书晴吃力地撑起身体,勉强坐在地上,咽了咽干涩得几乎要冒烟的喉咙,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王爷,为何会在此处?”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和警惕,目光紧紧地盯着萧慕止。 萧慕止神色未改,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看似随意的笑意:“不过是正巧在此处筹划些事宜,不曾想,便遇上了这一幕。” 赵书晴并未深究,整个京城萧慕止的眼线众多,他想要知道一人的行踪还不容易,缓过气来,有些踉跄朝着慧心庵走去。 晋安侯府过世的老侯爷原配,便在慧心庵出家,对,如今在晋安侯府的沈老夫人,并非老侯爷真正的原配。 第67章 我要你好看 当赵书晴在泥坑与萧慕止周旋之际,晋安侯府内亦是一片忙乱。府中下人神色匆匆,脚步急促地穿梭于各个回廊之间。 几个时辰前,沈策州在回来路上遇到赵书晴的马车,马车内空空如也,马夫不知所踪,府中上下仆人只知赵书晴去往秦府,派人去秦府问话,秦府那边回话,赵书晴已经离开将近两个时辰了。 沈策州站在庭院中,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心中担忧不已,语气冷硬:“给我把府里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找!务必在天亮前找到夫人!”沈策州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可!”沈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疾步走来:“策州,切勿这般鲁莽!赵书晴不知去往何处?是被人掳走还是她自行离去,总归传出去败坏侯府名声!” 沈策州眉头紧皱,倒有几分意动,他虽然担心赵书晴,可侯府颜面也不得不顾及,沈老夫人见自己儿子眼底担忧,话锋一转道:“人,是肯定要找,只能偷摸摸去找,万不可被外人所知!” 沈策州经沈老夫人这么一提醒,思绪清醒不少,如今晋安侯府处在风口浪尖上,确实不能再传出什么恶名了。 沈策州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母亲所言极是,孩儿险些乱了分寸。只是书晴她……她不可能擅自离开侯府。” 赵家一群人还在牢房中关着呢,赵书晴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 管家询问看向沈策州,沈策州克制住自己的心慌意乱,沉着下达命令:“让他们分散出去寻找,务必叮嘱他们,行事要隐秘,不可透露夫人失踪半个字。另外,派人去秦府,给秦家老爷递个话,就说咱们侯府承他们这份情,往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让他们帮忙稳住消息,莫要走漏风声。” 管家领命下去了,沈老夫人眉头紧锁,还在思索到底是何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眼角余光看到朱骜略带不安站在角落旁,心下一个咯噔,忙找了一个借口带着朱骜回到长鹤院中。 沈老夫人带着朱骜回到长鹤院,一进院子,她便屏退了左右丫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如鹰般盯着朱骜,厉声道:“骜儿,你给我说实话,赵书晴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 朱骜下意识想要反驳,对上沈老夫人凌厉的视线,他“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姨奶奶,我实在太过生气,那女人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话落他梗着脖子,一张脸都憋红了:“我要是不给她一点教训,我,我难受啊!”说完,他跪着朝着沈老夫人走去:“姨奶奶,我只是吓唬吓唬她,没想真把她怎么样!” 沈老夫人心下一沉,冷声问道:“到底做了什么?快说!” “我给了那马夫一千两银子,让他帮我……”朱骜不敢再有隐瞒,将自己如何伙同马夫把赵书晴丢到泥坑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沈老夫人听后,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就朝朱骜打去:“你这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赵书晴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你竟敢如此胡来!” 朱骜跪在地上,不敢躲避,道:“老夫人,我错了!我就是看不惯她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想给她个教训。我保证,我没让人伤她性命。也没有碰她!” 沈老夫人停下手中的拐杖,喘着粗气,张嬷嬷忙过去顺气,安抚道:“老夫人您也别气,虽然表少爷行事是错了,但是,那夫人近日也越发不把您放在眼里,表少爷说得对,也该吃吃苦头了。” 沈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道:“我气得哪里是这个,我气得是这混账居然把赵书晴往外头丢,这女子的名声,要如何保住?你还不如干脆在侯府后院挖个大坑把她丢里头!” 朱骜没有想到沈老夫人会是这样回答,顿时有些委屈:“您又不早说,我还以为您不肯!” “你爹刚出事,你表哥忙的焦头烂额,你想要教训人,也得看时间!算了,算了。”沈老夫人在张嬷嬷搀扶下坐在主位上,她道:“你去把策州派出去的人叫回来,你尽快把人给我送回来,此事最好神不知鬼不觉,要不然……”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朱骜一下:“我要你好看!” 朱骜连连称是,忙找自己的人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朱骜回来,他身上都是泥印,脸上有着明显的慌张。 沈老夫人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人不见了,心猛地一沉,“没找到?” 朱骜又跪了下来,这下也慌了,瞧着沈策州的架势,十分看重赵书晴,要是赵书晴真的出什么事情,他,他肯定死定了。 沈老夫人举起手看着朱骜那颓然的样子,又想起他刚死了爹,到底不忍心,在屋内来回踱步。 张嬷嬷这时候办好事情回来了,见此情景,忙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朱骜再次把话说了一遍,张嬷嬷瞪了他一眼,上前去安抚沈老夫人:“老夫人别着急,老奴倒觉得也并非坏事。” 沈老夫人停下脚步询问看向她:“何意?” 张嬷嬷凑到沈老夫人耳边,低声说道:“这侯夫人的位置,本就是凌小姐的,夫人失了贞洁,是不是该让位了?” 沈老夫人一听就明白,端起茶盏心中掂量着。 也是赵家如今成了罪臣,赵书晴无娘家依靠,对策州的官途也无帮助,相反,凌家势头正盛,凌华霜又深得新皇喜爱,听闻与朝中诸多官员都有交情。 沈老夫人眉头紧皱,轻轻抿了一口茶,却味同嚼蜡,内心天人交战。 张嬷嬷在一旁察言观色,见状又轻声说道:“老夫人,机不可失啊。如今这事儿只有咱们知道,只要处理得当,定能神不知鬼不觉。那马夫一家……也绝不能留,否则后患无穷。” 沈老夫人抬眼看向张嬷嬷,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沉默片刻后,用力盖上杯盖,下定决心:“此事,烂在肚子里!那马夫一家不可留!”也就是帮朱骜彻底瞒下来。 沈老夫人站起来,眯起眼眸,赵书晴若是今夜回不来,那天明后,她未失贞,也得失! 第68章 夫人回来了 天渐明,一缕清冷的晨光透过斑驳的窗棂,落在晋安侯府书房内,沈策州单手托腮,头用力点了一下,顿时清明,唤人:“如何?夫人可找到?” 守在外面的小厮跑了进来,一脸胆怯看着沈策州:“回,侯爷还未找到。” 沈策州即将发怒,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沈老夫人出现在书房外:“怎么样,有消息吗?” 沈策州一脸疲惫摇了摇头:“娘,书晴一夜下落未明,儿实在担忧。” 沈老夫人安抚道:“策州,时候不早,你该上朝了。莫要误了正事。寻人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定不会让书晴出什么事!” 沈策州眉头紧皱,面露犹豫:“可是娘,若不然我告假便是。” “不可!如今侯府处境堪忧,你万不能在此刻告假,更何况,你要是告假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策州啊,朝堂之事关乎侯府兴衰,你万不可因私废公。”沈老夫人目光坚定:“你且放心,我会继续派人暗中继续寻找,一有消息即刻告知你。” 沈策州无奈,只得拱手应道:“是,母亲。那便有劳您了。”说罢,匆匆离去上朝。 待沈策州一走,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张嬷嬷低声吩咐:“去,将赵书晴失踪在外,恐已失贞的消息,不着痕迹地传出去。记住,要做得巧妙,不能让人察觉是咱们侯府传出的。” 张嬷嬷微微点头,面露谄媚:“老夫人放心,老奴定办好此事。”说罢,悄无声息地退下。 没过多久,京城各处便隐隐传出晋安侯府当家主母赵书晴失踪在外,已失贞洁的流言。这流言如一阵风,迅速在大街小巷蔓延开来。 沈策州下朝归来,刚踏入侯府,便察觉到气氛异样。 管家神色慌张地迎上来,低声将外面的流言告知。沈策州脸色瞬间铁青,怒发冲冠,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花盆,厉声道:“查到是何人传出去了吗?” 管家连忙摇头,沈策州一把推开他,转身朝着长鹤院而去,要找沈老夫人问个清楚。 不等沈策州来找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就已经迎上前去,佯装刚知晓“策州,不好了!外面传……”见他神情,叹息一声,疲惫道:“你已知晓了对吗?” 沈策州看着沈老夫人疲惫的神情,乌青的眼眶,心下一软:“娘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老夫人身体微微摇晃,一旁丫鬟上前扶住她,沈策州顿时把质问的话咽了回去,从丫鬟手中把沈老夫人接了过来,一路搀扶回到长鹤院。 “娘,让您操心了,您先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儿会处理。” 沈老夫人紧抓沈策州的手臂,沉声说道:“如今外面谣言四起,不管如何,赵书晴的事情是忙不住了,你要当断则断!” 沈策州震惊看着沈老夫人:“娘何意?” 沈老夫人仿佛十分痛心,却又不得不说:“赵书晴找不回来也罢了,若是找回来,不能为妻只能为妾!” 沈策州脸黑了下来,他从始至终都未想过要把赵书晴贬为妾室,宁愿给凌华霜抬平妻,也未动过这个念头。 沈老夫人语重心长道:“娘知道赵书晴在你心中有一席之地,但是,你不为我着想,也该为了侯府着想,赵书晴罪臣之女,如今又被人掳走一夜未归,传出去,你侯爷脸面何在,侯府颜面何存!” 沈策州还有所犹豫,他心中不愿凌华霜当主母,凌华霜此人太过强势,他无法掌控其中,赵书晴此人重情重义,软肋众多,他可以轻易拿捏掌控。 如今往深入着想,赵书晴对他已经无实质性的作用了,沈策州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点头应允。 他心中暗想:只要书晴能被找出来,他不会介意她有没有失去贞洁,侯府依旧有她一席之地,不过……恐怕,只能一生为妾了。 沈老夫人心中一喜,刚好开口安抚几句,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还未跨进屋内,便扯着嗓子,因激动而声音微微颤抖地喊道:“侯爷,老夫人,夫人回来了!” 这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瞬间长鹤院炸开。 两人神色复杂,沈策州闻言欣喜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想到自己方才的应允,还有她一夜未归,恐无贞洁,心底的心虚与耻辱正在悄然交织。 沈老夫人原本的欢喜被这一道声音打破,带着几分恐慌,怕赵书晴供出朱骜,又稳住心神,好在此人回归并非昨夜。 就在这样诡异的情景下,赵书晴回到晋安侯府,踏入正堂内,沈策州与沈老夫人早已经从长鹤院来到正堂等着她。 沈策州见她回来,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赵书晴的手臂,眼底的急切与担忧并不作假,等他看到赵书晴身上的衣服并非昨日外出的衣裳时,他眼底的热切顿时冷了一半。 沈老夫人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冷哼一声:“你昨日一夜未归,去哪了!如今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倒是说说,昨夜究竟去了何处?” 赵书晴目光坚定,语气沉着,娓娓道来:“昨夜我从秦府出来,遭马夫背叛,哄骗下车,被朱骜所绑……” “住口!”沈老夫人冷笑几声,站了起来,走到赵书晴面前:“谎话连篇,若是你真的被马夫背叛,被朱骜所绑,你今日还能回来!赵书晴你污蔑人,也得有个真凭实据,朱骜昨夜一夜都在晋安侯府,你传出失踪时,他还在我院落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话!如何绑你!” 赵书晴欲要开口说话,又被沈老夫人厉声打断:“我看你昨日与情人相会,忘了时辰吧!” 沈策州诧异看着沈老夫人,从未想过她会说这话:“娘!” 沈老夫人怒喝:“你住口,你还要偏袒她到何时!” 第69章 为保我清白,明日朝堂上见 赵书晴面色冷峻,面对沈老夫人的无端指控与污蔑,她没有丝毫慌张,只是那双眼眸越发冰冷:“老夫人,信口雌黄冤枉我,还不是想要替你那好外甥孙包庇!你那外甥孙,简直就是畜牲,我不过说他两句,他便怀恨在心,当街掳走朝廷命官夫人,丢在西郊……” “闭嘴!你休得乱言……”沈老夫人大声怒吼,妄图打断赵书晴的话。 然而,赵书晴声音虽不大,字字却仿佛利剑一般,穿透层层阻碍:“整个行为,岂是一个胆大就能形容!简直肆意妄为,目中无法!他如此行事,就是你老夫人给他的底气!你这是助纣为虐!” 沈老夫人恼羞成怒,扬手便要打赵书晴,却被赵书晴一把抓住。 沈老夫人被赵书晴逼得退无可退,转头对着沈策州喊道:“策州,还不快把她拉开!” 沈策州赶忙上前,牢牢禁锢住赵书晴:“书晴,你冷静点,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朱骜再荒唐,应该也不至于做出这般事。” 赵书晴奋力挣扎,沈策州却紧紧不放。 此刻,她已全然不在乎沈策州的想法,此人的态度对她而言,已无关紧要。 沈老夫人见赵书晴被制住,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冷说道:“不管你是被人绑走,还是与人私会,你一夜未归是事实,外面流言蜚语满天飞也是事实!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没人在意。” 赵书晴大声道:“我并未被人欺辱!沈策州,你到底信还是不信!” 沈策州刚要开口,沈老夫人便怒喝道:“他信有什么用?大祁百姓信不信才重要!赵书晴,你也清楚咱们侯府再也经不起半点风浪。” 说罢,她转身对着沈策州,“策州,外面诸多言论对咱们侯府不利,你先去稳住前院,我和赵氏好好聊聊,让她明白什么才是侯夫人该有的本分与担当!” 沈策州心里明白,母亲是想借此事教训赵书晴。 他无奈地暗自叹息,母亲虽对书晴有偏见,但确实从未真正伤害过她。 这些日子,书晴确实过于叛逆,多次顶嘴,长此以往,极易招来祸端。 就拿这次失踪来说,她坚称是朱骜所为,即便真是如此,又何尝不是她言语逼迫、做事决绝,才导致这般局面。 沈策州松开赵书晴,轻声劝道:“书晴,你且听娘的话,别再冲撞了。我去去就回,你好好跟娘解释清楚,别再这么执拗,咱们侯府如今禁不起折腾,你也别再意气用事,把事情闹得更僵。” 赵书晴背对着沈策州,对他这番虚伪的话置若罔闻。 沈策州重重叹了口气,大步朝着前院走去。 长鹤院内,只剩下赵书晴与沈老夫人。 躲在后方的朱骜早就按捺不住,见沈策州离开,像一头发怒的公牛般冲了出来,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举起手就朝赵书晴打去:“你这个贱人,一来就污蔑老子!” 赵书晴心中一惊,但多年的侯府生活让她迅速镇定下来,侧身一闪,朱骜这重重的一巴掌便落了空。 朱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恼羞成怒的他,转身又要扑向赵书晴。 沈老夫人见状,心中虽也对赵书晴恼怒万分,但这里毕竟是侯府,闹出事来对谁都不好。 她赶忙上前拉住朱骜,急切地说道:“骜儿,使不得!这里是侯府,不可造次!” 赵书晴依旧面无表情,这让朱骜心里直发慌。张嬷嬷赶忙拉住朱骜:“我的表少爷,您可别在这儿添乱了。您放心,您这口气,老夫人一定会帮您出。” 赵书晴直视着朱骜,冷冷道:“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你以为这事能做得天衣无缝?既然如此,为保我清白,明日朝堂上见!”说罢,赵书晴转身便欲离开。 “来人,给我拦住她!”沈老夫人怒喝。 一旁的丫鬟们立刻上前,拦住了赵书晴的去路。 沈老夫人质问道:“你还想闹到衙门去不成?你是想让整个大祁的人都看我们侯府的笑话吗?” “老夫人,您颠倒黑白,不明是非,助纣为虐,我赵书晴岂能容你这般欺辱!” 沈老夫人见赵书晴如此强硬,也不再伪装,脸上的怒容愈发阴冷狰狞。 她命下人抓住赵书晴,强行逼她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明知朱骜是我的人,我再三提醒你,你却依旧我行我素。赵书晴,我朱氏向来不是虐待儿媳的人家,今日我定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老夫人!”话落院门口传来一道爽朗清脆的声音。 众人回头,只见凌华霜与沈策州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凌华霜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眼神在赵书晴狼狈的模样上停留片刻,挑眉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说罢,她又走到赵书晴面前,微微弯腰,看着狼狈不堪的赵书晴:“赵书晴,你这是犯了什么错?今天早上,我听说你失踪一夜未归,这是……要验明真身?”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指着赵书晴道:“这孽媳实在不知好歹,到现在还嘴硬,妄图污蔑骜儿,还说要闹到朝堂上去,简直要把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凌华霜没去接沈老夫人的话,反而伸手勾起赵书晴的下巴:“该验,既然没失去清白,那就验给他们看!”这话看似是在帮赵书晴,实则是想公然羞辱她。 凌华霜拍了拍手:“人怎么还不进来。” 沈策州觉得凌华霜做得有些过分,上前拉住她:“好了,别太过了。” 凌华霜歪着头,看着沈策州,眼底满是对他阻拦的不满:“方才我们在前院不是都说好了吗?赵书晴,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侯府主母之位。上次你骂我之后,我也想了很久,确实,很多事你身不由己。我凌华霜同为女子,自然不会害你。” 赵书晴冷笑一声,猛地甩开头,青丝晃动间,将凌华霜的手从自己的下巴上甩开。 凌华霜也不恼,反而转对着外头的人喊道:“人呢?稳婆呢?还不快点进来给侯夫人验明真身!” 第70章 她的脉象……这是喜脉?! 凌华霜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形微胖的稳婆迈着小碎步匆匆走进来。 她微微低头,眼神在众人脸上快速扫过,最后落在赵书晴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稳婆福了福身,说道:“侯爷,老夫人,凌小姐,不知这是……” 凌华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了指赵书晴,说道:“侯夫人昨夜失踪一夜未归,如今流言纷纷,为证侯夫人清白,你且仔细查验一番。” 稳婆一听,心中已然明白几分,忙不迭点头称是。 赵书晴咬着牙,抬眸怒视着凌华霜:“你为何如此这般步步逼近,次次羞辱,我到底碍着你什么!” 凌华霜蹲下来与她平视,“我今日来此,特地来帮你的,你别不识好歹。” 稳婆走上前去,轻轻拉住赵书晴的胳膊,赔着笑道:“侯夫人,咱们还是快些验明真身,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那些人松开禁锢住赵书晴的双手,赵书晴站了起来,眼神如炬,视线一点点扫过眼前众人的嘴脸,最后落在沈策州的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厉声道:“验,既然你们要验,那就验个彻底,验个清楚明白!” 沈策州皱眉,刚要跟赵书晴说只是走一个过场,这个稳婆是凌华霜请来,他们事先通过气了,给她一个清白。 凌华霜等着看赵书晴出糗,沈老夫人也给张嬷嬷使眼神,要她与稳婆沟通坐实她不贞的事实。 躲在暗处的朱骜,一双的眼睛滴溜溜转,最后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赵书晴的身上……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外面传来下人快速奔跑的脚步声:“侯爷,老夫人,大理寺少卿傅大人拜访。” 京中人都不知道,傅华尘乃是萧慕止至交好友,赵书晴用她兄长的留下来的‘丹青’向萧慕止交换而来的。 沈策州正疑惑大理寺少卿为何此时到访,只见赵书晴猛地甩开稳婆的手,目光如刀刃般扫视众人,旋即一笑,语气温柔却又力量:“来得可真是刚好,诸位不是认定我清白难证,还怕我失贞丢了侯府颜面吗?想来,傅大人定会为我主持公道。” 沈策州闻言立即明白,冷眸死死盯在赵书晴的身上:“赵书晴,你为何要如此做?你可知道,傅大人若是参与进来,会发生何等事情,你可知我最近被多少……” “沈策州!”赵书晴直视他,言辞犀利,“你还不清楚御史弹劾你的原因?把我推出去,你觉得能解决吗?” 沈策州沉默了,近日侯府诸事不利,让他心越发急躁不安,做事也没了以前的稳妥。 “哈哈。”凌华霜忍不住拍手叫好:“赵书晴啊,赵书晴啊,大家终究小看了你!昨夜一夜未归,等着便是今日这个时候吧!” 赵书晴提醒道:“侯爷,傅大人还在前院正堂等候!莫让客人久等了!” 沈策州袖口下的手一点点地攥紧,指节泛白,皮笑肉不笑喊了两声:“好,好!”旋即转身大步朝着前院正堂走去。 沈老夫人用眼神狠狠刮过赵书晴,“吃里扒外的玩意儿!” 凌华霜还未走,只是对着赵书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凑近对着她说道:“侯府颜面扫地,与你有何好处?为何要做得如此绝情?” 赵书晴看向凌华霜,反问道:“凌小姐,若问他人,可否先问问自己?” 凌华霜哼笑一声也走了出去。 赵书晴看向不远处一直用凶狠的视线瞪着她的朱骜:“表少爷,不敢?” 朱骜原本不想继续下去,被赵书晴点到,他一腔怒火顿时点燃,走的时候还不忘威胁赵书晴:“就应该弄死你!” 赵书晴回道:“晚了!” 前院正堂内,门窗紧闭,炭火哔啵作响,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四壁,将众人的身影在墙上拉得扭曲变形。傅华尘身着官服,负手站在堂中环顾四周,官服上的纹路在火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见来人,微微拱手,沈策州压着心中的不悦,快步上前与其寒暄。 傅华尘看到赵书晴进来后道:“侯夫人,你所托之事,我已放在心上,今日便是为查明真相而来。” 沈策州脸色沉了沉:“傅大人这是做什么?” 傅华尘落坐,抚平衣摆道:“侯夫人昨夜失踪一事,今日早晨传遍整个京城,本官下朝,便见侯夫人立在大理寺门口相求,说她今日回府,百口莫辩,未有真相才能令其信服。本官允了。” 沈策州冷声道:“此乃家事。” 傅华尘丝毫不退缩:“朝廷命官夫人被绑,丢到西郊外,任其自生自灭,此乃触犯我朝律法,已不是家事二字能推托。今日本官上门来,念在侯府世代忠良,不愿此事张扬,只想查明真相,还侯夫人一个公道,也还京城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若侯爷觉得本官此举不妥,大可以上禀圣上,由圣上定夺。” 沈策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傅华尘的话堵得无法反驳。 沈老夫人在一旁坐不住了,冷哼一声:“傅大人好大的官威,区区一件小事还需要禀明圣上,是觉得我晋安侯府好欺负!” 傅华尘看着沈老夫人色厉内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老夫人不愿在此审理,那稍后本官亲自派人上门请诸位去一趟大理寺。”话落,他把茶盏轻轻搁在桌面上,起身欲走。 沈策州忙起身阻止:“傅大人且慢!”这人说话一向能做到,若是真的被大理寺捕快上门,岂不是被众人嘲笑对象。 沈老夫人怒目而视瞪着赵书晴:“事情闹成这样你可满意!” 赵书晴丝毫没有畏惧:“何来满意一说?事情从头至尾,都非我赵书晴的过错,罪魁祸首是朱骜!为了掩盖朱骜的罪责,你用下三滥的手段。你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就能救回这个人渣?越老越发糊涂!” 赵书晴上前一步,行礼:“还望傅大人为我讨回一个公道……”赵书晴把始末娓娓道来,沈老夫人几次要打断,却被凌华霜给拉住了,她低声道:“莫急,急了不是做实了吗?” 沈老夫人这才压下心中急切,只等赵书晴把话说完,她冷笑几声,说道:“傅大人,您不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妄自断案吧。这赵氏昨夜一夜未归,如今不知从何处冒出些说辞,分明是想混淆视听,扰乱侯府安宁。傅大人,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呐。真是家门不不幸,怎会有你这样的媳妇!” 傅华尘微微皱眉,神色依旧沉稳,看向沈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本官断案向来讲求证据与情理,自然需要多方查证核实。在真相未明之前,还望老夫人莫要过早定论,以免误人误己。” 沈老夫人早已经对赵书晴厌恶至极:“查清又能如何,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我们侯府也容不得!” 傅华尘回道:“老夫人对此大可放心,本官带来了两名稳婆。这二位常年与大理寺协作,经验丰富,定能查明侯夫人的清白与否。” 赵书晴闻言轻笑几声:“傅大人,您还听不明白吗?真相?清白与否,老夫人都不在意?她要的不就是赵书晴身败名裂,万人唾弃!” 沈策州听到傅华尘要请稳婆查验,心中猛地一紧。若赵书晴当真未受玷污,那自己那难以启齿的隐疾,必将随着这场查验而暴露于众人眼前,往后他便将面临无数人的耻笑! 不可!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策州冷冷挥手,“不必了,赵书晴,你是否清白,我沈策州都并不看重,此事并非你的过错,真相与否我也不追究了,今日一事就此了解了吧,往后不得再提起。你放心,这侯府主母之位,你不愿,没有人会夺走!傅大人,今日恐怕要让你白跑一趟,请!” 他缓缓站起身,脸上仿若覆了一层寒霜,对着傅华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仿佛在宣告这场谈话就此终结。 凌华霜却突然站出来,言语讥讽道:“沈策州,你就这么算了?赵书晴把侯府搅得鸡犬不宁,就想这么轻易脱身?” 她朝着赵书晴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带着刻意的挑衅。那只手轻轻抬起,对着赵书晴的脸蛋拍了拍,眼底的轻蔑与讥诮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你就如此纵容她?就这般舍不得?” 赵书晴本就满心愤懑,见她这般轻浮又挑衅的举动,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怒火,猛地伸手抓住凌华霜的手腕,怒目而视,厉声呵斥道:“凌华霜,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到底……” 话刚出口,她却突然愣住,犹如被一道惊雷击中。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被自己握住的手腕上,那细腻肌肤下脉搏的异样跳动,让她瞬间意识到什么。赵书晴心中猛地一凛,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想着:这脉象,竟似有了身孕的迹象! 第71章 足以证明这孩子绝非沈策州的 凌华霜见赵书晴突然愣住,心中猛地一慌,下意识用力甩开赵书晴的手,这股猛力使得赵书晴整个人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形。 赵书晴弯着腰,一阵笑声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刹那间,往昔诸多令她困惑的事,如同找到了线头的乱麻,被一一梳理清晰. 为何凌华霜对侯府权力的态度前后不一?为何她如此看重沈策州的身份地位?那些日子里萦绕心头的怀疑,此刻都有了答案——凌华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腹中的孩子铺路,而她认定赵书晴挡住了她孩子的前路。 凌华霜警惕地盯着赵书晴,冷冷打断她的笑声:“赵书晴,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她究竟在怕什么?是怕被刚正不阿的傅华尘知晓此事,还是怕被沈策州发现这个秘密? 婚期只剩下短短四日,这时候传出有喜……赵书晴猛地一激灵,旋即她站直身体,手帕捂住唇角,颤抖肩膀,凌华霜回来至今也不过一月有余,显然这近三个月的孕期,足以证明这孩子绝非沈策州的。 “哈哈哈……”赵书晴突兀的笑声在空旷的正堂中肆意回荡,令众人心中一阵不适。沈策州等人更是面露不悦。 凌华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厉声警告道:“赵书晴,你最好闭嘴!” 赵书晴停住笑声,朝着凌华霜看过去,“不是要验我吗?不是笃定我被人玷污了清白?凌华霜,不如大家一起验个清楚!” 沈策州满脸困惑,实在不明白赵书晴与凌华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局面为何陡然变得如此诡异。 “够了!”凌华霜怒喝,一个转身,把朱骜踢了出去,“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这个畜牲而起!赵书晴,你今日受得委屈,我凌华霜替你报了!\" 赵书晴心中明白,凌华霜这是拿朱骜当筹码,试图堵住她的嘴。她与凌华霜对视,并未言语。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却仍带着一丝威胁:“赵书晴,你该清楚什么对你有利。你二哥的伤势我已知晓,我手中有他所需的伤药。把事情闹大,对你我都没好处。” 沈策州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满是狐疑。赵书晴究竟知晓何事,竟让凌华霜如此紧张? 他探究的眼神落在凌华霜的身上,想起不久之前,凌华霜因为动怒躺在床上,难道……她因为战场上的伤势,不能生育? 沈策州神色一凛,沉声质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赵书晴心中思绪翻涌,她深知凌华霜怀孕一事一旦说出,必将引发轩然大波。亲事近在眼前,揭穿一切,虽能解一时之恨,但后续不知会引发何种后果。 况且,她的和离懿旨,会在成亲之日下来,亲事往后拖延,对她来说,绝无好处。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转头对着沈策州面对他的质问,丝毫不慌张,反倒是略带着逼迫:“侯爷,想知道说什么,大可让稳婆进来,一探便知。” 凌华霜脸色骤然变了,凌华霜以为赵书晴要与她撕破脸皮,却未曾料到,沈策州当下比她还要着急:“不必唤稳婆!我信你,自然也信华霜。”凌华霜是否能生育,日后有的是机会查证,若是此时稳婆进来,他的隐疾便彻底瞒不住,权衡一二,沈策州自然不愿。 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沈策州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他目光冰冷地看向趴在地上的朱骜,心中暗自思忖,这一切皆是因朱家而起。 若将朱骜推出去,或许能尽快了结此事。念及此,他当下便做出决断:“傅大人说得对,朝廷命官夫人被绑,此乃触犯律法之举,应当彻查到底!” 沈老夫人听闻此言,脸色瞬间一变,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上前去,一把紧紧抱住朱骜。 她脸上满是怒容,仿佛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大声吼道:“不要怕,有姨奶奶在,谁也别想冤枉你!” 沈老夫人突然的举动,让沈策州眉头紧锁,反倒是赵书晴和凌华霜神情不变,沈老夫人偏袒朱骜不是一日两日了。 就在方才众人争执之时,沈老夫人便已悄然将张嬷嬷唤至一旁。 沈老夫人神色凝重,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焦急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张嬷嬷微微颔首,同样低声谨慎地回道:“老夫人放心,马夫一家已经妥善处理,西郊大坑上除了赵书晴攀爬留下的痕迹以外,表少爷未留下任何痕迹。跟表少爷一起行动的那群人,早在昨日便已被严词警告,料他们不敢乱说。” 沈老夫人听后,原本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这才转身冲过来护住朱骜,同时对着众人怒喝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骜儿绑了赵书晴,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傅大人,你们大理寺断案也不可能靠着两片嘴皮子就能断案吧!” 傅华尘看向赵书晴:“侯夫人,你可有话要说?西郊大坑上,除了一些攀爬的痕迹,并无其他证据,说明是朱骜绑了你。” 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朱骜闻言,也稍安心不少,叫嚣着:“对啊,你拿出证据来!说不定你去会情郎了……” 沈策州冷若寒霜的眼神看过来,把朱骜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吞吞吐吐改了口:“反正,反正,就是要证据!” 赵书晴神色冷凝,毫不迟疑地往前疾跨一步,凛冽的目光直直逼视着朱骜,一字一顿道:“想要证据?行!我这就给你!劳烦傅大人,去慈心庵请慈航大师来一趟。” 赵书晴此言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正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沈策州震惊看向赵书晴,眼底不可置信;凌华霜则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朱骜一脸茫然,他作为晚辈并不知道慈航大师是何人。 而沈老夫人的脸色,在听到这几个字的瞬间,犹如被寒霜侵袭,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抬眸恶毒看着赵书晴! 傅华尘闻言挑眉,慈航大师,慈心庵主持,德高望重这是其一,更主要是沈老夫人这个位置,原本属于慈航大师——苏瑶的。 老侯爷先于苏瑶成亲后于沈老夫人相遇,对其一见钟情便把沈老夫人带回府邸中,最后在沈老夫人设计下休了苏瑶。 待苏瑶出家为尼后,老侯爷后悔了,老侯爷的墓地还留有苏瑶的一席之地。 第72章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在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时间仿若凝固。沈老夫人死死地盯着赵书晴,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实质化,双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可怕。 还不等傅华尘有所动作,一声沉稳空灵的“阿弥陀佛”从外面传来,直直撞进众人心里,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发凝重。 伴随着脚步声,身着素袍、手持拂尘的慈航大师走进正堂。她面容祥和,眼神睿智,目光扫过众人,在沈老夫人脸上稍作停留,沈老夫人便如遭重击,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 慈航大师稳稳站在正堂中央,对着沈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朱玲好久不见。” 朱玲是沈老夫人的闺名。 沈老夫人尖叫:“你来做什么!我们晋安侯府的事情,你插手做什么!” 老侯爷最后的遗言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入沈老夫人的心! 慈航大师并不理会沈老夫人的愤怒,随着她的质问,视线如利刃般瞬间落在赵书晴的脸上。赵书晴见状,立刻恭敬地行礼,急切说道:“有劳大师,跑这一趟。我被诬陷之事,还请大师为我证明清白。” 慈航大师微微颔首,目光平稳,声音更是不疾不徐却有穿透力:“昨日夜里,贫尼外出,意外见到此人协同贼人将侯夫人丢至西郊大坑处。是贫尼将她救起,留在慈心庵。”她伸手指向朱骜,动作坚定而有力。这声音虽轻,却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正堂中掀起惊涛骇浪。” 朱骜瞬间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地狡辩道:“你……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我没有!你这个老尼姑,不要随便诬陷他人!姨奶奶。” 他宛如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求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握紧朱骜的手说:“苏瑶,旁人敬重你是德高望重的主持,可在我这儿,你的话半分可信度都没有。你表面一副慈悲为怀的模样,实则道貌岸然,全是假仁假义!傅大人,我与她过往就有纷争,她落败后才出家为尼。如此之人,说出的话,叫我如何能信?” 赵书晴不慌不忙,“既然慈航大师让老夫人无法信服,那此人呢?”话音刚落,昨夜连夜逃跑的马夫出现在正堂门口,原本守在正堂外的仆人不见了。 就在众人因慈航大师的话震惊之时,马夫他浑身是血,衣衫被鲜血浸透,一缕缕血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他的脸上满是仇恨与疲惫,双眼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朱骜,那目光好似要将朱骜生吞活剥。 朱骜被沈老夫人安抚的神情再看到如恶鬼般的马夫时,他骤然变了。 马夫发狂一样地冲了过去:“你杀了我娘子!你杀了她!” 傅华尘见状,立刻高声下令,让人死死按住马夫。马夫拼命挣扎扭曲,身体如同一头困兽,想要挣脱束缚,他声泪俱下,大声控诉:“是他!是他给我一千两银子,让我背叛夫人,事情败露后,他派人追杀我们,我娘子……我娘子就死在我怀里!”将朱骜的丑恶行径彻底揭露在众人面前。 朱骜像是被马夫的指控狠狠蜇了一下,整个人猛地从地上弹起,差点被自己的长袍绊倒,慌乱地站直身体,手指直直地戳向马夫:“你信口雌黄!”他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尖锐又颤抖:“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随便找一个人来,就,就想污蔑我。” 随着他话音刚刚落下,正堂再次进了几个人,是朱骜平日玩得最好的几位狐朋狗友,也是与他一起绑了赵书晴的同伙。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朱骜的声音已经变了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他扫视着这几个昔日的酒肉朋友,希望他们能像往常一样,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摆脱困境。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他们躲闪的目光和一脸的慌张。 其中一个身材矮胖的年轻人,平日里总是跟在朱骜身后溜须拍马,此刻却低着头,不敢直视朱骜的眼睛,猛地跪了下来,用力左右打着自己的脸蛋:“我混蛋,我卑劣,大哥,我没有办法,绑架朝廷命官夫人是死罪啊!” “你闭嘴,我没有!不是我!”朱骜疯狂否认。 沈老夫人忙上前,原本还算挺直的背,有些佝偻,指着前方跪着的人:“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人,这些人都是你赵书晴收买的!一派胡言!我们朱骜没有出府!” “老夫人,表少爷昨日随着夫人的马车一同出了府。”贸然闯入声音,让沈老夫人整个人惊觉起来,待赵书晴往旁边站了一下,沈老夫人这才看清楚,是侯府管家,那平日一直跟着赵书晴做事的管家。 沈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她恶狠狠地瞪向管家,仿佛要用眼神将其千刀万剐:“你……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在这时候胡说八道!” 伴随着沈老夫人的辱骂,管家只是低下头来,赵书晴淡然看着她:“老夫人,这些只是人证,还需要物证吗?” 说完,她转身拿过管家手中的册子:“这是侯府进出往来的记录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朱骜何时进出。还有此物……”她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玉佩。 朱骜看到那个玉佩时候,脸色都变了,沈老夫人更是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张嬷嬷扶住她。 这个玉佩是沈老夫人在朱骜小时候特地定制送给朱骜的。 世间独一无二。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看着朱骜,这么重要的物品,这个混账小子居然没有发现。 赵书晴一并交给了傅华尘,她抬眸看着张嬷嬷:“还得多谢张嬷嬷引路,要不然我真的不知该从何处找寻他们!” 朱骜听到这话,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眼神中满是绝望。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完了,全完了……” 沈策州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紧盯着朱骜,冷冷地开口:“朱骜,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还在紧紧抓着朱骜:“策州,这一切都是赵书晴……” 沈策州不愿听,对她道:“娘,你身体不好,也该回去休息了!来人送老夫人回长鹤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外出!” 傅华尘走上前,对着沈策州拱手道:“侯爷,既然真相已明,依律,绑架朝廷命官夫人乃重罪,还请侯爷与我一同将朱骜带回大理寺,等候发落。” “我不走!姨奶奶!!姨奶奶救我,救我!”朱骜被傅华尘带来的人押走,他发狂地挣扎,双脚乱蹬,试图挣脱束缚,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甘,骤然爆发巨大的力量,挣脱了束缚,也不知从何处拿出匕首,眼神阴鸷朝着赵书晴刺过去:“我要你死!你这个贱人!@外我要死你!” 千钧一发之际,傅华尘眼疾手快,猛地将赵书晴往自己身后一拉。沈策州刚有所动作,却已然慢了一步。只见傅华尘飞起一脚,踹向朱骜。 朱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向后飞出,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竟不偏不倚,恰好刺中他的胯下。刹那间,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骤然响起。 还未走远的沈老夫人,见到这一幕,瞬间僵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骜儿!”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话音未落,她便双腿一软,直直地向后倒去,身旁的丫鬟婆子们见状,顿时慌作一团。 此时,混乱并未就此停歇。朱骜虽被匕首刺中,却仍在地上挣扎扭动,看向赵书晴的眼神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赵书晴神色平静,目光清冷地看向朱骜,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在朱骜还未反应过来时,她一步跨上前,扬手便是好几个巴掌,力气之大,打得朱骜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发懵了。每一下巴掌落下,都带着赵书晴积压已久的愤怒与不甘。 沈策州刚让人把沈老夫人抬回长鹤院,匆匆返回,这边就看到赵书晴左右开弓。这般强势的赵书晴,并非他所喜欢的,他走上前一步,抓住赵书晴的手:“书晴够了,接下来傅大人会惩戒他,你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赵书晴丝毫没有给沈策州面子,用力甩开他的手:“朱骜会如此肆意妄为,目中无法,还不是你纵容的!” 沈策州脸面被下,恼羞成怒:“赵书晴!”威胁恐吓的话就在嘴边,最后对上慈航大师含笑的眼眸,硬生生吞了进去。 傅华尘走上前一步,对着沈策州拱手:“侯爷,时辰不早,我们还是尽快将朱骜带回大理寺,以免再生事端。”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傅华尘点头示意。 随着朱骜被押走,众人的离开,沈策州原本还算好的脸色,骤然有了变化,声音冷然:“赵书晴,你跟我来!” 第73章 我凭什么相信你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沈策州。穿过回廊,往日熟悉的侯府庭院,蜿蜒的长廊显得无比沉重与压抑,此刻她仿佛能看到头了。 沈策州步伐匆匆,每一步都仿佛裹挟着即将喷发的怒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赵书晴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份浓烈的怒意,然而她内心却平静如水,毫无惧意。 她缓缓抬眸,目光落在长廊下随风轻摆的红绸缎上,宣告着喜事将近。 两人来到书房,沈策州猛然转身,怒目而道:“赵书晴,你今日行事太过鲁莽!朱骜之事,本可我们自行解决,你却闹得如此之大,置侯府颜面于何地?” 赵书晴抬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眸,目光坚定:“自行解决?若不是我据理力争,恐怕此刻的我便是不贞不洁,还要忍下朱骜的羞辱!沈策州,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侯府颜面,就应当在朱骜犯错的第一时间,解决他!便不会有今日之事!造成这一切,是你沈策州的错!” 沈策州被她直白的指责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赵书晴,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身为侯府之主,自然有我的考量。侯府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岂容你这般肆意妄为!” 赵书晴却不退让分毫,向前一步,直视沈策州的眼睛:“考量?你的考量就是纵容亲人犯错,无视我的冤屈?侯夫人被人羞辱、冤枉,晋安侯府就有颜面!简直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沈策州用力拍了一下桌案,桌案应声碎裂:“赵书晴你眼底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那你呢!”赵书晴不甘示弱质问回去:“你对我的承诺,可还记得!” 两人僵持不下,沈策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那原本攥在掌心的线溜走一大半,他慌乱无措想要收线,沈策州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躁的情绪平复下来:“书晴,我自然记得那些承诺,只是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不懂……”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让沈策州瞬间噤声。 凌华霜踏入书房内:“老远都能听见你们争吵声?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他们离开还没有多久,凌华霜就追了过来,书晴心里明白,她定是担心自己把她怀孕一事告知沈策州。 沈策州也想起方才她们二人在前院正堂的暗地交流,心中不禁涌起诸多猜测,当下便问出口来:“你们方才达成什么协议了?” 凌华霜冷笑一声:“你不是要我们和睦相处?现在问这有何意义?我们站在一起为了谁,你心里还不清楚?就刚才,我和赵书晴争执时,看到朱骜那暗自得意又畏畏缩缩的眼神,当下就觉得,这人留不得!” 沈策州对凌华霜的话将信将疑,可他又不敢明着反驳凌华霜,只得把她借口暂且信了几分。 凌华霜走上前,一把拉住赵书晴,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我们走,不必理会他。都到此时,倘若还是分不清主次,这侯府也是到头了!” 说完快步拉着赵书晴离开书院,回到霜婳院内。 一进院子,赵书晴与凌华霜两人便迅速放开手,各自都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凌华霜先一步开口,语气冰冷:“我希望我的事情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赵书晴淡然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凌华霜,事到如今我会怕你的威胁?你肚子里的东西,传出去,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你难道会不知道?” 凌华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向前一步,眼神凌厉语气霸道:“你若敢说出去,我定会让你后悔!”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疯狂,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 赵书晴却不慌不忙,微微仰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凌华霜:“凌华霜这话说得不觉得可笑吗?你要是无事,我先行离开。” 赵书晴转身欲走。 凌华霜发狠,手紧紧握拳,带着杀意怒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赵书晴停下脚步,神色从容镇定,缓缓开口道:“你如此急切地想嫁给沈策州,想必也不愿在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若是我死了,最大的嫌疑便会落在你身上,你觉得以沈策州的精明,会不起疑吗?还有翁将军,他一直对凌家虎视眈眈,一旦有机会,怎会不趁机发难?”她微微侧眸看着凌华霜:“你与凌家,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你凌华霜承担得起!” 见赵书晴又要起步离开,凌华霜忙道:“站住。”她语气缓和了一些,“只要你守住这个秘密,我……”她在思索着可以跟赵书晴交换的条件,“我日后不会寻你麻烦。” 赵书晴冷笑一声,显然对这个条件并不满意。 凌华霜再次加价:“京兆府里面有不少我的人,我能让你这段时间自由进出牢狱,看望你二哥,我还会提供我秘制伤药,确保你二哥性命无虞!” 赵书晴看着凌华霜,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今日能威胁我,他日就能再次算计我。” 凌华霜急忙说道:“我可以发誓,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书晴回头看着凌华霜:“我明日要见到我二哥!凌华霜你要知道,你若是出尔反尔,也别怪我赵书晴无情!” 这是答应了。凌华霜松了一口气,正欲说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同时警觉起来,凌华霜迅速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却见一个小丫鬟正站在门外,神色慌张。 凌华霜厉声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74章 凌小姐好手段 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奴婢是来给二位夫人送茶的,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 赵书晴的目光落在这个丫鬟身上,她认得,这便是上次被凌华霜要过去的丫鬟之一。 她眉头微微皱起,这丫鬟有野心,又向凌华霜表忠心,想必不会多嘴。 况且被发现秘密的人是凌华霜又不是她,心中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她没有理会,转身便走。 凌华霜看着赵书晴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待赵书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如钳子一般紧紧掐住丫鬟的脖子。 那丫鬟瞪大了双眼,双手拼命地想要掰开凌华霜的手,双脚在地上乱蹬,发出“呜呜”的挣扎声,可凌华霜的手却越掐越紧。 就在这时,赵书晴似乎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异样声响,她猛然回头,正好看到凌华霜掐着丫鬟脖子的一幕。 她的双眼瞬间瞪大,脸上满是愤怒,大声怒道:“凌华霜,你把她毒哑便好,为何要伤她性命!”说着,她眼神中燃烧着怒火,直直地看向凌华霜。 凌华霜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惊得手一顿,眼中狠厉未散,看向赵书晴冷笑几声,咬着牙耐着性子解释:“换做以往,谁劝都没用,这丫鬟早没了性命。但刚和你达成协议,我不想与你起冲突。她听到不该听的,留着必是祸患。” 赵书晴深知此刻不能激怒凌华霜,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这丫鬟杀不得,侯府对丫鬟管制严苛,她晚上若是不出现,管事一定会知道她失踪,从而牵连一系列事情,万一走漏了风声,对你我都没好处。倒不如留她一条命,我保证她不会乱说半个字。” 凌华霜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目光在赵书晴和丫鬟之间游移不定,心中快速权衡着利弊。 侯府的规矩她自然清楚,赵书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这丫鬟知晓秘密,始终是个隐患。沉默片刻后,她缓缓松开手,佯装大度地说:“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给你这个面子。只是这丫鬟的嘴,你可得看紧了。” 然而,就在赵书晴微微放松警惕,欲要上前扶起丫鬟那一刻,凌华霜的目光突然一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快速出手,一把抓住丫鬟的舌头,用力一扯,鲜血瞬间从丫鬟口中涌出。 赵书晴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愤怒。“凌华霜,你竟如此狠毒!”她怒声呵斥。 凌华霜淡然拿出手帕擦拭着双手:“妇人之仁,赵书晴,你已经是一个意外,我不想出现第二个意外。我如今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未取她性命。你放心,这丫鬟的舌头是我拔了,我会跟沈策州说清楚。”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带起赵书晴落下的几根发丝,吹起凌华霜艳红的裙角,两人对视,空气变得浑浊凝固。 赵书晴怒极反笑:“好,凌小姐的手段,今日赵书晴算是见识到!来人!把人带去就医!” 凌华霜摊了摊手,并未阻止赵书晴把人带走,但她看着那丫鬟离开,眼底的杀意不减,“赵书晴如此慈悲,善良,我自然会配合。这是我们日后成为好姐妹的第一步,不是吗?” 赵书晴也不愿打破现阶段的合作:“你也放心,我会盯牢她,毕竟,我也不希望我二哥出事。” 两人面带微笑,仿佛已经放下刚才的隔阂,可也只有这两人心里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表面假象,宛如那窗户纸,一通就破了。 就在赵书晴与凌华霜暗自较劲之时,长鹤院里,沈老夫人悠悠转醒。 张嬷嬷忙上前扶起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原本还有点恍惚的神智,忽然间想起什么,猛地抓住张嬷嬷,她手指用力:“骜儿,我的骜儿……” 张嬷嬷嚎啕大哭:“老夫人,表少爷,表少爷那东西没了。” 沈老夫人闻言如遭雷击,心中如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入,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接连打击,让她身体一晃,差点又要晕过去。 好在一旁大夫还未离开,急忙上前施针稳住沈老夫人病情,沈老夫人紧紧抓住张嬷嬷的手臂,指节发白,那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如今听闻这般噩耗,只觉得天旋地转:“去,去把策州给我叫来!叫来!” 不一会儿,沈策州闻声赶来,神色匆匆,眼底都是担忧:“母亲,您身体如何?” 沈老夫人喘着粗气,一双老眸死死瞪着沈策州:“你说,骜儿是不是……” 沈策州根本不想再提朱骜的事情,他冷下脸来:“娘,我们对朱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能为了朱家搭上我们晋安侯府!朱骜的事情,你以后不用再管!” 沈老夫人指着门口,发疯一样怒吼:“都是你那好媳妇,都是她的错!休了她!休了她!” 沈策州不想去理会沈老夫人此刻的疯言疯语:“娘,您好生修养,把身体养好了,再过四天便是儿子成亲的大喜之日,您能不能消停点!” 说完不等沈老夫人的反应,起身离开对着下人和大夫道:“好生照顾沈老夫人。” 沈策州满心烦躁地从长鹤院出来,刚走到回廊拐角处,冷不丁被凌华霜堵住了去路。 凌华霜走上前一步,用通知口吻跟他说道:“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我拔了一名丫鬟的舌头,她嘴巴不干净。” 沈策州眉头瞬间拧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诧异,冷冷地盯着凌华霜,质问道:“你怎能如此鲁莽行事!” 趁着沈策州被凌华霜绊住脚时,赵书晴出了晋安侯府来到京城偏僻小巷,用口哨与萧慕止见面。 朱骜一事,不管怎么说多亏了萧慕止的帮忙,她拿出一幅‘丹青’递给萧慕止。 这次萧慕止看都没看,直接接了过来。 一旁的萧慕止靠着墙壁,侧头看着她,“林氏判决下来了,死刑,年后问斩。” 赵书晴心微微发紧,她抿紧唇:“我想见她一面。” 她知道林氏落得如此下场,并非是她的错,可是,赵书晴还是不忍,她知道自己救不了林氏,见见面,问问她有什么心愿未完,只要她能做到,一定竭尽所能。 这一次萧慕止倒是没有提出什么交换条件,点头应允了。 刑部大牢也没有比京兆府牢狱好到哪里去,昏暗的走道,一样的潮湿与发霉的气味交缠,走到林氏牢房前…… 第75章 我要见他 牢房前,摇曳的火把散发着微弱光芒,只能勉强照亮牢房的一半。另一半则被无尽的昏暗所笼罩,潮湿的气息在其间肆意弥漫。 角落里,林氏如一只受伤后蜷缩的困兽,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她双眼空洞无神,对牢房外的一切仿若置身事外,毫不关心。 尽管她还有呼吸,可那全身上下散发出死一般的气息,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林春晓……”赵书晴把声音放得极低,可在这寂静得近乎死寂的牢房中,却依旧显得格外突兀,让角落的人儿微微颤抖一下。 这是林氏的闺名,自她嫁入朱家后,便再无人提及。人人皆道她嫁得风光无限,可个中苦楚唯有她自己知晓。 在朱家,她不过是任人摆弄的玩物,尊严被肆意践踏,自我与自由皆成奢望,打骂如同家常便饭,这便是她林春晓如坠深渊的人生。 她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当时在晋安侯府,利用她对朱家的怨恨,诱导她做出一些举动。 尽管她明白自己被当作棋子,但在那暗无天日的绝境中,赵书晴的出现,哪怕带着利用的目的,却也如同一束微弱的光,成为她在这黑暗世界中最后的一丝希望。 太过绝望了,绝望到麻木,试与不试,对她来说,并没有区别,所以她选择了相信赵书晴。 就在选择逃亡的那一刻,她回头,看到倒在地上的朱耀光,长久以来积压的痛苦、仇恨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 她颤抖着拿起那把一直不敢拿起的利刃,眼神中满是决绝,一刀又一刀,仿佛要将所有的苦难都宣泄出去。 片刻后,她缓缓转过头,那如死灰般的视线始终没有落在赵书晴的身上。 赵书晴见状,微微叹了口气,向前走上一步,隔着牢房的牢栏,轻声说道:“林春晓,朱骜被抓了,朱老太爷不久前去世了。”她停顿片刻了,之前想要述说的话,这一瞬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她最后只能问道:“你……可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到,定会尽力。” “被抓了?”林春晓微微一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疑惑,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包含着恨意:“抓到哪里?我要见他!” 赵书晴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实在不知林春晓此时见朱骜有何用,对于她来说,朱骜应当是仇人。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询问,林春晓像是被触发机关的傀儡,顿时发了狂,猛地冲上前去,双手死死地抓住狱栏,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啊!”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执念与恨意,在这昏暗的牢房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赵书晴看着她面目狰狞,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开口询问,却被林氏周身散发的疯狂气息震慑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微微泛着疼,有点沙哑询问:“除此以外呢?” 林春晓只是一味重复着要见朱骜,并不理会赵书晴的话,最后牢头提醒她时间到了,赵书晴这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只是重复地念叨着她要见朱骜。 赵书晴走出牢房那一刻,外面的空气让她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方才一直消失不见的萧慕止再次出现。 赵书晴想了一会儿,解下自己头上的发簪,这发簪款式普通,京中贵女十个里面就有九个拥有,她递给了萧慕止。 萧慕止挑眉看着她:“何意?” 赵书晴干咳两声:“兄长相赠,可算交易?”这发簪分明就是她自己购买。 萧慕止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拿过,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侯夫人,可真是越发敷衍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着发簪,做出承诺:“朱骜今日定会见到林氏。不过……侯夫人可明白,两人相见会发生的事情,不可预料。” 赵书晴对着萧慕止微微鞠躬,身姿恭谨,眼底有着感激:“有劳萧王爷,往日至今的恩情,赵书晴铭记于心。” 萧慕止扬唇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倒也没有说什么,扬扬手,衣袂飘飘间转身离去,只留下赵书晴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时候晋安侯府内,沈策州刚与凌华霜谈完,还未停歇片刻,朱家传来朱老太爷去世的消息。 沈策州神色一凛,马不停蹄赶往朱家。 踏入朱府,往日的热闹繁华已不复存在,如今的朱府仿若一座被遗弃的空城,清冷得可怕。沈策州快步走进房内,望着朱老太爷那冰冷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爹!!”沈老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她发髻凌乱,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每一根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哀伤。 短短几日之间,她接连受到打击,娘家亲人接二连三地去世,怎能叫人不心疼。 一踏入房间,那股还余留在空气中的草药味依旧浓郁,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仿佛是生命消逝后留下的绝望残韵。 沈老夫人被这股气息呛得咳嗽了几声。 她悲痛欲绝,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泣不成声。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眼看又要晕厥过去,沈策州见状,急忙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她,“娘,节哀。” 沈策州声音也有几分哽咽,他年幼的时候,朱老太爷对他也是极为宠爱。 沈老夫人用尽全力死死抓住沈策州的手臂,她双眼布满血丝,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声音犀利又绝望,吼道:“策州,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朱骜,必须得出来送葬!他是朱家的血脉,他得替他爷爷、替他那些离去的亲人送终啊!咱们朱家,可不能落得个无后送终的凄凉下场,这是咱们朱家最后的体面了,你一定要做到啊!” 沈策州本想拒绝,他在朱家这一方面牵扯太多了,应当要断。 可是看着自己母亲如此悲恸哀伤的模样,他到底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娘,我尽力。” 沈老夫人趴在老太爷床上放声大哭。 沈策州被房间内悲伤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走出房间,想喘口气。 朱家管家小心翼翼上前询问后事安排,沈策州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偌大的朱家找不出一个能操持事务的人。 若是赵书晴在身旁,这些繁杂的事情,她必定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可如今只能靠他了。 他深知赵书晴与朱家的纠葛,她恐怕是不会插手朱家的事情。 承受不住这般悲伤气氛,再次走出房间,如今朱家无人,他还要替朱家安排后事,要是赵书晴在这,他就无需思考这些问题…… 好不容易把各种事务一一吩咐下去,沈策州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沈老夫人那边又派人来催促,要他尽快把朱骜从狱中弄出来。 哪怕朱骜要判刑,也得先让他回来为亲人送终,保住朱家最后的颜面。 沈策州无奈妥协,走出朱家大门,此时天已经暗了,他朝着大理寺卿周景山府中走去,然而到达后却得知朱骜在今日申时已被送往刑部大牢。 沈策州来不及多想,立刻火急火燎地朝着刑部尚书吴大人的家中赶去,看见吴大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吴大人瞧见沈策州,眼眸瞬间一亮,急忙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又带着几分悲伤:“侯爷,您来得正好。您外祖朱家的朱骜,今日申时被送来刑部大牢,就关押在林氏的隔壁。谁能想到……”吴大人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那林氏竟藏有凶器,两人不知怎的起了争执,混乱之中,林氏……林氏错手把朱骜给杀了!” 第76章 沈策州这般对你,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沈策州听闻此消息,如同遭雷劈,整个人僵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音调不自觉的拔高:“你说什么!” 朱骜死了,他该如何沈老夫人交待? 吴大人面露无奈,微微摇头,眼底泛起深深的同情。 这林氏着实狠辣,竟接连杀害朱家父子。 不过,这事细细想来,也是那朱家父子咎由自取,平日对林氏百般虐待,将原本一个温婉的姑娘逼得这等田地。 “侯爷,此事千真万确!还请节哀!”吴大人语带沉痛,拍了拍沈策州的肩膀。 沈策州颇感头痛按了按太阳穴,他一想到沈老夫人的态度与身体,他的头痛感觉又加深了,满心烦躁。 旋即,他带了几分质问直直地看向吴大人:“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一处!” 吴大人面对沈策州的质问,他心底涌出一丝不悦。不过想到沈策州外祖家近日灾祸不断,便强压心底的不满,只是再次开口时,语气并不是很好:“林氏主动提出要求,我们也曾询问过朱骜的意思,他也点头应下了。怎么,难道侯爷对我们刑部的安排有诸多不满。” 沈策州一听,便知自己方才的言语冒犯到吴大人了,心中苦涩,语气略带歉意道:“吴大人,方才在下失礼了。近日家中祸事不断,我一时间乱了分寸,还望您莫要见怪。” 吴大人听他语气诚恳,神色缓和不少,便不再追究。 他微微整理一下衣衫,目光望向刑部方向,开口道:“林氏也被朱骜刺伤,命悬一线,我思前想后,还是得去一趟刑部。侯爷,可要与我一同前往?” 沈策州根本无心前往刑部,摇了摇头:“多谢吴大人好意,不用了。林氏若是没有撑过去,吴大人自行处理,至于朱骜尸体,我明日会派人前往刑部去取。有劳吴大人费心了。” 林氏到底没有撑过去,吴大人刚到刑部就得知她死亡,思索片刻后道:“既然晋安侯有交代,就按照我们刑部方式处理,直接丢到乱葬岗去。” 刑部的狱卒领命下去了,草席裹着林氏的尸体往乱葬岗一抛,便离去了。 一炷香后,乱葬岗不远处树林中赵书晴提着灯笼缓缓走出来。 自从朱骜调去刑部大牢后,赵书晴就一直关注着那林氏事情,也料到林氏与朱骜相见可能会有不测。 赵书晴走到林氏尸体旁,轻轻放下灯笼,提起裙摆蹲了下来,眼中满是怜悯,“你这一生过得太过悲惨,若有来世,愿你能投个好胎。” 她话音刚落下,一阵阴风吹过,一道黑影悄然在她身后浮现,在这满是腐臭与死寂的地方,男子毫无征兆出现,好似鬼魅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赵书晴神色未变,仿佛早已经知道他的到来,她站起来,提起裙摆,走到一旁去。 男子眉头紧蹙,满脸嫌弃地左右打量着四周,刺鼻的味道让他捂住鼻子,他撇了撇嘴,不满道:“难得你会派人寻我,结果我一回来,你倒好,居然挑了这么个鬼地方与我相见!” 赵书晴走出来,放下裙摆,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子——明王世子江梦行。 前段时间她请萧慕止派人寻他归来,盼他能在明王手中护秦文心安危。 江梦行见她不说话,微微弯腰,英俊面容带着几分讨好,调侃道:“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难得见面,你好歹挑个花前月下之地,怎的就选了这阴森之所。” 赵书晴闻言蹙眉,强调道:“你我并非在幽会,切勿坏了我的名声。” 江梦行举双手投降,赔笑道:“好好好,不是幽会。那你这般寻我,莫不是心中想我了?”话落,他嬉皮笑脸凑过来。 他从未掩饰自己对赵书晴的倾慕之情。早年为了跟沈策州抢赵书晴,那些或明或暗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只不过,那些手段皆是冲着沈策州而去。 赵书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江梦行凑过来的身子,神色一凛说道:“此次我寻你回来,是想与你商讨。秦文心如今处境不好,我想你回到明王府,保她平安。” 江梦行站直身体,收敛脸上的嬉笑,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赵书晴,你现在还有心思担忧秦文心,你不说便以为我不知,那沈策州要娶平妻,如今赵家下狱,你处境堪忧,为何你不为自己着想!”他上前想要去牵赵书晴的手,又怕她动怒:“书晴,我可与你私奔,沈策州如此对你,你就不要留在他身边,可好?” 赵书晴眉头紧锁,眼底满是不可思议,语气颇有恼怒:“你怎么能提出这般荒唐的意见?我们一走,后续的一切问题该如何解决?赵家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你难道不知?日后你我二人在这大祁如蝼蚁般苟且偷生,你不知?更何况,你我也并未到此地步!” 江梦行看她恼怒,连忙哄道:“我只是随意说说,你莫当真!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愿意,也就说说而已,莫气,莫气。不就是保护秦文心嘛,你且把心放回去,我定会护她周全!明日,不,现在,现在我立刻回到明王府,盯着我那人渣一般的父王,如何?”最后他小心翼翼看着她。 赵书晴深深叹了一口气,提着灯笼朝前走去,江梦行刚要去追,便听到赵书晴吩咐道:“去把林春晓的尸体抱出来,好生安葬。” 硬生生止住了江梦行的脚步,他想要去追,又怕惹赵书晴不快,最后思量几息还是决定听从赵书晴的吩咐,他裹着草席把林春晓抱起来,对着已经走远的人儿喊道:“沈策州这般对你,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第77章 你若有冤屈,可别忘了找你那好妹夫算账 朱家灵堂内,气氛压抑得近乎窒息。 三具尸体并排摆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竟也是“三代同堂”了。 今日的天不如以往来得晴朗,阴沉沉的,灵堂内白幡摇曳。一早,沈策州就让人把朱骜的尸体从刑部大牢接了回来。沈老夫人不安睡了一夜,一睁开眼就听闻这般噩耗。 朱家绝……绝种了? 沈老夫人根本就不用看到朱骜的尸体,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朱家这短短几日,接连变故,所有事务沉甸甸压在沈策州的肩膀上,他忙得脚不沾地,琐碎繁杂的事务几乎要将他压垮。 沈策州疲惫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是浓郁的乌青,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声音沙哑,询问身边的随从:“夫人呢?” 随从赶忙上前,恭敬回复:“今早听闻夫人还在侯府中,现在奴才就不知了。” 沈策州闭上眼,靠着椅背,压抑着心里涌出来的烦躁:“去府中请她过来,不管朱骜之前如何,如今人已逝,往事已矣,让她放宽心胸,切勿再乱发脾气!” 说完,他睁开眼睛,加重语气提醒道:“用跑的,尽快把人带过来。”他在朱家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随从不敢耽搁,转身拔腿就跑,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长长的回廊里。 然而赵书晴此刻早已经不在晋安侯府中,京兆府牢房前,她与凌华霜面对面站着,气氛隐隐带着几分火药味。 凌华霜从袖口中拿出她所承诺的金疮药:“这是我在战场上使用的金疮药,疗效极好。”话落,她把金疮药瓶子丢给赵书晴。 赵书晴接住,转动着药瓶,神色不明。 凌华霜知道赵书晴并不信任她,她也不在意,反正她答应的药已经送到了,用不用是赵书晴的事情。 紧接着凌华霜又拿出一枚令牌,递出去。 就在赵书晴伸手抓住令牌,凌华霜并未立刻松手,反而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身体微微朝前,眼神冰冷,语气带着几分威胁警告道:“拿着这令牌,你只管安心探望。莫要生出其他事端。还有,我的事情,你得烂在肚子里。要是被我发现你对外乱说,休怪我无情!”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凌华霜眼中杀意迸发,转瞬即逝,她缓缓直起身体,又恢复以往冷艳的模样。 赵书晴垂眸看向手中的令牌,只见令牌写着“狱丞”二字,此人乃是凌华霜昔日战友。 她心中明白,只要凌华霜一日还未嫁给沈策州,她便安全一日。 她嘴角浮现一抹淡然的笑意:“凌小姐,请放心。只要你遵守诺言,我赵书晴自会守口如瓶。” 凌华霜很是满意赵书晴的回答,她站直身体,美眸流转,佯装无意道:“朱家一门如今都没了,你可想好,接下来如何行事?” 赵书晴手指摩挲着令牌,神色平静,目光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很是无情:“他们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再者,杀他们朱家的人又不是我,凌小姐问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话落,她便不再多言,凌华霜也知不会再多问出什么,两人也不想过多交流,各自散去。 赵书晴手持令牌迈入京兆府牢房中,昏暗潮湿,腐臭霉味扑面而来,再次踏入这里,心中依旧难受不已,她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匆匆来到赵承弼所在的牢房前。 赵父与蒋氏坐在角落中,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瞬间站了起来,蒋氏跑到狱栏前:“书晴。”声音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还有一丝思念的颤抖。 赵书晴眼眶一热,快步上前去,双手紧紧抓住狱栏,“爹,娘。”简单二字,却因为满心的酸涩与哽咽,变得含糊。 一阵风吹过,墙壁上的火把微微摇晃,光线落在二老身上,刹那间,赵书晴只觉得心脏被人用力捅了一刀,疼痛不已。 不知何时,二老发丝已经全白了,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每一道纹路都诉说着这段时间的苦难。 这时候,牢头走上前低声提醒道:“夫人,时辰有限,还请莫要耽误太久,让小的们为难。”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握住蒋氏的手紧了紧:“娘,我先去看二哥。” 蒋氏眼眶泛红,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松开了手。 赵书晴推门走进赵承弼的牢房,相较之前,牢房显得干净许多,赵承弼身上的囚服也是刚换不久。 她快步走到床边,俯身仔细检查赵承弼的伤口,根据伤口的草药与绷带来看,明显是刚处理过。 就在赵书晴检查赵承弼的伤情时,赵承弼却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耳边是兄弟们凄惨的呼喊声交织回荡,充满着绝望与不甘:“赵小将军,活下去,为我们报仇!”一位兄弟临死前的怒吼,直直钻进他的耳中,震得他心一阵绞痛。 他猛然抬头,眼前却只有一片刺目的猩红,紧接着黑暗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突然,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头上,他听到那无比熟悉尖锐的声音,是一直在军营中处处阻碍他的监军太监。 太监微微弯腰,声音里透着浓烈的恶意与嘲讽,一字一句地道:“这事可怪不得杂家,杂家不过是奉了皇上之命。要怪就怪你大哥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的赵家老小都会下去陪你。” 那刺耳的声音并未停歇,反而变本加厉地讥讽笑道:“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计谋可是你那好妹夫出的主意。赵小将军,你若有冤屈,可别忘了找你那好妹夫算账。” 赵承弼只觉得怒火冲天,全身血液都在燃烧,他拼命挣扎,想要从这无边的黑暗中挣脱出来,想要亲手杀了眼前这可恨的太监,为他无辜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可是身体像是被无数铁链狠狠束缚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仇恨在心底肆虐,最后再次陷入黑暗中,不断重复曾经惨烈的一幕。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吞没时,一双温热的手放在他的额头,耳边传来小妹的温柔的声音:“二哥你定要活下去,定要活下……”这一道声音穿破黑暗,透出丝丝光线,落在他身上。 “夫人时间到了,您不要让小的难做。”牢头的催促声再次响起,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赵书晴这才回过神来,她恋恋不舍地为赵承弼掖好被子,动作轻柔,满是关怀。她缓缓起身离开牢房。 在她转身的瞬间,并未察觉到赵承弼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第78章 不可能,才是最有可能之人 牢头这边刚送走赵书晴,一转身就对上安公公的脸,吓得他魂飞魄散,一声惊恐的尖叫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啊——!” 安公公被他这惊恐的尖叫声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呵斥道:“叫嚷什么!杂家问你,赵承弼现在是何情况?” 牢头被这一吼,赶忙低下头,生怕惹了这位爷生气。 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何宫中那位贵人隔三岔五就派人来询问赵承弼的情况。 这段时间赵书晴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加以阻止。 在他看来,宫中那位贵人如此关注赵承弼,想必心中对这位赵家小将军格外关切,面上堆着笑,躬身回道:“回公公的话,依旧昏迷不醒,不过所幸,这烧总算是退了。” 安公公闻言,心下猛地一紧,这恐怕并非什么好消息,宫里头那位想必不愿听到这个消息。 安公公脑中浮现新皇那愤怒的神情,背后不禁渗出冷汗。 实际上,宫里头那位早就对赵家起了杀意,若不是萧慕止一直逗留在京中,新皇忌惮他的势力,生怕贸然动手会引起萧慕止的怀疑,恐怕赵家众人早已性命不保。 如今赵承弼退烧,万一他醒来,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这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想到这里,安公公也不再耽搁,尽快回宫把此事告知新皇,让新皇定夺。 牢头候在一旁,等了许久不见安公公回应,抬头一看,只见安公公脸色难看,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安公公便转身匆匆上了马车。 安公公坐上马车,再三催促车夫速速回宫,进了皇宫,他脚步匆匆径直来到御书房外。稍微整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踏入御书房内。 新皇正在案前批阅奏折,安公公行礼,新皇头也不抬,低声问道:“情形如何?” 安公公走上前,俯在新皇耳边低声说道:“仍在昏迷,不过烧已退了。” 新皇批阅奏折的朱笔瞬间摔了出去,“速派宫中御医前往。切记行事务必隐蔽,万不可让萧慕止知晓!” 这是要准确确认赵承弼的伤势。 安公公不敢多言,领命而去,可是走出御书房,他便眉头紧锁,要瞒过萧慕止把御医送进去,谈何容易。 另一边,赵书晴从京兆府牢房出来,并未直接返回晋安侯府,而是前往常去的药房,将凌华霜给她的金疮药取出细细分析。 其中确实含有金疮药常见的成分,只是这里面有一味药,是大祁所没有的。 那便是曼陀罗花,并非大祁不适宜种植曼陀罗,而是大祁先祖曾有一名疼爱的公主,自幼喜爱曼陀罗花,可这曼陀罗花全身是毒,这位小公主便死于这毒花之下。 后来,大祁律令中明确规定,大祁境内不得出现曼陀罗,若见其生长便要斩草除根! 这曼陀罗……赵书晴拿起医书查看,确定了她心中所想,这曼陀罗乃是南獠国花。 只因它神秘且有剧毒,还能入药,南獠人将其视为珍宝。 赵书晴拿起药瓶,想到曼陀罗被南獠人推崇崇拜,只有皇家贵族方能种植,以免平民百姓玷污它的高贵。 为何,凌华霜给她的金疮药内含有曼陀罗花? “侯夫人有所发现?”萧慕止的声音冷不丁从赵书晴身后响起。 赵书晴肩头一颤,手中的药瓶瞬间滑落。好在萧慕止眼疾手快,稳稳接住。 “萧王爷!”赵书晴猛地转身,眼中满是惊惶,下意识抚着胸口,声音微微发颤,“您为何会在此处?又是何时进来的?所为何事?”连珠炮般发问,足见她心中有多恼怒。 萧慕止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无害的浅笑,手中把玩着接住的药瓶,不紧不慢地开口:“侯夫人莫要动怒,我亦好奇这金疮药有何异样?见夫人进了这药房,便跟了进来,方才我站在门前已叩门数声,奈何夫人太过专注并未听见。” 萧慕止把药瓶递出去,“不妨夫人说说这金疮药有何不妥?” 赵书晴接过药瓶,看着这普通花样的陶瓷瓶,想起几次与萧慕止合作,她也不再隐瞒:“这药里用了曼陀罗。大祁将领一般使用七厘散与花蕊石散。这金疮药唯有南獠贩卖,而且……” 萧慕止接口道:“而且,曼陀罗为南獠皇室国花,这药除非得自黑市,否则,便是南獠皇室才能拥有。” 此话一出,赵书晴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几息,一颗心疯狂地跳动。 也就是说,凌华霜要么从黑市购买,要么便是从南獠皇室中获取,前者尚可解释,后者,便是灭族大罪! 萧慕止见她沉默不语,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南獠近日传出其南獠宠妃不知所踪。” 赵书晴面上表现沉着淡定,实际上她的手心已经在隐隐出汗,“这只是你我揣测,并未有确凿证据,再者,谁人不知凌华霜乃是抗獠英雄。凌家几代儿郎皆死于南獠之手。大祁任何人都有嫌疑,唯独她不可能。” 萧慕止并没有直接反驳赵书晴的话,提起放在桌面上的茶壶给赵书晴倒了一杯茶。 赵书晴看着萧慕止从容之态,她的情绪得到些许安抚,想要伸手去拿茶杯,刚抬手,却发现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再次收回手来,紧紧藏在袖口下。 赵家武将与凌家不同,凌家几代皆对抗南獠,而赵家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赵家支援,赵家便会前往。 可是,作为世代武将,保家卫国,赵书晴作为武将之女,万不能轻易联想凌华霜的叛国之举。 这让她的信念难以接受。 萧慕止喝了一口茶,这才抬起头来对着赵书晴轻声说道:“不可能,才是最有可能之人。” 第79章 原来你也知道啊 萧慕止的话,如同一颗石子狠狠砸入湖面中,激起千层浪。 搅得赵书晴的心久久无法平静,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出药房的,垂眸看着手中的药瓶显得有点烫手。 可,这伤药能缓解二哥的疼痛,确实比大祁的金疮药效果更佳。 不知不觉的回到晋安侯府,不知不觉,赵书晴已站在了晋安侯府的门前。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烫金色的门匾上,阳光洒下,门匾上的字熠熠生辉,可她却视而不见。脑海中,诸多念头如潮水般翻涌,彼此交织、碰撞…… “夫人?”一道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赵书晴视线落在门房下人身上,他微微欠身,低声道:“侯爷让您回来,就去书房寻他。” 赵书晴一听沈策州找他,原本不好的心情更加烦躁,朱家一门全死了,接下来朱家旁系恐怕会想办法侵占朱家家业。 他沈策州不去安排朱家事情,不去官署处理事务,回来作何? 赵书晴强压心中的怒火,朝着书房走去,一路上,庭院梅花开得正好,她却无心欣赏。 踏入书房内,便见沈策州靠躺在太师椅上,满脸的疲惫,身后的随从帮忙揉按他的太阳穴,听到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你这药,越发不管用了。” 沈策州头疾的药是赵书晴调配,最近沈策州不按时吃药,日日有诸多事务繁忙,药还不是赵书晴亲自煎的,自然药效不佳。 “今日侯爷费心之事诸多,这头疾自然再次复发,只要侯爷按时喝药,便能缓解。”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帮沈策州重新调配药方。 沈策州并不觉得赵书晴会哄骗他,挥挥手让随从离开,他坐直身体,忍着头疾之痛,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如今朱家一门全没了,你也别在意以往的事情了,逝者已矣,往事不就嗯?” 赵书晴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还有三日便是侯爷与凌小姐的亲事,府中还有事务要解决,凌府那边也需要沟通细节,无心插手朱家一事。” 沈策州原本努力缓和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双手用力一撑从椅子上起来,周身弥漫着压迫与怒意,他朝着赵书晴一步步走去:“我说,朱家的事情,你要安排妥当!” 赵书晴蹙眉,双眸如寒霜直逼着沈策州:“侯府的事情,我本就应接不暇,哪里还有闲情去帮衬朱家!” 沈策州把赵书晴抵在门口,微微低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眸直视着她:“你当真不在意我与凌华霜成亲吗?”见她宁愿要亲自操持他的亲事,也不愿帮他分担事务,他心只觉得被人攥住,闷得厉害,想要发泄,想要得到一些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赵书晴握紧拳头,冷冷反驳道:“事到如今,侯爷说这话不显得可笑吗?” 沈策州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赵书晴,你可晓得,凌华霜若是嫁进来,你会面临如何处境,我不知你与她私下达成什么协议,但,我深知道凌华霜的为人,她野心欲望都比强,你斗不过她。” 赵书晴冷笑出声:“原来侯爷心如明镜,那为何当初求娶凌小姐时候与我说的话,跟今日根本不一样,侯爷是觉得我愚笨好戏弄吗?” 沈策州闻言,只觉如吞黄莲,苦涩从舌尖蔓延至心头:“我有愧于她,往昔情分你也知晓,于情于理于公,我都不能抛弃她。但这段时间我才明白,我心中只有你。书晴,我后悔了,若能重来,我绝不会向圣上求娶她。” “现在说这些,侯爷你觉得有用吗?”赵书晴简单的一句话让沈策州语塞,看着她冷淡的面容,清澈的眼眸,他想要看到的情愫一丝没有。 他很慌,微微启唇,想要继续表达自己的苦衷与情感时,门房的人跑了进来通报:“侯爷,明王世子拜访!” 明王世子,江梦行?!沈策州错愕抬眸,仿佛没听清下人的话,愣了两息,这才回过神来,他用力抓住赵书晴的手臂:“他不是被明王逐出京城了吗?怎么突然回来?莫不是专程来找你?你与他究竟还有何联系?” 一连串的质问赵书晴根本就不想回答,因为沈策州抓得她手臂很痛:“沈策州!放手!” 沈策州仿若未闻,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赵书晴,妄图从中挖出他所想要的答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来找你!!” 沈策州仿佛要把她的手臂捏碎,赵书晴疼得脸色煞白,用力推揽着他,奈何两人的力气相差太远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开沈策州,“沈策州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沈策州的话还在赵书晴耳边咆哮,赵书晴忍无可忍,用力踩中他的脚背…… 就在此时,江梦行直接闯进晋安侯府内,管家仆人在身后追着,侍卫在一旁想要拦,又不敢贸然出手:“明王世子!明王世子!” 江梦行在拐角回廊处,便听到沈策州的咆哮声,他干脆直接跑起来,进入主院就看到沈策州紧紧桎梏住赵书晴。 赵书晴额头皆是细密的汗水,小脸一片苍白,他心下一疼,大喝一声:“沈策州!你给我放手!” 然而赵书晴一脚用力跺了下来,踩得沈策州顿时吃痛不已,本能松开手,后退几步。 这个缝隙让江梦行直接插入其中,将赵书晴狠狠护在身后,面对沈策州的时候,眼眸如刀刃盯着沈策州。 沈策州脚刚缓解些疼痛,一抬头就看到赵书晴被江梦行护在身后,一时间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几欲将理智吞噬么? “你给我让开!赵书晴过来!”沈策州目眦欲裂,从喉咙深处狂吼出来,脖颈青筋暴起。 赵书晴并没有任何动弹,一双美眸紧紧瞪着他,此刻觉得沈策州面容无比丑陋。 江梦行往前走了一步,把赵书晴遮挡得严严实实,冷笑几声:“沈策州,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吧,当初为了求娶书晴,你装模作样,惺惺作态,把书晴哄骗到手后,现在如今如此欺负她!你真当我江梦行死了不成!” 沈策州被江梦行的话彻底激怒,他一个转身,抽出挂在书房墙上的长剑,剑刃直直指着江梦行:“江梦行,你真当我不敢杀了你!我告诉你,赵书晴是我沈策州的妻子,她这辈子……”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了起来,顿时打断了沈策州的话语。 沈策州猛地转头,对上站在书房外阳光下的人…… 第80章 把自己置于何地 听到掌声,沈策州猛地转头,只见书房外阳光中站着一人。 光线勾勒出那人婀娜的身形,待她走近,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是凌华霜。 她身披白色大氅,站在书房门外,身后青竹梅花衬托出她出尘的气质,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冷意。 沈策州看到凌华霜时,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急忙把手中的长剑挂回墙上,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快步上前,声音中透着紧张:“华霜,你怎么来了?为何不让人通报一声?” 江梦行转头看向这位近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巾帼英雄,先是警惕地打量着她,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挑剔,嘲讽一笑。 赵书晴侧身看向凌华霜,心中五味杂陈,袖中的金疮药药瓶仿佛有千斤重。她垂下眼眸,试图掩盖眼中的猜疑。 沈策州没有得到凌华霜的回应,心里愈发慌张,快步上前想要握住凌华霜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凌华霜冷笑几声,说道:“没想到,我的存在妨碍到你和她的感情了?倒显得我多余了。” 沈策州急忙解释:“并非如此,你在我心中一直占据着特殊的位置,我对天起誓,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时,身后传来江梦行的笑声:“凌小姐,侯爷对您可是一往情深,当初传出您‘死讯’的时候,我们侯爷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和书晴成亲,是迫不得已,您才是他的心头挚爱。” 江梦行的话传进沈策州耳中,怎么听都不是滋味。他回头看向赵书晴,见她低着头,神色难辨,心又隐隐作痛。可他又暗自欣喜,看来赵书晴心里还是有他的,她以前的无所谓和反击,大概都是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沈策州想着,成亲后得尽快和赵书晴有个孩子,好让她安心,一想到这儿,心底便涌起一阵期待。只是自己那难言之隐,还得找个时机问问她。 沈策州正想着,凌华霜神色冷厉,嘴角微微抽搐,一字一顿、语气森寒地说:“怎么,她在这儿,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说完,转身就走。 沈策州稍作犹豫,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后面传来江梦行的嘲讽:“侯爷,快跑,可别把您的未婚妻弄丢咯!” 沈策州闻言,咬着牙一边追,一边吩咐道:“把世子爷请回去!”旋即对着凌华霜的背影喊道:“华霜,华霜,你且听我说,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你莫要动怒!” 沈策州跑远了,仆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对江梦行说道:“世子爷,请。” 江梦行根本没看那仆人,反而转身对着赵书晴低声说道:“你看到了吧,沈策州这种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他今天能抛下你,明天照样能弃你不顾!我问过不少人,要是你想和他和离,我有办法。” 不等赵书晴反应,一旁的仆人听得心惊胆战,双脚打颤。这明王世子果然和外面传言一样惊世骇俗,居然在侯府公然教唆侯夫人和离,简直不把侯爷与晋安侯府的颜面放在眼里。 赵书晴当下没有回答江梦行的话,她知道此时回应只会引起沈策州的警惕。她朝着书房外走去,岔开话题道:“你怎么来了?” 江梦行跟着走了出去,他步子大,几步就追上了赵书晴,随后放慢脚步,凑上前说:“回去就听说朱家全死了,还知道你和朱家有恩怨。沈策州向来道貌岸然,我怕他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你脾气好,又总顾全大局,我就担心你委屈自己,所以放心不下,跟过来看看。” 赵书晴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江梦行又道:“是不是很感动?也只有我才会想到这些,那沈策州哪会考虑你的感受,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还是跟他和离,跟我在一起!” 赵书晴心想,与他在一起,也未必比和沈策州在一起好,单单是那明王行事作风,就够麻烦的了。 赵书晴回头看着他领口下的口脂,问道:“你昨夜去了春风楼?”那可是京城风花雪月的场所。 江梦行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果然也只有你能猜中。”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领口的口脂,又追问:“我方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赵书晴停下脚步,面对着江梦行的嬉皮笑脸,说道:“和离一事你莫要再提。”免得引起沈策州的怀疑,“今日多谢你及时出现,时候不早了,你该回王府了。”“回王府”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提醒他之前自己交代的事情,不要忘记。 江梦行根本无法拒绝赵书晴的任何要求,举手投降说道:“好,好,我这就回去,你别生气。” 江梦行这边没能说服赵书晴,沈策州那边的情况则要好得多。原本凌华霜也就是做做样子,沈策州再三保证,又是甜言蜜语,又是放低姿态。见他似要发怒,凌华霜便放柔姿态,不再追究。 凌华霜走过去扶着沈策州,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语气温和地说:“你这脸色实在太差了,趁着现在无事,早些休息休息。依我看,朱家那边你不需要插手太多。” 沈策州精神一放松,疲惫感顿时涌了上来,摆摆手说:“这朱家简直是个累赘。”突然脑中一闪,看着凌华霜关心的面容,他心想,既然赵书晴不愿插手,便让凌华霜试试? “华霜,今日事情太过繁杂,书晴还要替我们操办亲事,朱家那边,你可否……” 出乎沈策州意料,凌华霜应允下来:“也好,我帮你分担一些,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的亲事更为重要,一切都要以我们的事为重。” ”沈策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点头:“那自然,辛苦你了。”有了她的帮忙,沈策州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最后在凌华霜的劝说下回到房间休息。 凌华霜径直来到长鹤院看望沈老夫人。刚踏入寝房,就闻到房间里窗户紧闭,浑浊的空气夹杂着草药味,十分难闻。 凌华霜强忍着厌恶走了进去。沈老夫人靠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就极为夸张地喊着痛,说着自己命苦之类的话。 凌华霜心中冷笑,朱家那点事,就能让她这般模样,真是主次不分,母子俩一个德行。 “老夫人,华霜来看您了。”凌华霜掀开内寝的帘子,走了进来,就看到沈老夫人低声哭泣,“华霜,你来得正好,三天之后你与策州大婚,恐怕我无法出席。” 凌华霜差点气笑了,沈策州是她儿子,她却无法出席婚礼,那把自己置于何地? 第81章 因为,我是你的报应 凌华霜浅笑移步来到沈老夫人床边,轻柔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对那些尖酸的话仿若未闻。 她心里清楚,沈老夫人这是将对沈策州与赵书晴的不满发泄在自己身上,面上却佯装不知,轻声说道:“您操劳一生,如今身子禁不住折腾,也该享享清福了。今儿早些时候,我进宫和皇后商讨了您的诰命一事。” 此话一出,原本斜倚在床头、神情恹恹的沈老夫人,瞬间坐直身子,黯淡的眼眸中陡然迸发出熠熠亮光,因朱骜之死受的打击也消散不少。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不自觉地拔高音调,语气里满是急切与期待。 凌华霜缓缓说道:“上次见到慈航大师,我才想起,您至今尚未获封诰命夫人。”沈老夫人并非老侯爷原配,自然这诰命夫人头衔未曾落在她头上。 此事一直是沈老夫人心中一桩憾事,如今被凌华霜提及,刹那间,什么朱家兴衰,什么朱骜之死,皆被她抛之脑后。 沈老夫人紧紧攥着凌华霜的手,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祥,语气欣慰:“好孩子,这府里也就只有你还把我这老太婆放在心上!你与策州的亲事,我打从心底里重视,大婚那日,我定当为你们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庇佑这婚事顺遂圆满。” 凌华霜目的达到,寒暄几句便款步告辞。 凌华霜一走,张嬷嬷就走上前来,把药汁递给沈老夫人:“老夫人,还是凌小姐贴心,时刻把您放在心上。哪像夫人,自您病倒后,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您若不派人去唤,她是断不会主动来探望您的。” 沈老夫人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冷哼一声:“不来便不来,等凌华霜进了门,我定要让她知道些厉害!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这般得意到几时!” 张嬷嬷看着沈老夫人多少有了些精神头,不由热泪盈眶:“老夫人您定要好起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可要保重身体。” 主仆二人相互慰藉时,江梦行从晋安侯府出来径直回到明王府。 伫立在王府门前,望着那熟悉又冰冷的建筑,江梦行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回家的欣喜,反而被无尽的抵触与厌恶填满。儿时,在这庞大的府邸,他仿佛还能听到母亲的哭喊声、痛苦的尖叫声,还有父王变态狰狞的笑声。 江梦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抬腿踏上明王府那高高的台阶,心中仇恨、沉闷与痛苦交织翻涌,一种想要将眼前一切都摧毁的冲动油然而生。 两年前,他还未从赵书晴嫁给沈策州的冲击下回过神,整天浑浑噩噩,花天酒地。一次半夜回府,却听见明王刚娶的小王妃发出凄惨的哀嚎。那一刻,积压在心底的愤怒瞬间爆发,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差点就取了明王的性命。 也正因为此事,明王借机将他赶出了京城。 江梦行刚一迈入王府那高高的门槛,王府管家一眼便瞧见了他。 刹那间,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想到正在府中的明王,惊喜瞬间转为慌张。 管家快步上前,眼里带着慈爱与关切,又有几分着急,问道:“世子,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老奴也好前去迎接啊。” 江梦行把手中那轻飘飘的包袱丢给管家,问道:“父王呢?” 管家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开口。江梦行不用管家回答也知道,父王定是在府中与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貌美的女子寻欢作乐,想来此时还未醒过来。 “世子,老奴让人去给您院子打扫一下,您先去……世子,世子您去哪里?”管家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江梦行朝着明王院落走去。 “当然去给我那父王请安。”这“请安”二字说得极为讽刺,听得老管家心脏颤了颤,忙上前去阻止他。 “世子殿下,王爷,王爷还未……” 江梦行不耐烦地把管家推开:“少在我面前碍手碍脚!” 管家一个踉跄,待站稳的时候,江梦行已经走远了,他心下无奈。 江梦行踏入主院,听到明王的兴奋声和女子求饶声,心中怒火“噌”地一下燃起。过往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火折子和火油。 明王早年扶持新皇时,替新皇挡过暗箭,从此以后便不能再生育,好在当初的明王妃为其诞下一子。 江梦行作为明王唯一的嫡子,无论他闹成什么样,明王都不敢把他怎样。 他面无表情,将火油泼向寝房,点燃火折子扔了进去,火势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管家追过来,惊恐大叫:“我的殿下啊!您这是干什么!” 话音刚落,明王穿着亵裤跑了出来,两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也跟在后面。 明王勃然大怒,转头看到江梦行,瞬间明白过来,语气冰冷:“你回来做什么!” 江梦行笑的张扬:“听闻父王要替我找个母妃,我自然要回来看看,这母妃合不合我心意。” 此时,王府内一片混乱,下人们提着水桶匆忙赶来灭火,呼喊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两人对视一会儿,最后是明王败下阵来:“回来就回来了,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以后行事最好收敛些!” 江梦行视线扫过躲在角落畏畏缩缩的两名女子,不屑道:“收敛?父王您倒是以身作则,我自当效仿。” 明王察觉到江梦行的视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两名女子逃也似的跑开了。 明王警告道:“我的事情你别管,在外面疯够了,也该想着找一名世子妃回来。别天天跟在那赵书晴屁股后面跑,丢我的脸!” 江梦行挑眉:“找世子妃?父王您可真会操心,我看您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后院的事,别哪天玩出火,把自己也给烧了!”他指着前方越来越大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把整个明王府都吞噬在内。 明王厉声喝道:“住口!你自己行事荒唐,还敢指责本王?今日若不把你这性子扳过来,本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从今日起,你给我禁足思过!”结果,江梦行根本就不听明王的话,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明王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老子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江梦行举起手来,无所谓地摆了摆,那态度简直刺激了明王。明王怒喝:“逆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子!” 江梦行这才停下脚步:“因为,我是你的报应!” 第82章 我明日还会来 凌华霜刚踏出长鹤院,一眼就看见等在回廊上的赵书晴。 这里距离清芷苑有一段距离,她心想,这是在等自己? 凌华霜整理了一下衣袖,快步走到赵书晴面前,神情自若,站在她身边问道:“你在等我?” 赵书晴微微点头,手中把玩着那个金疮药的瓶子说:“你给我的金疮药,我做过分析,药效不错,也无毒。只不过,这药一瓶只够我二哥用两天,我想问你这药从哪里买?” 前面的话让凌华霜有些自得,听到后面,她的表情有些异样,蹙眉道:“不用了,你既然与我谈了合作,这点药我还供应得起,用完了直接向我要便是。” 话虽如此,她心中已经开始警惕起来,暗自揣测赵书晴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赵书晴心里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直接提出要求:“我晚上想要再去一趟京兆府牢房。我二哥伤势严重,需要替换药粉。” 凌华霜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你今早已去过,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去,若是被他人知晓,你可知,放你入牢房之人会面临何种境况?” 赵书晴面容平静,语气坚决:“凌华霜,你也知道我兄长伤势严重,今晚我必须前去。我答应你,今晚过后,便一日一次。” 凌华霜气笑了,来回踱步,言语冷硬:“赵书晴,你别以为你知道一点事情就能拿捏住我,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说!” 赵书晴不疾不徐提醒道:“凌小姐要知道,我若是跟凌小姐毫无利益交往,我并无理由替你保管任何秘密!” “赵书晴!你这是在威胁我!”凌华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若不是现在无法使用内力,她真想用最快的速度杀了她。 不远处的侯府侍卫,频频朝着这边看过来。 凌华霜与她对视,最后咬着牙,怒道:“好!今晚我带你去,换好药不得拖延,尽快离开!” 赵书晴承诺:“自然。” 凌华霜留下碰头的时辰,便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在沈府的另一处,沈策州刚悠悠转醒。随从赶忙上前伺候,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一听到江梦行怂恿赵书晴和离,沈策州心中“咯噔”一下,急切问道:“夫人怎么说?” 随从立马回道:“夫人自然不愿,还把明王世子赶出了府邸。” 沈策州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眼神也变得温和许多:“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愿意离我而去。她对我如此钟情,事事为我着想,又怎会舍得与我和离!” 随从连忙点头称是。 沈策州再次笑道:“我与你说,我与她成亲,那是两情相悦,用情至深。”说着,他还轻轻拍了拍随从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得意。 “确实,全京城谁不知,夫人对您情深意切!” 沈策州笑容扩大不少,睡过一觉后,他头疾也减轻不少,只觉得神清气爽,决定先去一趟官署把一些事务处理好再说。 夜幕降临,多日未见的雪花再次飘落下来,撒满整个街道,赵书晴走出晋安侯府大门,就见凌华霜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候着她。 赵书晴上了马车,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冷冷架在赵书晴的身上:“你说我现在会不会杀了你!” 赵书晴神色平静,漆黑的眼眸中不见丝毫慌乱,她缓缓抬起右手,推开凌华霜的手说:“凌小姐别开玩笑了,这里是晋安侯大门,不少门房都看见我上了你凌家马车。时候不早了,还请尽快前往,免得耽误时辰。” 一路无话,马车缓缓停到京兆府牢房外,赵书晴先一步下了马车,凌华霜紧随其后。 赵书晴熟门熟路地把令牌给牢头查看,只见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来,赵书晴不用想也知道跟着的是何人。她提起裙摆,缓慢下了台阶,寒冷的天气,地面结冰,难免会打滑。 “凌小姐,这里环境并不适合你,你还是多顾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最后这几个字,她没有说出口来。 凌华霜自然清楚她的言外之意,眼神一凛,冷冷道:“不劳你费心。快点走,不要耽误时间。” 既然凌华霜都这么说了,赵书晴自然也不再多言,径直走到赵承弼的牢房前。 牢头开了牢门,赵书晴走了进去,赵承弼还处在昏迷中。赵书晴小心翼翼地替赵承弼换药,有些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还有一些因为潮湿的环境,开始发脓。 赵书晴轻轻把脓刮了出来,倒上凌华霜给的金疮药,再仔仔细细地包扎好。起身要走时,赵父听到声音,再次起身,来到狱栏边上问:“书晴?你怎么又来,可是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书晴握紧赵父的手说:“爹,你放心,外面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凌华霜等在外面,听到赵书晴与赵父的对话,耐心耗尽,不住催促着:“赵书晴,快点!没有时间让你耽误了!” 赵书晴紧紧握了一下赵父的手,给予安抚道:“爹,你要照顾好二哥,我明日还会来!”语毕,她松开手,朝着凌华霜走去。 凌华霜脚步有些急促,赵书晴脚步却很沉稳,一前一后地离开牢房。两人都没有看到,躺在木板上的赵承弼眼球开始转动着。 赵承弼在昏迷中,不断受到梦魇骚扰,一遍又一遍重复当初的巨大痛苦,直至耳边传来赵书晴与赵父的对话声。 父亲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倒是赵书晴的声音像是一道清泉,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书晴,小心,小心沈策州…… 他在心中呐喊着,叫嚣着,却怎么也无法从喉咙发出声音。 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冲破黑暗,解开这个束缚,他那如千斤般沉重的眼皮,掀开了一丝缝隙,挂在牢房墙壁上的火把摇曳,映着赵书晴离开的背影。 他试着张嘴呼唤,可这声音,像是被层层石板压住,怎么也穿透不出来。 第83章 你有何打算 马车在夜雪中的京城街道缓缓行驶,因道路湿滑,行进极为迟缓。 马车内,赵书晴和凌华霜各自坐在一旁,气氛压抑而尴尬。赵书晴率先开口:“凌小姐的功绩,整个大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凌华霜看向赵书晴,眼中满是警惕,嘴角扯出一抹虚伪的笑:“莫以为几句夸赞,就能改变你我之间的关系!” 赵书晴并未在意凌华霜的敌意,转而问道:“听闻南獠近日频频有异动,凌将军临危受命,不知可曾接到何时前往的通知?” 凌华霜坐直身体,语气冷硬:“此事与你何干!” 赵书晴看向她,轻轻一笑,目光温和:“凌小姐反应这般大作何,莫不是心中有鬼?” 凌华霜一刻也待不住,深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赵书晴听出端倪来。 被赵书晴知道怀孕一事,就已经让她十分敏感,掀开厚实的车帘,外面雪花飘飘,落在她的脸上,使她整张脸都被冷了变色:“速速回去,别在路上耽误!” 赵书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笑容让凌华霜格外不爽,她索性闭上眼,不再理会赵书晴。 赵书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锐利的钩子,触动着她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骤然间,马车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传来一声凄惨的马鸣声,车厢猛地倾斜。 凌华霜心中一惊,她下意识地紧紧护住肚子。 两人在车厢内滚了一圈,好在有惊无险,人并没有出事。 兰儿着急高喊道:“小姐,小姐!” 车厢内传来赵书晴的声音:“我无碍。”清水也着急掀开车帘:“小姐?您没事吧。” 凌华霜捂着肚子,伸出手来,握住清水的手:“无碍。下车!” 她的声音虽努力保持镇定,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惊慌。 车夫满脸愧疚,一边不停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查看马车状况。 赵书晴轻轻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平静地走出车厢,抬眼望向这漫天飞雪的街道,心中盘算着时间,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离开晋安侯府太久,必须尽快回去。 凌华霜则在清水的搀扶下,站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时不时警惕地看向赵书晴,生怕她又问出什么难以招架的问题。 书晴察觉到凌华霜的目光,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凌小姐今日受惊了,回去还请好好歇息。”说罢,她转身对兰儿说道:“我们也走吧。” 赵书晴裹紧披风,在兰儿的陪伴下,沿着积雪的街道缓缓前行。寒风呼啸,吹得雪花在她身边肆意飞舞,手中的手炉早已没了温度,可她的思绪却飘向远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从街角缓缓走出,在这银白的雪幕中显得格外醒目。正是萧慕止,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柔地落在赵书晴身上,仿佛在等她许久。 赵书晴微微一怔,下意识裹紧了披风,抬步走上前去,行礼:“萧王爷?竟在此处等我?”她的声音在寒风中微微发颤,脸颊被吹得有些发白。 萧慕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从袖口中很自然拿出一个手炉递到赵书晴的面前。 这般自然的模样,让赵书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若是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两人多次合作交易,也算熟悉。 想到这里,赵书晴轻声道谢,接了过来。 刹那间,温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周围都是我的人,你且放心。”萧慕止的声音低沉而沉稳,他不着痕迹地靠近赵书晴,与她并肩走在积雪的街道上,稀疏的雪花随风飘落,轻轻洒落在两人的肩膀与发丝上,低声询问:“还有两日你的和离懿旨便会下来,你有何打算?” 赵书晴脚步一顿,垂眸看着自己踩在雪地上的加棉高靴,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前路未卜,恐怕并不如意。好在二哥的伤势逐渐好转,想来能熬过这个冬天。” “你莫要再去试探凌华霜,此人生性阴毒,手段狠辣……”萧慕止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微微皱眉,接下来的话,总觉得那些关心的话语会显得过于暧昧。 赵书晴没有听出萧慕止言语中的犹豫,缓缓道:“她怀孕了。” 萧慕止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他像是想通什么:“难怪凌府守卫如此森严,府中采买药材也是东拼西凑,掩人耳目。” “已有两个月有余。按月份应该不是沈策州的。”赵书晴补充道。 萧慕止忽然轻笑一声,像是终于想通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他转身看向赵书晴,眼中满是赞赏:“多谢。” 赵书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刚想开口询问,萧慕止却摆了摆手,他微微低头看着赵书晴:“你暂且不要理会,等我探查完后,自然会告诉你。前面便是晋安侯府,回去小心点。”旋即,起身,含笑看了赵书晴一眼,转身走进茫茫雪夜中。 赵书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朝着晋安侯府走去。 刚踏入晋安侯府,就看到沈策州在不远处地站着,他身上落满雪花,听到声响,回头望向赵书晴。 赵书晴看到沈策州那一刻心里只觉得沉闷,这人仿佛就像阴魂不散一样,缠着她无处可逃,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等待他的质问。 一反常态,沈策州这次居然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来,反而还有几分欣喜,快步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赵书晴躲开,他也不在意,把自己袖口中藏着手炉递给她:“出门有些时间了,手炉恐怕早已经没了温度,暖暖手。” 赵书晴没有拒绝,静静等待着沈策州下一步,这个手炉,相比较之前那个,只觉得烫手,想要丢掉的冲动。 \"侯爷在此等候,是有事与我商量?\" 第84章 这是迷药? 沈策州眼底满溢着柔情,上前一步,赵书晴下意识往后退去。他并不勉强,抬眸望向满是喜庆布置的庭院,心中感慨万千:“书晴,你可还记得我们大婚之日?彼时也是这般张灯结彩,那时我满心期待着那一天,期盼着与你携手共度余生。现在虽然也是我的亲事,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你可明白?” 真是可笑的话。 赵书晴心中泛起一讥讽,面上依旧冷淡。这一切本就是他自个求来的了,如今说来好似被人逼迫一般。 赵书晴冷冷淡淡道:“侯爷高兴便好。” 沈策州听着她冷漠的语气,竟也不恼,神色间反倒带着几分愉悦:“此处寒冷,我们进去屋内再叙。”说着,便伸手欲牵赵书晴的手。赵书晴先一步朝前走去,恰好躲开他的手。 沈策州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暗自思忖,赵书晴这般冷落自己也情有可原,毕竟还有两日,凌华霜便要进门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回想起白日里赵书晴拒绝江梦行的场景,沈策州嘴角微微上扬,甜蜜之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心中是深爱自己的。 回到清芷苑,温暖的房间,一下子包裹着全身,驱赶赵书晴在外寒气,没有想到沈策州也跟着走进来,让人准备一些小菜与酒,在炭炉上温着。 “书晴你放心,等我大婚之后,我第二天便与你同房,让你先一步怀上孩子,到时候你便能坐稳这当家主母的位置!” 赵书晴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问道:“侯爷,到底有何事?”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把自己想要问的问出来:“书晴你也知道,后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我的身体的问题,你看看好了没有?” 赵书晴一怔没有想到沈策州会问这个,她倒是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侯爷想知道,便是伸出手来吧。” 沈策州略有些期待,又觉得马上伸手显得太过急切,干咳两声后,这才缓缓把手伸出来。 赵书晴把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半晌后,沈策州等着有些着急,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赵书晴收回手来,抬眸看着他,刚刚启唇:“你的身体……” “侯爷,老夫人头疼得厉害,让您过去一趟!”清芷苑门口传来张嬷嬷的声音,打断了赵书晴的话。 沈策州不耐烦地喊道:“头疼去请大夫,请我作何?” 张嬷嬷回:“大夫请了,也让您过去一趟,老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您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沈策州烦躁:“我稍后就去!” 张嬷嬷还在高声喊道:“侯爷,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还在等您呢!” 沈策州阴沉着脸走了出去,对着赵书晴道:“书晴,我先去看娘,你先去休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 来到长鹤院,看到沈老夫人靠在贵妃榻上,哪里有半点头痛的样子,他黑着脸走了进来:“娘,你到底作何?为何火急火燎把我寻来,你这身体还未好全,非得这么闹腾吗?” 沈老夫人面对儿子的怒火也不生气:“对华霜的承诺,忘了吗?” 沈策州按了按太阳穴:“自然记得,我跟赵书晴那是在谈事情,你别多想。” 沈老夫人问道:“谈什么事情?” 沈策州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他这个隐疾知道的人不多,这时候怎么可能再讲出来,随便给了一个理由:“问成亲的事情做到如何?” 沈老夫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也不拆穿他,反而让人给沈策州送了一碗面,这才娓娓道来:“今天华霜来看我,告诉我,她与皇后交谈过,要为我争取一品诰命。” 沈策州吃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优雅擦了擦嘴角:“一品诰命,哪能如此轻易册封,娘,你别被凌华霜的甜言蜜语给收买。” 沈老夫人不满瞪了他一眼:“娘等不到你,还不能指望媳妇了?她承诺会用凌同和的功绩给我求一个,你也别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是你娘这辈子的心愿,你别管!” 沈策州也知道沈老夫人的执着,埋头两三口把面条吃完,他还要赶回清芷苑呢。 沈老夫人仿佛看穿沈策州急切,起身冷冷道:“今夜你在我长鹤院睡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问!” 沈策州听到沈老夫人这般强硬的命令,心中满是不悦,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娘,我还有事情要忙!”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犀利地盯着沈策州:“别拿忙来搪塞我,她能为我争取一品诰命,这可是天大的事儿,你却只想着赵氏!赵氏如今只会拖累我们!” 沈策州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自然明白华霜的重要性,可书晴那边……有些事必须得尽快解决。”他想到自己尚未知晓的身体状况,心里愈发焦急。 沈老夫人见他这般执拗,语气也软了几分:“不是娘非要拦着你,你与华霜成亲后,有的是时间处理其他事。如今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出岔子。” 沈策州停下脚步,沉思片刻后,还是妥协了:“好吧,娘我今晚留在长鹤院。” 沈老夫人这才满意离开。 沈策州在客房睡下后,等了一段时间,拉开房门,却见张嬷嬷守在门口。 张嬷嬷毫不意外躬身道:“侯爷,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还请侯爷尽快休息。” 沈策州用力把房门摔了上去! 此时,京兆府牢房内,赵父在寒冷的冬日内,卷缩着身体,迷迷糊糊睡着,今日不知道为何比以往来得都好睡。 可是作为军人的他,警惕心实在太重了,在如此昏睡情况下,稀稀疏疏听到隔壁的牢房有声音,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朝着隔壁的牢房看去。 “承弼啊……”嘶哑压抑深沉的声音,从喉咙中挤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香味传了过来,他原本清醒的神智再次陷入昏迷中。 这是迷药? 第85章 她到底知道什么 安公公与御医神色凝重,一前一后从京兆府牢房悄然走出。 浓稠如墨的夜色将四周严严实实地包裹,二人脚步匆匆,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发出丝毫交谈的声音。登上马车后,车夫扬起长鞭,“啪”的一声脆响,马车缓缓启动,车轮滚动,发出沉闷的“辘辘”声。 待马车的声响彻底消失在街巷尽头,空荡的街道瞬间被死寂笼罩。萧慕止仿若鬼魅,从黑暗的阴影中缓缓现身,他的脚步极轻,几乎未发出一丝声响。 “可看清,他们去牢中作何了?”他压低声音,向身旁隐于暗处的暗卫问道,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卫身形一闪,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恭敬,迅速回道:“回禀主子,距离太远,实在无法听清。” “赵承弼如今如何?”萧慕止眉头微皱,进一步追问。 暗卫低声道:“赵二公子并未察觉有何异样。” 新皇这是要确定赵承弼的伤势?究竟是为何?背后又藏着什么动机? \"密切关注,有任何异样,及时汇报。\" “是。” 萧慕止心中疑云密布,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进黑暗,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仿佛从未在这街道出现过,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在夜色中愈发显得寂静。 安公公从京兆府牢房一路赶回皇宫御书房,脚步急促,几乎是小跑着穿过长廊。他推开御书房的门,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不安地跳动。安公公快步走到负手站在窗前的新皇面前,恭敬弯腰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气喘:“圣上,赵承弼伤势逐渐好转,恐怕一两日内便能清醒。” 话音未落,新皇猛地回头,脸上因愤怒与决绝而扭曲,满是杀意,咬牙切齿道:“赵承弼不能醒,更不能活!”那眼神仿若实质化的利刃,让安公公瞬间如坠冰窖。 安公公心中苦涩,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声音发颤:“圣上,萧王爷就在附近,若有行动,恐被察觉。”他深知此话一出,定会让新皇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不堪重负。 新皇紧咬着牙,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许久,他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新皇心中纠结万分,他深知萧慕止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大危机,可赵承弼的存在又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尖。 就在新皇于这权力的漩涡中苦苦挣扎时,京城的另一隅,凌府也被浓浓的阴霾笼罩。 这一夜,对凌府而言同样难熬。赵书晴的试探,犹如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在凌华霜的心底。 窗外,寒风如猛兽般呼啸,“呼呼”地拍打着窗户,给这压抑的夜晚更添几分惊悚。 “嘎吱——”凌华霜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惊惶。 她喘着粗气,急促地唤道:“清水,快,点燃蜡烛!” 她梦到赵书晴拆穿她的身份,凌府因她受牵连,被灭满门! 清水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点燃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房间,却驱散不了凌华霜心中的阴霾。 她裹紧披风,赤着脚走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金疮药,咬牙低语:“这南獠的金疮药,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声音里满是疑惑与警惕。 往常她只知这药好用,却从未想过缘由,可赵书晴昨日那看似随意的询问,却让她心里直发毛。 凌华霜拿起药瓶,起身朝凌府角落的府医院落走去。 到了院门前,她敲响房门。 大夫拉开院门,见凌华霜深夜来访,不禁诧异:“小姐,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动了胎气? 凌华霜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如今父亲即将奔赴战场,生死难料,我忧心忡忡,整夜难眠。我手中有这南獠金疮药,便想着,若能将其配方琢磨透彻,父亲带往战场,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救下性命。” 大夫欣慰地看着凌华霜,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说道:“小姐,您经过这些事,终于是长大了。这南獠金疮药之所以如此好用,主要是因为其中有一味药材——曼陀罗,在咱们大祁是不能使用的。” 凌华霜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南獠皇室花园里大片的曼陀罗花,听闻此花有毒。 大夫接着把大祁不能使用曼陀罗的缘由细细道来,又补充说:“此花在南獠,也只有贵族才有资格种植,极其珍贵,药量的把控更是关键……” 大夫滔滔不绝地说着,凌华霜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有南獠贵族才能种植”这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她瞬间明白,金疮药的配方果然引起了赵书晴的怀疑! 凌华霜向大夫告辞,满心忧虑地回到自己的院落。贴身丫鬟清水见她神色凝重,满脸担忧地疾步上前,刚要开口询问。凌华霜却猛地转过头,眼中满是不耐烦与烦躁,怒声喝道:“滚远点!少在这儿烦我,别在我眼前晃悠!” 清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颤,委屈的眼眶泛红,却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声应了句“是”,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这哨子造型独特,是专门绑在箭上的信号哨,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动用。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取过弓箭,将哨子稳稳地绑在箭尾,大步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张弓搭箭,朝着夜空射去。刹那间,一声不同频率的尖锐声响划破黑夜,这声音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听清,而在其他人耳中,四周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多事的夜晚悄然过去,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轻柔地洒落在凌府的青瓦上,给这座略显压抑的府邸添了几分暖意。 与此同时,晋安侯府的青瓦白雪也被这晨光温柔笼罩,下方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看似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沈策州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不顾张嬷嬷在身后焦急阻拦,大步朝着清芷苑走去。 第86章 书晴,快看看你哥 沈策州大步朝着清芷苑走去,心中有着对难言之隐的急迫,又有对即将大婚的复杂情绪,想要多见见她,想要给她一些安抚。 踏入清芷苑,院内的仆人有条不紊地打扫院落,见到沈策州躬身行礼。 沈策州在清芷苑转了一圈后,不见赵书晴身影,他的神情并不大好看,拦下一名丫环问道:“夫人呢?” 丫环被沈策州脸色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回道:“回侯爷,夫人一早便被管家唤起,说是去了厨房。” 沈策州眉头紧锁,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怒火,疾步朝着厨房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到赵书晴与天香楼掌柜谈话声,为了确保菜品的热度,天香楼会让后厨一群厨师过来晋安侯府煮菜。 “明日大婚,万事不得马虎,食材请务必今日预定,当天送达,还请掌柜多费心。”赵书晴声音清晰传来,显得无比干练。 沈策州看着如此认真仔细的赵书晴,他的心里只觉得一阵瘙痒,刚想开口询问自己身体状况,又想起来这里人多口杂,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 就在沈策州满心焦急又无可奈何之时,随从匆匆上前,小声提醒道:“侯爷,这上朝时间快到了,您要是再不去,恐怕就要迟了。” 沈策州紧紧蹙眉,目光中满是不甘,他深深地看了赵书晴一眼。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转身朝着侯门大步走去,脚步急促而沉重,到了侯府门口,他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书晴在沈策州前去上朝后没多久,便拿着令牌前往京兆府牢房,她要去查看赵承弼的伤口恢复情况,后续局势愈发险峻,她必须在这两天内缓解兄长的伤势。 她穿过一间间阴暗潮湿的牢房,终于来到赵承弼的牢房前。赵父早已在牢房中焦急踱步,见到她的那一刻,快步迎上,脸上写满了忧虑:“书晴,快看看你哥。昨晚牢房里透着古怪,我闻到了迷药的味道,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就怕你哥遭人算计。” 赵书晴心中猛地一揪,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走进牢房。 赵承弼安静地躺在那冰冷潮湿的草铺上,昏迷不醒,却呼吸平稳,似是未受伤害。 她赶忙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握住赵承弼的手腕,指尖感受着他的脉搏,眉头微蹙,仔细辨别着脉象的细微变化。 许久,她紧绷的神情终于舒缓,长舒一口气道:“爹,二哥没事,脉搏比昨天还强健些呢。” 赵父听闻,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蒋氏从一旁走过来,轻声说道:“我就说你父亲太紧张了,自从进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昨天睡得沉些,就觉得是被迷药迷晕了。” 方才她还没有起疑,听到蒋氏这般说,她倒是多了几分怀疑,走到隔壁牢房中:“娘,你伸出手来。” 蒋氏忙摆手,不愿让赵书晴探查自己的身体:“你娘我身体并没有事情,你别担心,主要是你哥那边。” 赵书晴着急:“娘,我能来牢房的时间并不多,稍后还要给二哥换药,您就快点给我。这迷药的事儿透着古怪,我总得弄清楚。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咱们也能早做打算,不然我心里实在不踏实。”说着,赵书晴上前一步,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坚持,不容蒋氏再推脱。 蒋氏见赵书晴这般执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可在赵书晴的注视下,又不好再拒绝,只能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嘴里还嘟囔着:“真是的,你这孩子,就是爱瞎操心,我真的没事。” 赵书晴握住蒋氏的手腕,神色专注,忽然间,她眼眶红了,“娘,您病了这么久为何不说?” 也是她的错,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赵承弼的身上,并未察觉蒋氏的不对。 蒋氏收回手来,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你这孩子哭什么?我这身体一直都这样,没事的。不是说,查看有没有迷药,瞧出来了吗?” 赵书晴努力平复着情绪,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娘,这脉象里虚弱无力,还透着邪祟,绝不是您说的一直都这样。迷药的事儿我稍后再查,可您这病拖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这么瞒着我们呢?” 蒋氏别过头去,目光闪躲,伸手轻轻拍了拍赵书晴的肩膀:“都怪娘不好,让你担心了。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在这牢房里,湿气重,落下的老毛病,吃几副药就能好,娘不想让你分心。快去给你哥换药,免得耽误时间。” 赵书晴哪里肯信,她看了蒋氏一眼,转身给赵承弼换药,她确实能留的时间并不久! 刚换好药外面传来狱卒的声音:“夫人,时辰不早,您该离开了。” 赵书晴要离开的时候,还想要跟蒋氏和赵父说什么,赵父先一步开口了:“明天就是策州大婚之日,你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用来送我们了!不吉利。” “爹……”赵书晴想说,自己明天也会跟着他们离开,害怕隔墙有耳,到嘴的话咽了下来。 “走吧,走吧,你娘的病你也不要担心,明天押送的捕快,是我旧时部下,到时候我只会想办法。你好好过日子,没有我们……”赵父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嗓音开始颤抖:“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策州那边你也别强求,过好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赵书晴还想要说什么,外面传来狱卒的催促声:“夫人。” 赵书晴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用力点头,她明白赵父的苦心,也清楚此刻多说无益。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赵父和蒋氏,转身离开。 却不知在她转身时候,她背后的赵承弼的手颤抖着,眼睛也缓缓睁开,身体微微朝着她的方向转动:“书……” 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赵书晴仿佛心有所感,回头看去…… “夫人!时候不早了!还请早些离开!”狱卒提高声音,身影刚好挡住了赵书晴的视线。 一旁的赵父也察觉不对,刚要出声,却对上一旁狱卒充满杀意与警告眼神。 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赵书晴,并未多想,踏出牢房,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冻得她脸颊生疼,却也让她愈发清醒。 事情在这一个月中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计划不被打乱,一切就能顺利进行。 第87章 你交代的事情,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 赵书晴踏出京兆府牢房,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彻骨寒意,吹得她脸颊生疼。 兰儿满脸担忧,小跑迎了上前,望着自家小姐憔悴的面容,她的眉宇间满是愁绪,轻声问道:“小姐,二少爷他们都还好吧?” 赵书晴并未回答,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迎着寒风,步伐沉重地迈向京中熙攘的大街:“迎请队伍来了吗?你稍后吩咐管事,让他带着队伍把路线仔细走上几遍,算好时辰,要赶在吉时,万不能出错。” 兰儿连忙应下,心中虽然心疼自家小姐,却也明白此刻赵书晴不愿多谈。 主仆二人刚走过拐角,一道身影猛地从一旁蹿出来,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呼喊声:“赵书晴。” 这明朗又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来者何人。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赵书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悦。 “你喝酒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赵书晴问道,话语里隐隐夹杂着几分怒火。 出乎意料的是,这怒火非但没让江梦行有丝毫恼怒,反倒让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赏赐一般,嘴角高高扬起,脸上笑开了花,迫不及待地往前凑了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一刻都没敢忘!” 说着,他还颇为自豪地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酒楼,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昨天夜里,我那父王突然出府,我怕他偷偷溜进秦府,坏了你的嘱托,就一直紧紧跟着,寸步都没敢离开。” 说到这儿,他自己忍不住乐出了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神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没想到一大早就能在这儿遇见你,老天爷肯定是看我办事这么尽心尽力,特意给我的奖励!” 赵书晴真的对他无可奈何,这人不管过了多久,这性子一直没有变化,想到明王那般模样,又看着他如此喜笑颜开的模样,多年的朋友,赵书晴还是心疼他的。 江梦行会变成这样,都是明王一步步逼着他如此,心软了几分,温声询问:“用过早膳了吗?” 兰儿挤在中间,让赵书晴与江梦行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微微低着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既担心自家小姐与江梦行靠得太近惹出麻烦,又怕江梦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江梦行对兰儿的举动也不在意,他能看到赵书晴就已经很好了。 “还没有呢?喝了一夜的酒,我肚子都空了。”江梦行话落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喜悦也转变成可怜兮兮的模样。 赵书晴颇感无奈的笑了笑:“想吃什么?” 江梦行眼睛一亮,语气再次转变,变得活跃起来:“就是街角处那家豆花。以前时候,我们经常去吃,你还记吗?” 赵书晴在江梦行小时候救过他,之后江梦行就经常往赵家跑,大哥从军营回来,便会带着他们一起外出吃早膳。 她与江梦行偏爱那家豆花,甜丝丝的,在冬日喝又暖烘烘的。 许久未去了,她突然也有点想念,刚想要应允,一抬头就看到沈策州手中提着珍馐阁印章的油纸糕点,从街道的另外一头走来。 周围的人群仿佛都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脸色如乌云密布,一双黑眸死死盯着赵书晴他们,仿佛赵书晴与江梦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一般。 完全忽视中间的兰儿。 兰儿一看到沈策州一颗心如坠深渊,着急万分,就怕沈策州怀疑自家小姐,连忙说声:“侯爷,事情并非您所想……” 江梦行闻言暗自摇头,这丫环不是越说越添乱吗?他扬着笑,走上前一步,还带着几分挑衅:“这不是晋安侯爷吗?恭喜恭喜,明日便是大婚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能有事!” 沈策州并未理会江梦行的插科打诨,也不去听兰儿的辩解,径直朝着赵书晴走过去,伸手想要去扯赵书晴:“回府!” 江梦行眼明手快拦住沈策州的手,一个反转,他的手扣住沈策州的手腕:“侯爷,着什么急啊,相见不如偶遇,一起吃个饭呗。瞧着时辰,您刚下朝不久吧,没有被同僚拦住道喜吗?” 一句话里,皆是讽刺!怎么听怎么刺耳。 沈策州用力摔开江梦行的手:“赵书晴,我不管你跟他怎么相遇,跟我回去!”他期盼看着赵书晴,仿佛要她做出选择,眼底的哀求都快溢出来了。 落在赵书晴眼里,只觉得荒唐,这人……可真是,越发不可理喻了,她冷淡道:“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沈策州都不等赵书晴说完,就露出一副被背叛,被抛弃的模样。 赵书晴十分平静道:“我要去确认迎亲队伍的路线,确保能在吉时到达。” 一句话把沈策州的话堵了严严实实,甚至还有几分尴尬与窘迫。 江梦行在一旁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侯爷大婚,好多事情要忙呢,我们书晴一向有责任心,凡事都要安排妥当是不是。” 沈策州对江梦行在一旁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不满到了极点,开始爆发:“你给我闭嘴!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到你插嘴吗?江梦行你管好你自己!” 江梦行面对沈策州的怒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高兴了,他越生气就显得越小气,赵书晴对他也就越失望。 “侯爷这是恼羞成怒了?没事,我这人大度,不在意!今日恰好遇到贵夫人,就想着这个点一同用膳,你也知道我与夫人幼年有交情,吃个饭,应该侯爷不会怀疑什么吧?” 面对江梦行进一步的挑衅,沈策州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看着赵书晴平淡的表情,心思格外的复杂,想到明天的大婚,赵书晴心里面一定很不好受,现在的自己万不能再做出让她失望的事情来了。 沈策州想到这里,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语气格外的僵硬,压下爆发的醋意:“怎么会呢?你与书晴的交情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自然不会阻拦。世子说得对,相见不如偶遇,一同吧。” 第88章 我还想娶你,你愿意嫁吗? 暖烘烘的豆香弥漫在小小的食肆里,热气腾腾的豆花被端上桌子,白嫩的豆花上点缀着青葱,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可此时,这桌前的气氛却与这温馨的场景格格不入。 沈策州硬生生挤在中间,江梦行笑盈盈转了一个方向,又坐在赵书晴的手边,气得沈策州牙痒痒的,刚想要起身,老板娘就端来豆花,打断他的行为。 沈策州压下心中的怒火,觉得与他这般斗气,既幼稚可笑,又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便就此作罢,对着赵书晴温声细语道:“这家豆花确实不错,你应该早点带我来。” 赵书晴尚未作答,江梦行便抢先开口,笑盈盈撒着白糖:“听说,侯爷喜欢吃咸豆花,我与书晴皆喜爱甜的,带你来,岂不是坏了我俩的兴趣。”说着他把撒好白糖的豆花端到赵书晴面前:“书晴我这是按照你的口味调的,你尝尝看,我有没有记错!” 沈策州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恢复平静,脸上扬起一丝狡黠的笑,继续为自己的豆花添加调味:“世子的记性,我自愧不如。世子向来擅长记住女子的喜好,对我夫人这一两点小兴趣能了如指掌也不是怪事。不过是咸甜不一,又不是不吃这豆花,改日来此,书晴吃甜的,我吃咸,也是一桩美事,对吧,书晴?” 最后一眼,他柔情蜜意看向赵书晴。 赵书晴沉默吃着碗里的豆花,往日清甜可口的豆花,今日倒是有些变了味道。 江梦行对沈策州的揭短毫不在意,他那些过往之事,京城中众人皆知。一抬头看到远处糖画,他脸上尽是回忆:“书晴你还记得,我们八岁时候,那年的冬日也是这般寒冷,我在你家院落,煮糖浆画糖画。你一脸眼巴巴的模样,我至今都忘不了!” 闻言沈策州再也忍不下去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沈策州冷声说道:“书晴如今已是我夫人,过去的回忆再美好,也该放下了!书晴!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带上几分命令。 要是赵书晴在这个时候还不回答,恐怕会激怒沈策州。 赵书晴放下勺子,优雅擦了擦嘴,无视面前两人殷切的目光,起身淡淡开口:“太久了,不记得了。侯爷世子,你们继续用膳,时候不早我该过去了。”说完便把两人丢在食肆中,自行离去。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不疾不徐,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沈策州对赵书晴回答还算满意,至少那句“不记得”可以狠狠打击到江梦行。他还是低估江梦行的厚脸皮,他大笑起来,“你不觉得她这般模样,很是迷人吗?” 沈策州原本缓和的脸,再次沉了下来,阴森森地警告:“世子,在我面前调戏我家夫人,那当我死了吗?” 江梦行起身,付了银子,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啊。”他等着他死呢。 沈策州闻言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理智瞬间被吞噬殆尽,眼中满是杀意,抬手就朝着江梦行面门狠狠挥出一拳。 江梦行不慌不忙侧身一闪,避开这凌厉的一击,嘴里还不忘嘲讽:“怎么,侯爷这是恼羞成怒要动手了?堂堂侯爷竟在这小小食肆中与人打斗,可真是京中一个大笑话!快来人啊,快来看啊!晋安侯爷杀人了!”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让沈策州愈发疯狂,他不顾周围食客惊恐的目光和老板娘的尖叫劝阻,发疯似的朝着江梦行扑去,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桌上的豆花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这一切赵书晴都不知道,直到她跟着迎亲队伍走到一半,下人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世子与侯爷打起来了,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请去京兆府了。” 赵书晴只觉得厌烦,冷声道:“请老夫人过去一趟,我现在没空。” 下人为难站在那里,欲言又止:“老夫人在呢,明王也在,都让您过去一趟。” 赵书晴明白是非去不可,转身嘱咐管事:“多走几次,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要预想到。兰儿你跑一趟凌府,去把凌华霜请来,她若是不想来,你就跟她说,她要是不想明日大婚时候,新郎不在的话,大可不必来。” 兰儿领命匆匆而去。 赵书晴整理一下衣裳,神色凝重地朝着京兆府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她颇感头痛,眼见和离之日就剩下一日,这沈策州非得闹出事情来,脑中不住思索稍后该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刚踏入京兆府大堂,衙门大门紧接关上,这是要内审了。 沈策州与江梦行站在大堂两侧,脸上都有挂彩,中间跪着无辜受到牵连的食肆老板娘。 明王与沈老夫人各坐在一旁,一脸凝重。 京兆府府尹文大人面露难色,左右摇摆,看到赵书晴眼底更加难看,这两人从以前就为了赵书晴斗过一次,那时他刚上任。 这赵书晴都已做出选择了,怎么这俩人还斗? 沈老夫人先一步开口,她冷笑几声,“赵氏你可真是有本事啊,加入晋安侯府三年,居然还能勾引其他男人。” 赵书晴诧异看着沈老夫人,这老太婆怎么会说出这样自贬自家的话来。 沈策州也没有想到自己娘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震惊不已:“娘!”这话若是回府还能说,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出来。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老夫人,从何得知,我与世子关系?可有亲眼所见?老夫人,三年婆媳关系,不至于这般抹黑。如今出事的是世子与侯爷,前因后果我都无从得知,你一盆污水就泼过来,真是厉害。”说道后面气笑了。 沈老夫人被赵书晴反驳顿时不满,拍着桌子,怒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跟明王世子没有什么的话,他会在晋安侯府那么多下人面前,诱劝你和离!” 江梦行转头对着沈老夫人刺道:“死老太婆,我说和离,赵书晴就和离?我还想娶你,你愿意嫁吗?” 第89章 我就如她所愿 大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被江梦行这句大胆至极的话震得呆立当场。 沈老夫人的脸瞬间涨得紫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江梦行,指尖晃个不停:“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我!”那声音因愤怒而尖锐,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 明王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猛地站起身,“啪”的一声,手重重地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桌。“孽障!”他怒喝一声,声音中满是威严与愤怒,“你这畜牲,这种老东西你娶回来做什么?生也生不了,你要是敢动歪心思,老子把你灭了!” 沈策州原以为明王会怒骂江梦行目中尊长,不知礼数,严厉呵斥他,没想到,说出来的话,也没比江梦行好多少。 沈老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还会受到如此的羞辱,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沈策州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攥紧,脸色黑沉如锅底,文大人还以为沈策州会爆发出来,这要是沈策州沉不住气的话,这场面想必难以收场,他也会受到圣上责骂。 刚要出声提醒,就见到沈策州笑了一声,走上前去对着明王行了一礼:“王爷,我与世子私人恩怨,并未想到会引得这般混乱,还惊动了您,也让文大人添麻烦了,是我思虑不周。” 文大人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明王父子俩每年都会给他找不一样的麻烦,他早就习惯了,平民百姓,稍微拿点银子,安抚一下也就过去了。他头痛是这次牵连的对象是沈策州,现在见他能够服软,心里还松了一口气,怎么会跟沈策州计较呢。 哪里知道,沈策州下一刻话锋一转:“只是世子今日对我母亲羞辱,实在让我无法咽下这口气。这让我晋安侯府颜面何存!” 明王前面听着还挺舒服,后面见他如此不识抬举,他蹙眉:“怎么,难不成还想要我儿真的娶了你娘?” 文大人闻言扶额头痛,他害怕事情越闹越难看,赶忙出言劝阻:“王爷,侯爷并非此意,沈老夫人半辈子操劳,在京中贵族中颇有声望,世子这般言论确实不合适。” “那他想要如何?”明王直接问道。 文大人好心提醒,态度尽量放得温和:“您看世子是不是应该向沈老夫人道个歉?” 江梦行轻笑一声,十分散漫:“道歉?怎么就允许她红口白牙地冤枉人,就不允许我随便说说?” 沈策州闻言,眼底寒芒闪现,死死盯着江梦行,怒道:“江梦行,我母亲乃是侯府尊长,无端被你羞辱,岂是一句‘随便说说’就能揭过?你今日若是不诚心道歉,往后……” 沈策州看向明王还是有所顾虑,他与凌华霜上次拜托明王办事,这一道人情还未偿还,话说太狠的话,日后不好相见。 江梦行见沈策州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不依不饶地继续挑衅着:“往后如何?是不死不休?还是有你没我?” 沈策州猛然回头怒视着江梦行,一时间,京兆府的气氛充满火药味,尤其是沈策州与江梦行二人,就差一个导火点就能点燃这一切…… 就在这剑拔弩张,僵持不下之际,在京城另外一端,凌府中,凌华霜脸色也并不好看。 昨夜射出那支响箭,带来的人竟然是京中贵族最爱光顾的珍馐阁掌柜。 谁能料想得到,此人居然是南獠安插在京中的细作。 掌柜看着凌华霜拿出南獠皇族信物,他面容恭敬,单膝跪下,对着凌华霜行了一个南獠贵族的礼节,“不知皇妃把小的唤来,所为何事?”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深处的不安,带着几分期待与忐忑问道:“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老板头垂得更低了,低声回道:“主上知晓,还特意吩咐小的们密切关注您的安危。” 凌华霜听到这里,心里面很是复杂,她站起来,身上冒出丝丝杀意:“如今把你唤来,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办。” 老板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小跑闯了进来:“小姐,小姐,侯爷派人请您去一趟……”清水,她猛地闯入小院,一眼便看到自家小姐面前跪着一名陌生男子,瞬间愣在原地。 掌柜抬起头来,眼底涌起一丝杀意,欲要将人杀害的时候,凌华霜拦了下来:“不可,此人暂时不能杀。”清水可是凌府的老人,自幼便与凌华霜一起长大,若是突然失踪,必定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清水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小姐,小姐……” 凌华霜面沉如水,对着清水步步逼近,清水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步步往后爬去。 凌华霜冷声道:“我三令五申,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你为何就是不听!”说着拿出一颗毒药,强硬塞入清水嘴里,捏住她的下巴,眼神狠厉,语气充满威胁:“清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每三日来找我要解药。” 清水还没有回过神来,大脑一片空白,呆愣愣坐在那里。 凌华霜不再去理会她了,直接转头对着珍馐阁掌柜,声音冰冷继续道:“我要杀了赵书晴。我怀疑她可能已经猜到我的身份。” 清水刚缓过神来,又被这一惊人的消息震得呆若木鸡,瞳孔剧烈收缩,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掌柜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恭敬行礼,应道:“是。” 凌华霜挥手让他退下。 掌柜离开后,凌华霜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清水上面,她居高临下地站在清水面前,眼底一片冰冷,仿佛结了一层寒霜:“管好你的嘴巴,别逼着我对你痛下杀手!” 清水点头如捣蒜。 凌华霜见她听话,神色稍微缓和,又问道:“你刚才说侯爷做什么?”明天便是大婚之日,沈策州找她作何? 清水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侯爷与明王世子斗殴被请进京兆府,侯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凌华霜漠不关心,冷冷拒绝:“不去。” 清水咽了一下口水,吞吞吐吐道:“侯夫人说,您若是想明日大婚准时进行,最好去一趟。” 凌华霜闻言气笑了:“她倒是学会威胁我了!好!我就如她所愿!去一趟京兆府!” 第90章 她家小姐居然是南獠细作? 待凌华霜回房换衣的时候,清水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知道了什么秘密。 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居然是南獠细作? 想到这里,她原本站起来的身体,再一次瘫软在地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额头细汗一颗颗往下掉落,手脚一片冰凉。 还,还想要杀了侯夫人?! 天哪! 那,那,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什么农夫的,是,是,是……南獠野种! 想到这里,清水只觉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整个人就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凌华霜走了出来,看到清水还在原地,她轻蔑哼了哼:“瞧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子,京兆府你就不用去了,在府中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凌华霜越过清水,清水猛然抱着凌华霜的大腿,用尽全部的勇气喊道:“小姐,小姐,凌家一门忠烈,您万不能做出这等事情来!您万不能……” 清水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凌华霜用力掐住脖子,凌华霜弯腰警告瞪着她:“你真当我没有办法杀了你!要命就给我闭嘴!” 语毕,凌华霜便用力把清水甩在一旁,清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颤抖着手,努力撑起身体来:“小姐,你怎么能这般,老爷夫人知道后,会如何,你把凌家置于何地啊!”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声来! 凌华霜一巴掌把她拍打倒地上,“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吗?清水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别逼着我杀你!” 清水颗颗泪珠滚落在地上,浸湿泥土,等她回过头来,凌华霜已经不在了。 她颤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站起来。 清水拖着沉重且颤抖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凌同和与凌母的院落走去。 她满心都是将秘密告知老爷夫人,不能让小姐害了凌府,不能让小姐害了凌府。 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 就在她快要走到院落门口时,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她的脖颈。 清水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可那双手就像铁钳一般,死死地禁锢住她。 那院门就在眼前,清水伸出手来,却怎么也够不到,巡逻侍卫的脚步越来越近,不远处还有丫鬟仆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等他们都到达院门口时,清水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凌府偏僻院落中的一口枯井中,清水的尸体就直挺挺躺在那里。 与此同时,凌华霜已经上了去往京兆府的马车,马车上,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她疲惫地依着车厢内壁,近来诸事不顺,全都归咎于沈策州那个男人,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贪心不足,种种堆积起来,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马车一路疾驰,凌华霜闭目养神,试图平复自己烦躁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恭敬地在车外说道:“凌小姐,京兆府到了。” 凌华霜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走下马车。刚踏入京兆府的大门,就听到江梦行对着沈策州说道:“怎么,侯爷是打算与我不死不休?” 凌华霜调整心情,嘴角扬起一抹笑,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踏入大堂内:“何至于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呢?世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江梦行看到凌华霜时候,眼底更是讥诮,一张嘴宛如利刃,嘲讽道:“多亏我回京晚,不然看到你,不晓得还以为你诈尸呢。当初某人替你举行葬礼时候,闹得可是沸沸扬扬。” 这某人自然是沈策州,沈策州厌恶地看向江梦行:“世子若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凌华霜轻笑两声,倒也没有生气,扫视大堂内几人,朝着明王走去,语气倒是有几分长辈的口吻:“王爷,这世子回来了,可又有让您操心的事儿了。” 明王看到凌华霜脸色缓和不少,无奈摇头:“可不是嘛,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居然跟沈策州打起来,就刚才还口出狂言,说要娶这老太婆,可把我吓得够呛,真是不成体统!”语气虽然指责,倒也没有真的对江梦行动怒。 凌华霜看着江梦行与沈策州脸上的伤,还有明王的话语,她顿时就明白了。 这沈策州与江梦行为了赵书晴起了争执,被人送到京兆府来。 赵书晴也是好笑,明明是她自己惹的事情,还要她过来掺和进去。 “侯夫人,对此有何看法呢?”凌华霜转头对着赵书晴,她既然来了,虽然事情要解决,但也不能让赵书晴太好过。 赵书晴也晓得凌华霜此人锱铢必较,被她使唤来心中不舒坦,自然也要她难受。 赵书晴看向沈策州,轻声问道:“侯爷您觉得,今日这事算什么?” 沈策州压下心头的怒火,拱手对着明王说道:“王爷,我与世子动手,本就是我二人不对,我自然不会推卸。只是,只是世子对我母亲的羞辱实在难以忍受,还望王爷主持公道,让世子给家母一个交代。” 明王想要发怒,他这人向来会佯装听不懂话语之间的含义。 凌华霜在明王发怒之前,替沈策州说话:“王爷,好歹老夫人是一名长辈,晋安侯府为先皇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今老侯爷走了,侯爷当家,世子这般羞辱老夫人确实不妥。要不,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世子给老夫人赔个不是,这件事情算过了?” 明王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耽误太多时间,不就是那混账玩意儿道歉吗? “逆子,还不快点过去跟沈老夫人赔个不是!” 江梦行轻笑一声,吊儿郎当说道:“要我赔不是可以啊?那这老太婆是不是刚才也羞辱别人,作为长辈,她是不是也应该道歉?” 沈老夫人指着赵书晴,怒道:“都这样,你们还没有半点私情?” 沈老夫人从凌华霜回来,到彩礼一事,再到朱家一门死绝,她对赵书晴的态度直线下降,甚至有一种恨不得她死的恨意。 赵书晴完全没有意外,她勾唇一笑,温婉道:“方才明王也让世子给您道歉,这是不是说明你与明王……” 沈策州与沈老夫人一同开口怒斥:“赵书晴!!” 第91章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沈策州与沈老夫人的震怒声,回荡在京兆府大堂内,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 赵书晴后半句话,被硬生生打断了。 既然不让她说,那她也不讲,转身对着沈策州,眉宇依旧温和,语调没有半点起伏,反问道:“侯爷,为何发怒,莫不是我所言之处有何差错?” 沈老夫人坐在一旁,脸色铁青,碍于长辈身份与众人目光,只能强压着冲上去撕烂赵书晴嘴巴的冲动。 沈老夫人提高声音冷冷质问:“哪里没有说错,作为一个儿媳妇,有你这般目无尊长……” “好了!都别吵了!”沈策州喝止住沈老夫人的话。 他略感疲惫,声音低沉,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江梦行的话,您怎么能当真,赵书晴并未做出任何有负于我的事情,您就别再给侯府抹黑了。” 沈策州的指责,可比外人来得更加痛心,一张老脸顿时苍白,露出悲痛的表情来。 沈策州看到沈老夫人那悲痛神情,心中也并不好受,他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此刻更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对着江梦行说道:“此事我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世子,你现在向我娘道个歉,此事就此作罢。至于你我纷争的事情,我也不愿追究了。” 江梦行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神态散漫,低着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这上面的血是沈策州的,在食肆那一架,打得他浑身舒畅,语气轻慢:“侯爷,要我低头致歉,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他微微一顿,嘴角笑意加深,带着几分调侃,“不过,老夫人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书晴肆意污蔑,是不是也该给书晴一个交代?要是老夫人能诚心致歉,那今日这事儿,我便不再追究,权当从未发生过。” 明王看见自己儿子那模样,颇感头痛,在众人还没有出声之前:“沈策州,我这儿子从小到大就跟在赵书晴屁股后面跑,也不知道这女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摆摆手,语气不耐烦地催促着:“你也别在这跟我扯什么尊长不尊长的大道理了,让你娘随便道个歉,把这事儿赶紧了了,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这话一出口,沈老夫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明王,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王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沈老夫人声音颤抖,身体摇晃,仿佛承受不住自己儿子与明王的指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整个大堂乱作一团,众人纷纷惊呼出声,场面瞬间失控。 凌华霜见状,立刻快步上前,脸上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沈老夫人,关切地呼喊:“老夫人!”声音还未消散,就看到沈老夫人紧闭的眼球动了动,她嘴角抽搐了下,扭头,直接当做没看到。 沈策州自然也将这细微的动静尽收眼底,他与凌华霜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很有默契地转头对着文大人说道:“大人,我娘身体一直欠佳,还望您能通融通融,允许我先带她回去医治。” 江梦行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旋即轻哼一声,嘀咕道:“谁知道真晕,还是假晕!”真是便宜这老太婆了。 赵书晴扫了他一眼,让他见好就收,别把一天的时间都浪费在这衙门中。 江梦行感受到赵书晴的目光,他嘴角微微上扬,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被赵书晴这般警告,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愉悦的事情。 沈老夫人被抬回后,沈策州在京兆府大门前等赵书晴,凌华霜先一步出来,站在沈策州面前问:“策州这是在等我?还是在等赵书晴?” 他疲于应付凌华霜的冷嘲热讽,轻声道:“华霜不要无理取闹,我有事要跟书晴商量。你也看到江梦行今日的所作所为,我担心日后会对我们造成不小的影响。” 凌华霜颔首,表示理解,转身对着半敞开的大门,“你且放心,明王承诺给你升官一事,并不会因为江梦行而停止。你不进去看看,赵书晴被明王留下来,想来并不会好过。” 沈策州摸了摸嘴角的破皮,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自有人护着她,哪里还需要我!” 凌华霜嘴角噙着一抹笑,也不去理会他的口是心非,她挪动方向与沈策州面对面站着,:“策州,你不会到了今日想要反悔吧?” 沈策州连忙否定,又开始编织合理的理由,甜蜜的谎言,深情的告白来哄凌华霜。 凌华霜觉得十分腻味,看向大门的视线多了不少,希望赵书晴尽快从京兆府内出来,她却不知道,赵书晴也有立刻走人的想法。 明王上下打量她不少时间了,那眼神跟市场挑货物一般,真叫人莫名不爽。 “王爷把书晴留下来,想要说何事?”赵书晴在这样眼神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江梦行在一旁直皱眉,要是明王再不开口,他就把人直接带走了。 “以前看你,觉得你文文静静的,没有多大印象,上次在秦府,又跟泼妇一般,伶牙俐齿。见你面容也就算得上勉强能入眼。说吧,你到底对我儿做了什么?”明王这一句话下来,前言不搭后语,却每个字都在挑刺。 江梦行烦躁的啧了一声,原本懒散的身体慢慢直了起来。 赵书晴直视着明王:“王爷,这话不应该问世子吗?” 明王厌恶皱眉,语气很是嫌弃:“要不是你这个女人勾引我儿,我儿怎么会……” 赵书晴目光坦然直视着明王眼睛,笑着打断道:“原来在明王这里,自幼长大的交情,便是勾引?那明王与煜王郡主的交情,不知是您勾引她,还是她勾引您呢?” 明王闻言愤怒跳了起来,拳头已经握紧了,想要举手去打赵书晴,却被江梦行拦了下来:“父王,听不得啊?那就别老是想着人家。书房里,那些画像是不是也该烧了?” 明王愤怒转移到江梦行的身上:“你这逆子!我今日非要打死你!” 京兆府文大人还以为此事已经结束了,刚换下官服,打算从衙门侧边门离开回府,一走出来就看到明王举着一旁的关公大刀追着自己儿子砍。吓得文大人立马上前阻拦:“王爷息怒,息怒啊!” 江梦行做着手势让赵书晴先行离开,免得他父王又借题发挥,不依不饶。 赵书晴走出京兆府,远远便瞧见沈策州等在那里,脚步不由一顿,心中暗自腹诽,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沈策州一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立刻上前,一把拉住赵书晴的手,将她往旁边拽去。 他内心情绪翻涌,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之色,说道:“我实在没有想到,我与江梦行的争执,竟会让你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是我考虑不周。” 赵书晴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听到这话,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许,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心想这人总算说了句人话。 可还没等她开口回应,沈策州话锋一转,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责备:“但是,你今日在大堂之上,也不该如此落我娘的面子。你身为侯府儿媳妇,就不能多忍耐忍耐吗?” 赵书晴把手扯了回来,整理一下袖口:“她在衙门污蔑我,便有侯府脸面吗?”赵书晴朝前走去:“侯爷,好心提醒你一句,沈老夫人若是以往下去,只会给侯爷招来祸端。” 说完,便径直离开。 沈策州追着她的背影两步,便停了下来,颇感心累。 他隐隐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请旨求赐婚,要是明日凌华霜进门,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这功绩哪怕没有凌华霜也会有其他人可以代替。 第92章 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新婚大礼吗 赵书晴离开京兆府后,继续处理明日成亲之日相关事宜。得空后,她寻到一处偏僻之处,从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哨子,手指轻轻转动着哨子,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吹响了哨子。 不出片刻,萧慕止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尽头。他缓步来到赵书晴面前,自然地递出一个手炉,微微弯腰,低声询问:“天寒地冻,去茶楼里说话如何?” 赵书晴轻声道谢后接过手炉,跟随着萧慕止从茶楼后门悄然进入,踏入了暖和的包厢。白日还未这般寒冷,天稍暗,气温骤降,冷风把她的手与脸冻得微微发红。 萧慕止给她倒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笑道:“恭喜侯夫人,明日沈策州大婚,你所盼望的事情,也该来了。” 赵书晴端起茶杯,轻抿几口,整个人也舒缓不少。一想到明日大婚,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语气轻快:“各方面都已经确认好了,也多谢萧王爷这段时间的照拂。” 萧慕止在她对面缓缓坐下,目光与她交汇:“夫人与我是正常交易,何来照拂。” 赵书晴喝了几口茶水,像是鼓足勇气,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看向萧慕止。这目光毫无预兆撞进萧慕止眼中,他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轻柔的羽毛,不经意间从心间划过,有点痒。 还没等他从这奇妙的感觉中缓过神,赵书晴的声音便悠悠响起:“今日清晨,我去了趟京兆府牢房。父亲与我谈及牢中一桩怪事,昨夜,竟有人偷偷将迷药放入牢房。” 萧慕止闻言神色一凛,他沉声问:“赵承弼可有出事?” 赵书晴摇头:“怪就怪在此处,不明来者是何人,有何目的?我心中略感不安,眼见流放之日就在明天,我担心此人会在今夜下手,对我家人不利。” 赵书晴说到这里,身体微微探出去,手指略带几分紧张握紧茶杯,一字一顿,带着几分恳求道:“我望王爷,能助我护住家人,查清何人在背后……这酬劳一事,王爷您提,我赵书晴定会竭尽全力满足。” 萧慕止挑眉,心微动,确认道:“任何事情吗?”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赵书晴闻言垂眸思索片刻,抬眼时目光坚定又不失诚恳:“王爷,只要不触犯个人底线与原则,在情理之中,我绝不会推诿。” “底线与原则?”萧慕止品着这几个字,最后莞尔一笑,“行,不过,京兆府牢房,我虽有眼线,但并非我能全然涉及之处,暗中毒手,我做不到万无一失。” 京兆府是文家地盘,萧家的势力确实伸不进去,赵书晴颔首,表示理解:“我明白,王爷尽力而为便是,若是赵家命中注定有此劫难,我也绝对不会有半分怪罪。只是这幕后之人,到底对赵家有何仇恨?” 赵书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萧慕止心里却明了,便是皇宫那位对赵家心生猜忌与嫉妒,使了阴招,自然不愿人活着! 只是……,就剩一天时日,想要下手,流放途中下手不是更能有说服力,为何等不及了? 萧慕止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忖,难道宫中那位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所不知,而赵承弼却知晓的? 萧慕止看着赵书晴担忧、着急的神情,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到底没有告诉她赵家被冤枉一事,如今她处境也不好,此事只会乱了她的阵脚,等明日过后再找时间与她说吧。 与此同时,宫中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晃动。 新皇负手来回踱步,神色阴沉,打破寂静,压抑着烦躁问道:“沈策州明日大婚?” 安公公低着头,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声音微颤:“回圣上,正是明日。” 新皇听闻,非但没有安心,眉头拧得更紧,踱步愈发急促,地板被他的龙靴踏得“哒哒”作响:“萧慕止现在何处?” 安公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哆哆嗦嗦地回道:“奴、奴才不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何用!”新皇猛地转身,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矮凳。 安公公吓得“扑通”一声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大气都不敢出。 新皇深吸一口气,继续在殿内踱步,冷冷开口:“朕记得,一月前,赵家那丫头是不是进宫求见过太后?” 安公公的心猛地一紧,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 “他们说了什么?” 安公公声音愈发微弱,重复之前的禀报:“赵家女替赵家求情,太后未应允。”这件事他之前就如实说过,不明白圣上为何旧事重提。 新皇眼神骤冷,疑心顿起,脑海中各种猜测翻涌:“赵书晴和萧太后何时结识的?赵家与萧家,莫不是私下有勾结?”他越想越觉得一月前看似平常的事,如今处处透着蹊跷。 安公公硬着头皮,又把要点重复了一遍。 “够了!毫无新意,要你有什么用!”新皇不耐烦地打断,说罢,一脚将安公公踢翻在地。 安公公狼狈地爬起来,胸口疼得厉害,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又战战兢兢地跪好,低着头,等待发落。 新皇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走着,突然停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道:“不行,朕等不了了!一想到赵承弼或许知道那件事,朕就寝食难安。必须杀了他,杀了赵家所有人,朕才能安心!” 安公公惊恐地抬头,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急切劝道:“圣上万万不可!明日赵家流放,就剩这一夜,他们翻不起风浪。此刻动手太过冒险,若是被萧王爷察觉,定会节外生枝,得不偿失啊!赵家不足为惜,可不能连累圣上您呐!” 安公公话落,御书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一阵寒风吹过,吹动撑开的窗户,发出“咔咔”响声。 安公公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紧张让他神经与四肢一点点僵硬,他忐忑等候着上头新皇发落。 不知过了多久,新皇终于开口:“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安公公暗暗松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恭敬说道:“老奴明白陛下的顾虑。老奴以为,既然现在不能直接杀了赵家,不如暗中下毒。流放途中若刺杀不成,毒药也能让他们毒发身亡,神不知鬼不觉。” 新皇一甩衣袖,“好,就依你所言!” 夜如巨大的天幕,把整个世界都罩得密不透风,京兆府牢房内,墙壁上的火把,并没有照亮这个阴暗潮湿的牢狱。 赵父在睡梦中,忽然惊醒,紧接着他鼻尖再次闻到熟悉的味道,他用力掐着自己大腿,努力让疼痛保持清醒。 奈何,眼皮越来越重,直至最后完全覆盖住眼睛,耳朵里传来一些谈话声,好似提起药,便彻底陷入黑暗,宛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划破寂静黑夜一声鸡鸣,凌府的仆人们已经起床开始忙碌,今日是他们家小姐大喜之日,万事不可马虎。 在凌府偏僻的院子中,凌华霜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站在枯井旁,借着灯笼的光亮,看到井底下方清水的尸体。 就在这时,她身后一名男子走了上前,双手从她腰间伸了过去,紧紧搂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新婚大礼吗?” 第93章 大喜之日 天刚破晓,晋安侯府便被喜庆的氛围紧紧裹住。 “噼里啪啦——”鞭炮声声炸响,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下人抱着红绸、喜果匆匆穿梭在府中,他们脚步急切,神色间满是忙碌。 沈策州站在铜镜前,身姿笔挺。 仆人们围绕在他身边,专注地为他换衣、梳妆。 一旁,媒婆正口若悬河地交代着迎亲细节,一句接着一句,不厌其烦。 沈策州抿着唇,静静听着,可他的眼神却有些游离。 第二次成亲,面对这满堂的红色,他竟没有半分欣喜,相反,心底还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就像一层淡淡的阴霾,笼罩在他心头。 突然,他打断媒婆的喋喋不休,声音低沉却清晰:“夫人呢?” 媒婆刚要纠正,猛地想起正牌夫人,便把话咽了回去。 随从上前,恭敬地回复:“夫人正在后厨。” 沈策州听后,神色稍稍缓和,他略作思考,又道:“你把她叫来,我有话跟她说。”突然间他就是想要看看赵书晴。 不多时,赵书晴来了,她步伐匆匆,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上前行礼:“侯爷,何事?” 沈策州见了,心中莫名欢喜,旋即压下情绪,面上添了几分沉重。 毕竟今日是赵家流放的日子。 他走上前一步,身上的喜袍,夺目,余光下,对他自己来说略显刺眼,他显得有点局促,急于表现道:“稍后,我会派人带你去送送家人,你别担心。” “多谢,还有事吗?若无他事,我便先告退了,府里还有诸多事务要忙。”赵书晴的语气冷淡,眼神里透着疏离。 沈策州见她没有拒绝,心里才总算有了点大婚的喜悦,可这喜悦里,又夹杂着一丝苦涩。 赵书晴离开后,媒婆赶忙上前催促:“侯爷,吉时已到,该去接新娘子了。”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身上的喜服,整理好衣冠,大步向前走去。 他的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可这笑容在旁人看来,却好像多了几分勉强。 走出正堂,一群兄弟早已等候多时,为首的正是周康平。 另一边,赵书晴把事情都细细交代给管家后,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满是不舍。 她先是看了一眼身旁忧心忡忡的兰儿,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住了整整三年的清芷苑。 这清芷苑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她的回忆,这里的丫鬟、仆人、嬷嬷都是她一手挑选的,侯府里不少庭院的摆设,也都经她精心修整。 如今要离开,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兰儿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姐,接下来我们该……”话没说完,她的眼眶就红了。 赵书晴看着她要哭的模样,反而笑了,她摸了摸兰儿的头,轻轻地说:“该走了。再不走,跟不上父亲他们了。” 声音很快被沈策州迎亲启程的鞭炮声掩盖,除了兰儿听得清楚以外,其他人只看到赵书晴唇瓣微微动了动。 赵书晴刚要转身离开,不远处沈老夫人走了过来。 忽然间,赵书晴心中豁然开朗,眼前的沈老夫人,不过是往后再无交集之人,自己又何必一直心怀厌恶呢? 思之若此,她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走上前,难得规规矩矩向她行礼:“老夫人。” 沈老夫人瞧她这般,心中不悦,冷声警告:“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脸。赵氏,如今华霜进门,你以为你的日子还能如以往那般?!” 沈老夫人扶了扶发髻上的头饰:“往后行事,给我小心点!若不然,这侯府,也不容得你!” 见赵书晴没有反驳,还以为自己的话彻底震撼住她。 沈老夫人满是得意,赵家踏出京城大门,就绝无翻身之地,赵书晴没了娘家依靠,还能如此嚣张! 往后,她定要好好给赵书晴一个好看!让她记住得罪自己的下场! 沈老夫人还想奚落赵书晴几句,就看到安平公主带着丫鬟,面带微笑走了过来:“老夫人,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笑着挽住了沈老夫人的手,目光直接越过赵书晴,仿佛与赵书晴并不相识。 赵书晴行礼后,便要离去,突觉安平公主身边的丫鬟很是眼熟,好似被她送走的曲家姑娘? 还没等赵书晴看清,她们就已经相互寒暄走远了。 同一时间,沈策州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凌府行进,一路上喜乐喧天。 那欢快的乐曲声、热闹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将喜庆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凌府中,凌华霜的旧战友、兄长和堂兄们拦在了后院门前,不让沈策州如此轻易把他们家的‘宝贝’接走。 而此时,赵书晴进了清芷苑的里屋,拿起包袱,走出房门,外面阳光正好。 清芷苑里原本忙碌的仆人们,都被她安排到前院帮忙去,兰儿小跑来到赵书晴身边,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对未来未知的恐惧,也对小姐离开侯府而开心。 “小姐,我们现在……” “走。” 赵书晴推开侧门,踏出晋安侯府。 同一时刻,沈策州终于通过层层考验,把凌华霜接到了,媒婆蹲下来刚要把凌华霜背起来,沈策州看着坐在床边等待的凌华霜,心头涌上不少情愫,他大步朝前,在凌华霜面前蹲了下来。 “我来背!”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迎来不少的欢呼声,还有凌府上下的人的认同。 媒婆满脸笑容,起身让到一旁,把沈策州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又把两人形容跟神仙眷侣,仿佛整个京城没有一对能比得上他们。 沈策州听着听着,也觉得一颗心满满的,稳健大步朝着外走去,背着凌华霜上了花轿,媒婆点燃鞭炮,一时间整条街上,鞭炮齐天,锣鼓震响。 沈策州拉起披着红绸的骏马,喜气洋洋朝着晋安侯府走去,迎亲队伍的路线,很长,很长,布满整条街道,若是此刻沈策州回头,便能看到两道身影,拐进隔壁的巷子,朝着京城城门跑去。 第94章 她去哪里了! 辰时三刻,阳光轻柔地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沈策州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行在京城主干道上,瞬间点燃了整座城的热闹氛围。 鞭炮与锣鼓交织成一首喜庆乐章,沈策州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白色骏马,马身上披着华丽的红绸随风轻扬。 此刻的他,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抬头看天,暗自心算着时间,随后猛地回过头,目光急切地朝着城门口方向投去。 这个时候,赵家人想必正从另一条街道被押送至城门口吧。 赵书晴定会前去送别,而自己却不在她身边,她该是何等难过与无助。 念及此处,沈策州下意识攥紧手中的马缰,微微控住马速,脖颈轻扬,目光执着地凝视着城门口。可是从地面升起来的浓烟,高矮不一的建筑,都遮挡住他的视线。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一阵风吹过,远处高楼上的红灯笼吹得左右摇曳。恍惚间,他仿若看到赵书晴与兰儿背着包袱,匆匆从城门口奔了出去。 刹那间,他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捏住,他下意识地拉紧马绳,视线死死地盯着城门口的方向,只想确认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策州?策州?你怎么停了下来?”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身体,把他思绪拉了回来,沈策州微微低头,是他好友周康平,正一脸疑惑看着他:“大伙都等着呢,耽误吉时就不好了。” 沈策州这才如梦初醒,迎亲的队伍不知何时已全部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稳了稳心神,继续朝前走去。 队伍继续前行,可沈策州的魂儿,却好似被那匆匆一瞥勾了去,他的思绪始终萦绕在那城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上,再难挪开分毫。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策州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晋安侯府,沈策州仿若被定格的思绪,渐渐回笼。 可那种内心深处火急火燎的焦灼感,犹如找不到源头的瘙痒,时轻时重,搅得他心烦意乱。 翻身下马的瞬间,他全然不顾媒婆在一旁急切地提醒,没有去踢轿门,而是箭步拉过自己的随从。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方才吩咐你们带夫人去送赵家人,夫人去了吗?” 随从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紧张,小声回道:“夫人未同我们一起前往。” 没去?那她究竟去了何处?难道在后厨?还是……沈策州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还欲再问。 恰在此时,沈老夫人迈着步子匆匆走来,神色略带不满,提醒道:“新娘子还在花轿里等着呢,莫要误了时辰!” 沈老夫人的话斩断了他继续追问的念头。他眉头紧锁,带着几分烦躁与无奈,猛地走到花轿前,用力踢了踢轿门。 而后半蹲下身,将凌华霜稳稳背在背上,踏入晋安侯府的门槛。 凌华霜在他背后问道,附耳在他耳边,不轻不重问道:“你在找谁?” 沈策州一凛,收敛心神,温声道:“能够娶你,我仿佛置身梦中。才耽误些时辰,让你久等了。” 他的话,凌华霜许是信了,不再询问。 沈策州放下凌华霜后,他的目光迅速在人群中穿梭,一双眼睛急切地找寻着赵书晴的身影,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手中多了一条红绸缎,轻飘飘的绸缎,宛如千斤般沉重,怎么也拿不住。 沈策州视线还在游离,在旁观礼的人都察觉出他的异样,作为好兄弟的周康平借故上前,低声在他耳边提醒:“你怎么回事?周围不少人看着呢,有什么事等拜完天地再说。” 沈策州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红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眼神中依旧难掩慌乱。 正在跨火盆的凌华霜也察觉到沈策州不对劲,她微微抬头,想要透过红盖头下的缝隙,给沈策州些许警告,眼角余光,却被人群中的一名男子吸引住了。 一个半时辰前,此人还在凌府与她相拥,男人眼底涌动的炽热,仿若燃烧的火焰,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吞噬,让她的心瞬间被甜蜜填满。 即便此刻身处这热闹的婚礼现场,她的世界也仿佛只剩下他,她勾起一抹笑容,再次低下头来,依旧满含着对他的思念与眷恋。 沈策州一直在人群中张望着,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到赵书晴的身影。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期待渐渐变得黯淡,心也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可他又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那念头却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挥之不去。他再也压不住,他要见到赵书晴,马上立刻! 沈策州猛地转身把仆人拽到一旁,压低声音怒吼道:“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侯夫人!哪怕把这侯府翻个底朝天,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那模样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随时准备爆发。 而在沈策州于侯府内焦急寻找赵书晴之时,京城的另一处,一场风暴正悄然掀起,皇宫南门外,安公公带着一批禁卫军站在最前面,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对着眼前拿着懿旨的公公含笑道:“邱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呢?太后何时下的懿旨,为何圣上不知呢?” 邱公公乃是萧太后身边最为亲信的人,今日他奉命要带着和离懿旨赶到晋安侯府,哪知,这才出了宫门就被安公公拦下。 随着安公公话落,禁卫军稍稍上前一步,气势压了过来,直逼着邱公公往后退了几步。 邱公公稳住心神,手紧紧握住懿旨不放:“安公公,这懿旨乃是太后昨儿夜里紧急下的,事关重大,太后特地嘱咐,先办了事再向圣上禀明。咱家这也是依着太后的吩咐行事,哪敢有半分懈怠呐。”说着,他脸上堆起一抹看似憨厚的笑容,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与警惕,紧紧盯着安公公,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探寻出一丝松动的迹象。 安公公步步紧逼,朝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是吗?不必事后再与圣上说,圣上交待了,懿旨杂家看过就等于圣上看过。拿来吧。” 这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邱公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握着懿旨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安公公,都是替主子办事的,给条活路。” 安公公冷笑几声,“邱公公这是不给了?那就休怪杂家不客气!”根本不等邱公公反应,安公公身边的禁卫军,就已经一剑杀了邱公公。 邱公公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倒在地上,和离懿旨从他手中滚落出去,落在安公公的脚边…… 安公公看都不看眼前的尸体,缓缓弯下腰来,手即将碰到和离懿旨时候,有人抢先一步夺走了懿旨。 安公公手落空后,眯起眼睛,望向夺走懿旨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色紧身,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在外面,安公公一眼却能认出来,可他上下扫了一眼后,并未直接拆穿,反而怒道:“来人,有刺客,格杀勿论!” 萧慕止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裹挟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他动作干脆利落地将懿旨往腰间一插,手中冷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寒光闪烁,透着彻骨的凛冽。原计划是进宫面见萧太后,要把欧阳大夫借出来。只因赵承弼昨日不知被何人暗中下了毒药,此刻生死未卜。 现在,他却要先把这和离懿旨带出去,确保赵书晴能顺利和离! 第95章 侯爷,接旨吧 晋安侯府内,喜乐连连,大红绸缎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宾客们交头接耳,沈策州的异样举动一一落在他们的眼中,一时间猜测连连。 沈老夫人忙让人去找王乙大人上来说几句好话,缓解这个场面。 媒婆牵着凌华霜着急不已,这流程走得好端端的,新郎官此时究竟意欲何为? 沈策州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等着下人们回复,他定要赵书晴出来喝这杯茶,作为当家主母,哪怕是平妻,她也有资格喝! 她莫不是因他向新皇求赐婚而心生怨怼? 她不是觉得他不给她颜面吗? 如今,凌华霜亲自奉茶,她应当满足吧?! 这般赵书晴就不会一直在耍脾气了! 他心底深处知道,赵书晴气得并非如此,可他只能这样觉得! 沈策州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把赵书晴所有的举动都归咎于她吃味、嫉妒。 沈策州如同溺水之人,慌乱地将内心的不安寄托在赵书晴所谓的女子作态上。 另一边,媒婆急得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红绸带被她攥得紧紧的,双脚不停地来回挪动,眼神满是焦急地连连向沈老夫人求助提醒。 沈老夫人也被自己儿子这般操作弄得满心火气,连问下人才得知,他居然在等那个赵氏,真是气死我了! 沈老夫人带着怒火朝着沈策州走来,扯着他往一旁走去,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作何?宾朋满座皆在此看着,好歹是侯爷的人,做事为何这般没有礼数!吉时将过,快给我去拜堂!” “娘,书晴也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妻子,我不能不给她半点颜面!”沈策州还在挣扎,他心中隐隐察觉出来,赵书晴此刻会在何处,但他不愿相信。 “那赵氏恐怕跟着赵家逃了!逃了就逃了!一个罪臣之女,留来作何!”沈老夫人低声呵斥!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沈策州要执着赵书晴这个无能的女人! “不可能!她对我如此好,怎么舍得离开我!她离开我之后,怎么接济赵家!娘,往后这话你不要再说了!”沈策州咬牙怒道。 宾客们交头接耳,眼神时不时地朝沈策州这边瞟来,小声议论着什么。 大学士王乙大人站在上面,祝福的话越说脸色越发不好看。 他难得做一次媒人,若是沈策州这次婚事闹出什么笑话,他的颜面何存! 整个侯府大厅,原本喜庆的氛围已然被尴尬和不安所取代。 王乙大人的书童走上前来,对着沈策州问道:“侯爷,不打算继续了吗?”书童的话隐隐带着几分火气! 沈策州这才恍然,视线这才落到宾客上,发现他们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站在喜堂中间的凌华霜,看似平静也能隐隐感受到她的怒火。 沈策州转头看向自己的随从,再次用眼神强调:定要把侯夫人找出来! 这才大步朝着喜堂正中央走去,王乙大人脸色沉了沉,说了几句场面上的祝福语,便下去了! 媒婆走上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能给侯爷主持亲事,是人生一大好事,如今想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带着几分想要匆匆了事的心态高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还没说完,正堂外传来一阵骚动,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尖。此刻随着马蹄声的逼近,宾客们也开始躁动。 原本小声的议论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所有人皆瞪大了双眼,视线紧紧锁定那声音的来源之处。 一匹黑色骏马不顾侯府下人们的阻拦,直挺挺地冲了进来。 只见一身锦袍玄色大氅的萧慕止,头戴金冠,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嘶鸣间,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披风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 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下,他阔步朝着正堂迈进,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却又好似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来到一脸阴沉的沈策州面前。 沈策州转身不善盯着萧慕止冷声质问道:“萧王爷这是作何?!” 凌华霜闻言,神经猛地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往人群看去,人群中已经看不见那个男人,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慕止没有理会沈策州的怒意,他从袖口中抽出明黄色的懿旨,缓缓展开,其上绣着的九尾凤凰在众人面前显露无遗。 在场所有人一一下跪,萧慕止沉稳悦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奉天承运,太后诏曰:今闻晋安侯沈策州与妻赵书晴,夫妻情分渐薄,龃龉不断。为保两家声誉,解二人之困,特允其和离。自此,沈赵两家情谊不再相扰,各安天命。望双方谨遵懿旨,不得有误。钦此!” 沈策州听到懿旨内容,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的阴沉瞬间被怔愣取代,双眸瞪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声音从清晰变得模糊,变得空旷,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不,这不可能!”他喉间挤出干涩的声音,拒绝这般的现实,低声喃喃:“不可能,她不可能跟我和离。” 沈策州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怎么都不愿意接受懿旨内容。 萧慕止等了片刻,都不见沈策州接旨,他将懿旨往前递了递,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侯爷,接旨吧!” 沈策州根本听不到萧慕止的声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和离懿旨? 沈策州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全是赵书晴的影子。 从他上赵府求亲,记起成亲之时的喜悦,到后面,他头疾发作,她在旁悉心照料,不眠不休为他寻找良医配方,为他保守不为人知的隐疾,三年来的桩桩件件,相濡以沫,琴瑟和鸣,这一切,她真的舍得放弃吗? 忽然间,他想到一个月前,赵书晴进宫求见太后,兴许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她骗他? 不,不,他又立马否认,那时候赵家刚出事,赵书晴哪有心思去想和离的事情!一定不是她!那是谁? 萧慕止忍不住提高声音,语气带上几分冷硬:“晋安侯,还不快接旨!还是你想要抗旨不成?” 沈老夫人从沈策州身后冲了出来,双手高举过头:“老身替儿接旨,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声响起,众人起身,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难看,窃窃私语之声再也抑制不住,响了起来。 有几位平日里与沈策州交情不错的官员,面露惋惜之色,交头接耳地叹着气,其中一位微微摇头,小声对身旁的人说:“这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沈侯爷和侯夫人平日里看着也还算和睦,怎会突然有和离的懿旨。” 那人低声回道:“侯爷娶平妻,赵家出来的姑娘,心气怎会低。” 看不惯凌华霜的姑娘们,低声细语交谈:“说不定这就是凌华霜的手笔,那女人心狠得很。” 还有些胆小怕事的宾客,此刻都噤若寒蝉,生怕说错一句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眼神在沈策州、萧慕止和沈老夫人之间来回游移。 红盖头下凌华霜脸色一片铁青,赵书晴这一出打的不仅仅是沈策州的脸,也是她的脸面! 她一进门,赵书晴便和离,外人不知,还以为是她凌华霜求的懿旨! 萧慕止转身欲走,沈策州猛然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萧慕止,心底怒吼:一定是他在背后搞鬼! 沈策州那一瞬间仿佛找到罪魁祸首,他眼底满是寒霜:“是不是你,萧慕止!是不是你搞的鬼!天底下谁不知,萧太后是你萧家人,这一封懿旨,便是你萧慕止求来的对吧?” 萧慕止不可理喻看着沈策州,那眼神就好似看到一个跳梁小丑,可悲又可笑。 沈策州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发怒,刚想要动手时,人群中爆发一阵剧烈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第96章 杀 突兀的笑声,打断了沈策州的怒火,也让在场的所有人仿佛被定格住一般,目光齐齐被那笑声吸引过去。 只见明王世子,双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笑,一边迈着大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赵书晴没有答应他和离,原来她早已经求得懿旨了:“沈策州,你也有今日!” 沈策州耳边都是江梦行那癫狂的笑声,原本布满寒霜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他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江梦行,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吞噬。 萧慕止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转身离开,赵承弼的中毒颇深,他还要进宫把欧阳大夫带出宫来,时间耽误不得。 萧慕止转身欲走,却在抬脚的瞬间,被沈策州余光瞥见。 沈策州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大喝一声:“萧慕止,你站住!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我个说法,休想离开!”那声音裹挟着滔天的愤怒,震得大堂内的空气都微微颤动。 萧慕止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淡淡地看着沈策州,语气波澜不惊:“沈侯爷,这懿旨是太后所下,与我何干?你若有异议,不妨进宫面圣。”说罢,他不再理会沈策州,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沈策州见状,挣脱开旁人的阻拦,朝着萧慕止冲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江梦行却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了他身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却隐隐透着一丝挑衅:“沈策州,萧王爷也是你能随意阻拦的?” 沈策州被江梦行拦住,更加恼怒,他双眼通红,恶狠狠地说道:“江梦行,你与萧慕止走得如此近,可知会给你明王府带来何种灾难吗?你以为你们将我后宅搅得一片混乱,便能全身而退?今日之事,我定要讨个说法,否则,我沈策州誓不罢休!哪怕与你们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说罢,他猛地发力,试图推开江梦行,江梦行侧身躲过。 萧慕止在他们俩人拉扯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沈策州想要去追:“萧慕止……”江梦行再次挡住了沈策州的去路,他脸上尽是戏谑,眼底的嘲讽看得沈策州暴跳如雷。 “江梦行,你一再挑衅,到底意欲何为?今日我与你新仇旧恨一起算!”说罢,他猛地挥出一拳,直直朝着江梦行的面门砸去。 沈策州的拳头被凌华霜拦了下来,她的红盖头在萧慕止离开的时候已经扯了下来,此刻一双美眸冷冷看着沈策州,眼底的警告快要溢出来! 沈策州这般在意赵书晴,她凌华霜算什么!这场亲事算什么! 这让沈策州找回一丝理智,仿佛眼底的视线这才有了场景,众宾客的表情,一一落在他的眼里。 媒婆这时候才敢上前,犹豫问道:“侯爷,这拜堂可要继续……” 沈策州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听闻宾客里有人低声说道:“方才我好似过来时候,看到侯夫人,跟赵家人一起出了城门,这时候怕是走远了吧。” 沈策州宛如被一道惊雷打中,他猛然先朝着清芷苑跑去。 他要亲眼看到赵书晴,他要亲口听到赵书晴跟他说,兴许这一切,她并不知道,兴许她只是去城门口送送家人,她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 他用力推开清芷苑的院门,看到里面一花一草一木,往主屋跑去,里面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好似赵书晴只是外出并未离开,察觉这一点,沈策州心这才稍稍安定一些。 不等后面的人赶来,他转身又朝着侯府大门跑去,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寒风在耳边簌簌刮着。 凌华霜望着沈策州决然离去的背影,她单手掀开头上的凤冠,朝旁一丢,转身取了站在不远处侍卫的佩剑,提剑快步迈出晋安侯府大门,跃上马背,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被遗留下来的众宾客面面相觑,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正在犹豫之间,就看到沈老夫人踉踉跄跄握着张嬷嬷的手往大门跑去,“快,快把人追回来!” 沈老夫人也追了出去,人群中有人提议:“要不,去看看?” 这简单五个字,像是按下了开启按键,众人一拥而上追了出去。 沈策州率先赶到城门口,他抓住守城门士兵急切问道:“辰时赵家流放,可有看到我夫人!我夫人赵氏!” 士兵被沈策州的举动吓得一哆嗦,看着沈策州满脸的焦急与怒容,忙不迭地回道:“回……回侯爷的话,小的刚换值,并,并不知晓。” 沈策州死死盯着士兵一眼,牙关紧咬,也没有继续纠结,转身便朝着城墙上发了疯似的跑去,按照时辰来算,要是赵书晴真的与赵家一起走的话,想来她应该还未走多远。 他站在城墙上,目光急切地在远方搜寻着,终于,他看到了那一点熟悉的身影,是她!哪怕已经成为一个小点,他也能确定! 那人便是赵书晴! 他要尽快把人追回来,毫不犹豫转身,一把利剑直直地抵着他的喉咙,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凌华霜,此刻她青丝散落,眼神冰冷盯着他:“沈策州!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不顾一切?今日若是追了出去,便是将整个侯府置于风口浪尖,可有想过后果!我与你的亲事,是你求来的,圣上下旨赐婚,你往下方看看,你闹得如此动静!可有想过圣上的颜面,我的颜面,晋安侯府的颜面!!” 她步步逼近,沈策州后退一步,身体抵在墙上,上半身是悬空的,他不知该如何说,声音微微发颤:“华霜,她是我妻……” “我呢!我便不是吗!多年感情就比不上她?!”凌华霜厉声,她剑尖再次凑近:“我不管你真心爱慕她,还是假意深情,今日!你得跟我回去拜堂成亲,一步步,按着流程给我走完!要是再出什么乱子,我凌华霜也非是你沈策州可以欺凌之人!” 城墙上的风呼啸而过,吹得凌华霜散落的青丝肆意飞舞,也吹得沈策州那颗慌乱的心愈发凌乱。 沈老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艰难爬上城墙,她头发因为追赶有些凌乱,看向沈策州的眼神带着几分哀求:“策州啊,不要做傻事,回家好好成亲。嗯?” 沈策州心一酸,这些日子沈老夫人苍老不少,自己怎么能这般任性,让她老人家如此担忧呢? 沈策州推开凌华霜的剑,两步上前,扶着沈老夫人,扭头对着凌华霜带着几分歉然道:“你说得对,此事是我欠考虑了,我会回去与你拜堂成亲。” 说完便扶着沈老夫人下了城墙,站在人群前对着宾客们赔礼道歉。 凌华霜把剑收了回来,转头看着那已经消失的身影,朝着下方街道方向走了两步,垂眸看着沈策州进退有度致歉,冷笑两声,今日羞辱,改日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入夜了,接下来的亲事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沈策州应付完宾客,朝着新房走去时,他身边多了一道黑影,他对着那道黑影低声说道:“你带人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把夫人带回来!不计一切手段!” 暗卫领命而去。 沈策州这才踏入新房内,凌华霜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榻上。 沈策州站在门口驻足片刻,心里五味杂陈,细细想来今日一切行为,着实有些对不住凌华霜,又想到自己的隐疾一事,到底还是没有向赵书晴问个明白。 凌华霜等了一会儿后,对着沈策州道:“前面的事情,我皆不会去计较,但是,你若是今夜不给我一个体面……沈策州这后果,你可知?”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拿起秤挑起凌华霜红盖头,龙凤烛下的凌华霜显得格外美艳,他脑海中却闪过赵书晴的面容,不敢多想,怕凌华霜发现端倪又得闹起来。 好在凌华霜并未观察细微,她起身给沈策州倒了两杯交杯酒,递到沈策州的手上。 沈策州与她交叠一口喝尽,喝完后,新房内的气氛缓和不少,凌华霜拉着他轻声说话,基本上都是顺着他的话,直到那杯中酒的迷药发作。 凌华霜看着躺在新床上的沈策州,眼神微微眯起,躲在暗处的男子,走了出来,从背后抱住凌华霜:“你这么急找我来做什么?今天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啊。” 男子说话时候,热气在她耳边吹拂着,唇瓣似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肌肤。 凌华霜微微偏头,躲过他的挑逗,“我要你杀了赵书晴。” 男子笑了:“你不是跟我的人说过此事了吗?你放心,我已经让他行动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新皇负手站在窗台旁,微眯双眸冷声下令:“杀!” 第97章 为何,她会出现这般情绪? 天暗下来,黄土路上,脚链在地上反复摩擦着发出“哐啷哐啷”声音。 后方破木板车上,赵承弼躺在板上,一张脸发着紫青色,手脚时不时抽搐一下。 赵书晴和兰儿追上赵家流放队伍。 押送的为首捕快不肯让她们靠近,稍微离得近一点就会被捕快驱赶,甚至面露凶狠,赵书晴与兰儿只好远远地跟着。 天寒地冻,铁链摩擦着人体的皮肤,很快就红了,不多时就起泡流血。 为首的捕头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催促道:“都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他手中的皮鞭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几个赵家的女眷忍不住低声抽泣。 赵书晴几次想要上前,却又忍住了。 随着夜幕愈发深沉,押送队伍在一处破败的驿站前停下,捕头大声下令休息片刻。 赵家众人如获大赦,瘫倒在地上,疲惫不堪。 赵书晴和兰儿趁此机会,悄悄靠近。 赵书晴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快步走到一个看起来稍显和善的衙役面前,低声哀求道:“大哥,求您行行好,我二哥病重,让我过去看看他,这些银子您拿去买酒喝。” 那衙役犹豫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悄悄接过银子,低声说道:“快去快回,别被发现了。” 赵书晴和兰儿连忙拿出包袱里面的馒头和水,分给他们,把金疮药拿出来,让兰儿一一为他们的伤口撒上药粉。 为首的捕快靠着树干冷冷看着这一切,白日还会驱赶的他,此刻却没有动静。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些人活不过今夜。 他就当日行一善吧。 赵书晴来到赵承弼的身边。 她握住赵承弼的手腕,指尖刚一搭上脉搏,眉头便瞬间紧紧蹙起。 赵承弼的脉象虚弱无力,似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在他体内翻涌肆虐,搅乱了气血的运行。 她心中一惊,旋即意识到这毒性绝非寻常。 她俯身凑近赵承弼,仔细查看他的面色,只见那青紫之色愈发浓重,心中暗忖,这毒怕是混入了多种罕见毒物。 此毒药性猛烈,且相互作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若不尽快找到解药,只怕……想到此处,赵书晴的眼眶微微泛红,心急如焚。 “书晴,你二哥怎么样?昨日我又闻到那迷药味道,今日早上起来,便看到你二哥就是这般,也不知何人如此痛恨承弼。”赵父极力保持平静,说出来的话还是止不住在颤抖。 赵书晴轻轻咬着唇瓣,脑海中想起她与萧慕止的交易。 她轻声道:“二哥中毒极深,这个毒,女儿毫无头绪。” 赵书晴停顿片刻后,又道,“昨天女儿走出牢房,便与萧王爷做了交易,他明明答应女儿会照看好你们的。” 赵书晴的叙述里,多少带了几分抱怨在,她却没有半点察觉。 赵父敏锐听出来语气里的不对劲,他沉声问道:“书晴,我不知你与萧王爷如何认识?但,你是不是对萧王爷要求过高了?” 赵书晴为之一怔,眼底有几分错愕:“女儿我……” 她想要解释,却细细品味自己方才的话,好似真的有些埋怨在里面。 她垂下眼眸,昨天跟萧慕止谈的时候,她明知道京兆府牢房并非萧慕止的势力范围,也料想到会有意外发生。 为何,她会出现这般情绪? 依赖? 对,是她以往提出来的要求,萧慕止都做到了,所以她对他产生依赖?! 赵书晴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产生不该产生的念头,对着赵父低头道歉:“女儿错了。” 赵父叹息一声,抬头看着不远处坐在一起,却又警惕盯着他们的捕快衙役们。 “如今朝局错综复杂,凡事不可强求。书晴,我们赵家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也谈不上无愧于国,无愧于民。为父告诉你,能做的只能无愧于心,可知?” 赵书晴恭顺应道:“女儿谨遵教导。” 赵父抬起手来,想要摸摸赵书晴的头。 可是铁链发出的“叮哐叮哐”声音,提醒着他,到底不忍心让带着铁链的手碰到闺女的头,把手放了下来。 赵书晴还想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道马蹄声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捕快与衙役们十分戒备齐齐站起来,萧慕止翻身下马,转身单手把欧阳大夫扶了下来。 萧慕止心存疑惑,看了一眼捕快,但这时候也不是深究的时候,带着欧阳大夫来到赵承弼面前。 欧阳大夫看到赵承弼的面色,心下一惊,快步上前,拉出他的手,指尖落在脉搏上。 萧慕止这才来到赵书晴的面前,歉然道:“昨日,萧某并未如约,还望侯……” 他笑了一下,对着赵书晴作揖道:“赵小姐,原谅。” 赵书晴面对萧慕止突如其来的致歉,她显得有点惊愕,旋即听到他的称呼改变,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 瞬间,她的心底有几分愧疚,她看到大夫就知晓了。 萧慕止得知赵承弼中毒后立马寻来大夫救治,想到自己刚才的无理埋怨,她略有窘迫。 她福了福身:“劳萧王爷费心了。” 赵父与蒋氏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萧慕止与赵书晴的举动,心里多少有些惊讶,隐隐察觉自家女儿对此人态度有点不一样。 萧慕止刚想要与赵书晴多说几句话时…… 突然,一道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捕快与衙役们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手中兵器,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赵书晴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萧慕止身边靠了靠。萧慕止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他迅速抽出腰间佩剑,将赵书晴护在身后。 这时,驿站外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好似诸多人在奔跑,不等赵书晴等人看清来者,只听见一声惨叫声。 赵书晴与赵父等人齐齐回头,只见刚才一直很安静的捕快变了脸色,手中的刀捅进跟他最近的一名妇人腹中。 赵书晴悲痛喊出声来:“二婶!” 为首捕快用力抽出刀刃,鲜血顺着刀壁滴落在地上,他带着杀意喊道:“杀!!” 第98章 这茶,我不敬了 为首捕快一声令下,驿站外的黑影涌动。 瞬间,无数的黑影如鬼魅般涌了进来。 手中利刃在黑夜中闪烁着森冷寒光。 站在前方的黑衣人身材高大,露出一双冰冷如霜的眼睛,每一步走来都带着压迫感。 一旁的捕快快步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目光冷漠无情,扫视着眼前的所有人。 “一个都别想跑!” 这是要把萧慕止二人性命都给留下! 萧慕止闻声,眼神瞬间一凛,手中佩剑握得更紧,侧身将赵书晴等人牢牢护在身后。 他身形挺拔,背影高大而坚毅,毫无畏惧,周身戾气迸发,朝前踏出一步,虽只一人,却似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气氛凝结……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动,宛如火药被点燃火星,瞬间爆发! 兵刃相撞,血火四溅,寒冷的冬夜,刺骨冷气混着血腥味,触目皆是刺目的红…… 赵书晴耳边充斥着自家人的尖叫声与痛苦哀嚎声。 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亲人的尸体,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 赵父带着手铐,艰难抽出地上兵刃,拖着年迈身躯开始抵抗:“王爷!老身求您一件事!” 萧慕止剑上血迹未干,头也不回地回道:“赵将军请讲!” 赵父深深看着被亲人拽到角落的赵书晴一眼。 赵书晴眼眶蓄满盈盈泪水,赵父的话铿锵有力说道:“带着我的儿女走!不求,王爷能护他们周全,但求有一线生机!” 萧慕止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交汇间,刹那间做出决断,毫不恋战。 他稳稳将赵承弼扛在肩头,紧接着,一把拉住赵书晴的手,那手掌宽厚有力,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慕止对着欧阳大夫道:“先生,我先走一步,你且小心!” 欧阳大夫握紧刀刃,颔首:“王爷,小心!” 赵书晴被萧慕止紧紧拉着手,奋力朝着突围方向奔去,却被黑衣人重重阻拦,陷入绝境。 这时,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看到这混乱场景,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把赵书晴带走!” 这是沈策州派来的人,他们本以为此次任务轻松简单,没想到会碰上刺杀。 但主子命令如山,不得不从。 场面混乱不堪,因这一群人的突然出现,赵家众人刚稍松一口气,还没等喘匀,又一波黑衣人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眼前场景也愣了一下,随后用南獠话交流起来。 这声音一传出,在场所有人都停下动作,视线齐刷刷落在南獠人身上。 为首捕快抹去脸上血迹,恶狠狠地说:“先杀南獠狗!” 三方瞬间混战在一起,萧慕止无暇顾及其他,带着赵承弼与赵书晴先行撤离。 可其他人怎会轻易让他如愿…… 夜越发浓稠,空气都是血液的味道,仿佛这片黑暗是被鲜血层层浸染而成。 赵书晴在寒风中拼命奔跑,萧慕止带着她杀出重围。 那小小破烂的驿站,已不知有多少人丧生。 身后仍有追兵紧追不舍。 萧慕止的手满是黏腻的鲜血,但拉着她的力气很大。 赵书晴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不知跑了多久,萧慕止将她塞进一个草丛,急促说道:“赵姑娘,见机逃跑,若我还活着,定会来寻你!” 赵书晴惊愕抬眸,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慕止已经转身离去。 赵书晴心急如焚,慌乱地伸手去抓,指尖擦过他的衣角,却只留下一片冰冷触感,衣角从掌心悄然滑落,她的心也随之狠狠一沉。 “萧王爷!” 萧慕止脚步并未半点停顿,身影消失不见。 赵书晴一颗心剧烈跳动,紧紧抱着赵承弼,咬着牙,强忍着回去的冲动,背起中毒昏迷的赵承弼,继续逃亡。 不知在黑暗中奔逃多久,黎明悄然降临。 赵书晴不敢有半点停歇,然而在晋安侯府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新房内,昏迷一夜的沈策州悠悠转醒。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脱光,只剩下一条雪白的亵裤,他昏昏沉沉撑着身体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凌华霜冰冷着一张脸,坐在桌子旁。 沈策州不明所以,心下烦躁,觉得她一大早又发什么神经。 便不去理会她,径直起来,打算让门后的丫鬟和嬷嬷进来伺候,就听到凌华霜冷声道:“昨夜的事情,你没有半点印象?” 沈策州疑惑看着她,“何事?” 凌华霜眼神冰冷看着他:“你昨天夜里唤的是赵书晴的名字!”她讥笑一声:“我本以为你能留下来,心里多少有我。没有想到你如此羞辱我!” 沈策州像是听明白了,他昨天夜里与她洞房了? 他能行? 沈策州努力回忆昨夜的种种怎么也想不起来,对于自己能行的喜悦,冲淡了对凌华霜态度的不满。 他眼角余光看到床榻上的落红,心疯狂跳动着,这是兴奋与喜悦,他带着讨好的笑容走过去,抱住凌华霜:“华霜,昨天我喝醉,对此没有什么印象,别生气。”他耳鬓厮磨,想要重温一次。 凌华霜用力推开他,“再来一次,让你羞辱不成?” 沈策州最后是被凌华霜赶出去院落的。 他身上的衣服都未穿戴整齐,面对路过仆人目光,他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几耳光。 他想要上前又放不下面子,最后愤然离开:“告诉夫人,我先去长鹤院等她,让她速速前来!” 下人应声。 长鹤院内,沈老夫人早已经等了不耐烦,听到脚步声,微微起身去看,见沈策州先来,她下意识皱眉。 旋即,想起昨日凌华霜受的委屈,也就暂时忍下不满。 等候半天,凌华霜这才姗姗来迟,沈老夫人与沈策州一张脸黑得如锅底一般,见她慢悠悠走来,一口气堵在心口上,欲要发作。 凌华霜抢先说道:“就等这么一时半刻,你们都如此承受不住,昨日你沈策州是如何待我的!” 一席话,让沈策州与沈老夫人的怒火消了不少,倒是有几分愧疚之情。 凌华霜落座,丫鬟端来茶盏,按道理她与沈策州都要跪下敬茶,可是她却直接端着盘子,站着沈老夫人面前递给她。 “娘,喝茶。”没有半点的尊敬。 沈老夫人眯着眼看着这杯茶,抬头看着前方站着的凌华霜,她这是在挑衅她这个老夫人的权威? 沈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你这是什么规矩?” 凌华霜却丝毫没有畏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规矩?昨日我受得羞辱,又该用什么规矩来算?” 沈策州冷声对着凌华霜:“你非得这么闹吗?书晴进门时候,都没有你这么多事!” 凌华霜闻言,干脆直接摔了茶盏,“这茶,我不敬了!” 第99章 要是换了夫人,她哪里舍得您这般受苦呢。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摔碎茶盏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沈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凌华霜,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策州也被凌华霜这突然举动惊得瞪大眼睛。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放肆!”沈老夫人厉声呵斥,“这侯府还轮不到你这新媳妇来撒野!” 站在一旁的下人纷纷低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凌华霜闻言冷笑,丝毫不惧看着沈老夫人,高昂着头,像一只高傲的雄鹰,冷冷道:“你们现在有何资格来指责我?昨日,你们用赵书晴来羞辱我,今日你沈策州还敢拿她来压我?” 她冷笑好几声:“她这般好,你为何要来娶我!这一口气,我凌华霜万不能咽下去!”说完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直接甩袖离开了。 沈策州望着凌华霜离去的背影。 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与无奈,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凌华霜性子倔强,昨天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昨夜又在无意间念了赵书晴的名字。 也难怪她会生气。 “娘,你先别生气,我去说说她。你也知道她的脾气,生起气来全然不顾,也是我做得不对。” 沈策州起身向沈老夫人行礼告辞,刚走出长鹤院,恰好守门下人跑来通报:“侯爷,凌将军来了,正在前院大堂等您,让您独自一人前往。” 沈策州明白,这是来找他兴师问罪了,略带几分愧疚与忐忑前往。 来到前院大堂,上面的红绸缎还未拆下,正中央的双喜格外夺目,凌同和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这双喜的字样。 听到脚步声,凌同和并未转身,他背影显得孤单却又伟岸,“我明日便要上战场,本该前些日子就得去,是老身任性,非得看着唯一的女儿出嫁,才拖到今日。” 沈策州走入大堂,看到凌同和的背影,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脚步也不自觉地放缓。 沈策州恭敬行礼,诚恳道:“凌将军,我知自己有错,华霜受委屈生气,我本就打算哄她,只是还没找到时机。您放心,我定会处理好家事,往后绝不让她流泪,等您凯旋,定能看到我们夫妻和睦。” 凌同和缓缓转身,紧盯着沈策州,沉声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华霜自幼随我在军中,十分好强容不得半点委屈。若再让她伤心,哪怕我在战场,也绝不轻饶!” 沈策州连连保证,并承诺。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凌同和便离开了。 凌同和走了以后,沈策州独自一人留在正堂看着这里的一切,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一切。大红的绸段依旧张扬地挂在梁柱之上,凌同和的话让他想起以前不少的事情。 他与凌华霜自幼相伴,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甚至生死考验,才走到今日,可如今,新婚燕尔,他的的确确伤害了她。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霜婳阁走去,风雪交加,寒意刺骨,他却浑然不觉,一心只想着如何与凌华霜重归于好。 脑海中,思绪万千,他心里的愧疚与自责就越发强烈。 他想着自己真诚道歉,凌华霜闹闹别扭,自己再哄哄,两人便能恩恩爱爱。 他未曾料到,等来的既非凌华霜冷若冰霜的面容,亦非尖酸刻薄的嘲讽,而是那紧闭的、将他拒之门外的冰冷屋门。 成亲第一日,他的新夫人不愿意见他? 沈策州站在紧闭的门前,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头想要敲门,却又怕再次把她惹恼。 雪愈发肆虐,狂风呼啸,寒意直侵骨髓,冷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曾经他们在春日一起练武,夏日一起游玩,上过战场,美好的回忆让他舍不得转身离开。 “华霜,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若是不想见我,我便在门口守着,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他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始终没有传出来一星半点的声音。 从白日等到黑夜,沈策州到底熬不住离开了,他拖着沉重身体,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发烫,病倒了,随从很快叫来了大夫,耳边都是脚步声,说话声,就是没有听到凌华霜的声音。 第二天,天亮了,沈策州缓缓收回投在门上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满心皆是被凌华霜冷落的怅然与失落。 随从端来苦涩的药汁,沈策州接过来一口喝尽,满嘴的苦味从舌尖延伸到心头。 随从从小一直跟着沈策州,看到沈策州这般,他再也忍不住嘀咕道:“要是换了夫人,她哪里舍得您这般受苦呢。” 沈策州微微抬眸,刚想要呵斥,随从拿出一颗蜜饯,说道,“在清芷苑找到的,奴才记得以前您生病了,夫人都会给您一颗蜜饯。” 沈策州心抽痛一下,本想拒绝,手不知为何伸了出去接过蜜饯,恍惚间,他好似看到赵书晴坐在榻边,温柔看着他。 他含笑接过蜜饯,说道:“这种玩意儿,小孩子才吃。” 赵书晴笑着眨眨眼:“说的,还非得是孩子才能吃。”她白嫩的手指拿过蜜饯,轻轻塞入他的嘴里,苦涩很快被蜜饯的甜酸味掩盖住。 “好吃吗?”赵书晴问。 回忆中的自己与此刻的自己,轻声回道:“好吃。” 书晴,你到底现在在何处? 沈策州心里充满着对赵书晴的想念,随从说得对,要是赵书晴还在他的身边,她一定会为他的生病着急不已。 甚至还会跟大夫一起研究讨论,怎么样才能让他尽快好起来。 沈策州把蜜饯咽了下去,嘴里的余味还未消散,他收敛心神问道:“夫人,可有消息吗?” 随从摇头:“暂无……” 话还没有说完。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看到沈策州时,单膝跪了下来:“主子。” 此人是沈策州暗卫领队,身上皆是伤口,他跪在那一处地板,一片猩红,可见情况之惨烈! 沈策州猛地坐直身体:“出去,全部给我出去!”若非情况紧急,此人绝对不会这般贸然出现! 第100章 好,你等我回来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沈策州因为说得太急太凶,引起剧烈咳嗽。 他强忍着不适,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暗卫首领,厉声道:“咳咳,说!” 暗卫首领面色惨白,单膝跪地,身上的伤口还止不住滴着血。 他咬紧牙关将昨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属下赶到时……混乱中,夫人被萧王爷带走,此后便下落不明!前去的暗卫,仅剩下两人相继逃了回来,还带回来蒋氏。” 沈策州极力压制住喉咙中瘙痒,面色凝重,挥挥手:“你先下去养伤吧。” 暗卫首领告退离开。 沈策州掀开被子起身,眉头紧锁,回想刚才暗卫首领所言。 “果然,萧慕止对书晴心怀不轨……”他低声呢喃,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转瞬即逝,“但那又如何,书晴注定是我的。” 可是……这刺客,到底是刺杀萧慕止还是赵家? 南獠刺客又为何参与其中? 这里面恐怕有他不知情的地方。 沈策州按了按眉头,高烧刚退,整个人精气还未完全恢复。 诸多疑惑,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随从低声传话:“侯爷,宫里来人,让您进去一趟。” 沈策州心中猛地一紧,泛起一阵不安的涟漪。 暗自思忖,新皇如此急切传唤,究竟所为何事? 莫不是与赵书晴失踪、那神秘刺客有关,还是昨日他与凌华霜成亲时发生的事情? 他换好衣服后,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一下。 脑海中又想起凌同和的话,最后还是拐了一个弯朝着霜婳阁走去。 不管如何,他还是想先去与凌华霜好好谈一谈。 与此同时,晋安侯府另一侧的霜婳阁内。 凌华霜匆忙起身把门窗紧闭,还让周围候着丫鬟仆人都离远一点。 她回头对着忽然间冒出来的男子,娇嗔道:“你怎么来了?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男人见她恼怒也不生气,带着邪魅的笑,伸手把凌华霜拉到自己的怀里,手勾起她的下颚:“别担心,你男人厉害得很。今天来是想要告诉你,昨天刺杀出了变故。” 大体说了一遍:“赵书晴下落不明,我打算亲自出去找。” 凌华霜眼底对赵书晴闪过一丝轻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需要你出手。” 男子揉着她的腰,亲吻着她:“她不是知道你的身份吗?我不能让你出现任何危险,再说,大祁皇帝想要杀了赵家,想来赵家里面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也很好奇。” 凌华霜勾着他的脖子,脸上尽是女子娇媚神情,手探进他的衣服内,屋内的气氛旖旎而暧昧……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闷响打破这份旖旎。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凌华霜本能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想要把男子藏起来,后来才发现,随即才想起,自己方才已闩好了房门,她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男子也瞬间停下所有动作,原本柔情的眼眸顿时眯了起来。 沈策州抬手,指节轻叩木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温和与期待:“华霜。” 凌华霜迅速整理好情绪,转过身,冷冷地朝着门口回应:“有事?” 沈策州眉头微蹙,满心疑惑:“为何要把房门闩上?” 凌华霜依旧冷漠:“换衣不便。” 沈策州暗自叹息,他怎会信这个借口。 定是凌华霜知晓他要过来,提前把门闩上。 沈策州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宠溺:“华霜,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行么?如今我们已然是夫妻,你莫要再与我置气。我这马上要入宫一趟,等回来给你带京城最时兴的礼物,可好?” 门外,沈策州的声音里带着讨好与恳切,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妻子的在意;屋内,凌华霜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嘴角轻轻一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不过,凌华霜到底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她一心只想快点把沈策州打发走。 于是,她神色稍缓,语气中带着几分催促:“你快些进宫去吧,莫要让圣上久等,惹得龙颜不悦。” 见她有所缓和,沈策州居然感到一丝欣喜,声音都带上几分雀跃:“好,你等我回来。” 说罢,他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他想,至少把凌华霜哄好了,也算是能给新皇与凌家一个交待。 凌华霜等了片刻,没有沈策州的声音,她才长舒一口气。 侧身看向身边男子,轻声嗔道:“真是烦……” “华霜!”就在这时,门口竟再次传来沈策州的声音。 刹那间,凌华霜只觉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 她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心跳不止,面上却强装镇定,高声回应道:“又怎么了?” 沈策州带着几分忐忑说道:“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想着一定要先告诉你。安平公主过些日子会邀请我们夫妻一同去郊外的别苑赏花,你这边……” 凌华霜眉头紧皱,语气烦躁:“知道了!快进宫吧!” 沈策州这次真的离开,凌华霜整个人软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撒娇看着男子。 男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沈策州迈出霜婳阁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正屋,这才朝着侯府正门快步走去。 沈策州一路狂奔到了皇宫,领路的公公带着他匆匆来到御花园八角亭中。 新皇一身明黄九龙长袍,外披白狐大氅,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冷冽气场。 “陛下!”沈策州跪地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促。 新皇转身冷冷看着他,沉声质问:“朕问你,赵家与萧慕止暗中勾结,还与南獠往来密切,你身为赵书晴三年的丈夫,当真一无所知?” 沈策州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尽是慌张。 他深吸一口气,把方才在路上想好的说辞,沉着道出来。 “陛下,赵书晴乃是妇人一枚,赵家诸多事务,她一概不知。不过,那萧慕止确实可疑。几次三番借着书晴与我接触,想来其中早有预谋。” 沈策州说到这里,越发沉稳,“萧慕止多次出使南獠,外界传言,他与南獠皇室往来密切,想来这次是早有预谋!” 沈策州将一切罪责皆推给萧慕止。 新皇闻言觉得有理,眯着眼道:“不管如何,你定要查明其中缘由,给朕一个交待!晋安侯……” 新皇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沈策州的肩膀,“朕对你可是寄予厚望,这份信任,来之不易。你莫要辜负朕的一番心意。” 沈策州忙不迭地磕头,他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又带着十足的坚定:“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彻查此事,哪怕掘地三尺,也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新皇示意后,他才缓缓起身,倒退着往亭外走去。 当他离开皇宫后,一路策马回到晋安侯府,方才在皇宫内的忐忑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没有告诉新皇,赵家蒋氏被他救了。 毕竟蒋氏是赵书晴的娘亲,若是以后被赵书晴所知,他把蒋氏供出来,想来赵书晴定不会原谅他。 沈策州心中不愿跟赵书晴走到这一步。 还不等沈策州喝上一口茶,外面就传来下人的通报声:“侯爷,宫里的桂公公来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呐!”桂公公面带喜悦,大步朝着沈策州走来,“陛下龙恩浩荡,给您升官啦!” 沈策州愣了一下,瞬间他被巨大的喜悦包围住,这个官位是他谋划赵家时,新皇所承诺的。 新皇先是对他厉声斥责,紧接着又封官晋爵,这其中的深意,沈策州心里再明白不过。 沈策州在侯府中,被朝中复杂的形势搅得心烦不已时,远在京城外的余府客房内,赵书晴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景象很是陌生。 旁边站着一名丫鬟看到她,脸上涌现出欢喜之色,大喊大叫往外跑去:“老爷,夫人,赵姑娘醒了,老爷,夫人……” 第101章 你找到书晴后,娘会替你说话 余老爷和余夫人听闻丫鬟的呼喊,匆匆赶来。 二人刚踏入客房,赵书晴便强撑着身子想要起身行礼,却因体力不支又缓缓倒下。 余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按住她,和声道:“赵姑娘,你可千万别乱动,身子还虚弱着呢。” 赵书晴眼中满是疑惑,带着几分警惕,谨慎问道:“多谢二位相助,不知这里是何处?我又为何会到这儿呢?” 余老爷上前一步,神色郑重,单膝缓缓跪下,沉声道:“我乃是赵大公子旧时部下,代号余老头!“ “余,余德厚?”赵书晴脑海中猛地冒出这个名字。 刹那间,大哥的音容笑貌在她眼前浮现,鼻尖不自觉泛酸。 她忙垂眸遮盖住眼中的情绪,记起大哥曾成立暗卫营,不过,随着大哥的离世,暗卫营不是解散了吗? 想到此处,她眼神逐渐柔和,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原来是余前辈,多谢前辈相救。只是,我大哥既然已经解散你们,余前辈大可不必如此……冒险。”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担忧。 余老爷抬起头,眼中满是赤诚,声音坚决:“小姐,您这话折煞我了!当年大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暗卫营的兄弟们也都蒙他关照。虽说暗卫营散了,可公子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赵家蒙冤,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就算赴汤蹈火,也要还赵家一个清白!” 说着,他双手抱拳,向前一步,语气中满是恳切:“如今能救下小姐,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往后的日子,还请小姐让我继续追随左右,为赵家出一份力!” 赵书晴眼前浮现出一众亲属悲惨的死状,她紧闭双眼,眼角不自觉地滑落一滴泪。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满心悲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赵书晴实在不愿在这令人心碎的事情上过多纠缠,努力稳住声音,不让哽咽声溢出来,她问:“不知道我兄长现在如何?” 余老爷面露难色,犹豫说道:“二公子情况并不乐观,身上伤势虽说不多,可是这毒……难解。”沉默片刻后,“恐怕活不过半月。” 赵书晴心狠狠被人拧了一下,她强烈压下心中的沉痛,“只要还有时间,便有转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雪来,压弯了枝条,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纷纷而落,落在窗棂上。 萧慕止裹着纱布,靠在床榻上,脸色有些难看,他自嘲一笑:“真是狼狈。” 欧阳大夫正在收拾药箱,听到萧慕止这话,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淡然说道:“这新皇对赵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赶尽杀绝。这赵家老实本分,也不像是拥兵自重。” 萧慕止冷笑几声,看向窗外,风卷起飘落的雪花,他眼神凌厉:“恐怕,这赵家手里兴许握着新皇不想公之于众的秘密。” 说不定就在赵承弼的身上。 萧慕止问:“赵承弼毒如何了?” 欧阳大夫收拾好药箱,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有半个月可活。毒能解,就是药不好找。” 欧阳大夫看向他:“你不是还得把人给找到,才能治。” 萧慕止从榻上起来,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鲜血。 他好似没有半点感觉,披上外套,下达命令:“来人,盯紧晋安侯府,全面查找京城南獠密探。” 欧阳大夫问:“不找那赵姑娘了?” 萧慕止:“南獠插手,她的行踪,自有人会去找,我们跟着便是。” 夜幕降临,随着时间推移,雪并未停歇,反而越下越大,晋安侯府清芷苑中,原本失了主人安静的院落,再次热闹起来。 可是院门却被侍卫层层把守着,除了清芷苑的下人丫鬟,其余一干人等不得进出。 沈策州搬来椅子,坐在床榻旁,手中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一勺接着一勺喂给床上妇人喝着。 他动作轻柔,眼神尊敬,“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书晴和二舅哥找回来。” 靠在床上的人便是被沈策州救回来的蒋氏。 蒋氏看着眼前的“前女婿”心里很是纠结。 当初赵家得知沈策州要娶凌华霜的时候,心底多少埋怨沈策州不守承诺,让自家女儿受委屈了。 现在看着他如此孝顺,提起书晴时候,眼底的柔情是掩盖不住的。 蒋氏是传统女性,一向都是以夫为天,以子女为先,看人看事很多只会看到表面,如今见他这般好,心底多少会替自己女儿惋惜。 其实沈策州也没有多大的错误。 蒋氏喝了几口后,对沈策州保证道:“策州你放心,你找到书晴后,娘会替你说话。男子三妻四妾也并非什么大错,这孩子也是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你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沈策州闻言面上一喜,立即承诺道:“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书晴一人,娶凌华霜实属无奈之举,其中缘由日后再慢慢跟您细说。我只盼能尽快找到她和二舅哥,护他们周全,此生不负书晴。” 蒋氏连连说好,一口一口喝下药汁来。 沈策州侍奉好蒋氏后,便从清芷苑离开朝着霜婳阁走去。 从怀里拿出随从买来的饰品站在房门敲了敲门:“华霜,可歇了?” 沈策州并不抱有希望,凌华霜能够见他。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房门缓缓拉开,凌华霜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沈策州先是一愣,眼中闪过惊喜,猛然上前一步,又怕把凌华霜吓退回去,停下脚步。 他忙递出首饰来:“华霜,我知道之前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是我做得不对,你可不可以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来。” 凌华霜看着他激动真挚的表情,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首饰,像是妥协一般接了过来:“进来说吧。” 这般邀请,沈策州自然不会拒绝。 他还想要跟凌华霜发生点什么,来确认自己的隐疾是否痊愈。 凌华霜把房门关上,拿着首饰,垂眸端详片刻,却并未上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策州,这两日我思来想去,成婚当日你的所作所为,我愿意尝试着谅解,可洞房花烛夜你对我的羞辱,我实在难以释怀。所以,在我真正放下这些之前,你我还是别再同房了。” 第102章 同处一室,难免尴尬 “你说什么?”沈策州仿佛听不清她的所言,忍不住提高声音再次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凌华霜一字一顿再次重复一遍。 房间内陷入一阵沉默,两人谁都没有看着谁。 沈策州思索片刻后,他妥协道:“我知此事伤你颇深,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往后便让人在你内室放一张贵妃榻吧。” 凌华霜没料到沈策州会有这般提议,略带几分错愕。 她不愿跟沈策州同房,就是害怕自己怀孕一事泄露出去。 凌华霜的眉头深深皱起来,她面容带上几分严肃与郑重:“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我们除了必要的交流,最好不要有过多接触。同处一室,难免尴尬,也省得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事,你也别再来勉强我。” 沈策州紧抿着唇,额头青筋暴起,极力压制怒气,回想着两日来,自己对着凌华霜那次不是赔着笑脸。 想着她回来后,自己的哪次对她没有好言好语地劝着,甚至放下身段哄她开心。 她究竟还有何不满? 竟如此揪着此事不放 真当我沈策州是泥人,毫无脾气么。 他咬牙道:“呵,说得轻巧,这段时间别接触?从成亲到现在,我哪点没顺着你?我是犯了错,可我也在弥补!这传出去,我沈策州的脸面往哪里放!” 凌华霜冷笑几声,把手中的首饰朝着沈策州一丢,怒吼道:“脸面?你如今倒知道顾全脸面了,当初在洞房里,你可曾想过我的颜面?我告诉你,沈策州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首饰丢在地上,断裂开来. 沈策州怒不可遏,拍案怒道:“够了!既然你这么不依不饶,也别怪我不给你颜面!” 说完,他甩袖离开,靴子狠狠踩过断裂的首饰,没有半点留情离开了。 凌华霜猛地回头朝着沈策州的背影喊道:“沈策州,你给我甩脸色!你可别忘了,你能升官,是我凌华霜的功劳!” 沈策州像是没有听见,反而交代院门口的侍卫道:“看住夫人,没有本侯的允许,不得踏霜婳院半步!莫要让她出去胡言乱语,败坏本侯名声!” 凌华霜闻言暴怒不已,冲出去两步,想要跟沈策州没完。 旋即,她又停下脚步,手下意识碰了一下肚子,最后松开,自然地并未有人察觉不对。 她站在原地,对着沈策州背影嘲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沈策州,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我亦不屑与你计较!!我忍你几日,明日我父亲出征,我希望该做的事情,你要给我办好。若不然,往后日子咱们都别想好好过!” 沈策州带着怒气来到书房,明日便要去新地方报到,他要稍微熟悉一下事务。 刚一回到书房,他的头传来阵阵的疼痛,像无数的银针往他头顶扎去,沈策州高声把随从唤来:“快,快去煎药!” 随从看着沈策州抱着头,一张脸因为疼痛扭曲。 他惊恐转身,匆匆去寻那赵书晴所留之药。 不知药还有剩多少? 这是沈策州这三年来最疼的一次,可能就是因为好久未这样疼了,所以才格外难忍吧。 随从翻找许久才把药找了出来,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药才端来。 沈策州满身是汗,见到药来,他迫不及待的冲过去,一口喝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喝下去那一刻,头痛缓解不少,他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 沈策州撑着身体,随从立马上前去扶着他,头还是在隐隐作痛,“这药不是书晴煎的,药效失了不少。” 随从略有些委屈,心中暗自腹诽,上个月您自个不用服软,这药一直都是他煎的。 也不见侯爷您不满。 现在怎么就嫌弃了呢。 沈策州被随从扶到太师椅上,他苦笑一下:“若是你家夫人还在,见我如此,定会心疼不已。” 随从很想说,当初夫人在的时候,您怎么不说,现在夫人都与您和离了,说这些何用。 这话,随从不敢说,只能顺着沈策州道:“夫人一向看重您,自然不忍心您受半点苦。” 沈策州转头看着窗外,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颇有自信道:“不碍事,她如今正在气头上,赵家又逢大难,她在外无依无靠,不久就会回来了。药还剩下多少,能不能撑到她回来。” 随从回道:“不多了,就剩下三幅药。” “足够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一夜折腾,这一夜沈策州倒是无梦一觉到天明,刚洗漱完,沈老夫人就派人来寻他。 沈策州耐着性子朝着长鹤院走去。 沈老夫人见他来了,喜笑颜开道:“这次你能够去圣上身边做给事中,也是托了华霜的福气。日后你可要好好对待华霜。夫妻之间,和睦为重。” 给事中品阶虽然不算高,却是时刻待在圣上身边的官职,对日后的发展很是重要。 沈策州脸上稍有些笑容,可是一想到凌华霜,他脸色顿时难看不少:“娘,与华霜之事,我自会妥善处置。我还要去送凌将军出征,就不久留了。” 沈老夫人叫都叫不住沈策州,看着他快速离开,叹道:“实不知那赵氏有何妙处,为了赵氏居然不跟华霜同房。真是造孽,我待会非得好好与他说上一说!” 沈策州并不知道凌华霜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走出长鹤院后,让人把凌华霜唤来,一同前往城门给凌同和送行。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无话,皆都是板着一张冷脸。 下了马车后,两人刚站在一块,不少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还有一些细小的声音,看样子正在谈论的人就是他们俩。 沈策州还未听清,凌华霜就已经不耐烦地离开:“我去女眷那边。” 此次出征送行乃是圣上组织,他作为家属可上前与圣上同行。 刚走上前去,一旁驸马周康平拉着他:“你怎么回事,外面传你对前妻念念不忘,导致不愿与新夫人同房?” 沈策州震惊不已,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此话从何处传出来?!何人如此碎嘴!” 第103章 我与她并未和离 周康平很理解沈策州的怒火与震惊。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沈策州的肩膀,作为能够掌控安平公主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对于女人的剖析很是准确。 “你成亲不久,就有这般传言,你觉得是从何而来?”他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策州,轻轻叹了口气,话里有话道。 定是晋安侯府传出来的! 沈策州瞬间扭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与其他人谈笑风生的凌华霜身上,只见不少人围绕着她低声说着什么,偶尔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 这般行为,让他笃定这谣言就是凌华霜传出来的! 这事昨日他才跟凌华霜争执过,今日就有这传言,不是她还能是谁! 沈策州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身形微动,差点要过去与她理论一番,传出这种谣言对她有何好处! 周康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沈策州的胳膊,安抚道:“策州,冷静!你且看看这周围,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 旋即,他感叹道:“那赵氏当家时,你晋安侯府可从未传出任何不利于你的谣言。你与赵氏为何和离了?”话落,略带几分好奇看向沈策州。 沈策州甩开周康平的手:“我与她并未和离!流言一事多谢告知!”说完朝着前方走去,他作为圣上近臣得时刻在新皇身边。 周康平面对沈策州的怒火也不恼,旋即对着一旁的姑娘挑眉轻笑。 沈策州一路走过来,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各异,让他如芒在背,很是难受。 出征的军队早已经在城门口等候许久,本该巳时要到的新皇,迟迟不见踪迹。 龙辇停在半道中,新皇与一人站在角落低声交谈,他神色间皆是寒意,目光里满是杀意,冷声道:“人既然已经察觉踪迹,还来寻朕作何,自然一个不剩都杀了!” 那人单膝跪下,领命退下。 新皇这才转身上了龙辇继续前行,龙辇内,新皇闭目养神,眉头紧锁,赵家一日不除,他的心一日不宁! 同一时间,珍馐阁掌柜上了二楼,掀开珠帘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名男子,男子穿着南獠服饰,面容英俊,却没有半点南獠人的特征。 此人乃是南獠皇子——白景铄,也是凌华霜腹中孩子的父亲。 掌柜走上前,单膝跪地行礼:“主子,赵书晴踪迹已寻到,请下达指令。” 白景铄起身:“这次行动,本殿下亲自前去。可不能让一些人妨碍本殿下爱妃的大计。” 他目光冷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狠厉道:“通知暗卫,此次行动,不许再出现半点差错,尤其是不能让朝廷的眼线察觉!” 白景铄把上次的失败归咎于行踪被察觉,才会全军覆没。 掌柜领命退下! 沈策州是憋着一口气走完全部流程。 送新皇回宫后,这才往晋安侯府而去,半路,他的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沈策州掀开车帷,看到是郑成礼,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此人上次联合安高韵算计他,还暗搓搓地觊觎凌华霜。 沈策州见他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冰冷地问道:“郑成礼,我与你无话可说!上次的事情,若不是看在凌华霜的面子上,我哪能如此轻易饶过你!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郑成礼也是满心怒火。 要是可以的话,他非把沈策州狠狠揍一顿再说。 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人,居然被沈策州如此羞辱! 他怒目圆睁,怒斥道:“沈策州!你可真是有本事!你这般对待华霜,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唾骂吗?” 沈策州冷笑几声,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我与凌华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正打算甩下车帷时候,他眼角余光看到江梦行就站在不远处。 他磕着瓜子,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满眼都是嘲讽。 见沈策州看过来,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对着沈策州竖起大拇指。 沈策州气得浑身发抖,用力甩下车帷,怒道:“启程!” 郑成礼还对着沈策州的马车怒喊道:“沈策州,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妄想欺负华霜!” 马车内的沈策州直接把茶杯捏碎,忍着下车殴打郑成礼的冲动。 上次郑成礼也是利用凌华霜把他逼怒,害得他失去进入内阁(的机会),这次,他万不能再受其挑衅。 谁知道,这还是不是安高韵另一个计谋。 回到晋安侯府,沈策州匆匆往凌华霜院落走去。 诸多事情压在心头,他定要与凌华霜好好谈一谈! 这时候的凌华霜刚收到白景铄的密信,告诉她已确定赵书晴的行踪,他这次亲自出动,定会取赵书晴项上人头来讨她欢心。 凌华霜拿着信件来回看着,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把信贴在心口处。 还不等她把信收起来,沈策州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凌华霜心下一惊,想要把信纸藏起来,却为时已晚。 她在沈策州进来的前一刻,把信纸塞在端着茶壶的茶盘下方,还微微露出一角雪白。 刚要伸手调整,沈策州就踏入门槛中,一张脸如乌云密布,阴沉得可怕。 他并没有发现凌华霜的细微动作,怒火把他的理智焚烧干净。 沈策州看着眼前的女子,想到这么多年的情分,她却如此羞辱他,没忍住怒吼出声:“凌华霜,你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才开心!” 凌华霜皱眉,声音也带了几分怒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到什么时候!外面流言蜚语,你当真没有听见?”沈策州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茶盘上的茶壶震动两下,发出‘哐哐’两声。 凌华霜心下一惊,身体微微侧了侧,面上尽力维持不变。 她冷笑一声,这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刺耳:“那些流言,你竟觉得是我传的?” 就是她。 不过,凌华霜怎么会承认。 她提高声音,露出被冤枉的恼怒:“沈策州,我在你心目中是如此不堪吗?你觉得我凌华霜会是做这等事的人吗?沈策州……你,你。” 她自嘲笑了好几声:“她赵书晴好一个以退为进。” 沈策州面对凌华霜理直气壮的反驳,他心里多少有些动摇,又见她提赵书晴,眼底的烦躁更浓:“这关书晴何事?你不要处处都能扯到书晴!” 凌华霜怒喊出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晋安侯府上下仆人都是赵书晴一手选出来的,你觉得这种流言传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104章 会不会是爱慕小姐之人 沈策州被凌华霜这一连串的质问怼得一时语塞。 他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旋即被气笑了:“这三年来,都未出现任何流言,他们深知侯府规矩,哪会犯这种错!” 凌华霜没料到沈策州会为了赵书晴反驳她。 欲要强硬怼回去,想到信纸,瞬间放柔身段,咬唇、眼眶泛红:“所以你宁愿信她不信我?” 沈策州心下一软,可心中愤懑却难消,坐下倒了杯茶。 沉浸在情绪里的他,没留意提壶时凌华霜紧张到藏不住的神色。 凌华霜怕信被发现,得先给他一点甜头,让他离开再说。 她附身,手自然地拍在信纸上,掩盖住痕迹,柔声说道:“这流言确实对侯爷不利。你今夜来我房里过夜,明日好让人传出去,也能缓解一二。不过,策州你要知道,我还是无法与你同床。你会怪我吗?” 沈策州见她如此退一步,不再为难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那一刻凌华霜的心跳到嗓子眼,她反手握住沈策州的手,拉着他起来,一把扯过他,背对着桌面,用力抱住他。 “策州,给我点时间想想。” 面对凌华霜的服软与亲近,沈策州很受用,连忙称好。 最后沈策州被她好言好语送出霜婳阁。 凌华霜再不敢耽误,忙把信烧成灰烬。 心中叹息,又得想办法把他赶出去。 夜很深了,在余府落脚的赵书晴好几夜未能好好休息,身边堆满医书。 赵承弼情况越发糟糕,赵书晴已经找了好几名大夫一起商讨医治,都毫无头绪。 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迫,赵书晴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又一遍查找医书,想要从中找寻有关信息。 就在赵书晴眉头紧锁,对着医书愁眉不展之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赵书晴警惕抬头,提声唤道:“余老爷?余夫人。” 动静消失,变得一片寂静。 赵书晴缓步起来,不自觉地压低了脚步声,朝着房门走去,猝不及防间,房门被人撞开了。 是余德厚。 他满身是血,像是经过一阵厮杀,他拉着赵书晴就往外跑去。 赵书晴急切问道:“我二哥呢?” 余德厚一边跑一边回答,喘息声沉重:“二少爷我已经派人护送到安全地方,还请小姐放心!” 赵书晴心中皆是忐忑,却又无能为力,回头看去,身后的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余德厚眼见跑不掉,把赵书晴往后藏了藏,握紧剑刃,凝重道:“小姐,我拦住他们,你见机逃跑!” 赵书晴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太过上前,妨碍到余德厚,她略带哽咽道:“好。” 黑衣人们目露凶光,并没有过多言语直接冲上前,对着他们招招致命! 余德厚与其纠缠,赵书晴找准时机逃跑。 跑了一小段后,她还是被人追了上去,就在那冰冷的刀刃砍向她的时候,一道身影猛地撞了过来,刀刃从他肩膀上落了下来,直挺挺朝着赵书晴倒了下去。 赵书晴被砸了一个满怀,就因为此人帮忙挡了一下,让救援的人及时赶到,救起二人来。 一道鸡鸣声划破黑夜,天边泛起鱼肚白。 赵书晴与大夫一起救起帮她挡了一刀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装扮,面容姣好,在场却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余德厚猜测:“会不会也是大公子暗卫营的人?毕竟这营中人众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见面。” 赵书晴略带疲惫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不知,一切等他醒来再说。” 余德厚又道:“昨日的黑衣人,还是驿站那些人,有南獠也有大祁中人。小姐你可有猜测?” 赵书晴颔首:“原先我还不能确定,如今倒是有几分把握。大祁晋安侯府沈策州新娶的妻子,想来与南獠皇室有关。这南獠刺客,有极大可能性是她派来的。” 要不然也不会追她的人大多数是南獠人。 追杀二哥的人,大多是大祁中人。 赵书晴把凌华霜与南獠可能勾结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在众人说话间,那男子悠悠转醒,几人上前询问。 男子都露出一脸迷茫之色,好似听不懂他们的话,“你们是谁?为何我会在此?” 站在一旁的老大夫先一步上前,去查看男子后脑勺,发现血迹与伤口,他道:“恐怕脑部受到重击,失去记忆了。” 几人震惊面面相觑,“这,这如何确定其身份啊?” 余德厚又问赵书晴:“小姐,可对此人有印象?” 赵书晴摇头,走过去与大夫检查此人脑部伤势。 男子一双丹凤眼,在看到赵书晴时,一下亮了起来,潋滟看着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男子的样貌太过出众,这一笑,仿佛整个房间都明朗了。 余夫人瞧得欢喜。 他对着赵书晴轻声道:“我对你有印象。” 赵书晴错愕回头,还不等她询问,男子说道:“我……”他蹙眉努力回想:“我房间,好像有你画像。” 这话一出,每个人都露出不同惊讶程度。 余夫人猜想道:“会不会是爱慕小姐之人,听闻小姐有难,特地来帮忙?” 赵书晴否认:“不会的,若是真的是爱慕我之人,想来赵家出事当天,此人就会出现。为何要等到现在?” 余夫人又猜:“也许,他跟明王世子一般,之前并未在京中呢?” 赵书晴还是觉得不可信,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子,又毫无缘由的替她挡了一刀,紧接着失忆,怎么想,怎么不对。 男子依旧一脸无辜茫然看着大家:“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话说完,他甚至带着几分求救的眼神看着赵书晴。 若是此刻凌华霜在场,就一定会发现此人便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白景铄。 第105章 只有看到你才觉得安心 次日清晨,阳光照在晋安侯府的青瓦上。 沈策州从霜婳阁贵妃榻上起身,一夜没睡好,浑身难受。 他抬眼,瞧见凌华霜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妆奁前。 沈策州故意弄出很大声响,想让她来伺候自己起身。 凌华霜却只淡淡地看他一眼,说:“早膳备好了,吃了再上朝。” 这话一出口,沈策州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想起在清芷苑时,赵书晴总是早早准备好一切,可如今凌华霜呢,不同房同床就算了,连基本照顾都没有。 沈策州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沉着脸迅速穿好朝服出门。 凌华霜察觉到他的不悦,却毫不在意。 她心里惦记着白景铄,昨夜他去杀赵书晴,至今毫无消息,会不会遇到危险? 沈策州在门口停下,侧身对凌华霜说,声音有点冷打断凌华霜的担忧:“安平公主的赏花宴,我恐怕赶不回来,你和母亲先去。别再闹出什么事。” 凌华霜不满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懂事?我是侯夫人,自然会顾全侯府名声。” 沈策州嘲讽一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侯夫人!” 凌华霜怒道:“你这话何意?” 沈策州甩一下袖子,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头开始隐隐作痛,脾气愈发暴躁:“你心知肚明!” 凌华霜看着沈策州远离的背影,气得不轻! 渐渐怒火被担忧所替代。 而此刻,在城郊一处偏僻的宅院里,白景铄缓缓从昏睡中醒来。 感到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点没有安全感。 他的意识混沌不堪,过往的记忆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串不起来。 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赵书晴去哪里了。 得知赵书晴的踪迹后,白景铄第一时间就跑到她房门外静静等候。 赵书晴从睡梦中苏醒,刚起身就看到白景铄站在门口。 “赵……姑娘。”他丹凤眼里满是小心,想要上前,却又不知该如何上前,就是不断的试探。 赵书晴不明所以看着他,见他眼底的胆怯,倒也不好说什么:“公子,有事?” 白景铄上前走了一步,又觉得唐突,微微启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我头疼得厉害,什么都记不起来,一醒来就觉得只有看到你才觉得安心。” 说着他抬头揉了揉太阳穴,迷茫又无助:“我好像在梦中看到有许多人在厮杀,还有……还有你的画像。” 他低下头来:“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就是想要看到姑娘。” 赵书晴被他这么直白的剖析倒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公子,你我以前并不认识。” 白景铄有些失望地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赵书晴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又觉得说什么都徒劳,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于她来说,白景铄也很陌生,但面对他哀求的眼神,赵书晴倒也没有赶他离开。 赵书晴用过早膳后,再次跟大夫一起检查了赵承弼的毒,就直接去了书房内,继续查询医书。 白景铄就在赵书晴身边帮忙。 赵书晴专注地翻阅着医书,眉头轻皱,时不时在纸上记录下关键的药方和药材。 白景铄坐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面露愁容,心中也跟着焦急起来。 “赵姑娘,这上面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景铄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 赵书晴轻轻盖上医书,起身:“里面倒是提出有一个药方,方可试试,只是有一味草药,需要找寻。” 白景铄看着赵书晴疲惫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怜惜,脱口而出:“我也去,我,想帮赵姑娘分担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跳加速,脸色潮红。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失去记忆之前,一定对赵书晴有特殊的情感,若不然怎么会谁都不记得,就独独记得她呢。 赵书晴还在记录药方,并未察觉白景铄的异样,倒也没有拒绝:“那就麻烦公子了。”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阵安静中。 白景铄的视线时不时就落在赵书晴的身上,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嘴里跳出来。 就在白景铄专注的时候,赵书晴猝然起身,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视线被赵书晴所察觉,慌张的躲藏。 哪知,赵书晴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白景铄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赵……赵姑娘,你要去何处?” 赵书晴听到声音这才把白景铄记起来,“公子,我想去后山寻一寻,之前好似在后山有见过,你可要一同前往。” “要!”白景铄大声说道,讲完他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脸一下红了起来。 赵书晴颔首:“那就一起吧。” 白景铄脸上肉眼可见的欢喜,急忙起身,跟着赵书晴一起走出去,在她身后悄悄整理衣服。 得到余德厚的允许,赵书晴带着侍卫与白景铄一起往后山走去。 赵书晴蹲在地上一一辨别草药,白景铄在旁尽量帮忙,偶尔找到有用的药草就跑到赵书晴面前邀功。 赵书晴总会夸奖他,或者给他解惑,两人相处的倒是融洽。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余夫人,一脸慈爱,满是欢喜:“我就说,他这般样貌与我们小姐很是般配。” 余德厚皱眉:“还不确定其身份,不要这般轻易下结论。” 余夫人瞧着就觉得开心:“我知道,可是这郎才女貌的,实在养眼。” 余德厚依旧警惕:“就希望并非心怀不轨之人。” 余夫人看着白景铄的眼睛都快黏在赵书晴的身上,她笑道:“凡是小心点,确实没错。但,我还是希望小姐离开那沈策州后,能遇到好男人。” 就在此时,白景铄又找到一株药方中的草药,急忙地想要去找赵书晴邀功,这时候,他看到赵书晴身边有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赵姑娘小心!!”白景铄在毒蛇发出冲击的时候,他冲过去,抱住赵书晴往后一躲,堪堪避开了毒蛇。 余夫人上前,一剑便砍了毒蛇两半,回头看到白景铄紧张看着赵书晴,检查她有没有被毒蛇咬到,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悄然离开,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白景铄担忧赵书晴的时候,凌华霜来到安平公主府内,跟随着安平公主来回观赏着那两株得来不易的牡丹花。 她烦躁不已,却不能显现出来,看到角落的暗号。 凌华霜急切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到了无人的角落,见到隐藏在公主府的细作,她附耳在凌华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凌华霜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道:“下落不明?!” 她语气里皆是着急与担忧。 那细作察觉有人过来,急忙离开,凌华霜却站在原地,神色不明,暗自下定决心…… 第106章 我们怀疑殿下在赵书晴手中 “华霜!” 后方传来沈老夫人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也给她添了几分不耐烦。 凌华霜回头,身着华服的沈老夫人疾步走来,压低声音说道:“华霜,上次你不是提起诰命夫人的事情,不知你何时与圣上提一提?” 她眉宇之间有着急促,方才询问一下,之前与她不对付的夫人都册封五品诰命夫人。 她儿子是侯爷,她媳妇是将军,怎么也得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吧。 凌华霜眉头一蹙,这个时候本该安抚几句沈老夫人就好,可是,她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她。 语气冷下来:“娘,我父亲刚出征,我若是此时去提,圣上会如何看待我们凌家?又如何看待侯府?” 沈老夫人闻言,脸上的期待之色变得难堪,也并非没有机会,也就没有计较。 讪讪一笑:“也是,也是,我心急了。” 凌华霜敷衍地点点头,便不再言语,朝着赏花宴走去,满心都是白景铄的安危。 两人神色如常回到宴会上。 宴会上,众人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凌华霜却没有半点心思在上头。 就在此时,沈老夫人突然间对着她招手,面带笑容道:“华霜,众人听闻你舞剑舞得好,今日难得有这般机会,你给大家露一手。” 凌华霜闻言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骤然黑了下来。 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察觉她的不乐意,她深吸一口气,倒也没有当众下沈老夫人的脸,起身行礼道:“母亲,儿媳身体不适,恐怕要扫了公主与诸位夫人的兴了。” 沈老夫人没料到凌华霜会拒绝这么干脆。 她的脸色也不好看。 沈老夫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强扯出一抹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愤,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唉,瞧我这糊涂劲儿,竟忘了华霜身子不适。既然如此,就别勉强了,可别累着了我这宝贝儿媳。” 宝贝儿媳,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可以完全感受到她的怒意。 凌华霜抿着唇,冷着一张脸,强硬跟周围的人行礼致歉,然后坐了下来,傲气得很。 沈老夫人被凌华霜狠狠下了脸面,自然心里也越发恼火。 这样的矛盾积攒到赏花宴散去,两人出了公主府,刚上了马车,沈老夫人就爆发了。 她将手中的手帕“啪”一下丢在凌华霜面前,冷笑:“可真是好本事啊,这般简单的事情,会要了你的命不成?如此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下我的颜面,对你有何好处?” 凌华霜并没有弯腰去捡,她直接转身下了马车:“这舞剑一事,母亲也没有询问过我的意思!” 沈老夫人怒道:“你给我站住!怎么我身为母亲,说你两句都不成了?” 凌华霜没有停下来,直接下了马车:“今日一事,母亲回去好好想想吧!” 沈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磨着后槽牙,决定给她一点好看:“她不愿上来,就别上来了!走!” 所有人觉得凌华霜这是回了凌府娘家,其实趁着这次机会,凌华霜去了珍馐阁。 珍馐阁掌柜跪在地上,额头冒出不少细密的汗水。 白景铄是他们的主子,如今主子下落不明,他们这些当属下的,自然瑟瑟发抖。 凌华霜坐在主位上,一张脸如寒霜,厉声问道:“要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项上人头也别想要了!” 珍馐阁掌柜磕头承诺:“属下领命!定会把殿下安然找回!” 凌华霜克制住心中的杀意:“我这几日会在凌府,找到殿下及时向我汇报!” “遵命!”掌柜在领命的时候,神情出现一丝犹豫和欲言又止。 凌华霜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向掌柜,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怎么,有话要说?若敢隐瞒,你该知道后果。” 她微微前倾,周身散发着压迫感。 掌柜这才开口说道:“我们怀疑殿下在赵书晴手中!” 凌华霜顿时杀意弥漫周身,细细磨着“赵书晴”这三个字。 就在凌华霜杀意翻涌、满心盘算着如何应对这一情况时,沈策州从皇宫内走了出来。 坐在马车上,他的表情与心情格外沉重。 在御书房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不断环绕着,作为给事中,他不得新皇信任。 虽然待了一天,可是新皇根本就想不起他来,遇到要事,他还得被驱赶出去。 沈策州倍感压力,若此以往下去,他恐怕给事中这个位置也不会待太久! 不行! 他要想办法,改变这样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侯爷,到了。” 沈策州掀开车帷走了下来,刚进入府中,便看到不远处张嬷嬷,他心情顿时就变得无比烦躁。 张嬷嬷没有察觉沈策州的情绪,走上前去,低声说着今日的事情,“老夫人等您许久了。老夫人身体不好,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沈策州缓解一下情绪,道:“晓得了。” 他大步朝着长鹤院走去,一进去,沈老夫人就迎了上来,气呼呼道:“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你那儿媳妇,可真是了不起,当着公主的面让我如此难堪!” 沈策州反问道:“娘,你为何不问问华霜的意思,自作主张?” 沈老夫人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怒道:“我想着公主难得有这般兴致,怎么好扫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哪里做错了!当初书晴不也这般!” 沈策州心中烦闷:“娘,她与书晴不一样!反正以后你不准去招惹她!你已经把书晴赶走了,还想要把华霜也赶走吗?” 沈老夫人万没想到沈策州会这么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把书晴赶走了!” 第107章 我要亲眼看看 沈策州见沈老夫人满脸不可置信,心中五味杂陈。 他攥紧拳头,竭力压抑翻涌的情绪:“娘,您真当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吗?成亲当日,你是不是找过书晴,并让她守好本分,若不然就要她滚出去侯府!” 沈老夫人一怔,忙解释道:“娘,当时,只是想着给她一点警告,并未想把她驱逐侯府!” 沈策州质问道:“您心里清楚,为何华霜进门之前,还处处刁难责怪书晴?” 沈老夫人也来了脾气道:“她针对朱家,我能不管?你管不住媳妇,还怪起我了!” 沈策州看着母亲满头白发,瞬间愧疚,叹道:“娘,我方才冲动了,您别往心里去。华霜的事我有数,明后天就接她回来。” 沈老夫人虽有气,毕竟是自己儿子,红着眼眶,委屈地摆摆手让他离开。 沈策州走出长鹤院,长舒一口气,往书房走去。 本想着去书房里思索一下未来该如何取得新皇信任。 书房外传来蒋氏的说话声,还有下人劝阻的声音:“赵夫人您不能来这里,您快随着我们回去吧。” 蒋氏轻柔道:“我给侯爷炖了汤,想要亲自送来给他。难为他一个人撑着偌大的侯府,这般晚回来,也不知道用膳没有。” 蒋氏贴心的话,让沈策州心里发暖。 赵书晴如她母亲一般,也是这般细致照顾自己。 每次他回来,她总是能发觉他的不对,总是能抚平自己的疲惫。 沈策州想到这里,他轻声叹息:“书晴,你现在在何处?” 蒋氏敲响书房门,沈策州连忙起身迎接:“您怎么来了?” 蒋氏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给他:“喝点鸡汤补补身子,这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倒下去了,可怎么办呢?” 沈策州鼻头微酸,接过食盒,“我先扶您回去休息。您要明白,您现在身份若是被人发现,会引起不少的麻烦。您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清芷苑。” 蒋氏一听,神色瞬间紧张起来,急切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这老太婆,一时糊涂。往后我做好了汤,一定让下人给你送来。” 沈策州点点头,又问了几句关于蒋氏的身体。 蒋氏挤出一抹笑:“我这一大半老骨头,身体好不好无所谓,我心里面放心不下承弼。” 沈策州心猛地跳了一下,据他所知,赵承弼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难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装作若无其事问道:“二舅哥怎么啦?” “他那一身伤你也知道,后来还中毒了。你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蒋氏心里堆着都是事,又把沈策州当做自己人,把赵父闻到迷药的事情,还有赵书晴与萧慕止的交易都跟沈策州说了。 沈策州一听,眼底闪过阴鸷,很快就压了下来:“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们。赵家一定会平平安安。” 蒋氏听着沈策州的话,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着信任。 沈策州把蒋氏安抚好后,离开了清芷苑,再次回到书房内,整理刚才蒋氏提供信息。 他越想越是生气,愤怒地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萧慕止!!”他就说奇怪,上次他与赵书晴发生冲突时候,萧慕止会突然出现。 和离懿旨还是萧慕止送来的! 他就知道,这萧慕止早就对赵书晴图谋不轨,甚至利用赵家落难一事掌控赵书晴! 沈策州在书房内大发雷霆,门口守着下人们,听到声音瑟瑟发抖,不知为何侯爷如此动怒。 发泄一通后,他也冷静下来,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喃喃自语分析道:“赵承弼中毒,想来事情应该是圣上所为。” 沈策州坐直身体,目光逐渐冰冷,他以为圣上对赵家只是出于忌惮。 现在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沈策州起身站在窗户前,看着庭院梅花摇曳,月光沉沉,他心思也越发深沉! 同一时刻,凌华霜终于得知赵书晴的行踪,可是守卫森严,南獠在京暗卫经过两次的刺杀,已经损失大半。 这次不会轻易动手。 南獠皇室之间的竞争也激烈,这些留京的细作、暗卫都是白景铄的资源。 凌华霜也不想一下子都用完。 于是她与珍馐阁掌柜一同乔装前往。 隐蔽在林间的余府别院,守卫森严,凌华霜与其中一名外院打扫的丫鬟换了衣服,偷偷从角门进入余府别院中。 凌华霜以为自己还得躲藏好一段时间,才能遇到赵书晴或者找到白景铄。 哪里知道,她刚进来没有多久,耳边就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准备的食物。”白景铄提着食盒,脸上带着些许害羞的神情。 凌华霜眼睛一点点瞪大,眼底满是惊喜,她看着白景铄一点点靠近。 她脸上的笑缓缓扩大,直至,白景铄欢天喜地提着食盒,径直从她面前走过,没有给她半点眼神。 凌华霜的心仿佛被万年冰川冷冻一瞬,她快速回神,朝着白景铄小跑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是带她的丫鬟:“夫人,主子失去记忆了。” 凌华霜闻言,身子猛地一僵。 她头一点点转动着,一双美眸里充满着惊愕与茫然,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说什么?他失去记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凌华霜,小声道:“主子好似头部受到伤害,才会导致失忆,如今他与赵书晴,关系……关系亲近。” 到后面基本上声音是含在嘴里的。 凌华霜宛如一盆冷水从头狠狠淋下来,深陷寒冰之中,指甲一点点嵌入掌心,挤出一抹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弧度,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要亲眼看看!” 丫鬟为难,她们是外院打扫的丫鬟,是进不得内院的。 凌华霜这时候哪里管得了这些,她用强硬的语气命令道:“我要亲眼看看!” 丫鬟到底还是带着凌华霜,小心翼翼来到内院赵书晴所住的院落。 两人潜入进去,看到赵书晴的房间灯光依旧亮着,白景铄所提的食盒就摆在赵书晴的手边,单手托腮坐在一旁,一双眼睛满怀爱意凝视着她…… 第108章 抢回来 凌华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站不稳。 她死死扣着丫鬟的手臂,用力地咬住下唇,嘴里泛起一丝铁锈味道,窒息感与晕眩感不断地传来。 此刻,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白景铄从赵书晴身边拉走! 哪怕白景铄失去记忆,这个男人也该是她凌华霜的! 凌华霜凭借仅存的一丝理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心中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走!”这个地方她待不下去。 要是再待下去,她难保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凌华霜拉着那丫鬟迅速离开了余府别院。 出来府外,凌华霜的脑子飞速运转,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深知,要搞清楚白景铄失忆的具体原因,只有这样,才有希望让他恢复记忆。 “你可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凌华霜紧紧盯着那丫鬟问道。 丫鬟被她的眼神吓得一颤,小声说道:“奴才只知道,赵书晴被刺杀是主子所救,等主子醒来后,就失去记忆。” 这一席话,宛如另外一把刀在她伤口上再次割裂开来,鲜血淋漓,残忍至极。 她身体靠在树干,眼神锐利,清晰下达命令:“主子失去记忆的事情,不得外传!尽快把主子救出来,避免主子身份暴露出来!至于赵书晴……” 她脑海中浮现白景铄深情凝视着赵书晴的画面,她身上迸发杀意,“暂时先饶了她一命,以主子的性命为主!” 丫鬟领命:“是!” 翌日,晋安侯府,沈策州起身换好朝服,满腹心思上朝去。 如今晋安侯府要出头,要靠新皇的信任…… 可按照这般形势对他并不是很乐观,他不能再继续这般下去! 另外一边,萧慕止在京城落脚处,他坐在床边换伤药,欧阳大夫问道:“解药已经调配好了。” 换好药,萧慕止穿上衣服,起身道:“昨日已经查到赵书晴的行踪,我进宫一趟,便能去寻赵书晴。” 欧阳大夫脸上也露出些许的紧张:“是不是太后出事了?” 萧慕止颔首:“他今天一大早去坤宁宫,我不放心先进宫看看。” 欧阳大夫冷笑几声:“也就只有这几分本事!” 萧慕止未作言语,穿戴整齐后,便径直往皇宫疾驰而去。 很快,他来到巍峨的坤宁宫,这里仿若一座无形的牢笼。 他一路畅通无阻,踏入殿内,瞬间感到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太后高坐主位,表情严肃,怀里抱着波斯猫,一下一下轻抚着猫毛。 新皇眼睛里带着怒火,紧紧盯着她:“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恰在此时,萧慕止迈入殿内,含笑问道:“圣上这是要动谁啊?” 新皇看到萧慕止,更加恼怒,却因忌惮萧慕止身后的百万雄兵,只能强压怒火:“这是朕后宫之事,轮不到萧王爷插手!” 萧太后抬起头来对着新皇,冷声道:“那贤妃本就是不安分的主,会小产也不意外!你毫无证据,就在哀家面前,大呼小叫,皇上可真是英明。” 萧太后的年纪比新皇还小上两岁,新皇被如此讥讽,只觉得面上挂不住。 “太后自作主张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太后,朕敬重你是长辈,可你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从赵书晴和离到贤妃小产,桩桩件件,都让朕心寒。即日起,你禁足于坤宁宫,何时朕觉得你反省到位了,再做定夺!” 道完便甩袖离开,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萧慕止动怒起身,萧太后连忙唤住他:“哥!” 萧慕止这才止住脚步,心疼看着萧太后。 萧太后看着新皇离开的背影,嘲讽道:“哥不用担心,这人是在朝臣那边吃了瘪,在我这里显威风。那贤妃身体弱得很,肚子孩子九成九保不住的!” 萧太后走到萧慕止面前,抬起头来看着他:“哥,你什么时候离开回北地。” 萧慕止摸了摸萧太后的头:“哥暂时还能待一阵子。”他心里也放心不下这个幼妹。 “赵家的事情还未解决?”萧太后问道:“那赵承弼的毒解了没有?” 萧慕止道:“对,你在宫中万事小心,禁足也好,留在坤宁宫安全点。” 萧太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哥,赵家这水太深了,要不然咱们就不掺和了。” 萧慕止摇头:“不行,赵家若是真的遇难,下一个便是我们萧家!哥还有事情,先离开,你在宫中万事小心。” 萧太后欲言又止,看着萧慕止走远了。 今日阳光正好,晴空万里,却寒冷依旧,一阵冷风吹过,站在凌府偏僻院落的凌华霜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她目光冷冽看着枯井,本该躺在下面的一具尸体不见了。 也就是说有人先一步找到尸体,并把她藏了起来。 是谁?赵书晴?萧慕止? 还是……凌华霜视线缓缓挪向了皇宫内,那个人。 就在凌华霜揣测不已的时候,一道人影跪了下来:“娘娘。” 凌华霜收敛心神,清水的事情,她先放在一旁。 凌华霜抬起高傲的头:“原本不想劳烦你,如今三皇子有难,你我联合,把三皇子救回来!” 经过一夜的思考,她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在别的女人身边,哪怕一天她都无法忍受! 她现在立刻就要把人抢回来! 那人低头领命:“是!” 凌华霜与那人一同往余府别院疾驰而去。 刚出宫的萧慕止带上欧阳大夫也朝着余府别院策马奔腾。 时间拖得越久对赵承弼的身体伤害就越深。 临近晌午,余府别院,按部就班,余德厚与赵书晴等人正在商量,转移目的地的事情…… 今天的风吹得很平静,天空上方没有半点云朵,可,若是仔细地瞧,便会看到远处飘来层层叠叠的乌云…… 第109章 气氛刹那间紧张起来 余府别院外,凌华霜面色如寒霜,美眸紧紧盯着余府大门,冷声道:“找到主上必须尽快离开,不可逗留!” 那人低声应道:“是。”简洁明了。 凌华霜心里明白,时间紧迫,白景铄的身份迟早会被这些人知道,到时候,白景铄就有危险! 两人身影快速在门外消失。 此时余府内,白景铄独自一人坐在离书房有段距离的石桌上。 他神情阴郁,寒风吹在他脸上,他也不觉得冷。 书房内,赵书晴跟其他人正在商量事情,他没有资格参加。 这也就代表,他们不相信他。 想到这里,白景铄一颗心闷闷地疼。 他觉得自己满心装的都是赵书晴。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点异响,引起了白景铄的注意。 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又继续盯着书房房门。 ‘哒哒哒’,是一段有规律的声音,很熟悉,他脑海中自动把这声音转换成了一串文字:速来。景铄速来。 这声音是敲给他听的? 景铄是他? 白景铄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前往,他倒是想要看看,是何人找他。 他朝着声音方向走去,刚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时,一只纤细的手伸了出来,把他拽到一旁。 白景铄张口要喊,凌华霜用力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急促说道:“景铄,是我!是我,你别喊,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白景铄在此人身上并未察觉到任何杀气,点了点头。 凌华霜这才慢慢松开手,见他真的没有半点叫喊的迹象,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景铄被松开后,心中一阵慌乱,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在短暂的愣神后,他迅速往后退,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凌华霜看着他这般警惕,心像被针扎般疼。她朝前走了一步,白景铄就后退一步。“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那声音冷漠又生硬,好似利剑刺入她心口。 “我是华霜,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她说得又急又快。 白景铄认真看了凌华霜几眼,冷哼几声:“青天白日,一身黑衣打扮,装出与我熟稔的样子,是觉得我失去记忆很好唬弄?” 凌华霜神色焦急,双手紧紧抓住白景铄的衣袖,语速极快地说道:“景铄,我知道你失忆了,可我真的是华霜啊!你想想,我在南獠的时候,本该失去性命,是你不顾一切把我救出来,我们那么相爱,相互扶持走到今日。这一切,你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净?” 凌华霜深情剖白,白景铄却并未完全相信。 她忙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抓着他的手:“现在没时间让你慢慢回忆了,相信我,跟我走,不然你会有危险!” 白景铄用力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就凭你这三言两语,便要让我跟你走?我看你莫不是思念成疾,神志不清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凌华霜面容瞬间苍白,肚子隐隐作痛,身体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努力克制着自己悲伤与愤怒的情绪。 白景铄见她如此,心里倒是有几分于心不忍。 “你心中的人是不是赵书晴?!”哪怕压低声音,凌华霜的声音依旧尖锐:“我告诉你,白景铄,你是我凌华霜的男人!——哪怕没有我,你也无法跟赵书晴在一起!” 白景铄不悦,正要驱赶凌华霜时,听到她冷声道:“你身为南獠皇子,你以为你能跟她在一起?你做梦!” 随之,她愤怒又担忧,“景铄,只有我才是最在乎你的人!” 白景铄看着她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哀求,心中根本就不信凌华霜的话。 白景铄看着凌华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尽管心中依旧充满疑虑,但凌华霜那焦急又担忧的神情,让他的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顿住。 凌华霜再次抓住他的手腕,“景铄,跟我回去好不好?” 白景铄见她神情越发疯癫,立刻压下自己的犹豫,开始否认。 他与那南獠人根本长得不像,怎么可能是南獠人呢! 白景铄还是拒绝相信,不等凌华霜反应过来,他转身朝外跑去,大喊:“有刺客!” 随着这一声大喊,原本安静的余府别院瞬间炸开了锅。 巡逻的侍卫迅速集合,朝着白景铄所在的方向跑来。 凌华霜比起这样危险的险境,她更加难以接受这话是从白景铄嘴里说出来的。 她脸上涌出悲伤痛苦的神情。 与她同来的那人及时出现在凌华霜面前,“娘娘,快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华霜被人带走了,她伸手想要去抓白景铄,却怎么也够不着。 离开后的最后一个回眸,她看到白景铄跑到赵书晴面前,表情温柔说着什么。 她的心像被狠狠拧了一下,腹部传来剧痛,伤心过度,她动了胎气! 赵书晴回过头时,凌华霜已经离开了。 凌华霜刚跳出余府别院,刚好正面与萧慕止对上。 萧慕止大喝一声:“何人!” 青天白日,一身黑衣,又是落荒而逃,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从马上跃起,与凌华霜二人纠缠在一起。 凌华霜二人并没有纠缠的心思,一心只想着离开,中了萧慕止一剑后,便负伤离去。 余府别院等人追了出来,看到的是他们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萧慕止并没有去追,大步朝着赵书晴走了过来,嘴角带着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我来寻你了。” 赵书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白景铄朝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萧慕止的视线。 “你是什么人?” 赵书晴微微一怔,面对白景铄如此举动,她颇感头痛。 她实在不明白,白景铄对她的感情从何而来,她也没做什么。 萧慕止见状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并没有理会白景铄的敌意,大步朝前走去:“关于令兄的伤势,欧阳大夫已经制作好解药,当务之急是先替赵承弼解毒。” 赵书晴闻言顿时一喜。 这些日子她虽然已经有眉目了,奈何进度实在太慢,等她研究出来,赵承弼恐怕也熬不过去。 赵书晴小跑到萧慕止身边,想要表达感激之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景铄眉头紧紧皱起,看着赵书晴急切地跑到萧慕止身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再次挡在两人中间,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萧慕止,说道:“且慢!就凭你一句话,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万一这解药有问题,岂不是害了赵兄!” 萧慕止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白景铄,气氛刹那间紧张起来。 第110章 你在怀疑我 萧慕止闻言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白景铄。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白景铄毫不退缩,直直迎上萧慕止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赵书晴察觉两人并不对付,她赶紧侧身站在两人中间。 “公子。我与萧王爷是旧识,你不必太担心。” 赵书晴的口吻听着像偏袒萧慕止,白景铄心底泛起酸意。 白景铄连忙凑到赵书晴身边去,一把把赵书晴拉到自己的身边来,“旧识又如何?旧识也未必不会骗人。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书晴你太过善良了,不要轻易被人欺骗了!” 萧慕止伸手握住赵书晴的手臂,稍稍用力,把赵书晴往自己带了带:“这位公子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书晴你可要小心。” 白景铄气得脸色涨红,向前跨了一大步,与萧慕止面对面,手还抓着赵书晴的手腕不放:“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龌龊想法?你仗着与书晴是旧识,就想利用她的信任,接近她图谋不……” 赵书晴闻言有点动怒,她脸色变了下来,手从他手中拉了出来:“公子!我绝对信任他,还请你不要胡言乱语。” 说着就拉着萧慕止往里走去! 萧慕止忍不住回头对着白景铄勾唇一笑,气得白景铄直跺脚! 想要追上去,又觉得自己尊严受伤,咬了咬唇,还是追了两步就被余德厚拦了下来:“公子,借一步说话。”白景铄带着满心的愁闷跟着余德厚来到余府别院角落处。 他整个心思都不在这里,视线一直往赵书晴的方向看去,略带几分心急询问道:“余老爷寻我有何事?” 余德厚表情严肃,眼底带着审视看着他:“他们是何人,公子可有看过?” 白景铄想起凌华霜的面容,刚要说话,就对上了余德厚不信任的视线,他心下不悦,又想起凌华霜的话,他到底选择隐瞒下来。 他语气略带几分怒意:“你在怀疑我?” 余德厚立马露出一抹笑容来:“公子不要误会,你也知道,我们要保护小姐与少爷的安全,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我没有看到,我一遇到人就开始喊你们出来,那两人就跑了。”白景铄没有选择说实话。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南獠皇子, 余德厚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来。 白景铄就已经不耐烦:“要是没事,我先离开了!” 这下轮到余德厚多少有点愧疚,走到白景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只不过特殊时期还望公子能够明白。” “我明白。无需太过在意。”白景铄的语气终究不大好。 余德厚看着白景铄离开,摇了摇头,对此人态度也是摇摆不定的。 另外一边,赵书晴拉着萧慕止来到赵承弼房间内,欧阳大夫不敢耽误片刻,快步来到赵承弼的床边,开始把脉诊断。 欧阳大夫略带惊讶的问道:“你们寻来的大夫,医术算是不错,这毒素得到很好的控制,并未扩散开来。” 余夫人连忙走上前道:“我们小姐这几天一直都在查找医书,与我们府中大夫不断研究探讨如何解毒。” 欧阳大夫赞赏看向赵书晴。 赵书晴谦虚地福了福身:“能够控制住毒素蔓延,已是书晴最大的能力了。还望欧阳大夫尽快帮我兄长解毒。” 欧阳大夫也不耽误,拿出银针,解毒药丸开始彻底医治赵承弼。 为了不妨碍欧阳大夫的治疗,一群人先行出去。 赵书晴跟萧慕止漫步在别院花园中,本来就是临时居住的地方,园中杂草丛生,几株枯败的花木歪歪斜斜地立着,地上的落叶堆积,无人清扫,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赵书晴把白景铄的来历跟他说了一遍。 萧慕止陷入沉思,手轻轻转动套在手指上的扳指,温声说道:“此人暂时不可信。” 旋即他微微蹙眉:“他样貌长得极为眼熟,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他。” 赵书晴微微仰头,眼中满是好奇与担忧,连忙问道:“此人因为失去记忆,身份成谜。我在京中多年,也从未见过他。疑点重重,派人出去查询,也是无果。要是王爷能够认出他来,对他对我们都有好处。” 萧慕止听着她下意识把他们归在一起,嘴角忍不住噙着一抹笑。 “我回去好好想想,寻寻他的踪迹。”萧慕止承诺。 赵书晴又问:“凌华霜如今何样?”她到底是不是南獠细作,实在令人疑惑。 萧慕止又道:“并未有确凿证据证明她是南獠细作,也没有看到她与我所知的南獠细作有来往。” 就在两人要深入探讨之时,丫鬟跑来告知欧阳大夫已经为赵承弼解了毒,只不过,因为昏迷太久,身体太虚弱,导致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 赵书晴听到性命已经保住了,她松了一口气,再三确认能不能醒来,得到保证后,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开,连日来的担忧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双腿一软,萧慕止眼明手快扶住她。 赵书晴略带羞涩看向萧慕止,“太过疲劳,让王爷见笑。” 萧慕止目光落在赵书晴泛红的脸颊上,视线被牢牢定格住,怎么也无法挪开:“无碍,我送你回去。” 赵书晴想要拒绝,萧慕止却已经拉着她往外走。 另外一边,凌华霜受伤回到凌府后,肚子传来阵阵疼痛,她动了胎气…… 第111章 臣无意间救回赵家夫人蒋氏 凌华霜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她紧咬下唇,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阵阵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几乎将她淹没。“来人……”她虚弱地唤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与颤抖。 丫鬟听到呼喊,匆忙奔进房内,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她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扶住凌华霜。 “快……快去请大夫!”凌华霜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丫鬟要离开的时候,凌华霜用力抓住她的手臂:“除了大夫,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此刻,她满心担忧着腹中胎儿的安危,白景铄的绝情与误解仿佛还在眼前,而身体的剧痛又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那人跳了下来,眼底也涌现几丝担忧,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乃是三皇子殿下长子,万不能出事。 凌华霜哪怕在疼痛中,她目光锐利,咬着牙忍着痛对着他道:“萧慕止见过他,你,你要确保他的安全。要确保!” 那人心中备受感动,低声承诺:“是!” 与此同时,在余府,白景铄虽然已经离开余德厚,但心中依旧烦闷难消。 他独自一人徘徊在庭院中,脑海里不断浮现凌华霜好似割心之痛的回眸。 如今他身份未明,也难怪他们会怀疑排挤。 不行,他要尽快找到自己的身份,才能消除怀疑。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白景铄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余府。 这时候余府对他身份虽还有怀疑,但也没有太过控制他的行为。 毕竟白景铄还救过赵书晴一条命。 离开前,白景铄给赵书晴留了封告别信,此刻,信正攥在萧慕止手中。 看到这封信,萧慕止才想起来,他手指轻轻点了点信纸,噙着一抹笑:“南獠三皇子,白景铄!” 站在他对面的赵书晴诧异看向萧慕止:“白景铄?如何断定?” 萧慕止轻点信纸上的字迹,说道:“南獠唯一大祁妃子所诞皇子,自幼研习汉字。我曾以外使身份前往南獠谈和,对三皇子白景铄的字迹颇为熟悉,这信上所书,正是他的手笔。” 他将信纸递给赵书晴,继续解释道:“起初我没认出他,是因他眼睛颜色不对。在南獠时,他眼眸是绿色,如今却是黑色。再者,时隔多年,我一时没能联想起来。” 赵书晴垂眸看着信纸,心绪转动:“他是不是凌华霜肚子里孩子的爹?” 萧慕止赞许看着她,笑道:“有七成左右。” 天渐渐暗了下来,凌华霜与赵书晴的事情,刚从皇宫出来的沈策州一概不知。 他一身疲惫坐在马车上。 新皇根本就把他当做一个摆件,任何事情都不与他商讨。 早些时候,新皇突然提起赵书晴请旨和离一事,他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骂,反倒让他确认一件事情,赵承弼的毒是新皇所下。 新皇要的不仅仅是赵家落难,他要的是赵家灭族。 为什么? 新皇如此在意赵承煜和赵承弼。 烦心一路,回到晋安侯府,问着迎上来的管事:“夫人回来了吗?” 管事略带忐忑回答道:“尚未。” 沈策州更加烦躁了,没忍住怒道:“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一点小事就往娘家跑!她真当自己是什么巾帼英雄!” 站在周围的下人,被沈策州这么一骂,纷纷跪地。 沈策州快步离开了。 管事跪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先一步起来,对着周围下人说:“都起来吧,这段时间大家小心点。” 沈策州走了两步,心气稍微顺了一些,也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了,按了按眉头,朝着书房走去。 刚到书房,蒋氏就派人送来糕点。 沈策州看着这糕点,他脑海中浮现赵书晴的面容。 赵书晴也喜欢做一些小糕点,让他夜间垫垫肚子,想来这手艺是跟蒋氏学的,沈策州这一刻特别想念赵书晴。 吃了两块后,沈策州前往清芷苑去看望蒋氏,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蒋氏正在纳鞋,看到沈策州走进来,她面容慈祥看着他:“这忙了一天,就应该好好休息。我这身体没事,你不用天天来。” 沈策州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岳母,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蒋氏颔首,一阵寒风吹过,她经不住咳嗽起来。 沈策州忙起身给蒋氏倒了一杯水,“岳母,您身子骨弱,万事要小心。” 蒋氏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想起以前来:“这茶,应该是书晴买的吧。这一款茶,是承煜最喜欢喝的,他经常用这一款茶招待好友,那人来了,一聊就是一天一夜。” 好友?沈策州心思转动,低声询问:“这好友可是安国公世子?” 蒋氏摇头,“不是,要是来绝对不会那么安静。” 沈策州又试探性问了几句,见蒋氏所知不多,便尽量掩盖住眼中的担忧说道:“承弼要是醒来,你去问他。他知道的可比我这妇人多。” 沈策州见再多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赵承煜在京中知心好友并不多,能够一来就谈上一天,还不能让人知晓的好友,会是谁? 新皇如此着急要了赵承弼的命…… 沈策州想了一夜,这才昏昏沉沉从书房走了出来,眼底下的青黑格外的浓。 沈老夫人站在不远处都能看得出来,为娘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抓着一旁张嬷嬷的手臂:“策州这两日来,是不是因为华霜的事情才会如此疲劳?” 张嬷嬷安抚道:“是夫人做得太过了,您不过说她两句,她便当众给您难堪。” 沈老夫人摇头:“我看着他天天往清芷苑跑,又看着他一宿一宿没睡,我这个做娘心里难受,算了,明日我便去跟她赔个不是,亲自接她回来就是了。” 沈策州穿好朝服出门,一如既往地上完朝后,就来到御书房内,看着新皇冷漠的身影。 他牙一咬心一横单膝跪下来,对着新皇高声说道:“圣上,臣无意间救回赵家夫人蒋氏……” 第112章 一网打尽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策州跪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越跳越快,额头上的汗水从鬓角滴落。 屋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户微微晃动,发出细微声响。 就在他连呼吸都要停止那一刻,新皇终于开口,冷漠的声音在空荡的御书房内回荡:“沈爱卿,你可知赵家如今是何等处境。你把蒋氏带回府中,意欲何为?” 新皇并未当即杀他,他意识到自己还有机会。 他已经决定利用赵家,为自己博取前途,就不会再心慈手软! 他略作停顿,沉稳说道:“圣上,赵家一族如今下落不明,赵承弼仍逍遥法外。作为大祁臣子,臣虽对赵书晴还有些许情谊,但为了大祁律法的安定,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番话,无疑是表明自己要大义灭亲! 新皇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地上野心勃勃的沈策州,他满意笑了。 他之前刻意冷落他,等着就是这一刻。 沈策州在救回蒋氏当天晚上,新皇便已经知晓了。 新皇沉声对着沈策州:“那你可有从蒋氏口中探听出什么?” 沈策州赶忙低头,恭敬地回答:“蒋氏是与赵家一行人走失,她也不知赵家如今在何处。” 就在新皇脸色骤然一变的时候,沈策州赶忙道:“不过,以臣对赵家的了解,他们向来重情重义,若是得知蒋氏的下落,一定会派人前来营救。到时候,我们便可来个瓮中捉鳖,将赵氏一族一网打尽!” 新皇听了沈策州的话,脸上的阴霾并未立刻散去。 他微微眯起双眼,盯着跪在地上的沈策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片刻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沈策州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新皇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上扬,继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沈策州面前,双手将他扶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沈爱卿果然是能为朕分忧之人!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沈策州闻言,心中不禁一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新皇想了想对着安公公问道:“朕还记得五城兵马司还缺一名指挥使,你辛苦一点,替朕分担分担。正好能观察一下,赵家动静,也能替朕分忧。” 沈策州连忙跪地磕头谢恩:“谢圣上隆恩,臣定不负圣上所托!” 与此同时,凌府内,凌华霜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丫鬟小心地扶她起身,喂她喝完安胎药。 凌华霜一口气喝完,低声询问:“要时刻盯紧三皇子,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丫鬟赶忙回道:“娘娘放心!我们派人不分昼夜监视余府别院,确保三皇子安危!” “若有任何消息,绝不可瞒我!”凌华霜目光灼灼地盯着丫鬟。 丫鬟赶忙颔首,郑重保证:“奴婢明白,定不会隐瞒。”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声。 凌华霜眉头微皱,丫鬟也警觉地看向门口。 只见凌府三夫人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连声喊道:“华霜,华霜!” 自凌同和出征后,凌母与家中男丁皆随军同行,家中大小事务便全落在凌府三夫人,也就是凌华霜三婶的手中。 凌华霜扭头看向三夫人,眼中满是疑惑。 三夫人急忙走到凌华霜面前,语气急促:“你上次不是说清水不知去向吗?昨天夜里,有人在枯井发现了她的尸体。” 凌华霜闻言,震惊的瞬间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什么!” 她之前费尽心思想要毁尸灭迹,却遍寻不着清水的尸体,为何此刻却突然出现? 三夫人握住凌华霜的手,因不太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只知她九死一生归来后身体一直欠佳,赶忙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我已经报官了,倒要看看是何人竟敢在咱们凌府为非作歹!” 报官?! 凌华霜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要是真的被查出点什么事情来,牵扯出……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凌华霜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脱口而出:“我要去看看!” 三夫人赶忙阻拦,关切道:“华霜,你身子不好,这种事情交给官府和我来处理就好。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胎,可别伤了身子。” 凌华霜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她咬得泛白,眼中满是挣扎。 她深知自己必须去确认情况,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说道:“三婶,清水一直跟在我身边,她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她。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是何人如此残忍杀害她!” 三夫人看着凌华霜坚定的眼神,叹息一声。 她就知道侄女会这般倔强。 她担忧看着凌华霜,拍了拍她的手,劝说:“要不然这般,这尸体还在井底,样子并不好看,先让官府的人把尸体捞上来,你再过去看好吗?” 凌华霜二话不说,一把掀开被子,语气决绝且强硬:“三婶,我是上过战场的人,什么样的尸体我没有见过!清水的事情,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三夫人见拗不过,无奈点头:“好好好。都依你!” 凌华霜与三夫人一同来到凌府偏僻的院落。 这个院落因为位置不好,空置许多年,也并未派人前来打扫整理,导致这个院落杂草丛生,门窗也早已腐烂,透着一股阴森。 平日丫鬟仆人对这里敬而远之,极少有人来此地。 二人踏入其中,就看到枯井旁围着不少的衙役与捕快们。 为首的京兆府文大人,正用一方手帕紧紧捂住鼻子,看到凌华霜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这短短一个月有余的时间,与晋安侯府有关联的人怎么接连出事。 凌华霜才不去理会文大人不满,径直走到文大人的身边,带着些许质问口吻问道:“文大人可有查到什么?” 想到凌华霜的身份,文大人口气不好,还是如实告知:“确实查到一点……” 第113章 不,他在利用你 文大人拿出查到的证物,是一块图案不明的黑色布块,说道: “这布料并非来自丫鬟身上,想来应是凶手留下的。” 凌华霜目光触及那块布料的瞬间、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旁人或许不知,但对她而言,因过往种种经历,一眼便认出布料上的暗纹,正是南獠皇室的图徽。 所幸绣的是暗纹,而非明纹。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微微皱眉道: “哼,仅一块布料,能看出什么端倪?文大人,还请尽快缉拿凶手,这案子,我定会密切关注。” 说罢,她表面神色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慌乱。 她垂眸盯着布料,脑海中思绪翻涌,千万不能让凌家与南獠扯上关系。 凌家多年抗战南獠,若是一旦有说不清的关系,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至少不能在她还未完成大事之前被发现。 文大人微微蹙眉,不满凌华霜的急切的口吻,冷声收起布料: “侯夫人还是管好自己为上,这查案办案本官自有定夺!” 与此同时,白景铄自余府别院离开后,满心迷茫,完全不知该从何处探寻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京城驿站。 就在他刚要迈入驿站之时,迎面匆匆走来一人,正是安高韵。 此前,安高韵与沈策州一番交锋,双方可谓两败俱伤。 他因此被文阁老严厉斥责,随后便被打发离开京城,前往外地处理事务。 这一去便是半月有余。 安高韵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此处与自己母后真正的主子不期而遇。 安高韵心中猛地一惊,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旋即忙不迭地疾步上前,凑近白景铄,压低声音,带着恭敬又急切的口吻问道: “主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还以为白景铄是有什么要事急需下达。 白景铄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身着华丽服饰的男人,见他脸上那恭敬的态度与神情,不似有假。 他微微蹙眉,带着疑惑询问道: “你既唤我主上,那可知我究竟是何人?” 他急需线索,不想错过任何可能转机。 安高韵闻言,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 刚要开口,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安高韵眼明手快,先一步打晕白景铄,让自己属下迅速带走。 他心中暗忖,江梦行此时出现,不知有何目的,万不能让主子有任何危险。 随后,他坦然面对来人: “明王世子。” 另外一边,凌华霜刚把文大人送走,回到自己的房间,腹部便隐隐作痛。 她还未喘口气,南獠那边细作匆匆来报: “娘娘,大事不好,三皇子下落不明!” 凌华霜手中正要喝水的杯子一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担忧急切填满她一颗心。 自从怀孕过后,凌华霜对白景铄的重视程度堪比自己性命, “为何会下落不明?” 那人摇头: “属下暂且不知!” 凌华霜闻言一颗心惴惴不安,双手下意识扶着肚子,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找!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要是没了白景铄,她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白景铄她付出太多! 白景铄绝对不能出事! 凌华霜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有等来关于白景铄任何消息。 担忧与关切冲散她的理智,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冒着风险再次潜入余府别院。 夜色浓郁,今天并未下雪,却格外的冷,月亮冷清挂在高空中,赵书晴刚从赵承弼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赵承弼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现在就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 赵书晴进入自己的房间内,忽然间,她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是凌华霜身上香囊的味道。 她学过医术,对草药以及制香药草都有一些敏锐的嗅觉。 赵书晴往后退了一步,凌华霜憋不住呵道: “赵书晴!你想知道你的丫鬟兰儿在哪里吗?” 上次失散后,赵书晴怎么找都找不到兰儿的行踪。 闻言,她停下脚步,背抵着房门,手放在门上,只要凌华霜有什么举动,赵书晴便能离开呼救。 赵书晴对着黑暗笑道: “看来萧王爷的一剑,并没有让凌小将军受到多大的伤,今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赵书晴没有直接询问兰儿下落。 凌华霜如此着急只身冒险前来,定有她在意的事情。 赵书晴联想到她与萧慕止的猜测,想来是关于那位失忆公子的事情。 看来,他们猜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那人便是南獠三皇子白景铄。 凌华霜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月光中,显得冷清又残忍: “赵书晴,你以为你与萧慕止有所牵连,我便能忌惮你几分!” 她嘲讽一笑: “萧慕止此人心机城府颇深。你觉得他这段时间,都是在帮你吗?不,他在利用你!你一个被沈策州抛弃的破鞋,毫无背景,又是罪臣之女,他帮你有何好处?” 面对凌华霜的挑衅,赵书晴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想那般露出不安的神情来。 她反而笑出声音来: “凌华霜你急了?你在急什么?据我所知,沈策州还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那你在急什么?急孩子他爹吗?” 凌华霜面色瞬间苍白如纸,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她旋即垂下眼眸,强行稳住心神,冷笑道: “哼,我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今儿来,就想提醒你,兰儿可还在我手上。赵书晴,你最好掂量掂量,激怒我的下场!” 她刻意拖长尾音,眼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毕竟,拿捏你这样‘人美心善’的赵姑娘,对本夫人而言,实在是易如反掌。” 赵书晴依旧靠着门,不挪动半分,嘴里吐出最为重要的信息: “三皇子,白景铄。你肚子腹中胎儿的父亲吧。” 凌华霜瞳孔骤缩,脸上的得意瞬间被寒霜取代,她向前跨一步,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地说道: “赵书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信口雌黄,编排这些莫须有的事!你以为随便胡诌几句,就能扰乱我的心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兰儿在我手里,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被说中心事的慌乱,但语气依旧强硬。 第114章 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赵书晴目光冷冷落在凌华霜身上。 看着她失去以往镇定,赵书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凌华霜。你觉得白景铄重要还是兰儿重要?一个皇子人头对于我来说,是可能会免去赵家流放命运的敲门砖。” 凌华霜的心直直往下沉,眼底的慌张怎么也止不住,白景铄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凌华霜心中一紧,慌乱间思绪飞转,越想越觉得赵书晴此举是冲着自己而来,定是为了报复。 她急切道:“沈策州是他自己经不住诱惑,没有我,也会有第二人!赵书晴,你不能把沈策州的错,归咎在我身上!” 赵书晴闻言只觉得荒唐,她以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报复她被沈策州抬平妻! 凌华霜等不到赵书晴的回答,心里愈发着急,再次强调:“我还没出事之前,他便是这样摇摆不定。野心贪欲倒是不少,奈何内心胆小怕事,是个趋利避害、见风使舵的小人。” 赵书晴冷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缓缓开口道:“沈策州如何与我何干?我在意的从来不是他。你以为我拿白景铄做文章,是为了和你算那笔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别自作多情了。我只知道,白景铄能救赵家,这便足够。你与其在这儿跟我扯沈策州,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那宝贝的白景铄吧。”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慌乱与愤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坚定:“赵书晴,你我都清楚,就算你拿白景铄去换,赵家也未必能免去流放之罪。反而会因此彻底得罪南獠。到时,就算没有流放,赵家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如我们好好商量,想想别的办法救赵家,你觉得如何?” 赵书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凌华霜的话,她反复思索凌华霜话里所提供的信息。 凌华霜看着赵书晴陷入沉默,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外面的寒风吹过,带起干枯的树枝左右摇摆,印在窗纸上显得格外的阴森诡异。 终于,凌华霜忍不住愤怒道:“赵书晴,沈策州你想要你尽管拿回去,你要是还想要回晋安侯府当侯夫人,我也成全你。白景铄是我的,我肚子里已经有他的孩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赵书晴原以为自己还算了解凌华霜的想法,现在,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觉得我贪图白景铄的身份与地位?”她不可置信地问出来。 “难道不是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吊着白景铄,趁着他失忆勾引他,不就是为了乘机在南獠留一席之地吗?赵书晴,我跟你说,有我在你做梦!” 赵书晴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屑与无语,“凌华霜,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我赵书晴虽身处困境,却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你竟将我想得如此不堪,可见你自己心里藏着多少龌龊念头!” 凌华霜冷哼一声,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微微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是吗?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有所图谋,为何一直揪着白景铄?你既然不在乎沈策州,又为何要搅和到我和白景铄之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绝不会轻易相信你。” 说着话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一想到要是白景铄真的无法恢复记忆,满眼满心都是赵书晴,她怎么也无法忍受。 赵书晴,“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凌华霜你想要白景铄安全,也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对吧?” 凌华霜见赵书晴终于松口了,她带着几分希望,“你放心,那兰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我还不至于对她下手!只要你保证白景铄的安全,你自然会看到兰儿。” 赵书晴微微侧身,手在背后轻轻一探,稍一用力,门便悄然开了一个缝隙:“凌华霜,你要清楚,现在是你有求我,不是我有求你。这条件,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谈。明天我要看到兰儿毫发无伤的回来,要不然你就等着给白景铄收尸吧。” 说完不管凌华霜怒火,她直接转身欲走。 凌华霜见此,怒从心头起,一声怒喝,朝着赵书晴的背影猛地出手。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便如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一股大力狠狠打了回去。 不知何时,萧慕止已如鬼魅般站在门口。 就在赵书晴踏出房门的瞬间,他长臂一伸,将赵书晴迅速拉到身后,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牢牢将她护住。 凌华霜抬眼,与萧慕止冷峻的目光狠狠对上。 刹那间,她心中闪过一丝惧意,知道再多纠缠,自己讨不到半点好处。 她面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赵书晴,转身如一阵疾风般离去。 渐行渐远间,她那带着怨毒与警告的声音远远传来:“赵书晴,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待凌华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缓缓转过身,带着几分担忧看向赵书晴。 此时,寒风摇晃着干枯的树枝,斑驳的树影落在赵书晴的身上,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气氛。 萧慕止高大的身躯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压迫感。 独有的淡淡松香气息将赵书晴笼罩,她顿时感到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没事吧?”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传来。 赵书晴后退一步后,这才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我没事,多亏你及时出现。” 萧慕止垂眸凝视着赵书晴的脸蛋,月光下,她全身上下仿佛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很柔和。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拂去赵书晴脸颊上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肌肤,如触电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赵书晴微微一怔,连续后退好几步,一阵冷风吹过,吹散着一股暧昧旖旎的气氛。 萧慕止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他自然地收回手,负手而立,微微皱眉,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不该与她独处,太过危险了。凌华霜行事狠辣,这次虽暂时离开,但难保不会再耍什么阴招。” 负在背后的手指,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让他大拇指忍不住地摩挲着。 赵书晴神色一凛,心中的旖旎情思瞬间被压下,她暗暗吐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看来,我们之前猜测凌家为对抗南獠使用美人计,并不成立。” 赵书晴心底对这个答案还是有几分抵触:“她为了白景铄能三番两次冒险前来拯救……若是按照这种猜测,她回来京中的种种迹象,就有迹可循。是我们大祁的凌小将军,到底是沦陷了。” 萧慕止侧眸看着赵书晴,眼底满是赞赏,“若是你能抓住凌华霜通敌卖国证据,便可为赵家平反找到一个突破口。” 第115章 殿下! 赵书晴闻言,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平反?若历经这些变故,我赵书晴仍浑然不觉,对其中端倪毫无察觉,那赵家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倒也算是咎由自取。” 赵书晴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向来不信二哥会是行事鲁莽之人,其间定有隐情。想来,并非赵家树敌过多,而是有人存心不想我赵家存活于世。呵,我原以为是各方仇敌作祟,却未曾料到,竟是那高居龙位之人从中作梗。” 说到此处,她倒是带着几分埋怨看了萧慕止一眼。 她对他基本毫无隐瞒,此人却对此事有所隐瞒。 旋即,她又觉得此事也不能全怪萧慕止,他有自己的考量,又非事事都能对自己坦诚相告。就在赵书晴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耳边传来一股湿热的气息,紧接着萧慕止那略带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一阵酥麻从耳尖传到全身,她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抬眸对上萧慕止含笑的视线后,又急急地错开。 “没什么。” 萧慕止看着赵书晴的耳尖泛红,倒也不继续逗弄她,神色转为认真,轻声说道:“按照凌华霜态度,她若是真的抓住兰儿,必定会把人送来。到时候,我们再对她下手!” 赵书晴神情也严肃起来:“只要把凌华霜抓住,想来会得知不少事情。不过,想要抓住她并不容易。” 凌华霜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身手了得,手段狠辣。 她两次来余府别院,可见胎儿应已稳定不少。 这次前来,拿着兰儿做人质,料定赵书晴不会对她动手。 可明日就不一定了。 她要把兰儿送回来,就得做好完全准备。 他们要抓凌华霜也得做好完全准备。 两人又低声商讨了许久,夜色在不知不觉中愈发深沉。 另一边,晋安侯府内,夜色如墨。 沈策州已在清芷苑门口伫立多时。 浓郁的夜幕中,月亮被层层云朵遮盖住,黯淡无光。 只剩下晋安侯府点在长廊上的灯火,在风中左右摇摆。 闪烁不定的灯光,将沈策州的影子拉扯得诡异又扭曲,恰似一只在黑暗爬行的恶鬼。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长腿走进清芷苑中,里面传来蒋氏阵阵的咳嗽。 听到脚步声,蒋氏抬起头来,慈爱唤道:“策州?咳咳。” 沈策州脸上迅速戴上那副虚伪的面具,抬脚迈进屋内,关切说道:“岳母,是我。听丫鬟讲,您今日咳嗽得厉害,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蒋氏又咳嗽几声:“不碍事,年纪大了,都会这样。他们可有消息了?” 沈策州轻轻摇了摇头:“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书晴他们。书晴懂得医术,一定能治好您。” 蒋氏笑了笑:“她哪里懂什么医术,不过是看了几本书而已。”语句虽然谦虚,可是神态与表情都是自豪与骄傲。 沈策州顺着她的话讲下来:“岳母,您与我多说说赵书晴以前的事情吧。我想要知道。” 沈策州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焦虑,看似不经意地又引导了几句蒋氏回忆赵书晴的事, 可蒋氏依旧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沈策州终于忍不住,语气略显急促地问道:“岳母,您知道要如何隐蔽找到赵家人吗?” 蒋氏疑惑地看着他,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沈策州立马解释道:“我想着赵家军一定有自己的通讯方式,我们以前沈家军便有。” 蒋氏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个……我好似听老爷他们提了一下,在京城郊外有个破庙留下信息,至于哪间破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消息能不能帮到你找到书晴他们?” 策州心中大喜,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极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表面上却依旧镇定:“哦?郊外的破庙?说不定书晴他们会在那留下什么记号。岳母,您可记得他们有没有提起是什么破庙?” 他紧紧盯着蒋氏,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期待,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蒋氏被沈策州的急切也吓到了,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脸上写满了不解,“策州,有什么不对的吗?” 沈策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心急了,立马扬起一抹笑容来:“岳母我是太高兴了,高兴能够有线索可以找到书晴他们。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蒋氏没有听明白沈策州言语中的含义,也露出高兴的神情来:“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咳咳……” 既然有了线索,沈策州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免得引起蒋氏的怀疑,他细心地询问几句蒋氏身体的事情后,便告辞退下。 走出清芷苑,沈策州对着自己的暗卫道:“把京城郊外所有破庙都派人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汇报!” 那人刚要离开,沈策州又唤住了:“等等。” 暗卫再次单膝跪地,静候沈策州的命令。 沈策州叹息一声:“若是遇到侯夫人,一定要把人带回来,切勿伤害到她。” 暗卫领命下去。 沈策州慢慢踱步在夜色中,冷风吹在身上也并不感觉到寒冷,他在思索下一步要如何计划。 新皇与赵家到底有何恩怨? 他要如何才能一步步爬到高位,振兴晋安侯府。 “儿啊。”就在沈策州沉思的时候,沈老夫人的声音骤然响起来。 沈策州回头,看到年迈的沈老夫人站在不远处,手搀扶着张嬷嬷的手臂,慈爱带着心疼看着沈策州。 “你这段时间一直往清芷苑跑,跟娘说,你是不是放不下书晴啊。”沈老夫人尽量缓和语气,担忧看着他。 沈策州面对自己娘亲的误解,也没有解释。 蒋氏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苦涩一笑:“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书晴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 沈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这般,心里实在不好受:“是娘不好,娘不该把华霜赶回去,娘明天就把华霜接回来,有华霜在,你心思也不会全放在书晴身上。” 沈策州还想要说什么,就听见沈老夫人喃喃自语回去:“华霜是好的,华霜是好的,她会想到给我求诰命夫人。” 沈策州心里泛酸,其实也知道这段时间沈老夫人受了不少委屈,自己对她的态度也不好。 他看着沈老夫人的背影,暗暗发誓,以后爬上高位,一定要凌华霜跪在地上给娘赔不是。 就在此时,安高韵的府中,被打晕的白景铄睁开双眼,眼底并非是那一片茫然,而是一片清明与冰冷,他缓缓坐了起来,恢复上位者的姿态,凌厉的眼神看向安高韵:“是你。” 安高韵单膝跪地,给白景铄行礼:“殿下!” 白景铄坐直身体,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眸微微眯起:“赵书晴。” 第116章 人呢 安高韵单膝跪地,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等待白景铄的下一步指示。 白景铄缓缓起身,眼神依旧紧锁在安高韵身上,犹如两把冰冷的利刃,似乎要将他看穿。 “失去记忆的这几天,发生的事他都还记得。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与赵书晴这般纠葛。” 白景铄情绪复杂,对着安高韵冷声说道:“你做得很好,本殿下会记住你的功劳。此事不可外传,你且做好你本分的事情。” 安高韵恭敬地应道:“是,殿下。属下定当守口如瓶。” 白景铄当下并未放出他已经恢复记忆的消息,反倒是继续隐藏起来。趁着这几日,他倒是要看看,在他“消失”这几日,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又是谁妄图撼动他的地位。 他深知如今南獠局势十分紧张,在这大祁中暗藏多少南獠不同势力的细作。 翌日,天光大亮,今日的气温倒是回暖不少,京城街道一早就热闹非凡。 凌华霜起了一个大早,来到珍馐阁暗牢,里面关押着赵书晴的丫鬟兰儿。 兰儿坐在角落,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凌华霜,冰冷潮湿的暗牢也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恨意:“叛徒!卖国贼,你对得起凌家战死的祖先吗?” 凌华霜无视这些骂言,她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了,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她猛地拽起兰儿:“少说废话!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早就把你这个奴才给杀了!” 兰儿哈哈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这狭小闭塞的牢房里。 那笑声多少刺激到凌华霜,她扬手狠狠扇了兰儿一巴掌:“老娘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狗奴才说三道四!” 兰儿一张脸被凌华霜打歪了,却没有半点畏缩,眼神更加犀利:“我呸!巾帼英雄。哈哈哈,真应该让大祁百姓看看,他们所推崇的英雄不过是躲在角落卖国的汉奸!” 凌华霜一张脸骤然冷了下来,杀意迸发,要不是她要留着兰儿与赵书晴交换,当下一定会把兰儿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最后她让人打晕了兰儿,装进麻袋中,扛着离开地牢。 凌华霜腹部再次传来隐隐作痛,她从怀里拿出安胎药丸吃进去,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救回白景铄。 凌华霜翻身上马,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腹部,那里承载着她和白景铄的希望,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殿下的底气。 她转身对着身后的暗卫,神色凝重道:“一切按计划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身后的暗卫们齐齐喊道:“是!” 凌华霜脸色一片决然:“定要把殿下救回!” 她深知,此次前去余府别院,必然是一场恶战。赵书晴和萧慕止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或许此刻,他们早已在别院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她自投罗网。 但为了白景铄,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毫不退缩。 想到这里,凌华霜眼神一凛,拉起缰绳,脚踢马腹,向着余府别院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赵书晴与萧慕止站在余府别院前等待着凌华霜到来。为了能把凌华霜抓住,他们布置好一切,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搅起一路飞扬的尘土,凌华霜的身影在尘雾中若隐若现。 凌华霜见到两人,骏马前踢高扬,硬生生停下来。 双方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赵书晴走上前一步,抬头看着凌华霜,沉声问道:“兰儿呢?” 凌华霜眯了眯眼,冷声道:“我要看到白景铄!” 赵书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看着凌华霜:“既然凌小将军无意与我等做交易,那此事便算了。” 赵书晴转身欲走! “等等!!”凌华霜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飞身下马,把挂在身后的麻袋丢在地上。 麻袋明显是一个人。 “赵书晴!”凌华霜把脚踩在麻袋上:“这就是你要的人!我要的人呢!” 萧慕止拍了拍手,一个套着麻袋的男人被拽了上来,身形体格及衣着都与白景铄很是相似。 萧慕止也一脚把“白景铄”踢倒在地上,视线冷冰,“你要的人!” “景铄!”凌华霜看到“白景铄”遭受这样的待遇,她心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目光凶狠看着赵书晴与萧慕止等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萧慕止不想跟凌华霜多过纠缠,神情不耐:“少废话,把兰儿送过来,我们便把你要的白景铄给你!” 凌华霜心里其实隐隐觉得不对。上次她跟赵书晴谈判的时候,赵书晴已经全然知道白景铄是南獠皇子的身份,可比兰儿这奴才贵重多了。她怎么会这般轻易交换。 凌华霜心中明白这交换或许是陷阱,可一想到白景铄身处险境,再看脚下的兰儿,深知没时间犹豫,错过此次机会白景铄恐遭不测,她咬咬牙,最终一脚把装着兰儿的麻袋踢了过去。 萧慕止也用力一掌把人打了过去。 凌华霜见萧慕止对\"白景铄\"如此残忍,心中虽有疑虑,但白景铄发出的闷哼,酷似“白景铄”战场受伤时的声音,这让她的怀疑减少了几分。 她急忙冲过去,蹲下身子,颤抖着双手解开麻袋。 然而,当她还没有看清楚麻袋里的人时,一股浓烈的杀意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犀利的掌风向她拍了过来。 好在凌华霜心存怀疑,当下及时做出反应,她的手臂被砍了一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凌华霜急速往后退,捂着手臂,冷声道:“赵书晴你骗我!” 这时候赵书晴扶着兰儿,脸上尽是关切,听到凌华霜的话,回眸看向她:“是又如何?难道我不骗你,你以后对上我还能不杀我?” 凌华霜大怒,刚要吼出来。 赵书晴先一步下令:“杀!” 凌华霜捂着手臂,一边往后退,一边也下令:“杀!” 两方交战,刀光剑影,都是做了十足准备,一时间难舍难分,可这里毕竟是余府地盘,渐渐赵书晴这边占了上风。 凌华霜本能地护着肚子,被逼着直直往后退,身上有多处刀伤。 就在有人对准她肚子刺进一剑,千钧一发时,一道熟悉身影落了下来,紧紧把凌华霜护在怀里。 凌华霜想要反抗,鼻尖传来那熟悉的味道,她一下子就把人认了出来:“景铄。” 白景铄抱紧凌华霜,视线却落在赵书晴身上…… 第117章 凌华霜肚子里有其他男人的野种 白景铄抱紧凌华霜,视线如冰刀般落在赵书晴身上,其中却又似藏着一抹极淡的眷恋,稍纵即逝。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彻骨的冰冷,却又在尾音处,隐隐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赵书晴,今日的事情,我白景铄记下了!” 此时,一阵冷风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赵书晴面对白景铄的威胁,毫不退缩,神色镇定且清冷:“凌华霜背叛大祁,罪无可恕,你身为南獠皇子,暗中在我大祁行事,又安得什么好心?” 萧慕止手持长剑,剑身寒光闪烁,如同一道屏障挡在赵书晴身前,目光警惕且冰冷地盯着白景铄和凌华霜,冷冷开口:“多说无益,你们今日插翅难逃。” 白景铄微微眯起眼眸,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又在低头看向怀中凌华霜时,瞬间化为无尽的温柔与担忧。 凌华霜面色苍白如雪,因受伤而微微颤抖的身躯,让他的心狠狠揪起。 她见白景铄安然无恙,一颗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开始忧心肚子里的孩子,紧紧抓着白景铄,声音发抖,压低声音提醒道:“景铄,孩子。” 白景铄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紧紧抱紧凌华霜,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双脚猛地一蹬地面,身子迅速扭转,毫不犹豫地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不能放他们离开!”萧慕止一声令下,原本停止的争斗再次打响。 白景铄这边并不恋战,带来之人皆是精锐,很快就消失无影无踪。 萧慕止等人追了一小段,最终停下脚步,面色凝重,目光冷然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赵书晴走上前去,站在萧慕止身边,神色忧虑,\"圣上那边恐怕不会相信。\"萧慕止微微皱眉,\"新皇忌惮赵家已久,好不容易打压,岂会信我们。”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条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凌府。 车内,沈老夫人满脸疲惫,她怎么也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竟要向晚辈低头赔礼,亲自接其回府。 为此,她纠结了一早上,直至傍晚才下定决心。 “老夫人,到了。” 她扶着张嬷嬷下了马车。 凌府三夫人上前迎接,虽面上挂着笑,口中唤着“亲家”,可那笑意未达眼底,举手投足间透着冷漠。 凌府三夫人打量沈老夫人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亲家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沈老夫人赔着笑,尽量让语气显得热络:“这不临时起意嘛,想着来看看华霜。这段日子,是我们沈家对不住她。” 凌府三夫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沈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我今日来,是想接华霜回府。这次她回府,也是我们一时疏忽,没照顾好她的感受,我这心里头啊,愧疚得很。” 她顿了顿,拉着凌府三夫人的手,继续说道:“您放心,我今日亲自来,就是想表明我们沈家的诚意。您也知道,策州对华霜是真心的,这段时间他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华霜能回去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恳切:“咱们做长辈的,不就盼着孩子们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嘛。您就看在孩子们的情分上,让华霜跟我回去吧。” 三夫人见她如此诚恳,态度也放软不少:“亲家,今日您来得确实不巧,华霜一早便出门了。您要不明日一早来接?” 沈老夫人今日放下尊严来接,明日她怎么也都不愿意,想了想,带着几分诚意道:“不碍事,我等等。华霜受了这样的委屈,我这老太婆理应当面给她赔个不是,您说对吧?” 三夫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见她如此诚心,态度更加温和不少:“也好,华霜性子倔,您也多包涵。您若是不着急,就在华霜院落等她,晚些时候一起用膳。” 沈老夫人颔首,等就等吧,尽快把人带回去才是上策。 三夫人带着沈老夫人来到华霜房内等待,老人家年迈,这几日为了沈策州与凌华霜的事情,并没有休息好。 趁着等待时间,沈老夫人躺在凌华霜内室的贵妃榻上小歇。 与此同时,凌华霜与白景铄一同逃回来,没有走正门,直接从外墙翻进院内。 她肚子隐隐作痛,再次拿出安胎药丸吃了进去。 白景铄见她小脸苍白,一把抱起她往屋内走去。 凌华霜的院落一向不喜人多,仆人丫鬟早早打扫过后便离开了。 白景铄踢开房门,惊醒了原本熟睡的沈老夫人,她刚要出声,就听到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你先坐下来,我给你倒杯水。” 沈老夫人被一道男子的声音惊到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凌华霜好不容易把白景铄给找回来了,一想到他在失忆的时候对赵书晴如此殷勤,心里就一阵难受。 她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白景铄的背上:“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 在战场上英气十足的女将军,在他白景铄的怀里,竟会是这般模样。 白景铄一想到这里,心就被满足填满了,他摸着凌华霜的头发:“傻瓜,你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把你忘记呢。华霜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风风光光娶进门,当我的三皇妃。” 沈老夫人听闻此言,如五雷轰顶! 什么,凌华霜肚子里有其他男人的野种! 这男人还不是大祁皇室中人! 巨大的打击,让这位身体原就不好的老人,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怎么也喘不上来。 她瞪大了双眼,想要出声制止,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只见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靠在榻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手臂无力地垂落,碰倒了一旁小几上的茶盏,“哗啦”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凌华霜和白景铄听到声响,皆是一愣,凌华霜下意识地松开抱着白景铄的手,警惕地看向内室方向。 白景铄眼神一凛,迅速将凌华霜护在身后,低声说道:“小心,有情况。”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内室走去,当看到歪倒在贵妃榻上、面色如纸、口角歪斜的沈老夫人时,皆是一惊。 凌华霜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沈老夫人,您这是……” 第118章 她还不能死 不知何时,夕阳早已经落下来,外面传来丫鬟点灯的声音。 凌华霜迅速转身,把房门紧紧闩上。 还有些许光亮的内室,随着房门紧闭,那一抹亮度也消失了。 白景铄眯着眼看着歪倒在贵妃榻上的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杀意顿起。 凌华霜关好门窗,眉头紧蹙,脑海中飞快思索如何把此事隐瞒过去。 她刚一转身回到内室,白景铄已然快速出手。 凌华霜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拦住他,急切说道:“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凌府!” 白景铄硬生生止住动作,一双黑眸如鹰般锐利,死死地盯着沈老夫人,那杀意并未因凌华霜的阻拦减退半分。 凌华霜赶忙上前查看沈老夫人的状况,她探了探鼻息,又伸手摸了摸脉搏。 学武之人对基础的脉象都有一定的了解,很快她便判断出来:“她中风了?” 而此刻,躺在贵妃榻上的沈老夫人,意识虽已模糊,却也勉强听出了两人的意图,心中又惊又怒。 她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凌华霜和白景铄,那眼神仿佛要将两人千刀万剐,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似在宣泄着无尽的愤怒与咒骂。 凌华霜深知事情棘手,咬了咬嘴唇,对白景铄说道:“景铄,这老太婆从晋安侯府来接我回去,肯定看得人不少,若是这时候出事了,会遭人怀疑。” 白景铄冷哼一声,目光依旧没有从沈老夫人身上移开:“她听到了我们的事情,留着始终是一个隐患。” 凌华霜目光冰冷看向沈老夫人,看来是认同白景铄的话,“就看她中风程度有多重了!” 就在两人商讨对策的时候,外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老夫人您醒了吗?” 突兀的声音打破诡异的寂静,凌华霜与白景铄同时一怔,下意识地噤声,彼此对视,眼中皆是警惕与慌乱。 白景铄原本已有所收敛的杀意,此刻再次如汹涌的潮水般涌现。 凌华霜眼疾手快,急忙拉住他。 她微微眯起双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此人对沈老夫人忠心耿耿,不过,她并非毫无破绽。她那刚满月的孙子,便是她的软肋。留下沈老夫人,或许还需要此人帮我们遮掩一二。” 白景铄微微挑眉,眼底的杀意这才慢慢散去,低声说道:“也好,此事便听从你的意见。我这就派人去把她孙子带来!” 凌华霜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随后缓缓打开房门。 门外的张嬷嬷等了一会儿,并未等到屋内沈老夫人的回答,刚想要抬头再次敲门,房门被拉开了。 张嬷嬷没有想到是凌华霜开的门,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来,相对赵书晴,张嬷嬷会更加喜爱凌华霜。 “夫人,您回来了?老夫人等了您许久,在您房间内睡着了,您可有看到?”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张嬷嬷见凌华霜没有回应,心中不禁疑惑。 抬头看向凌华霜,却见她面色凝重,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还是急忙为沈老夫人说着好话:“您也知道老夫人那脾气就是倔,可她见您回凌府,心底也是不好受。” 凌华霜在她碎碎念的时候,侧开身体,让张嬷嬷踏入房间内。 下一秒,凌华霜猛地关上房门,突如其来的关门声把张嬷嬷吓了一跳。 房间内没有点灯,随着夜色渐浓,整个房间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张嬷嬷心底蔓延。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假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抖:“这……这是怎么了,夫人?” 眼角余光看到内室晃动着纱帘下,又一双干枯的老手,手上还带着她熟悉的玉镯,她心下骤然一沉,那是老夫人的手。 那手呈现奇怪的扭曲,吓得张嬷嬷张口大叫一声,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她的嘴巴就被人狠狠捂住。 张嬷嬷瞪大双眼,死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凌华霜。 不是夫人,那是谁? 张嬷嬷的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男子声音:“敢出声,杀了你孙子!” 张嬷嬷吓得双腿一软,要不是男子狠拽着,她早就跌倒在地上了。 凌华霜坐在桌子前,月亮不知何时爬上枝头,洒在她身上,她的脸一半藏匿在黑暗中,张嬷嬷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白景铄把张嬷嬷抓到内室中,直接丢在沈老夫人身边。 张嬷嬷下意识以为沈老夫人死了,张嘴便是一个惊恐的尖叫声,再一次被白景铄给捂住! 张嬷嬷惊恐看着凌华霜,全身正在发抖。 凌华霜微微抬起头,月光洒在她半张脸上,映出的眼眸冰冷而残忍。 她看着张嬷嬷,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张嬷嬷,你也看到了,沈老夫人如今这副模样。倘若你不想你那刚满月的孙子出事,最好乖乖听我们的话。” 张嬷嬷眼中满是恐惧与挣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出声求饶,却被白景铄紧紧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凌华霜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张嬷嬷面前,蹲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我保证你和你孙子都能平安无事。否则……”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瞥向沈老夫人,那意味不言而喻。 张嬷嬷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嗯嗯”声,似是在急切地表明自己愿意配合。 凌华霜见张嬷嬷似已屈服,心中稍定,却仍不敢大意,眼神示意白景铄继续留意。 白景铄微微点头,目光如炬,视线缓缓落在窗户上,外面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第119章 飞来横祸 白景铄这才慢慢松开捂住张嬷嬷嘴巴的手,但仍警惕地盯着她,以防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夫,夫人……老夫人现在……现在……” 凌华霜冷冷回道:“中风了。” 张嬷嬷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夫人没有死就好了。 张嬷嬷此刻找回一点理智,“夫人,夫人,老夫人出门时候,侯府的人知道的并不多。”毕竟婆婆亲自来找媳妇赔礼道歉,传出去太没有面子,沈老夫人并没有告知门房。 但是长鹤院的一些心腹还是知晓的。 凌华霜闻言饶有兴致看向张嬷嬷,“说来听听。” 张嬷嬷一直在沈老夫人背后出谋划策,向来鬼主意多,心念一转,想着如何稳住凌华霜,先让自己脱困,再告知沈策州凌华霜的阴狠。 哪知张嬷嬷的计谋还没有说出口来,就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房间内,怀里正是她刚满月的孙子。 张嬷嬷原本沉浸下来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夫人,夫人,夫人!求求您,这孩子才刚满月,他什么都不懂!” 凌华霜看着张嬷嬷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起身,踱步到张嬷嬷面前。 她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张嬷嬷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眼中满是威胁:“张嬷嬷,你最好清楚自己的处境。这孩子的命,可就攥在你手里了。这是你表现的机会。” 凌华霜心中暗自思忖,沈老夫人绝对不能在凌府出事,哪怕生病也不行。 她与沈老夫人的矛盾京城众人皆知,要是沈老夫人此时在凌府病重,所有人必定会联想到她. 这与她一直苦心经营的完美人设相悖。 张嬷嬷视线紧紧盯着白景铄怀里的孩子,白景铄轻轻摇晃着,把那孩子的脸对着张嬷嬷,手指轻柔在婴儿脸上来回滑动着,最后落在婴儿细嫩脆弱的脖颈处。 张嬷嬷心中慌乱,脑子飞速运转,她清楚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既能保住孙子,又能为之后脱困留条路。 突然,她想到了路上遇到的秦文心,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 “赵书晴,赵书晴有个好姐妹叫秦文心!” 白景铄的手指停了下来,凌华霜也来了兴致。 张嬷嬷咽了咽口水:“我们在来的路上,其实与秦文心相遇过,发生一些口角……那秦文心当时为了赵书晴的事情跟老夫人吵了几句,把老夫人当时气得不轻,可想着大事为重,并未与她过多计较。” 张嬷嬷偷偷抬眼看了下凌华霜和白景铄,见两人都在认真听,便接着说道:“夫人,我们就说老夫人来您府上便病倒,您心急请了大夫,诊断是路上受秦文心刺激中风。您与三夫人串通口供,老奴再打掩护,定能瞒天过海,还能为您博个好名声。” 张嬷嬷说完,紧张地盯着凌华霜,心底祈祷她采纳此计。 她明白,孙子在对方手中,这计策若成,或许能保孙子,还能为救沈老夫人谋机会。 凌华霜微微眯眼打量张嬷嬷,权衡计划可行性。 片刻后,她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冷冷道:“张嬷嬷,你这主意打得巧妙。” 秦文心与赵书晴情同姐妹,见沈老夫人定会为赵书晴说话,是个可用的动机。至于三婶,向来疼爱自己,凌华霜有把握说服她。 张嬷嬷连忙低着头道:“夫人、公子,老奴虽没什么见识,但这法子绝对可行。老奴愿意鞍前马后,一切听凭夫人和公子吩咐,只求你们能饶过我那可怜的孙子。” 凌华霜微微点头,目光从张嬷嬷身上移开,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此事便按你说的办。不过,你给我记住,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你孙子的命可就没了。” 白景铄抱着孩子,一脸不耐烦对着张嬷嬷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安排,别在这里碍眼。” 张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待张嬷嬷离开后,凌华霜转身对白景铄说道:“景铄,你先把孩子安置好,然后去查查秦文心近日的行踪,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把柄能为我们所用。” 白景铄应了一声,亲吻一下凌华霜的额头:“你在府中万事小心。”话落,便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外一边,晋安侯府长鹤院内,沈策州一出宫就得知沈老夫人出门了。 晚膳时候,他再次开口询问,还不见沈老夫人回来,他心底隐隐觉得不安,除非必要,娘极少这么晚还不回府。 去往长鹤院才得知沈老夫人是去接凌华霜了。 凌华霜生性倔强,此番二人碰面,恐生冲突。 就在沈策州忧心忡忡的时候,下人匆匆来报,“侯爷不好了,不好了,凌府派人来报,老夫人,老夫人中风了!” 沈策州听闻此讯,心猛地一沉,心急如焚。 母亲昨日还好端端,怎么去接凌华霜,会突然中风? 莫非那凌华霜又做出什么忤逆之事? 他越想越怒,脚下步伐愈发急促,恨不得立刻赶到凌府问个清楚。 沈策州匆忙赶往凌府,看到凌华霜时,他便疾言厉色怒道:“凌华霜你到底对我娘有何不满?三番四次如此气她,现在还害她如此!” 凌华霜心中恼怒,这沈策州不分青红皂白便兴师问罪。 但此时绝不能冲动,一旦反驳,之前的努力便可能付诸东流。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脸上浮现出委屈与无辜之色。 一旁的三夫人眉头紧锁,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心中暗自腹诽:难怪华霜要与沈老夫人起冲突,导致她中风。 三夫人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沈老夫人,只见她一双老眼死死瞪着凌华霜,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半分,嘴里一直发出‘嗬嗬’声响。 张嬷嬷闻言,不敢耽搁,急忙上前解释:“侯爷,侯爷,您误会了!您误会了,夫人没有同老夫人起争执,是秦文心!是秦文心!” 秦文心?! 听到这个名字,沈策州一下子没有转过来,自家娘亲中风与那秦家有何关系? 第120章 是谁 \"秦文心?\"沈策州微眯着眼睛,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被沈策州看着心底发虚,面上努力佯装镇定。 心底念着握在凌华霜手中的孙子,这才没有露出马脚来。 沈策州厉声问道:“这与她何干?你最好给本侯说清楚,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我不客气!” 张嬷嬷被沈策州的气势吓得腿一软,心一横,干脆跪在了地上,“是老奴没用,是老奴没有照顾好老夫人,是老奴错。” 张嬷嬷哭哭啼啼中,将与秦文心发生口角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这才使得沈老夫人受到刺激,导致中风的。 沈策州听着张嬷嬷的讲述,心中其实有疑惑的。 在他与秦文心接触过程中了解到,此女子的性子与赵书晴相差不多,都不是那般蛮横无理之人。 可是看着张嬷嬷哭得肝肠寸断,他又多信了几分。此人跟在娘身边多年,忠心耿耿,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乱攀咬。 可是…… 沈策州视线缓缓落在凌华霜身上,张嬷嬷口中这般剧烈的争吵倒是像凌华霜会做的事情。 凌华霜在一旁,低垂着眼睑,心中暗自警惕,密切留意着沈策州的反应,感受到沈策州那充满怀疑的目光。 凌华霜非但没有心虚,没有退让,反倒是抬起头来,目光倔强看着他:“怎么你怀疑是我?” 沈策州皱眉,语气冷硬:“我没这么说。” “你嘴里没有这么说,心底一定这般猜想!”她冷笑几句:“也是,在你心目中与赵书晴相近之人自然处处都是好的,只有我凌华霜是一个恶人!” 沈策州见她动怒,不由放软了语气:“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母亲中风,另有隐情。” 凌华霜也来了几分火气,咄咄逼人道:“隐情不隐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回来她便如此。我火急火燎找你来凌府,可不是让你怀疑我!你要是不信,大可去找秦文心质问看看!” 三夫人在一旁看着凌华霜,见她被沈策州怀疑,哪怕是真的,她心底也是不舒坦,走上前挡在凌华霜面前,冷笑道:“策州,你与华霜一起长大,难道你不知她向来不屑说谎吗?我若是知道你是这般想华霜,之前的亲事我这做三婶怎么也不会同意!” 凌府是出了名护短的。 沈策州被三夫人一番抢白,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微微皱眉,最终还是缓和了语气说道:“三婶,您别误会,我只是着急母亲的病情,并无针对华霜的意思。既然张嬷嬷说此事与秦文心有关,那我自会去查个清楚。” 三夫人轻哼一声,“最好是!” 沈策州被噎了一下,一张脸黑成锅底,待在房间内看着大夫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摇头。 他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也不管此刻夜深,带着人朝着秦府走去。 今日他非得问个明白! “我去秦府走一趟!秦文心把我母亲害成这般,无论如何,都得讨个说法!” 事已至此,沈策州还是决定相信! 凌华霜看着沈策州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视线警告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急忙点头确认,秦文心的的确确跟沈老夫人有过口角。 凌华霜这才放心下来,有过口角就好,不管这争执是大还是小,这盆污水就得稳稳落在秦文心身上。 三夫人拍了拍凌华霜的手,心底也是倍感纠结,凌华霜与她说起,沈老夫人对她出言不逊,她忍不住反嘴几句、又提到他们家苛待赵书晴的事情。 眼下非常时期,也只能委屈秦家小姐了。 好在秦英彦左右逢源,想来也不会让秦文心多受委屈了。 三夫人叹息一声,摇头晃脑道:“真是造孽啊。” 这时候的秦府,秦文心的院落中,夜色正浓,躺在床上的秦文心怎么也无法入睡。 窗外树枝摇晃,时不时触碰窗台,发出‘沙沙’声响。 秦文心叹息一声爬了起来,今天在路上与沈老夫人相遇,此人霸道无比,开口便是嘲讽她要嫁鳏夫。 也说她克夫,把自己的未婚夫赵承煜克死了。 秦文心没有忍住说了她两句、又提到他们家苛待赵书晴的事情。 心里越想越难受,起身推开窗户,打算折断不安分的枯树枝,哪料到一开窗就看到赵书晴站在窗户外。 她惊了一下,旋即忙出手把她拉了过来:“你怎么还留在京城中?不是随着赵家一同流放了吗?是遇到什么困难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让赵书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回答。 最后选择隐瞒。 赵书晴安抚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暂时还留在京中。有件事情我想要询问你,京城郊外破庙,那石子可是你破坏的?” 秦文心愣了一下:“你说赵家军暗语?”之前赵承煜为了怕她发生意外,特地把赵家隐秘的暗线沟通方式告诉她。 赵书晴颔首:“我思前想后,能知道我们赵家军暗线联络方式的人并不多,所以想来问问你。” 秦文心摇头,打开房门让赵书晴进来,忙倒了一杯热在暖炉上的茶水给她:“我这段并未前去京郊破庙,并不是我。” 赵书晴心中暗自嘀咕,若不是秦文心,那又会是谁呢? 就在秦文心与赵书晴两人叙旧时,秦府外面迎来沈策州一群人。 沈策州坐在高头大马上,一旁的护院、侍卫站在身后一排,身后的随从上前拉起铁环叩响沉重的大门。 那不带半点的礼数的敲门声回荡在秦府正院。 门房值班的下人听到声音连忙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什么人大半夜如此扰人清梦!” 一打开门看到沈策州这架势,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家老爷是不是犯错了。 随从见门被打开,朗声道:“晋安侯沈策州求见秦姑娘,有要事相商,还请速速通传!” 门房下人,被沈策州这阵势吓了一跳,但,做秦府门房下人多年,他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很快稳住心神,高声回道:“晋安侯爷,您深夜叩门,想来是有情急之事,还请等等,小的通报一下老爷!” 然而沈策州带着几分泄愤的怒气,不顾秦府的颜面,直直推开门房下人,打开秦府大门,朝着后院走去。 一时间惊扰了整个秦府,瞬时间原本暗淡下来的房间都一一点燃了蜡烛。 秦英彦带着愤怒起身,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沈策州面色铁青,一脚踹开秦文心院门,他第一眼看到并不是作为主人的秦文心,而是他朝朝暮暮思念许久的赵书晴…… 第121章 书晴 沈策州看到赵书晴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原本充满怒火的双眼瞬间瞪大,脸上的表情凝固,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身体轻微晃动,朝前走了两步,又怕把人吓跑,停下脚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深怕下一秒,他不注意人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书晴……”这一声低吟仿佛从心底深处呼唤出来。 赵书晴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时候沈策州会以这种激烈方式突然闯入。 她先是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以为自己的行踪被沈策州发现,这才夜闯秦府。 赵书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美眸警惕看着沈策州,脑海中想着应对之策。 秦文心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看看沈策州又看看赵书晴。 她也以为沈策州是发现了赵书晴,这才迫切前来寻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赵书晴的面前:“侯爷,这是何意?夜闯入我秦府,还这般无礼,难道就不顾及礼数吗?” 沈策州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赵书晴身上移开,看向秦文心,冷哼一声,由于赵书晴在场,他的语气没有那么强硬,道:“礼数?秦姑娘,我母亲因你受了刺激中风昏迷,至今生死未卜,今日,我定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沈老夫人中风了?!” 秦文心与赵书晴闻言,心中皆是一惊,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秦文心当下反驳,怒道:“侯爷,说话要讲凭证!我与沈老夫人虽交谈了几句,她离开时精神与身体依旧完好。如今过了这么久,你来寻我要说法,未免太过欺人了!” 沈策州怒极反笑,冷笑几声后怒声道:“你这是公然承认与我母亲有过争执了?你难道不知她老人家身体本就孱弱?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你还与她起争执,究竟是何居心!” 秦文心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愤慨,大声驳斥道:“沈侯爷,您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与沈老夫人不过是正常交谈,何来争执一说?我敬重长辈,又怎会明知她身体不好还去故意激怒她?倒是您,无凭无据,便深夜闯入我秦府兴师问罪,这就是您所谓的公道?” 赵书晴闻言,眉头紧紧皱起,踏出一步,挡在秦文心身侧,她轻声开口:“晋安侯爷,官府定罪都得拿出证据来!我明白您为了沈老夫人着急,可这不能代表您能随意冤枉人!” 沈策州听到赵书晴开口说话,他脸上的愤怒消散些许,“书晴,我知道你一定会为了秦小姐说话,但是,你也明白,我娘极为好面子,若不是有人故意激怒她,她怎么会跟人起争执呢?” 秦文心一听,心中又气又急,大声回道:“沈侯爷,我与沈老夫人相遇不过是简单交谈……这般说来,与沈老夫人说话之人皆有错?”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秦英彦匆匆赶到。 他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中一沉,脸上又扬起那老好人的笑容,赶忙开口道:“侯爷,这大半夜的,到底发生何事?有话不妨好好说,这般闯入我秦府,怕是不妥吧。” 沈策州面色阴沉,看向秦英彦,冷哼一声道:“秦大人,令爱与我母亲起了争执,致使母亲中风昏迷,至今不醒。我来讨要个说法,何错之有?您倒是说说,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秦英彦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等事情。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询问看向自己女儿:“文心,怎么一回事?” 秦文心把来龙去脉如实讲述一番。 沈策州听到并非这个版本,眉头皱得更深了,按照秦文心的说法,倒是他母亲咄咄逼人,秦文心忍让三分。 可,在张嬷嬷嘴里,是秦文心言语鲁莽,沈老夫人处处忍让才是。 这两者之间,有人说谎。 但他已在盛怒之下夜闯秦府,若此时承认可能是自己误会了秦文心,着实难向秦英彦交代。 只要是秦文心说谎,他一切过激行为,便可用‘孝心’二字来粉饰太平。 最主要的是,沈策州把目光落在赵书晴的身上。 赵书晴向来重情重义,要是秦文心真的出事,她不会不管,为了秦文心她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沈策州这一刻看到赵书晴,一直被压抑住的思念如潮涌般侵袭而来。 原来他对赵书晴的用情如此深刻。 这般时候也正好,他头疾的药只剩下最后一副了。 沈策州每次看向赵书晴的时候,哪怕并未久留,可那炙热灼人的目光,让赵书晴浑身不自在。 就在赵书晴视线看过来时候,沈策州对着秦英彦说道:“秦大人,令媛可真是能说会道,两句话把我母亲中风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秦英彦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老好人的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他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侯爷,小女向来不善谎言,也不善与人起冲突。今日之事,听小女所言,其中似乎有些误会。老夫人中风,此乃大事,我等也深感痛心。只是,侯爷仅凭一方之词,便深夜闯入寒舍,如此兴师问罪,怕是也有失妥当。不如,咱们心平气和地将事情查个清楚,给彼此一个公正的交代,您看如何?” 沈策州盯着秦英彦,语调冰冷:“秦大人,两方各执一词。张嬷嬷跟随我母亲多年,忠心耿耿,她的话,我岂会无端质疑。令爱与我母亲起争执,这是事实!我母亲中风亦是事实!我沈策州也非无理之人,您既然要还母亲一个公道,以您之见,该如何还?” 沈策州双臂抱胸,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在等待秦英彦回应的同时,也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 “那便报官吧。” 这句话并非秦文心开口,是赵书晴。 此话一出,原本就静谧得有些压抑房间,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第122章 放开我! 一阵风吹过,将窗棂吹得“哐哐”作响,像是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间上。 秦英彦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报官,岂不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对峙,传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昨天早朝上,新皇破天荒当着众朝臣的面夸奖沈策州,今日就与沈策州闹上公堂,岂不是打了新皇的脸面吗? 秦文心垂下眼眸,心底深处甚是纠结。 她知道赵书晴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刚与自己的兄长谈好条件,若是上了公堂…… 明王只会更加记恨,往后她与自己的兄长条件,要将如何进行下去。 沈策州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自家娘亲的身体本就不好,引发中风有诸多原因,也许秦文心只是其中一项罢了。 若是此事闹大,传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对他而言并非好事。 赵书晴话落,便静静站着,把这些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心中略有苦涩。 每个人都有自己打算与考量,上公堂便是要把糗事公之于众,他们自然不愿。 赵书晴叹息一声,握住秦文心的手,给她安抚。 秦英彦率先打破寂静,笑道:“侯夫人真爱说笑。” 赵书晴看向秦英彦,面上虽然带着笑,可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秦大人,我与侯爷和离了!” “哈哈,瞧我这嘴,一时口误。赵姑娘的提议,秦某心领了,只是这报官一事,太过张扬,秦某不愿走到这一地步。您说对吧侯爷。”秦英彦看向沈策州。 他虽然把话投给沈策州,实际上,心底没有半点信心。 沈策州年轻气盛,就怕一时间脑子不清楚,同意赵书晴的话就不好了。 沈策州听到赵书晴说出和离两个字,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书晴!和离一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旋即对着秦英彦道:“秦大人,若是可以我也不愿与你闹得如此难看。不过,我母亲的病,总该有人受到惩罚!要不然就按照书晴的意思,一切秉公办理!” 秦英彦见沈策州也并非没有回旋之地,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如今得先稳住沈策州,避免将此事扩大,只要时间一过,他让秦文心上门赔礼道歉,这件事情也就过了。 至于秦文心名声,秦英彦都丝毫没有考虑到。 他最先想到是自己,以及秦府的颜面,当秦文心对他有用的时候,他便是慈父。 若是无用的时候,秦文心便是一颗弃子。 想到这里,秦英彦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对着沈策州说道:“侯爷大可放心,若是小女的错,我自当会给晋安侯府一个公道!” 这是打算让秦文心认下,了了此事! 秦文心脸一下苍白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如此狠心,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自己往外推去。 一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还是赵书晴及时扶住了她。 “爹,我与沈老夫人虽有对话几句,可……” “住口!”秦英彦皱眉呵斥:“这件事情我自然会查!” 秦英彦这一声呵斥,让秦文心的心碎成多块,眼眶一点点不受控制地红了。 气氛再次变得诡异,沉默。 最后只剩下秦文心一声苦笑。 赵书晴眉头紧蹙,扶着秦文心,目光冷冷看向秦英彦,说道:“秦大人,文心究竟是否有错,还未查明,您就这样急于定调,是否太过草率?若只是为了息事宁人,便随意牺牲文心,这绝非明智之举。” 沈策州视线落在赵书晴握着秦文心的手上,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曾经,赵书晴也总是这般毫无保留地对他好,要是没有凌华霜在其中的话,母亲也不会被人气到中风。 可自从凌华霜出现在他们之间,一切都变了。 他因一时糊涂,做出了许多让赵书晴伤心的事,最终导致她决然和离。 如今看到赵书晴对秦文心如此仗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亲手推开了那个真心待他的人。 若不是自己当初的过错,此刻站在她身边,被她这般关心的人,本该是自己。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他看向秦英彦,语气不自觉缓和了几分:“秦大人,此事的确需慎重处理。赵姑娘说得对,在未查明真相前,不应轻易定论。不如我们一同商议,如何妥善解决此事,既能给我母亲一个交代,也还秦姑娘一个清白。” 秦英彦没想到沈策州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微微一怔,但旋即明白沈策州此举或许另有原因。 不过,只要能避免报官,他也乐于配合,于是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是我刚刚太过急躁。只是不知侯爷有何想法?” 沈策州思索片刻,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先各自去收集相关证据,三日后,在秦府共同商议此事。期间,秦姑娘也无需上门赔礼道歉,一切等查明真相再说。” 他此举一方面是想给秦文心一个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借此机会在赵书晴面前展现自己公正的一面。 赵书晴有些意外沈策州的提议,不禁抬眸看向他。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沈策州心中一动,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与他心意相通的赵书晴。 赵书晴压下厌恶,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沈策州的提议。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英彦也不想这二人继续留在秦府:“侯爷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话点到为止,沈策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此刻,他也不想在秦家多做停留,心里只想着能与赵书晴单独相处。 赵书晴也无意久留,与秦文心轻声说了几句贴心话后,便转身离开秦府。 刚一踏出秦府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赵书晴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抓住。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挣脱,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沈策州那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是我。” 夜色浓稠,方才跟随沈策州的护院与侍卫都已经离开了,秦府前方空荡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赵书晴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眉头紧紧皱着,不知沈策州究竟想要做什么,下意识挣扎:“放开我!” 第123章 侯爷,我早已经与你和离了 沈策州紧紧抓着赵书晴的手臂,无视她的挣扎。 凝视着赵书晴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眷恋,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急切。 “书晴,我……”声音硬生生卡住了,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 赵书晴根本无法理会他这种情感,她用力甩着手臂,怒道:“沈策州,你放手!” 她被沈策州拽得踉踉跄跄,头上的发髻因为他的莽撞,弄散了一些,寒风吹过,几缕青丝粘在脸上,更添几分狼狈与愤怒。 沈策州的手宛如钳子一般,死死扣着赵书晴的手臂,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他把赵书晴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书晴,我知道你心里面对我有气,我之前对你太过忽视了。” 双手桎梏住她的肩膀,真切道:“书晴,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忽视你了!我也不会再去管凌华霜了!” 肩膀上传来阵阵疼痛,她根本就无心听沈策州的话,哪怕听了也只会觉得荒谬。 “沈策州,放开手!!”赵书晴终于挣脱出一只手来,用力甩向沈策州的脸。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寂静空旷的京城街道中。 沈策州一张脸被打歪了,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液。 这一巴掌,让赵书晴脱离了沈策州的控制。 她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冷风从两人中间吹过,不远处的路灯轻轻摇晃。 赵书晴以为沈策州会动怒,没有想到他非但没有动怒,还笑了,朝着赵书晴走近一步,指着自己另外一边脸:“是不是打了我,你才会觉得舒服,要是你这样觉得,这边你也用力打!我绝不躲!” 赵书晴面对沈策州的疯狂与偏执,她都快气笑了。 打他,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赵书晴转身要走,沈策州心中陡然一惊,急忙追了上去,挡在赵书晴的面前,眼底皆是痛苦与无奈:“书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他知道,想要挽回赵书晴的心,绝非易事。 可,想要他就这样放弃赵书晴,也绝无可能! 赵书晴是他的! 他沈策州认定的女人,只能在他身边! 赵书晴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不想失去我?沈策州,你装深情给谁看?” 沈策州的每个字她都不会相信。 沈策州看到赵书晴如此冷淡绝情,他的心仿佛被人用刀狠狠刮着疼,“不是的。我说过,我心里面只有你,为什么你不相信!” 赵书晴不想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觉得这般对峙毫无意义,也纯粹浪费时间:“让开!” “我不让!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赵书晴满脸绝情与冷漠,看得沈策州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不行,他不能让她就这般离开了。 现在她还在气头上,只要她在他身边,沈策州有自信能够让赵书晴消气。 “沈策州,你我夫妻情分已了,还请让开!”赵书晴咬着牙,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沈策州非但没有走开,还朝着赵书晴步步逼近,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把赵书晴绑回去。 不等赵书晴有所反应,沈策州快速出手,想要打晕赵书晴直接抗回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赵书晴的身体猛地往后倒去。 有人先一步伸出手把她拽了回去,让沈策州这一个手刀落空了。 沈策州愤怒抬头:“何人!”敢坏他的事! 等到沈策州看清人的时候,那怒火仿佛实质般熊熊燃烧,咬牙切齿:“萧慕止!” 赵书晴惊魂未定,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松木香味把她包围住,黑色大氅毛皮很柔软,把她紧紧包裹住,仿佛一切的寒意都无法侵入。 萧慕止没有第一时间把赵书晴松开。 赵书晴被那宽大厚实的大氅紧紧包裹着,他抬起深邃的眼眸,“晋安侯府,当街强抢民女,可不是一个朝廷命官可以为之之事!” 沈策州阴恻恻地抬起头来,视线如冰刀一般盯着萧慕止,眼底中的妒火要把他燃烧殆尽一般。 他没有回答,沉默让整个气氛变得凝固起来,连风都变小了,一切变得无比缓慢。 沈策州的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动手的时候,他却仰天大笑起来。 一天之内接连遭受打击,先是自己的母亲中风,又是自己的妻子可能移情别恋。对于沈策州这种好面子、重尊严的人而言,这难以接受。 赵书晴听着他的笑声,眼底的厌恶更浓了。 骤然间,沈策州的笑声停止了,他放柔声音,视线也放温柔了,甚至直接无视了萧慕止的存在:“书晴过来,跟夫君一起回家。嗯。” 赵书晴从萧慕止怀里挣脱出来,语气清晰地说道:“侯爷,我早已经与你和离了!” 沈策州脸上的温柔随着这一句话消失不见,眼神再次变得阴鸷起来:“是他对吧!” 赵书晴完全无法理解沈策州这无端的胡乱指责。 沈策州指着萧慕止:“是不是因为他,你们早已经有关系对不对!赵书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对你不好吗?你赵家出事的时候,我到处为你赵家奔波,你忘记吗?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每次出去,都会想着你,你这些都不记得吗?我晋安侯府哪里亏待了你!” 赵书晴也忍无可忍,走上前一步说道:“沈策州,你这般无理取闹不觉得可笑吗?你为我赵家奔波?哈!我赵家没有下狱之前,对你沈策州不好吗?于情于理,你在官场上帮衬一下,变成你劳碌奔波!你忘了我可没有忘记,你当初用我二哥的性命威胁我!用牢中赵家亲族的性命要挟我!这便是你沈策州的好?” 赵书晴沉声说道,句句掷地有声:“我赵书晴嫁入晋安侯府后,哪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得妥妥当当,没有把你沈策州照顾得妥妥帖帖!你又是如何在我赵家有难的时候,背叛我!” 第124章 你当真如此狠心,不念三年夫妻情分 赵书晴的话,每一个字都如淬毒的利箭,在他心底撕开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痛意翻滚,令他几近窒息。 他红了眼角,摇着头,急切想要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书晴,这一切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也想要救你们赵家,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我做过努力啊!你不能因为我一点小错误,把我的所有努力都给推翻了吧。” 赵书晴看着沈策州狡辩死不悔改的样子,心底冷笑不止,真是浪费口舌。 与他这种自私自利、执迷不悟之人,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厌恶,目光冰冷地看向远方,仿佛眼前的沈策州已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此刻,她只想尽快摆脱这场毫无意义的纠缠,对着萧慕止说道:“萧王爷,我们走吧。” 萧慕止微微颔首,伸出手臂轻轻虚护在她身后,他带着赵书晴转身,脚步沉稳而有力,一步步远离沈策州。 沈策州望着赵书晴和萧慕止离去的背影,妒火中烧,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他猛地握紧拳头,关节泛白,暴起的青筋诉说着他的愤怒,踉跄着追出两步,声嘶力竭地怒吼:“你不能跟他走,赵书晴,你当真如此狠心,不念三年夫妻情分!” 沙哑的咆哮裹挟着绝望与愤怒,在寂静的街道上久久回荡。 一如既往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赵书晴。 而他沈策州,是一个被负心女抛弃的痴情汉。 赵书晴宛若未闻,径直上了马车,反倒是一直沉默的萧慕止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沈策州的眼睛无比的冰冷。 他侧着身体,风吹动他身上的大氅,金丝绣的麒麟在路灯下若隐若现,彰显他的地位与威严。 “晋安侯。”低沉的悦耳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气魄,“你口口声声说书晴姑娘负心。娶平妻的人是你,背叛赵家的人是你,辜负书晴姑娘的人是你。这些事情,你心里清楚。如今这般纠缠,不过是满足你的占有欲,以及想要站在道德高点批判书晴姑娘罢了。至于深情,倒不见得有多痴心。” 沈策州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青一阵白一阵,是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他向前跨了一步,黑眸直直逼着萧慕止,刚才的疯狂沉淀下来了,是无比冰冷的视线:“萧慕止,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我与书晴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萧慕止不紧不慢地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轻笑一声,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外人?晋安侯,彼此彼此。不过……相对于晋安侯来说,书晴姑娘,更信任我。”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形的战争,不同于江梦行的明面上的挑衅。 沈策州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深知萧慕止所言句句属实,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马车上:“赵书晴你以为攀上萧慕止后,你赵家便能得到靠山吗?我告诉你做梦!赵家所犯下的罪,不是谁能够翻的!” 是新皇必让赵家死!赵家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全族灭族。 要是赵书晴能够回到他身边,他可以有信心保住她! 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与苦衷呢! 沈策州深情款款道:“书晴,我不在意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我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会让你明白,这世界上只有我沈策州对你才是一心一意的!” 好似深情的话,实则还是把负心责任推到赵书晴的身上。 上了马车后的赵书晴就没有开口,在沈策州说完这话后,她掀开车帷,一张漂亮的脸蛋露了出来。 沈策州略微激动,得意的眼神看向萧慕止,仿佛在说,你看赵书晴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赵书晴看都不看沈策州一眼,对着萧慕止轻声说道:“王爷,该启程了。” 萧慕止闻言轻轻笑了,他整理一下袖口,抬眸看向沈策州,把刚才沈策州对他的挑衅的目光再次回看过去。 气的沈策州当下差点与他拼命,好在理智告诉沈策州,万不能与萧慕止在此时动手。他深知萧慕止武艺高强,身边又不乏护卫,自己贸然冲上去,只会把事情闹得太过难以收场。 沈策州站在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马,拳头依旧死死地握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脸上的怒火与不甘在马车彻底看不见,消失不见了。 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玉簪,在手中反复看着,眼底的疯狂与阴鸷只增不减。 在刚才对峙中,他趁机偷得。 哪怕与赵书晴争吵再激烈,沈策州也没有把蒋氏的事情告诉赵书晴。 蒋氏暂时还不能让赵书晴知道。 因为在蒋氏透露出的破庙中,他看到赵父的回复。 他要用蒋氏钓出赵父,而赵书晴的玉簪也是一个诱饵。 夜幕深沉,沈策州转动着玉簪,心思深沉,转身带着几分狠厉的步伐朝着不远处的巷口走去,那里沈策州的随从牵着马匹正在等着他。 只要登上高位……赵书晴还不是手到擒来。 翻身上马,策马奔腾朝着凌府而去。 此刻的凌府已经陷入寂静中,沈策州径直朝着凌华霜的院落走去。 凌华霜被沈策州的动作吵醒了,她略带不满披着披风坐了起来,看着浑身带着寒气的沈策州,她问道:“如何?” 她眼底没有半点慌张,不管秦文心承不承认,她都有把握,转危为安。 沈策州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间带着几分烦躁。 他轻抿一口,抬眼看向凌华霜,语气里尽是不满与嘲讽:“我在外面吹了半夜冷风,忙得焦头烂额,你倒好,连句冷暖问候都没有,这就是你身为妻子的体贴?” 凌华霜只觉得沈策州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她也不是能吃亏的主,当下冷嘲道:“你又不是三岁稚儿,又不是无法自理,怎么饿了不晓得用膳,冷了是没手给自己添衣不成?” 沈策州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凌华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笑道:“好,好得很!凌华霜,你倒是会说!今日的事情若不是你脾性大,何至于让我娘半百老人来接你回府,也不会被秦文心遇到,更不会中风躺在床上!你心里没有半点愧疚就算了,还如此泼辣无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甩袖离开,用力过猛,把藏在袖子中的玉簪掉落在地上,‘当’一声在争吵过后的沉默显得格外的突兀。 凌华霜视线缓缓落下来,清晰看到玉簪上面的“晴”字。 第125章 这一夜仿佛在这个吻中落下帷幕了。 凌华霜的目光紧紧锁住地上的玉簪,那刻着“晴”字的簪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沈策州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玉簪,很自然地弯腰捡起来,连半点解释都不想说。 捡起来转身就想要离开。 凌华霜坐在床边,对着沈策州离开的背影,厉声道:“站住!” 沈策州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过身去看她。 敞开的大门,风吹进来把桌面上的蜡烛吹得来回晃动,照得凌华霜脸蛋忽明忽暗。 “你不解释解释?” 沈策州也冷着声音反问道:“为何要解释!” 凌华霜提高声音:“我现在才是你夫人!你应不应该向我解释?” 沈策州回头,满眼受伤地看着她:“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你丈夫!你嫁到我们家短短几日,你做了什么?先是把我赶出寝房,到如今我娘中风,你对我的漠不关心,你觉得这些都是妻子所为的事情吗?” 凌华霜被沈策州这番话噎得脸色十分难看。 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赤脚朝着沈策州走过去,她站在他面前,目光凌厉,“你倒是有理了!你在质问我的同时,可有想过造成这些事情的缘由吗?” 沈策州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是你小肚鸡肠,我作为夫君,作为晋安侯爷。心中有一两个女人又如何?往昔我对你诸多宠溺,事事依你,竟让你如今这般肆意妄为,全然没了规矩!!” 凌华霜仿佛听出他言中之意,她脸色顿时难看几分,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风起花落,院中的梅花被风带了起来,从他两人之间飘落,缓解这凝固的气氛。 凌华霜抬眸看着沈策州这决然愤怒的表情,她凄惨一笑:“你果然变了。是,我是蛮横,我这脾气,是被你们一点点惯出来的。以前你能容忍为何现在不行?” 她眼角有着泪光,自从凌华霜怀孕后,这眼泪比以前好挤了。 “策州你还记得吗?以前每年的冬日,你总会担心我,担心我在军中可有暖和的衣服,可有受冻。我总会给你写信,告诉你军中所有趣事。纸短情长,不觉得半点生分。” 沈策州见她提起过往,那颗冰冷的心再次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可是到底放不下心底深处作为男子的尊严。 沈策州伸手用力把凌华霜拥入怀里,他眼角也有些泛红:“是我的错。我确实把她看得太重了。华霜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怎么不了解你呢?” 凌华霜在他怀里,眼泪继续流着,可脸上的悲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话语还在服软:“是我的错,我不该负气回娘家,才导致娘这般。策州,我心里面其实也很不好受,娘对我如亲生女儿一般。” 沈策州抚摸着凌华霜的青丝,能得到凌华霜这般的服软妥协,他男性的自尊得到了满足。 心里面的怒火消失不少。 沈策州想到沈老夫人的病,他心底是一阵抽痛:“放心,天底下有那么多大夫,一定会把娘的中风给治好的,我明日进宫去求圣上请御医。” 两人好似经过一番深情的剖析,仿佛使两人靠近不少。 凌华霜摸着他的脸:“其实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我并不会像赵书晴那般会中馈,但我心里面有你,你要相信我。我只是……” 沈策州再次拥住她:“华霜,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最后沈策州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夜仿佛在这个吻中落下帷幕了。 实际上,这相拥两人各怀心思。 沈策州当天晚上是在凌华霜隔壁的客房住下了,他躺在床上,双手用力地揉搓着太阳穴,他的头疾好似要开始复发了。 明日要回晋安侯府把最后一幅的药给煎了。 一想到赵书晴的决然离去的背影还有萧慕止那嘲讽的眼神,沈策州只觉得心烦意躁,头痛越来越痛了。 沈策州在客房辗转反侧,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强撑着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匆匆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踏入那巍峨的宫门,沈策州满脸憔悴,却强打起精神,上完早朝,便去御书房伴着新皇左右。 新皇看着满桌的奏折,顿时没有半点想要批阅的意思,转头问沈策州:“事情进行如何?” 沈策州没有半点犹豫,低声说道:“臣子昨日前往秦府,意外遇到赵书晴,得知她与萧慕止关系匪浅。” 新皇审视着沈策州面上的表情。 昨夜的事情,新皇早已经有所耳闻。 见他没有替赵书晴隐瞒,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你母亲被秦文心气到中风,可请了大夫?” 沈策州低头拱手,微微欠身,态度十分恭敬,脸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来,“回圣上,臣已经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可母亲……中风一病,并非那般容易好转。臣忧心如焚,昨夜辗转难眠。” 新皇听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爱卿一片孝心,朕让御医出宫替你母亲看看,希望能够早日治好。“ 沈策州磕头谢恩。 新皇给了一颗甜枣后,便又道:“朕不希望沈爱卿为了家事耽误朕交代给你的事情。” 沈策州闻言,再次重重叩首,额头紧贴地面,声音中满是诚恳与坚定:“陛下放心,臣深知自身职责所在,定不会因家事而有负陛下重托。” 说罢,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臣明白陛下对赵家之事的重视,赵家余孽一日不除,朝堂便一日难安。臣定不辱使命,哪怕粉身碎骨,也会为陛下扫清障碍,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与此次派御医为母亲诊治的隆恩。”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赵书晴的玉簪递了上去:“臣在蒋氏嘴里听闻了赵家军破庙暗语一事,特地蹲守在破庙中,得到赵父行踪。臣想借着赵书晴的玉簪,对其进行捉拿!” 新皇笑道:“沈爱卿这份忠心,朕记下了。不过赵父狡诈,行事千万小心。”新皇拍手,安公公拿出一个令牌:“你如今身负重任,这令牌能供你自由进出皇宫,有任何进度随时进宫跟朕汇报。” 沈策州郑重接过令牌,压下心底止不住的狂喜,沉声道:“臣定当不负圣上所托。” 第126章 是华霜害我! 天色微明,京城的街道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一辆马车缓缓朝着晋安侯府的方向驶去。 车内,凌华霜身姿笔挺地坐着,神色平静,她视线落在躺在马车角的沈老夫人身上。 沈老夫人被张嬷嬷抱在怀里,手脚因为中风时不时抽搐一下,嘴里不知道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要发出愤怒的咒骂声。 沈老夫人只要目光触及凌华霜,眼中便会立刻燃起熊熊怒火,仿佛要将凌华霜生吞活剥一样。 凌华霜红唇勾起,眼底没有半点温度,她轻轻拍了拍沈老夫人的脸:“我劝你不想死,就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小心我把你眼睛也给毒瞎了。” 她语气平静,欣赏地看着沈老夫人眼底闪过的畏惧,还有更加剧烈颤抖的身体。 张嬷嬷把沈老夫人抱得更紧了。 畏惧过后是愤怒:这个贱女人在威胁她! 一直守在沈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紧紧抱着沈老夫人,哀求地看着凌华霜:“夫人,您少说一点,这侯府要到了。” 凌华霜看着沈老夫人张牙舞爪的表情,还有那怨毒的眼神,扬手打了她一巴掌,捏着沈老夫人的下巴:“把你那眼神收起来,我还不想看到!” 张嬷嬷立刻捂住了沈老夫人的眼睛,免得凌华霜发疯又开始折磨沈老夫人。 凌华霜一想到沈老夫人以往那嚣张恶毒的样子,再看到如今沈老夫人这般模样,她心底涌出来的是无限快感。 就在她要动手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下人来报是沈策州骑马赶上他们的马车了。 凌华霜当下立刻从张嬷嬷怀中把沈老夫人夺过来,拥在怀里,不顾沈老夫人的反抗,甚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说,策州留在侯府的时间多吗?” 沈老夫人身体一怔,从喉咙深处不断地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可惜没有人能听懂。 马车停了下来,沈策州掀开车帘就看到凌华霜紧紧抱着自己母亲,一脸温柔地安抚着她。 沈策州心下一软,昨日两人深入交谈还是有用处的,凌华霜终于知道要对沈老夫人好。 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凌华霜说道:“华霜,你无须这般,母亲中风也并非全是你的过错。” 凌华霜抬起头来,用力挤出一抹笑来,“我知道,可我心里就是难受。娘这般好面子,若是被京中贵妇知道娘这般模样,娘一定会受不了的。” 此时,沈老夫人在凌华霜的怀里,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她在心底呐喊着:儿啊,是这个贱人害娘,这个贱人肚子里还有野种,府邸还养着狗男人!儿,快杀了这个贱女人! 可惜无论沈老夫人在心底如何嚎叫,沈策州都听不见。 他坐在凌华霜身边,看着沈老夫人发出难听的声音,嘴巴因为合不上那口水止不住往外流,到底没忍住挪了一点距离。 凌华霜把沈策州的小举动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晋安侯府,宫中的御医早已经在府中等候。 沈策州连忙带着人去往长鹤院,让仆人尽快把沈老夫人安顿好。 御医在长鹤院忙碌地为沈老夫人诊治,沈策州和凌华霜则在一旁候着。 凌华霜脸上挂着关切的神情,时不时询问御医母亲的病情,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与威胁。 沈老夫人心底深处其实对于凌华霜还是委屈恐惧的。 御医沉吟片刻道:“恕下官直言,老夫人这病棘手之处在于,中风引发的气血逆乱难以短时间平复,如今四肢抽搐、言语不清,后续康复之路漫长,需长期服药,还得配合针灸推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沈策州闻言心底稍微安心一点:“有救便好,有救便好。” 御医在开方子,凌华霜走到身边,低着头去看药方里的药材,轻声问道:“要康复需要多久?” 御医不疑有他,开口解惑:“这说不准,得看沈老夫人康复情况。” 凌华霜还想要继续询问,便听到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夫人,您静心培育的木槿花冻死了。” 凌华霜瞬间听懂了丫鬟的暗语。 这是白景铄来了。 他来晋安侯府做什么?若是被沈策州发现了,岂不是…… 凌华霜也顾不得问御医详细情况,她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沈策州满脸心疼,站在床边,凝视着沈老夫人:“御医,麻烦您要尽力医治好我母亲。” 御医颔首:“我稍后给她针灸试试看,若是有反应,便能加快康复。” 在御医针灸后,一直焦急挣扎着想说话的沈老夫人,猛然间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伸出手抓住沈策州的衣角,“啊……华……华……”,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沈策州以为是沈老夫人想要见凌华霜,握住沈老夫人的手,“娘,你不要着急,华霜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您这么喜爱她,到时候我让她在您身边伺候。” 沈老夫人双眼瞪大,满是焦急与愤怒,想要拼命摇头否定沈策州的话,可僵硬的脖子怎么也不听使唤。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华霜害我!是华霜害我! 奈何她的话,依旧无法完整说出口来。 御医神色专注地拔出针灸,轻轻舒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情,说道:“有个好消息,老夫人中风时日尚短,经络堵塞并不十分严重,配合我的药方与针灸,想必不出一个月便能开口说话,只是肢体行动上可能还会有所不便。” 与此同时,沈老夫人原本因挣扎而微微泛红的脸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苍白,又陷入了无法自如表达的状态。 走出长鹤院的凌华霜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心急如焚来到霜婳阁内,站在房门口,就对外面的仆人道:“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寝房内。” 众仆人齐齐行礼退下。 凌华霜推开房门,一只大手把她拉入怀中…… 第127章 他们赵家忠心耿耿 凌华霜被那只大手猛地拉入怀中,身体瞬间紧绷,心脏狂跳,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 她压低声音,神情慌张:“你疯了吗?你怎么敢来侯府!” 白景铄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着她:“昨天我看到了。你与他相吻在一起。” 凌华霜身体一僵,回抱着白景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大业,景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碰我,我会把我们的孩子捧到大祁的高位上。我会让你登上南獠的皇位。” 凌华霜所言白景铄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看到自己的女人去亲吻另外一个男人。 他把头埋在凌华霜的颈间:“我知道,可亲眼看到那一幕,我真的……” 凌华霜轻抚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绝不能在这时候乱了阵脚。沈策州不过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我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你既然来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景铄缓缓松开凌华霜,沉声说道:“近日沈策州的行踪很是古怪。根据密报,好似南獠新皇对于赵家很是在意,我同幕僚谈过此事。想来新皇与赵家之间恐怕有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沈策州得到新皇恩宠,大体是知道一些事情,你最近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凌华霜眉头紧蹙,思索片刻道:“沈策州看似自大,实际上对于朝政上的事情,他向来心思缜密。对于后宅女子不轻易透露正事。打探他的口风并非易事。” 白景铄抬手轻轻抚上凌华霜的脸颊,柔声道:“我知道此事并不容易。不过,若是赵家真的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能够让大祁的皇帝忌惮,对于我们南獠是一件好事。不过……华霜,什么事情都不及你的安危重要。” 凌华霜微微颔首,对白景铄的感情更加浓烈了。 两人还要继续交谈的时候,院门外,丫鬟大声喊道:“夫人,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凌华霜脸上涌现出厌恶之色来,白景铄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她:“你且忍忍,他这般找你也算好事。你先安抚他。” 凌华霜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不知。我去看一下,你离开时候千万要小心。” 凌华霜朝着长鹤院走去,白景铄悄然离开了霜婳阁,待路过清芷苑的时候,他脚步停了一下。 在赵书晴身边几日的记忆,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并未消散。 可能付出真心,所以一时半刻,无法收回感情,鬼使神差地潜入清芷苑中。 让白景铄意外发现,本该人去楼空的清芷苑,意外地比其他院落还要戒备森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认知冲散了白景铄的感情,他更想知道沈策州在清芷苑藏了什么? 白景铄东躲西藏,好几次差点被侍卫发现踪迹,好在有惊无险地潜入清芷苑的寝房内。 寝房布置简单优雅,符合赵书晴给人的印象,甚至在寝房内还会看到赵书晴的字画,白景铄留恋地看了几眼,便往床榻下躲去。 不出一会儿,借住在这个寝房内的蒋氏回来了:“咳咳,方才我听到府里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声音是一名妇人的声音,白景铄的身体微微朝外看去,眼角余光瞄到一名年过半百的妇人,眉宇之间与赵书晴有几分相似。 丫鬟淡淡道:“赵夫人,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您请勿担心。” 蒋氏隐隐觉得不安:“是吗?” 丫鬟点头:“是的,您尽快养好身体,侯爷才能真正放心。侯爷昨日不是派人告诉您,已经有了赵将军的线索吗?您这两日好好想想看,还有没有方法能够联系到他们,您才能更快跟夫人与赵将军重逢。” 蒋氏温顺地点点头:“对,你说得对。” 白景铄躲在床榻下,静静听着蒋氏与丫鬟的对话,大体摸索一些信息出来。 沈策州这是抓住蒋氏并把她困在清芷苑中,用谎话欺骗蒋氏,让她引诱出赵家人。 白景铄无声冷笑,沈策州口口声声说有多深爱赵书晴,也不过如此。 白景铄趁着蒋氏睡午觉,悄悄溜了出去,可是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幸运,他被发现了。 清芷苑的吵闹声吵醒了蒋氏,蒋氏唤了两声丫鬟的名字,都不见有人来,她披着披风走出寝房。 以往守着的侍卫与护院都不见了,蒋氏带着疑惑缓步走了出去,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走出清芷苑大门,外面的丫鬟急忙忙跑过去,这两个丫鬟并不认识蒋氏,两人对话也没有顾忌:“自从侯夫人走了之后,侯府接二连三的出事。老夫人中风,还进了刺客。这往后侯府该怎么办?” 另外一名丫鬟道:“你少说两句,这话要是让新夫人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丫鬟从蒋氏面前走过,蒋氏把话一字不落听见耳朵里。 她想着自己深受沈策州的庇佑与照顾,如今沈老夫人中风,于情于理她都得要去探望问候。 蒋氏心想着,便朝着长鹤院方向走去。 好在之前女儿嫁过来后,她又来过几次晋安侯府,知道长鹤院怎么走。 等到蒋氏穿过假山,进入回廊时候,沈策州的声音传了出来:“华霜,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拜托你。关于赵家与萧慕止一事。” 蒋氏原本听到沈策州的声音,心中一喜,想要上前询问关于他母亲中风一事,哪知会听到这一句话。 凌华霜面色凝重道:“赵家何时与那萧慕止扯上关系了?” 沈策州:“这也是新皇想要知道事情其中之一。我几次探查赵家,都皆遇到南獠与萧慕止等人。我怀疑,赵家与南獠勾结,共同为萧慕止办事!” 蒋氏闻言脸一下苍白,她心底下意识地否认:不是,不是,他们赵家忠心耿耿,不会的! 第128章 沈策州害我 蒋氏浑身冰冷,僵立在原地,满心的震惊与惶然。 她想要冲出去反驳沈策州,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 哪怕她再怎么温顺,此时此刻,她也不会没有半点脑子。 凌华霜听到沈策州的话,垂眸半晌,她还从未把萧慕止与南獠联想在一起。 若是能顺利栽赃,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凌华霜还是很谨慎,赵家不足为惧,但是萧慕止却不得不防:“此事非同小可,可有确凿证据?若贸然行动,万一有误,不仅得罪萧慕止,还可能引得新皇不满。” 沈策州来回踱步,神色凝重:“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不愿把凌家牵扯进来。但是,你我成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分彼此。华霜,此事若是能成,便是你我立功时候。你也不想居于这只有将军头衔,却无实权的位置上。” 凌华霜再次沉默,沈策州也不着急催促,他多少是了解凌华霜。 凌华霜有野心,她答应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凌华霜垂眸,神色凝重,脑海中反复权衡着利弊,她深知其中风险,每一个念头都在谨慎考量。 她心中有野心,渴望真正掌握权力,为了白景铄的大业,她也需要权力! 她抬眼看向沈策州,若能借此机会,与沈策州深度捆绑,从而取得沈策州更深的信任,她才能知道更多大祁朝政事情。 下定决心后,凌华霜坚定道:“我与你是夫妻!” 蒋氏在外面听得真切,心急如焚。 她深知赵家世代忠良,被这般诬陷一旦坐实便是灭顶之灾,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如何为赵家洗清冤屈,可究竟该如何做呢? 还不等蒋氏想出什么来,就听到凌华霜再次说道:“你这般笃定新皇会相信我们所言吗?沈策州,既然你跟我如此坦白,何不坦言到底。” 沈策州看向凌华霜,沉默片刻,负手而立:“华霜,我若是把此事告诉你,你可知道会面临什么危险吗?” 凌华霜走到他身边,也知道这是沈策州对她踏出第一步。 “我与你是夫妻!”凌华霜再次强调。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赵家赵承弼获罪下狱、满门蒙冤一事,便是我当初向圣上呈献计策,一手推动的。” 听到这话,凌华霜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沈策州。 蒋氏仿佛被万年寒冰冻僵一般,她脑海中回想着赵承弼的伤,赵家的苦难,还有那一场的刺杀…… 她眼眶渐渐红了,眼泪模糊了视线,这一切,这一切居然是她的好女婿所为! 为什么?! 蒋氏脑海中回荡着这一句话。 凌华霜仿佛第一次认识沈策州一般,直愣愣看着他。 不远处挂在长廊上的纱帘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想到沈策州对赵书晴表现出来的深情,让她莫名觉得可笑,仿佛这么一瞬间,她倒是有些同情赵书晴了。 “策州,我与你同进退!”凌华霜握住沈策州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真挚。 蒋氏只觉得被震撼与恐惧包裹着全身,她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树枝发出‘咔嚓’一声。 “谁!”沈策州警惕抬眸,这时候张嬷嬷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侯爷,侯爷,夫人不好了,老夫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您快去瞧瞧。” 沈策州神情紧张,快步朝着长鹤院寝房走去。 蒋氏整个人浑浑噩噩回到清芷苑…… 清芷苑的丫鬟看到蒋氏回来,松了一口气,要是自己把这位主子给弄丢了,若是被侯爷知道,免不了挨骂。 “夫人您去哪里了,奴才着急死了。” 蒋氏失魂落魄地朝着寝房走进去。 …… 余府另外一处隐蔽的藏身处。 多日来赵书晴日夜守在赵承弼床边,满心忧思。 好在赵承弼的伤势逐渐好转,是这些日子唯一一个好消息。 赵家未来一片渺茫,不知何去何从。 萧慕止敲门进入,只见赵书晴靠在床栏上,闭目浅眠。 萧慕止放轻脚步,看着她眼下的乌黑,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赵家这个重担,让无依无靠的她该如何承担,赵家太过忠诚,给赵书晴的东西并不多,她所剩下不过是那些积攒起来的嫁妆罢了。 还有这些赵承煜寥寥无几的属下。 这让她一个姑娘家要何去何从呢? 就在萧慕止心思浮动时候,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静的赵承弼,低低细细发出一声呻吟声。 这一个小小的声音,却能把正在休息的赵书晴给惊醒,她着急带着希望看过去。 如今赵书晴的重心基本在赵承弼的身上,赵书晴眼眶微微泛红,她轻柔地呼唤着,生怕声音太大,打破这个幻像。 “二哥?” 赵承弼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一直在涣散中,努力在这模糊的影像中找寻熟悉的影子。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猛然抓住赵书晴的手,艰难从嘴里吐出字来:“沈……” 他昏迷太久了,嗓音还没有那么快恢复。 萧慕止急忙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不要着急,等你嗓子恢复再说。” 赵承弼喝尽温水,一双眼睛急迫看着赵书晴。 萧慕止倒完水就去请大夫了。 这期间赵承弼几次试图开口,都不成句,他的手紧抓着赵书晴的手不放。 “二哥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大夫快速赶了过来,经过大夫施针治疗后,赵承弼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一字一字缓慢说道:“沈……策……州……谋……害……我。” 随着赵承弼的话落下,满屋站着都是人,可是偏一点声音都没有,针线落地可闻的寂静。 几个字说得赵承弼气喘吁吁,可是他还得说:“他,他与新……皇联合……控制粮……草,逼……逼……” 赵承弼身体太过虚弱,这两句话让他喘不过气来,本来没有血色的脸憋得发青,大夫急忙回过神来,给他刺入睡穴,让他重新沉睡,以便更好恢复身体。 赵书晴坐在赵承弼的床榻边上,视线一直落在赵承弼的脸上,没有人能从她表情里看出什么。 沈策州是她赵书晴之前的夫君,京中传闻,赵家一直很重视沈策州,而且两家之好,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是个白眼狼! 赵书晴该如何承受这个现实呢? 第129章 女儿家的娇态尽显 事情并没有随着赵承弼的沉睡告一段落。 他的话宛如在平静池塘里投下一颗炸雷,掀起惊涛骇浪。 在场所有人没有人去催促赵书晴的表态。 作为受到伤害最深的人,他们都无法开口劝说,该如何说? 赵家如今算是家破人亡了。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内只剩下她与赵承弼二人,天渐渐黑了,坐了一个下午,身体僵硬,刚要起身运动,萧慕止敲响房门走了进来,依靠着房门,黑眸落在伸懒腰的赵书晴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我还想提醒你该用晚膳了。” 赵书晴回眸笑道:“天居然黑了。让他们担心了。” “有头绪?”萧慕止问。 赵书晴摇了摇头:“我嫁入晋安侯府一年后,那时晋安侯府的情况不太乐观。沈策州原本并非太子一党,新皇对他极为防备。而且他在战场上重伤,落下多处暗伤,上战场建功立业这条路已然行不通。” “可就在我二哥上战场两年后,沈策州却突然连升三品,虽说只是个从五品小官,却手握实权。从那以后,晋安侯府渐渐恢复了往日风光。” 赵书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我还以为是新皇看在我赵家的面子上,没有让沈策州太过难堪。原来,是他踩着我二哥与三万赵家军的尸体往上爬的。” 赵书晴想起沈策州升官,那时赵家上下为他开心。 他还当众下跪发誓一生对自己好。 如今看来,不过是因愧疚心虚做出的弥补,他一路高升,只怕都踩着赵家的血。 赵书晴越想越气,要是沈策州在她面前,她真想一刀捅死他就算了。 萧慕止又问:“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这一句话,把赵书晴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沈策州得知新皇信任,才短短一年有余,羽翼未丰。我怕的是他背后之人是何人?” 赵书晴脑海中浮现是沈策州的恩师,文阁老。 “新皇。”萧慕止替她说出赵书晴逃避答案。 赵书晴身体微微颤抖了下。 藏在袖子里的手哪怕她极力控制也在颤抖,“为何?” 萧慕止走到赵书晴的面前,低着头凝视着她,高大的身体带来浓厚的压迫感,“据我所知,嫉妒。” 嫉妒? 就这么简单吗? “我大哥已经死了。”赵书晴知道新皇不喜她大哥,以前大哥作为二皇子的伴读,文韬武略能胜过一众皇子。 每次出席各种场合,只要有新皇在,赵承煜免不了被针对。 好在,二皇子视她大哥为亲兄弟,两人感情很要好。 奈何二皇子在党争中,早早便被母妃给害死,大哥一蹶不振,躲在书房里整整两日,两日后,上朝请旨出征,远离这京城是非之地。 “可即便你大哥已死,赵家的威望仍在,新皇的嫉妒之火从未熄灭。” 萧慕止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赵家军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百姓们对赵家的敬重,都是新皇的心结。他忌惮赵家的势力,害怕赵家会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所以才默许甚至支持沈策州对赵家下手。” 赵书晴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她怎么也没想到,曾经那个温和有礼的新皇,竟会因嫉妒和猜忌,对赵家痛下杀手。 真是可笑。 “所以他非要赵家二子都死在战场上?二哥已重伤,还背负逃兵罪责被满门流放,对他皇位再无威胁,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赵书晴眼眶瞬间湿润,满心悲愤不甘, 新皇先是在京兆府大牢下毒,又派人半路追杀。 可究竟是为什么?这让她困惑不已。 萧慕止走到赵承弼床边,眉头微皱:“我也有此疑惑,新皇厌恶你大哥,恐怕不只是因为你大哥的才华,或是他曾站在二皇子身旁,背后定还有隐情。” 赵书晴目光落在赵承弼身上,沉声道:“或许这秘密只有二哥知晓,所以新皇才非要他死,想斩草除根灭了整个赵家。”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凝重,浑浊让人透不过气来,今日的风不大,可是此时他们却能清晰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门外掌灯了,光线从门缝中透了出来,赵书晴闭了闭眼,“我饿了。” 面对这样的困境,甚至无解的困境,赵书晴能做的就是吃饱喝足,让自己处于健康的状态下,才能想到好的应对之法。 萧慕止轻笑道:“一同?” 赵书晴与萧慕止一起走出房门,嘱咐门口的侍卫看好赵承弼,两人坐在不远处的木亭中。 厨房炒了几道小菜,赵书晴让人送来酒,“不介意我喝几杯吧。” 萧慕止亲自拿起酒壶替赵书晴倒酒:“一醉方休。” 木亭四周挂着暖黄色灯笼,光线挺亮的,赵书晴能够看清楚萧慕止手上的伤痕。 沈策州手上也有这样的伤痕,不过,自从他受伤之后,那伤痕随着他养尊处优也就淡了。 萧慕止却很明显。 他倒酒的动作很优雅。 赵书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 两人基本无话,沉默吃着菜,喝着酒,不知何时,桌子下已经空了三瓶酒壶了。 赵书晴脸色微红,醉意上头。 萧慕止拿着酒壶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她继续倒一杯时候。 赵书晴猛地一拍桌面,吓了他一跳。 “混蛋!” 赵书晴骂道。 萧慕止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这是喝醉了? “都是一群大混蛋!我赵书晴哪里对不住他沈策州了,他凭什么就这般对待我?” 萧慕止见她这般憨态可掬模样,饶有兴致。 赵书晴眯着眼看着萧慕止:“喂你怎么不说话?” 萧慕止单手支着下颚,微笑询问道:“你要我说什么?” “你跟我一起骂!” 萧慕止笑意更浓了:“赵家千金,秀名在外,也会骂人?” 赵书晴抿着唇:“骂!怎么不会骂!” “好,一起骂!” 赵家小女被养得太好了,骂人的话颠来倒去也就那些不痛不痒的词,骂到最后,她自己还跟自己生气了。 她气呼呼坐在萧慕止的对面,背对着他。 无论他怎么说,赵书晴就是不转身。 萧慕止怕她哭,思索片刻后,还是起身去看看,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微微侧头看向她的脸,这么一看,顿时失笑。 赵家小女喝醉坐着睡着了。 脸颊红红的,女儿家的娇态尽显,哪里像嫁过人的模样。 萧慕止思索片刻,伸出手来,想要把赵书晴唤醒,让她回房睡。 冬日寒风,夜间容易着凉,还不等萧慕止触碰到赵书晴,她身体向后一倒,萧慕止心下一急,双手一揽,赵书晴稳稳落入他的怀里。 第130章 她脸上悄然浮上一抹红晕 萧慕止垂眸看着在怀里的赵书晴。 她脸蛋红红,梳得很整齐的发髻有些乱了,给她增添以往缺少的俏皮,风一吹刮得他有点痒。 鼻尖都是赵书晴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还有那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跳失了节奏。 一阵寒风吹过,带走不少的热意,让赵书晴本能往热源挪了挪,更贴近他的怀里。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肆意,吹得灯笼里的烛火来回摇晃,昏黄的光晕在两人身上投下暧昧的剪影。 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的兰儿,久久不见自家小姐回来。如今这个时候,兰儿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小跑出来找寻,跑到木亭的不远处,她停下脚步。 她看到一直对自己小姐客气有加的萧王爷,脸上一片温柔,眼底涌现宠溺,修长的手指在赵书晴的鼻尖点了点。 兰儿看到这一幕差点尖叫出声,她捂住唇瓣,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萧慕止抬起头来,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让她过来扶着自家小姐回房休息。 兰儿小跑过来,轻柔接过自家小姐,她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慕止。 反倒是萧慕止十分坦然,压低声音道:“尽量让她多睡一会儿,明日也不要让她起来用早膳。” 这些日子,赵书晴基本上没有怎么休息好。喝点酒也好,醉了也好,这般才能睡得沉。 与此同时,在晋安侯府内,凌华霜略带疲惫从长鹤院回到霜婳阁,刚推开房门,就被人抱住了。 凌华霜吓了一跳,等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这才慢慢放松身体,旋即又觉得不对,激动转身,压低声音急切问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白景铄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的行踪被晋安侯府侍卫发现,没走成。” 凌华霜心急如焚:“那可怎么办?你在这里一天,便危险一天。” 白景铄握住凌华霜的手,把她拉到身前来安抚道:“别急,等风头过了,我就能离开。这侯府虽戒备森严,但我也并非毫无办法脱身。倒是你,沈策州找你所为何事?” 凌华霜秀眉紧蹙,将沈策州欲诬陷赵家与萧慕止勾结南獠一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白景铄。“他还说,赵家赵承弼获罪下狱、满门蒙冤一事,是他向圣上呈献计策一手推动的。”凌华霜想起此事,仍觉得难以置信。 白景铄听闻,神色一凛,“如此一来,事情愈发复杂了。这沈策州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若是让他得逞,赵家彻底覆灭不说,萧慕止也会陷入困境。对我们而言,这未必是坏事,可若是被新皇察觉我们与其中的关联,后果不堪设想。” 凌华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道:“我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我们可以暗中推波助澜,让沈策州与萧慕止之间的争斗更加激烈。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引导事态发展,还需从长计议。” 白景铄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有理。只是,萧慕止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与赵书晴如今关系匪浅,想必对这赵家的事情不会坐视不管。我来这里也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我在府中看到了谁?” 凌华霜问:“谁?” 白景铄:“蒋氏,赵书晴母亲。被沈策州养在清芷苑中。” 凌华霜再次被消息打得猝不及防,今天这一天以来,震惊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多。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个新消息:“这沈策州手段可比我想的要毒辣许多。这是打算用蒋氏将赵家一网打尽。依你之见要如何?” 白景铄缓缓道:“按兵不动,沈策州如何算计赵家,是他与赵家的恩怨。我们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景铄迅速躲到屏风后面,屏气敛息。 门被敲响,是沈策州,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严:“华霜,我进来了。” 凌华霜迅速调整好神色,快步上前打开门,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还有一丝无奈:“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 沈策州大步走进房间,目光如鹰隼般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凌华霜脸上:“今日我们府上潜入一名刺客,一直没有抓到。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凌华霜侧过身体让沈策州打量:“不在我府上,我凌府若是想要在你侯府安插什么眼线,至少会光明正大地带进来。” 沈策州被凌华霜直白的话噎得面色有些难看。 他干咳两声:“我只是怕你出现危险,你别多心,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凌华霜也放软口气:“你也是,最近太多事情了,你也得好好休息。” 送走了沈策州,凌华霜走到屏风后,早已经不见白景铄的人影。 翌日,赵书晴撑着额头爬了起来,宿醉导致太阳穴隐隐作痛,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兰儿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小姐您醒了。您快把这碗解酒茶喝了。” 赵书晴接过茶碗,问道:“什么时辰了?” 兰儿一边扶着赵书晴起身,一边回道:“回小姐,已经巳时了,萧王爷吩咐过,不让奴婢叫醒您,说您这几日太过劳累,得多休息。” 赵书晴闻言,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昨晚与萧慕止对饮的画面,她脸上悄然浮上一抹红晕。 她昨日居然那样骂人。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问道:“二哥,现在如何了?可有醒来?” 兰儿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婢还未过去看二少爷的情况。” 赵书晴起身洗漱完后,朝着赵承弼的房间走去,房间内人来人往,她迈入门槛就看到赵承弼靠着床头,一双眼睛警惕望着房间内的人,直到看到自己的亲妹子,他的警惕才得以消失,神情显得激动不已。 赵承弼对着赵书晴露出急切的神情,赵书晴走到赵承弼的身边,赵承弼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一字一字道:“沈策州害我,新皇想杀赵家,因为大哥……留,留了东西。” 第131章 王爷这是何意 赵书晴听闻赵承弼此言,心脏猛地一缩,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她想要催促赵承弼继续说下去,又担心赵承弼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赵承弼醒来这么一会儿,脸上已经满是疲惫,连呼吸都短了几分,可是他还是强打精神,奈何身体不准他继续清醒过来。 大夫忧心走上前去:“公子,凡事急不得,你身体不适合太过操劳,若是再这样下去,旧伤未愈又添新疾,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赵书晴满心焦急,可理智告诉她大夫所言极是。她强压下内心的急切,温柔地握住赵承弼的手,轻声安抚:“二哥,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再慢慢说。” 赵承弼眼中满是不甘,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最终在疲惫与无奈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书晴守在床边,望着赵承弼苍白的面容,思绪飘远。大哥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为何会让新皇如此忌惮?她在脑海中努力回忆与大哥相处的点滴,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可越想越觉得迷茫。 不知什么时候,萧慕止在她肩膀上点了点。 赵书晴回头看去,萧慕止笑道:“该用膳了。” 赵书晴起身,与萧慕止一起走出赵承弼的房间,她轻声说道:“大哥,是赵家栋梁,是所有人的希望,所以他从小就一直很努力。被二皇子看中后,他进出皇宫,被迫参与党争直至身亡。我怀疑,二皇子的死与我兄长的死,都与留给我二哥的东西有关。” 萧慕止放慢脚步与她肩并肩走着,低声反问:“何以见得?” 赵书晴略微不好意思:“我猜的。可能想到太多了。” 萧慕止沉思:“也有这般可能性,不管事情如何,赵家已经如今与新皇对上了,你要如何?” 苟且偷生,还是要为赵家报仇。 若是报仇的话,那便只有一条路谋反。 “等二哥身体好起来,我与二哥好好商讨,他身上背负三万将士的性命。无论他如何选择我都愿意追随他。” 话落,赵书晴倒是有些警惕看着萧慕止。 那戒备的眼神看的萧慕止乐了,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赵书晴不明所以捂住额头,看着萧慕止远去的背影,小跑追了上去:“王爷这是何意?” 萧慕止含笑看着她,“好好想想。” 赵书晴快步走到他身边:“新皇向来对你忌惮得很,多次对你下杀手,所以我们要如何,你都不会管?” 萧慕止笑着停下脚步:“此处并非我的地盘,我的封地在北地,我能力有限,只想守着北地。” 赵书晴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仿佛是在邀请她去北地。 可,她怕自己想太多了,毕竟她想不出来萧慕止这样护着她的用意。 太阳把夜里的寒气驱散不少,风轻轻带起两人的衣袍,萧慕止时不时把视线落在赵书晴的身上,在赵书晴抬眸时,又自然地挪开,并未让她察觉半分。 风很轻吹得人很舒服,可躺在床上的她再一次尿失禁,房间内弥漫着浓郁臭味。 长鹤院的仆人们快速把她搬到一旁的贵妃榻上,整理干净后,再次把她扛了回来。 她眼角滑落一颗眼泪,被人当畜牲一般的照顾,是她的耻辱。 张嬷嬷抱着她心底也是心疼,这么多年主仆一起走过来,甚至比她的亲姐妹还有亲。 她嘴里喊着:“嗬嗬”,这次是痛苦的哀嚎声,眼泪口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张嬷嬷不厌其烦给她擦拭着,低声道:“老夫人啊,您千万要撑住,侯爷青睐的御医不是说了吗?您还有恢复的机会,只要您能开口说话。您到时候亲自把侯夫人的真面目告诉侯爷。” 她用眼神盯着张嬷嬷,张嬷嬷立刻会意道:“您放心,老奴虽然亲孙子在夫人手中,但,老奴也在想办法,到时候把这一对狗男女公之于众!” 她这才停了眼泪,她要尽快好起来,她要让世人看清凌华霜的真面目。 张嬷嬷给她喂药,一口接着一口,她因为嘴巴合不上,根本就喝不进去,渐渐张嬷嬷其实有点失去耐心了。 还是强制压了下来,最后她忍不住说道:“要是赵氏还在,她一定会在您身边伺候,见您中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您治疗。” 听到张嬷嬷提起赵书晴,她眼底也浮现一丝怀念。 这三年来,自己任何病痛赵书晴都会在身边无微不至地伺候着。 都怪凌华霜,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哄骗,自己会这样对待赵书晴吗? 赵书晴也不会跟策州和离。 而自己也不会中风。 她陷入深深后悔中。 张嬷嬷仿佛知道她的想法,安抚道:“老夫人您放心,侯爷一定会把夫人找回来的,到时候有夫人护着您,没有人再敢欺负您了。” 这里的夫人指的是赵书晴。 偏偏这句话被凌华霜听到了,她人还没有进入房间内,笑声先一步来到:“你指望着赵书晴,还不如指望我呢。赵书晴如今自身难保,还会来管你这个老太婆!” 凌华霜话音刚落,便施施然走进房间,她身着华丽的锦缎长裙。 张嬷嬷脸色一沉,将她往身后护了护,脸上挤出笑来:“夫人您怎么来了?” 凌华霜轻笑一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要是不来,就听不到你们这么好笑的笑话了,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赵书晴的身上。你难道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待她的。她要是真的回来,看到你这样,指不定笑得比我还大声呢。” 她死死盯着凌华霜。 凌华霜被这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把她从床上拉了下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被凌华霜这样对待,在地上疯狂地嚎叫着。 张嬷嬷冲了过去,抱住她:“夫人,夫人这里好歹是长鹤院,您息怒,若是被侯爷知道了,您就不好交代!” 第132章 这哨子便是信物 凌华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冷笑道:“你拿沈策州来压我?他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你这个老太婆。” 凌华霜扬手对准沈老夫人的脸就是一巴掌,“你难道回来就没有发现吗?整个长鹤院可还有你的人?” 沈老夫人动都不敢动,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她要尽快好起来,等她好起来,她一定要让这个贱女人死! 凌华霜越看沈老夫人就越发不顺眼。 这老太婆对她从来是面上一套,背地里的一套,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曾。 这时候一股尿骚味传出来,凌华霜眼底露出嫌弃,拿出手帕捂着鼻子,张嬷嬷也快速把沈老夫人放开让她一人倒在尿液中。 沈老夫人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屈辱与愤怒,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那是她对凌华霜的咒骂,她试图挪动身体,哪怕只是一点点,去反抗凌华霜的羞辱,可瘫痪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在尿液中,无能为力。 张嬷嬷见状,心中满是不忍,却又不敢上前阻拦。她咬着牙,眼眶泛红,在一旁小声抽泣着:“老夫人……” 凌华霜看着狼狈的沈老夫人,脸上露出得意又嘲讽的笑容:“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跟我斗?真是不自量力。” 说着,她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弄脏自己的裙摆。 沈老夫人听着凌华霜的话,心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等自己恢复过来,一定要让凌华霜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此刻,她的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了几分坚定,她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好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策州的声音随之响起:“华霜,你在这里做什么?” 凌华霜心中一惊,微微蹙眉,转身迎向沈策州:“策州,娘这个病实在是……来人!还不快点把老夫人扶起来!” 沈策州走进房间,看到地上狼狈的沈老夫人和满脸泪痕的张嬷嬷,眉头微微皱起:“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华霜摇头:“我也不知,我今天来看娘,一进来便是这样的情况,还没来得及细问你就来了。” 沈策州把视线落在张嬷嬷身上,张嬷嬷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沈策州锐利的视线在人的身上来回看着,心里其实多少察觉到一点,却没有拆穿,对着跑进来的下人呵斥道:“好生照顾好老夫人,若是老夫人出现什么问题,唯你们是问!” 凌华霜明知道这是沈策州在暗点她,她干脆直接装作不知道,颔首:“侯爷说得对!你们给我上心点!” 沈策州走到门外等候,沈老夫人再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屋内的臭味也用香薰遮盖住了。 沈策州走到沈老夫人身边,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母亲,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沈老夫人看着沈策州,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沈策州转身看向张嬷嬷:“嬷嬷,母亲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张 嬷嬷连忙点头:“老奴明白,侯爷放心。” 沈策州又看向凌华霜:“华霜,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凌华霜不疾不徐跟在沈策州的身后,两人来到庭院。 沈策州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华霜,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对我母亲无礼。她虽然如今行动不便,但毕竟是我的母亲,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凌华霜一双美眸看着沈策州,却也只能装作委屈的样子:“你不信?” 这个反问堵住沈策州接下来的质问,他叹息一声:“我知道我娘这人以前做事说话都有欠妥当,可她如今中风在床,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凌华霜闻言心里这才舒坦:“我是看她不顺眼,可我也没有对她怎么样?说到底她中风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沈策州点了点头,敲打过凌华霜后,切入正题:“我需要你们凌家暗卫,帮我做事。” …… 余府藏身处,赵书晴还没有等到赵承弼的醒来,先得到萧慕止要离开的消息。 赵承弼自从上次话说完后,便再次陷入沉睡中。 不过好在,他的身体在恢复中。 萧慕止来找赵书晴,她正在与余德厚一行人正在商讨如何找寻赵家其余人,以及关于赵承弼所言一事。 他没有进去掺和,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天渐渐暗了下来,房门这才被打开。 赵书晴迎面对上萧慕止时,明显愣了一下,“王爷这是在找我?” 余夫人拉着余德厚等人快步离开,把地方让出来给萧慕止与赵书晴说话。 萧慕止点头,“来跟赵姑娘告别。” 赵书晴心中一紧,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道:“王爷这是要回北地吗?” 萧慕止神色凝重:“北地传来消息,牧将军抵抗不住北蒙,我不能再留在京城。” 他转头看向赵书晴:“往后你且要小心行事,我交给你的哨子可还在。” 赵书晴忙从袖子里拿出玉哨子来,层层叠叠用帕子包裹好:“王爷要收回去吗?” 萧慕止看着那被包裹严实的哨子,眼底涌出一抹笑意,眼睛都亮了几分:“送你了便是送你了,怎么会要回去呢。你留好,若是能去北地,这哨子便是信物。我府中上下仆人皆都认识这个哨子。” 赵书晴微微颔首,将玉哨子小心收起,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又带着些许怅然。 她抬眸望向萧慕止,认真说道:“王爷放心,我定会妥善保管。只是北地战事吃紧,王爷此去千万要保重,盼您旗开得胜。” 萧慕止凝视着赵书晴,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书晴,京城暗流涌动,沈策州必定不会放过赵家。你与赵承弼藏在此处,并非长久之计。若有任何难处,可设法联络我在京城的暗桩,他们会暗中相助。”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上面绘着一个隐秘的记号,递给赵书晴,“凭借这个记号,可找到他们。” 赵书晴接过锦帕,仔细端详后小心藏好,重重点头:“多谢王爷,我记下了。”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撩动着两人的衣袂。萧慕止看着赵书晴,似乎还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才低声道:“那我便先行一步,待北地战事平息,我再来寻你。” 赵书晴望着萧慕止,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强装镇定:“王爷一路顺风。” 萧慕止转身,大步离去。赵书晴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五味杂陈。 第133章 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 赵承弼这一次昏睡醒来已是两天后。 这次醒来的状态明显比前两次好很多,他被赵书晴扶着靠在床头上。 身上的伤口大多数好了,有些太深的伤口也在结疤愈合中。 他这算是熬过来了。 赵承弼沉默地吃着赵书晴给他喂的肉粥,视线一直落在屋内人的身上。 上次醒来的时候,他不顾场合把秘密说出来,是怕自己活不久,现在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在恢复阶段,也就不急于一时。 他也得摸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赵书晴给他喂好肉粥,轻柔地给他擦拭嘴巴。 “能否让我与妹妹单独谈谈?”赵承弼对着屋内的人问道。 屋内的人纷纷会意,默默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赵书晴重新坐到床边,轻声问道:“二哥?” “帮我倒杯温水。” 赵书晴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赵承弼。 赵承弼闭上眼,三万将士惨死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 “当初大哥临走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命不久矣,他告诉我,若是赵家有难,便去北地找司空先生,好像关乎新皇的秘密。我原打算与北蒙战事完结后,便去一趟司空先生之处……” 话到这里停顿了,赵承弼再次回忆起在战场上的种种,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痛。 三万将士并未死在蒙珂察手中,而是死在大祁人手中。 赵书晴听完,心中猛地一震,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赵书晴的舌尖泛起丝丝苦意:“大哥早已经料到有今日?那为何他不说?”她的脑海中也浮现出赵家流放路上被刺杀的惨状,亲人在她面前倒下去的无助感。 她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赵承弼缓缓睁开眼,眼中的痛苦尚未褪去。 他知道小妹与大哥的感情最为深厚,所以面对这样的结果,小妹对大哥的埋怨也是最深。 明知会发生,却没有提前告知。 其实在他面对三万将士死去的时候,他也曾埋怨过大哥,现在经过时间沉淀,他倒是想明白了:“也许,大哥也不知该怎么办?他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想着也许新皇会看在我们都不知情的份上,饶了我们赵家一条生路。” 可是大哥还是低估了新皇的狠辣。 赵承弼声音略显激动:“新皇的狠辣不及沈策州一半歹毒!是他提议让粮草搁置,妹妹你知不知道,没有粮草,军队里每天都有多少人是被活生生饿死的。我无计可施,只能拼死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没有想到军队还未穿过靖边寨,他们就被团团包围了。 赵承弼深吸一口气:“你千万不要被沈策州那小人给蒙蔽了,此人惯会装模作样,就连大哥都被他骗过。” 要是大哥知道沈策州是这样德行的人,当初沈策州求亲的时候,大哥也不会点头答应。 赵书晴平静道:“二哥你放心,我早已经跟沈策州和离,往后不会再理会他了。他日若是相见,便是仇人!” 赵承弼说了这么多话,略显疲惫,“你且说说看,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又为何与沈策州和离?父亲与母亲呢?” 赵书晴就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给赵承弼听。 等到赵承弼听到沈策州要娶凌华霜为平妻,他不由冷笑几声,又听到他所作所为,气得差点旧伤复发。 赵书晴连忙轻抚赵承弼的后背为他顺气,轻声说道:“二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别再为此伤神。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想着让你更了解沈策州的为人,这样就能更好地推测他接下来的行动,咱们也能早做打算。” 赵书晴又道:“至于爹娘那边,我们已经派出人手去查探,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倒是赵家暗线那边,发现有人动了手脚,我原以为是秦文心,看来并不是。” “二哥,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赵承弼干咳两声:“先找到爹娘与赵家其他亲人,哪怕是死,我也得知道死了多少人!他欠我们赵家多少条人命!” 这里的他指的是新皇。 另一边晋安侯府清芷苑中,蒋氏自从听到沈策州与凌华霜密谈后,她已经连续多日睡不安稳了。 每每闭上眼睛,她都能看到在她面前死去的亲人在质问她,为什么要帮助沈策州为虎作伥。 为什么要告诉沈策州关于赵家的暗线。 她甚至梦到赵父因为沈策州而死。 门口的侍卫来回走动,丫鬟压低声音在交谈,那嘀嘀咕咕的声音,明明听不见内容,落在她耳朵里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蒋氏脸色苍白,她并不是什么勇敢的女人,能与赵父结为夫妻是她修来的福分,她不能让沈策州这个小人害了赵家。 她不能! 她要杀了沈策州! 蒋氏内心波动许久,看到桌面上剪刀她伸手拿过紧紧拽在手中,这时候突然房门被推开,蒋氏吓了一跳,锋利的剪刀划伤了手指,掉落在地上。 她甚至来不及查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低着头去藏那剪刀,生怕被丫鬟看出什么端倪来。 丫鬟只是瞄了一眼,把手中的饭菜放在桌面上,叹息一声道:“赵夫人,您做女红的时候小心点,不要伤了自己。” 说着很自然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剪刀。 蒋氏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 “赵夫人?” 蒋氏回头道:“我想要去找沈策州。” 丫鬟无奈劝道:“赵夫人,您这两日是怎么了,天天吵着要见侯爷,侯爷每日那么忙,怎么会有空来找您。” “我亲自去找他!” 丫鬟语气有点不耐烦了:“您不要乱走动好不好,要是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会被责罚的。赵夫人请您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蒋氏被丫鬟顶撞红了眼眶,她瞪着她,一字一字强调:“我必须立刻见到沈策州!” 丫鬟被蒋氏这一副模样吓了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强硬说话:“好好好,等侯爷回来后,我自然会去提的,您快点过来把饭菜吃了。” 蒋氏被丫鬟这敷衍的态度激怒了,“我现在就要见沈策州!” 丫鬟也生气了,开始收拾饭菜:“既然赵夫人没有胃口,那奴婢今晚再来!” 就在丫鬟端起饭菜准备离开时,蒋氏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丫鬟的胳膊,力气大得让丫鬟有些吃惊。 “你听好了,我现在就要去见他,立刻,马上!”蒋氏的声音尖锐而决绝,眼眶中满是愤怒与不甘的泪水。 丫鬟脸色一变,试图挣脱蒋氏的手,却发现蒋氏死死拽着不放手。“赵夫人,您这是何苦呢?侯爷真的很忙,您这样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这赵夫人平日柔柔弱弱,怎么今日变了一个人一样。 蒋氏却置若罔闻,她猛地用力一甩,将丫鬟手中的饭菜打翻在地。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不管,今天我要是见不到沈策州,我就闹得整个侯府都不得安宁!”蒋氏歇斯底里地喊道。 这一闹,门口的侍卫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蒋氏看到侍卫,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说道:“你们带我去见沈策州,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侍卫们面露难色,沈策州早就告诉他们,赵夫人哪里都不能去。 “赵夫人,您稍安勿躁,等侯爷回府后,我们自然会告诉他。”侍卫们还是这一套说辞安抚着蒋氏。 蒋氏一听,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等他回府?你们别想敷衍我,我今天非见到他不可!”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往门外冲。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第134章 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沈策州迈着沉稳的步伐跨进房门。 他神色冷峻,目光在屋内一片狼藉的场景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蒋氏满是泪痕与愤怒的脸上:“岳母大人,您找我?” 沈策州依旧语气温和态度恭敬。 蒋氏看到沈策州,身体微微颤抖,压制着喷发而出的怒火,她哑着声音问道:“他们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沈策州微微蹙眉,可是看着蒋氏那着急的神情,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谈何容易。原本也想到这两日来找岳母,想让岳母想想看,可还有什么线索,让我能尽快找到他们。” 沈策州叹了一口气,眼底露出担忧:“如今这般天气,我着实担忧书晴在外能不能……” 蒋氏望着沈策州惺惺作态,她的愤怒居然慢慢地消散了。 沈策州哪怕因为旧时的受伤,想要杀她也是易如反掌,她这个破烂的身体,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那就拼了这条烂命也得找出沈策州的罪证! 蒋氏强压下内心的恨意,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沈策州,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是有本旧日记,是赵承煜的一本册子,里面记录了不少和一些故交的往来,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蒋氏缓缓说道,声音虽平稳,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这个不过是她编造的谎言,赵承煜哪里有什么故交册子,只不过想要稳住沈策州,好让他放她出这个清芷苑。 以方便她找寻证据以及逃跑。 沈策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旋即又恢复成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关切道:“岳母大人有心了,若真能找到线索,那可真是太好了。” 蒋氏颔首:“只是如今赵家被抄,全家流放,我也不知道那册子还在不在?” 沈策州听到这里有几分起疑。 要是新皇真的得到那本册子,不可能不说。 所以很有可能是蒋氏在说谎,为什么要说谎骗他?有什么目的? 沈策州心中怀疑,面上不显,“还请岳母认真想想。” 蒋氏心里别扭还是点了点头,手指不安在轻轻扭动着手帕:“我会认真想一想,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策州躬身问道:“岳母请说。” 蒋氏鼓起勇气道:“我不想要继续待在清芷苑中了,我想要出去透透气,我也不要这么多侍卫守着我,看着我就像看犯人一样。” 沈策州知道蒋氏是什么样的为人,她是后宅最普遍的妇人,安于室,哪怕足不出户,她也能耐得住寂寞。 为何要提出这样不符合她性格的要求呢? 沈策州心里不断猜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岳母,你也知道,如今外面都在找寻赵家,您要是被人发现恐怕有危险。” 蒋氏没有想到沈策州会否决自己,她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 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沈策州,最后说出来一句:“反正,我就是不想待在清芷苑中,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我就不告诉!” 这话简直就是漏洞百出,沈策州端详蒋氏几眼,渐渐一个想法浮出水面。 蒋氏一定听到什么风声,才会说出这样话来。是谁在蒋氏耳边嚼舌头?沈策州视线扫过伺候蒋氏的丫鬟们。 就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裙摆的轻微摩挲声。 只见凌华霜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近。 她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眼神却透着几分犀利,在踏入房间的瞬间,便将屋内情况尽收眼底。 “既然赵夫人想要出去透透气,你便让她出去走一走,多大的事情,何至于这般为难她呢?” 是凌华霜的声音,沈策州眉头皱了起来,她何时来的? 凌华霜光明正大走了进来,“你以为在府内藏着这么一个人,我会无知无觉?” 蒋氏瞥见凌华霜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凌华霜并未正眼看蒋氏一眼,“秦文心来赔礼道歉。人此刻就在正堂,你最好过去一趟。” 秦文心是为了沈老夫人中风一事来赔礼道歉的。 秦英彦做到这一步,沈策州也不是那种非得追根到底的人,两人各退一步,日后官场上也好相见。 沈策州看了蒋氏一眼,蒋氏躲在角落,一双眼睛倔强看着沈策州。 事已至此,沈策州也想要看看蒋氏会做到什么地步:“好吧,岳母如此要求,小婿也不再反对,不过只能在后院走动,才能确保岳母的安全。” 蒋氏胡乱点头。 凌华霜对着蒋氏笑了笑,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与沈策州一同离开了。 沈策州一走,蒋氏身体都软了下来,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扶着墙壁,微微喘息着。 丫鬟冷哼一声,高声问道:“赵夫人这午膳您还用吗?” 蒋氏抬起头来看向那傲慢的丫鬟,眼底皆是一片恨意。 …… 沈策州与凌华霜一路无话来到前院大堂内,沈策州刚要踏入堂内,他脚步一顿,因为大堂上站着不仅有秦文心还有他最为讨厌的江梦行。 江梦行在大堂上来回打量着,听到脚步声回头,一张好看的脸,笑得十分欠扁,“侯爷,本世子每次站在这里,就想起你成亲那日的风采,精彩的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沈策州因他这句话原本不好看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难看。 “你来做什么?”沈策州走了进来,凌华霜也跟在身后。 坐在一旁的秦文心起身福了福身,便坐了下来。 江梦行还在环视着大堂:“听说我未来的母妃,不小心把你家的母亲给气中风,我特地过来瞧瞧,你我同岁,我未来母妃身体康健,怎么你的母亲就如此病弱呢?” 无理取闹! “江世子若是无事,还请不要在此聒噪。”沈策州沉声道,“我与秦姑娘还有正事要谈。” 江梦行却仿若未闻,依旧笑嘻嘻地说:“怎么?侯爷不欢迎我?我可是带着诚意来探望的,不过看你这态度,莫不是心里有鬼?” 沈策州恼怒,看向秦文心:“这便是秦家的诚意?” 秦文心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江梦行先说出来:“什么秦家,再过不久她便是我明王府的妃子。我都得喊一声母亲。侯爷,你这是在跟未来王妃说话的态度。” 江梦行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翘起腿来:“我那父王每天都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结果……从侯爷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也不过如此。” 沈策州眯起眼来,沉声说道:“不管她是何等身份,做错了便是做错了,我母亲如此还躺在病榻上,怎么我要未来王妃一句赔礼道歉的话都如此难吗?” 江梦行笑道:“不难,怎么会难。只是……沈老夫人的中风我看有蹊跷,谁不知道你身边坐的那一位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从来得理不饶人。我这未来母妃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好脾气,谁气谁都不一定呢!” 原本打算看戏的凌华霜,没有想到江梦行会这般贬低自己,她一张脸冷了下来:“江梦行你给我注意言辞!” 就在这个时候,江梦行突然捂住心口,在地上打滚,“我要死了,被她气死了” 凌华霜看着地上打滚的江梦行,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这个胡搅蛮缠的样子,手指都在颤抖着:“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江梦行还倒在地上打滚,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他的仆人转身跑了,不用猜也知道跑去找何人。 秦文心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打滚的江梦行,心底涌出一丝异样。 第135章 开个玩笑而已 沈策州与凌华霜看着江梦行这一通操作皆气得不行。 奈何两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就在江梦行打滚一会儿后,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夫跑上前去,诊断:“不好了,世子气血攻心,恐怕有早衰之兆!” 沈策州一听,怒指大夫:“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假郎中,在我府上妖言惑众,来人拖出去!” 那大夫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乃是明王府府邸令牌,“我乃是明王府府医。”其实他是宫中御医,被赏赐给明王,如今委身在明王府当个小小的府医。 沈策州满心火气,可是看着令牌,所有质疑愤怒的话都卡在喉咙中。 就在这个时候,明王被仆人带来了,他冲进来就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躺在地上打滚,心里明明知道肯定就是这个混蛋小子,设计陷害别人。 可,明王却又不能不管,要是明王不配合,江梦行回去一定会跟他没完,上次被江梦行烧毁的寝房和假山都还没有修建好。 明王冷着一张脸,心中的愤怒不比沈策州与凌华霜少,对着沈策州就开吼:“你们对本王儿子做了什么!” 沈策州皱着眉头,对着新皇最为宠爱的明王,他也不敢乱说什么,只能咬牙忍了下来,“我也不知世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江梦行的仆人立马上前指着凌华霜说道:“就是她与我们世子对骂两句,导致我们世子被气到了。”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大夫,也顺势上前,面无表情,毫无感情说道:“世子气血攻心,有早衰之兆。” 明王一听,哪怕心里多少知道是假的,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愿意让他冒半点险,“什么!” 他目眦欲裂看着凌华霜,这婆娘虽然跟他有几分交情,可是对于儿子来说,肯定是儿子更重要了! 凌华霜忍着怒火,解释道:“我不过与世子说了两句,我怎么会知道,他会如此?” “你说了两句,他就这样了?你当我傻了还是蠢!”明王分明不信。 沈策州却看明白了江梦行这一番举动下的含义了,冷笑道:“世子不要继续演了,你无非想要说明秦文心与我母亲对话,并不会造成她中风。可是你别忘了,他们之间对话可有目击证人。” 江梦行没有反应,是他旁边为虎作伥的仆人再次站出来说道:“侯夫人刺激我们家世子,我们也亲眼所见了!” 沈策州怒斥:“放肆!这里是晋安侯府,岂容你小小仆人在此说话!” 仆人一听吓晕过去了。 大夫早已经习惯了,江梦行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他面无表情走上前去把脉,然后依旧面无表情道:“王爷,小篮子被侯爷气到晕厥了。” 明王:“……” 不仅仅明王无言,在场所有站着的人都无言了。 明王干咳一声对着沈策州道:“侯爷说吧,你们哪里得罪了本王这个宝贝儿子。”今日不说个清楚,想来他们这些人都别想好过。 沈策州只好把秦文心与沈老夫人的冲突再说一遍,他按了按眉头道:“本侯爷也知,这件事情并不能全怪秦小姐,但,偏偏是秦小姐这么一番对骂才激发起本侯爷母亲的中风,于情于理,总得赔礼道歉吧。” 明王指着凌华霜:“那我儿子为什么要污蔑她?”这事要是跟凌华霜没有关系,江梦行会直接污蔑沈策州而不是凌华霜。 沈策州只好把凌华霜在这里面的关系提了一下。 明王冷哼几声:“你家老太婆在凌府出的事情,还要本王未来王妃给你赔礼道歉!沈策州,你什么脸啊!” 沈策州被噎了一下。 “退一步来说,哪怕她真的把你母亲气中风了,也就是你母亲有病,有病就别让她出府,出府了生病还要赖上人,哪有这番道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明王竟如此护短。 凌华霜其实在明王问起事情经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明王一定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秦文心作为未来的明王妃,过来道歉,对于明王来说,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凌华霜颔首:“确实如此。明王说得有道理。” 沈策州不满,却碍于明王在场,什么话都没有说。 凌华霜:“要是这件事情真正计较起来,想来有诸多因素。也是我们考虑不周,让秦小姐受委屈了。” 江梦行听到这里也不装病了,直接坐在地板上,“既然知道让我未来母妃受委屈,就赔礼道歉吧。” 沈策州真想一怒之下走人,凌华霜也明白沈策州拉不下面子来,她也放不下自尊去向秦文心道歉,于是干脆说道:“人都来了,去长鹤院见见老夫人吧。” 江梦行不想去,一个中风的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 明王倒是想要去看看,平日眼高于顶的老太婆中风了,那模样一定很丑吧。 秦文心心里其实对沈老夫人有几分愧疚,也知道老人家中风了并不好受,要是换了平时她也会送来慰问品。 明王率先转身:“走吧。” 江梦行走了一半,直接不想去了:“我不去了,我到处逛逛,你们去吧。” 明王等人也不勉强江梦行,沈策州用眼神示意仆人看好江梦行,可不能让他在府中乱来。 等明王一行人朝着长鹤院走去,江梦行熟门熟路朝着清芷苑走去。 当初赵书晴嫁给沈策州的时候,他来闹过几回,都是直接闯入清芷苑,所以对路线自然清楚。 仆人眼看着江梦行要到清芷苑院门口,他们连忙阻拦着:“世子,世子,这边您不能去。” 江梦行要是听话的主,明王也不会这么头痛了,他不管不顾,甚至还踹伤了阻拦他的仆人护院,径直来到清芷苑院门。 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江梦行:“世子,这不是您能来的地方。” 江梦行略带奇怪看着门口的侍卫,“以前赵书晴在的时候,院门口都没有这么多侍卫把守,怎么人走了,反倒是派人保护起来了?还是说里面藏着沈策州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这样的猜想,江梦行很是开心。 他倒要看看沈策州在里面藏了谁。 于是江梦行与侍卫起了冲突,趁着这个机会,他的仆人用力踹开院门,随着院门倒下,江梦行看了过去,就看到站在寝房门口的蒋氏。 蒋氏披着披风,斜斜靠在门栏上,脸色有点苍白,双眸瞪大眼睛,还以为是沈策州突然派人来杀她,没想到会看到江梦行。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江梦行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以前还经常来找赵书晴玩,就是做事太过放荡了,让她不放心把赵书晴交给江梦行。 江梦行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蒋氏,他愣了一下,喊了一声:“蒋姨。” 蒋氏朝前走了两步:“你怎么在这里?”她想要开口把沈策州的事情告诉江梦行,奈何周边都是沈策州的人。 江梦行朝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是院中的侍卫,动了真格。 “世子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这时候沈策州也闻声赶了过来,他冷着一张脸:“江梦行,你别欺人太甚!这里是晋安侯府,不是你明王府!哪怕你是明王世子,今日之事,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江梦行看着不断赶来的侍卫,一层层堵在他面前,他知道靠着自己的力量救不出来蒋氏,举起手来:“开个玩笑而已,既然不让我进,我不进就是了。” 说着他退了出去。 院门再次被关上。 第136章 谁知道呢 江梦行走出晋安侯府大门,抬头看着那高悬的门匾,心中诸多念头翻滚,打定主意转身欲走。 这时,跟在他身边的仆人及时拉住他,提醒道:“殿下,秦小姐还没有离开晋安侯府。” 江梦行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停下脚步:“真是麻烦,去看那老太婆做什么!还嫌自己一身麻烦不够多。” 要不是赵书晴特意嘱咐,他才懒得理会秦文心的事情。 江梦行心里挂念着蒋氏,又走不开,毕竟他那不着调的老爹在晋安侯府,保不准什么时候色心大起,秦文心又得遭罪。 江梦行拉过自己的仆人,急切说道:“你立刻去找萧慕止,把蒋氏被关在晋安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仔细瞧瞧他是什么反应。” 仆人领命而去,可跑了一半,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折返回来:“殿下,萧王爷不是马上要离开京城了吗?他还会管这事?” 江梦行耸耸肩:“谁知道呢,碰碰运气呗。他当初和赵承煜有几分交情,就是不知道这点交情如今还顶不顶用。” 仆人又追问:“要是萧王爷不管,那可怎么办?” 江梦行一脚踢在仆人屁股上,没好气地说:“要是不行,老子自己想办法,你少废话,赶紧给我去!” 仆人被踢得一个踉跄,往前跑了两步,才一边摸着屁股,一边撒腿跑开。 江梦行心里清楚,自己这么一走,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所以他刻意放慢速度,挺直腰杆,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在向那些暗处的眼线宣告,即便他离开了京城,也依然对京城的局势了如指掌,不容任何人对他妹妹轻举妄动。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慕止的护卫立刻警觉起来,纷纷将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注视着来者。 只见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翻身下马,小跑着来到萧慕止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萧王爷,小的是明王世子的仆人,明王世子有急事要告知您。” “江梦行?”萧慕止眉头皱了起来,他与江梦行向来没有任何接触,为何要找他?萧慕止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听听,此人到底有何话传达。 “说!” 得了允许,仆人毕恭毕敬上前,将蒋氏在晋安侯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萧慕止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仔细观察仆人的神色,思索这消息是否真实,还是有人想要把他引诱进陷阱的借口。 “我已知晓,你且回去吧。”萧慕止最终没有给仆人一个明确回复。 仆人闻言犹豫了下,可是看着周围一圈肃穆威严的侍卫,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恭敬行礼离开。 仆人一走,和石走上前来:“王爷,恐怕此事另有蹊跷。江梦行与沈策州之间矛盾重重,说不定是想要借您之手对付沈策州。”和石不想自己主子再过多牵扯赵家的事情。之前萧慕止为了赵书晴,已经多方伸出援手,和石觉得自家主子为了旧友已经做得够多了。 萧慕止并没有回答和石的话,他脑海中浮现赵书晴那张温婉的脸庞。赵氏一家人向来感情深厚,要是赵书晴得知蒋氏出事,想来必定会担忧。萧慕止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来,他对和石道:“等到夜间,你们继续赶路,我去去就回。” 和石着急走上前一步:“主子!”和石刚要劝就被萧慕止抬手制止了。和石无奈叹口气,他实在搞不懂自家主子了,那赵书晴一家分明就是一堆麻烦,真要插手的话,主子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与此同时,赵书晴正与赵承弼说起余德厚等人的事情,商议确定赵家能用的势力、逃去北地的路线等。至于赵家的血仇一事,赵承弼决定到了北地之后再做定夺。 这时,余夫人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告诉赵书晴:“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时间赵书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随着余夫人急匆匆往前院走去,赵承弼紧随其后。 赵书晴冲进正堂内,看到坐在位置上的赵父,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小跑进来:“爹。” 正在喝茶的赵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赵书晴完好的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紧接着他看到赵承弼能够站起来,身上的伤好了七八分,眼眶瞬间湿润,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险些掉落。 “承弼……”赵父声音哽咽,百感交集。经历了家族的变故、生死逃亡,如今看到子女平安,积压在心中的担忧与疲惫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赵书晴快步走到父亲身边,语不成调:“爹。” 赵承弼走上前,单膝跪地:“爹,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赵父连忙扶起赵承弼,眼中满是心疼:“承弼,你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赵父平复一下心情,急切道:“近日我在赵家暗线中发现异样,有人借着你母亲来寻我踪迹。我暗中跟随,发现你母亲被沈策州囚禁在晋安侯府中。” 赵承弼低声说道:“爹,我三万赵家军覆灭与那沈策州也有一定的关系。” 赵父闻言,眼眸骤然瞪大,瞳孔剧烈震动:“你说什么!!”他以为沈策州只是在男女之事上亏待了赵书晴,实际上赵家人对沈策州此前的印象都不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赵承弼把事情经过跟赵父详细说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赵父的心上。 赵父的脸色愈发阴沉,双手紧紧握拳,额头上的血管也突突跳动,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这个沈策州,竟然如此狼子野心!”赵父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满是仇恨,“我们赵家待他不薄,他却恩将仇报,这等人渣!” 赵父看向赵书晴,满眼愧疚:“是爹的错,是爹识人不清,害了你。如今要尽快把你娘救出来。你娘性子软,容易被他哄骗、利用。要是往后她一旦得知真相,恐无法接受现实。” 赵承弼果断道:“我们趁其不备,今夜便行动,免得夜长梦多。”他转身对着余德厚道:“余老爷,恐怕此事还要仰仗你的帮忙。” 余德厚恭敬道:“二少爷无需客气,我余家皆是为了赵家所活。二少爷想要何人尽管开口。” 赵承弼又道:“挑选几名轻功了得之人,一切以救人为主,无需纠缠,人救了就走。” 余德厚领命下去安排。 夜幕降临,多日未下雪的京城再次飘起雪花,萧慕止在夜深人静之时,悄然离开。 另外一边的晋安侯府,蒋氏在江梦行被沈策州赶走后,原本就纷乱的心更加凌乱。她枯坐在椅子上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天色渐渐暗淡,冷风夹着雪花落在她的脸上。那冰润的触感惊醒蒋氏,也让蒋氏下定决心,要去查找沈策州的秘密。要快,不能让沈策州发现。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已经被沈策州与凌华霜看透了。 她叫来丫鬟把晚膳摆上来。蒋氏不像以往吃得少,这一次,她多吃了半碗饭,就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反常的举动,早已引起不少下人的注意。 沈策州听着下人们的汇报,眯起眼来:“想来她已经知道了。”蒋氏不能再留,免得赵书晴知道他的事情,日后不肯回来。可惜了,他还想着伺候岳母百岁呢。 沈策州起身,负手站在窗户前,说道:“按照她的意思来,她所做的一切无需阻止。” 第137章 赵将军你冷静一下,你夫人并非我所害 夜,如墨般浓稠,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为整座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也为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增添一抹神秘色彩。 萧慕止身着一袭黑衣,在雪地中疾行,身姿矫健如猎豹,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 与此同时,赵父带着余德厚挑选出的几名轻功高手,隐匿在侯府外围的暗影之中。 赵父转身,低声向身旁的高手们吩咐道:“一切以救我夫人为首要任务,不可恋战,救人便走,保全性命!” 而在晋安侯府内,夜深人静之时,蒋氏从床上悄然起身。蒋氏将桌上那把锋利的剪刀藏进衣袖。 若有万一,她定要与沈策州同归于尽。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走出清芷苑,朝着沈策州的书房走去。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雪花覆盖了长廊的一半,照明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摇摆,她所经之处安静得诡异。 蒋氏凭借着记忆来到了沈策州的书房,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里面一片漆黑。 蒋氏猫着腰走进来,她心跳如雷,即便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手心仍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做如此危险的事,她屏住呼吸,开始翻找沈策州书房内的书籍信件,一心想从中找出能证明沈策州阴谋诡计的证据。 刚开始翻找时,蒋氏手忙脚乱。 渐渐地,她稳住心神,渐渐变得有条不紊。 终于在一堆书籍中,翻出一封泛黄的信。 蒋氏走到窗户前,借着外面长廊的烛火看清信上的内容。 这封信笔锋凌厉,句句带着呵斥,是赵承煜的笔迹。 蒋氏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沈策州的书房内找到赵承煜写给他的信。 她屏住呼吸,继续读下去。 上面写着:沈策州,昔日沙场之上,敌军压境,战鼓轰鸣。 你身为将领,本应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可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 凌华霜之兄长凌景川,率部前来支援,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彼时,你本应与他合力突围,然而你却临阵退缩,致使凌景川所部孤立无援。 敌众我寡,凌景川虽拼死抵抗,终因兵力悬殊,身中数刀,含恨而亡。 如此恶行,你可知罪! 蒋氏没想到竟找到这封信,这人不仅陷害了赵家,还害死了凌华霜的大哥! “岳母这是找到了什么?” 沈策州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直到蒋氏拿出一封信读起来,他脸色骤变,顿觉大事不妙。 由于他谋划对付赵家的相关物件都不在这个书房,所以他原本自信地任由蒋氏翻找,也想看看她找不到证据时会是何种反应。 可他万万没想到,蒋氏竟翻出一封他尘封已久、早已遗忘的信。 这封信是赵承弼写给他的,当时他担惊受怕,正打算销毁,却突然有人来访,慌乱间他随手一夹,之后便不知信在何处。 正要找寻时,传来赵承煜已经死亡的消息。 紧接着凌华霜“战死”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一连串的消息让他彻底把这封信抛诸脑后。 蒋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信差点没有抓住,她急忙忙把信往怀里藏。 “策州你怎么还没有去休息?”蒋氏吞吞吐吐说道。 沈策州往前走了一步,外面的烛火只照亮他半张脸,他依旧像往常那般温和地笑,却莫名地透着阴冷:“岳母还没有睡,小婿怎么能睡得着。” 沈策州步步逼近:“岳母还没有告诉小婿,你找到了什么?” “无,并无什么!”蒋氏一步步往后退,下半身抵在墙壁上,上半身抵在窗户上,把窗户撞出一声巨响。 沈策州伸出手来:“岳母,别逼着我杀了你,快点把信拿出来!” “好,好,我给你!” 蒋氏把手放入衣袖中,“你,你且走近一些。” 沈策州不觉得这样柔弱的蒋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放心大胆地走上前一步,“岳母,小婿是真的想要照顾您到百年,有您在晋安侯府,书晴也会开心的。” 蒋氏心中冷笑,照顾她百年,他会有这般好心? 蒋氏发狠拿起剪刀,对准沈策州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沈策州当下反应过来,奈何两人靠得太近,沈策州还是被蒋氏刺伤。 蒋氏趁着这个机会,转身朝着门口冲了出去,她刚拉开房门,脚刚刚踏出去,沈策州一剑捅进蒋氏的肚子里。 沈策州眼底发狠,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出黑暗,“岳母大人,你为什么不好好听话,这让小婿很为难。” 此刻的沈策州就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蒋氏肚子上不断涌出鲜血,很快就把这一块的地面全部染红了。 白色的雪花飞扬落在血液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沈策州拿着滴血的长剑,踩着黏腻的血液,“岳母大人,把信交出来!” 蒋氏想要喊救命,可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她在地上努力爬行,想要尽可能远离这个恶魔。 沈策州最后冷笑一声,他猛地举起长剑:“既然岳母大人执迷不悟,那就休怪小婿不留情面了!” 就在他的剑即将落下之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窗外飞了进来,正是萧慕止。他手中长剑一挥,精准地挡住了沈策州的攻击。 萧慕止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蒋氏,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眉头紧蹙——他来晚一步! 他不与沈策州纠缠,抱起蒋氏就往外跑。 沈策州刚要喊人去追,突然间清芷苑那边也传来打斗声,侍卫跑了过来:“侯爷,有贼人入侵!” 沈策州冷声道:“我知道,还不快点抓人!!” 蒋氏在萧慕止的怀里,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努力地发出声音来:“信,信……”她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着那一封泛黄的信出来。 “交,交给……”蒋氏想要说出赵父的名字来,可是,流逝的生命让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她手从半空中垂落下来,手中的信也从掌心落下。 萧慕止急忙飞身抓住信纸…… 人刚落定,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悲壮的喊声“夫人!” 是赵父,他带着人在侯府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蒋氏,又被府中侍卫发现行踪,几人并不恋战直接逃出侯府。 赵父在离开的时候,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心底涌出一丝不祥之感,他朝着血腥味追了过去,就看到一名黑衣人抱着蒋氏。 然而蒋氏却已经没了生息。 赵父怒吼:“你是何人!为何要杀了我夫人!” 萧慕止想要解释,沈策州早已经带人追了出来。 萧慕止只能把蒋氏的尸体带走,“赵夫人并非我所杀,乃是沈策州下的手!” 奈何赵父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一名黑衣人要带他夫人走,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夫人。 赵父一颗心都在滴血。 赵父喊了一声:“逃!”然后自己前去追萧慕止。 萧慕止抱着蒋氏一路狂奔来到余府藏身处,刚把人放了下来。 赵父就追了上来,两人打了起来。 赵书晴与赵承弼等人听到声音从府内跑了出来。 萧慕止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说话,你来我往之际,萧慕止的面纱被赵父拉了下来。 赵书晴惊讶地看着萧慕止的面容。 “赵将军你冷静一下,你夫人并非我所害……”萧慕止声音戛然而止,他听到萧家低鸣声,那是萧家发生危险所发出来的声音。 萧慕止想到还在赶路的萧家军,看来有人对他们下手了。 萧慕止来不及解释,深深看了一眼赵书晴,转身离去! 第138章 你怀孕了?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落了在场众人满头。 赵书晴朝着赵父抱着尸体踉跄走了两步,心里被悲恸痛苦填满,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赵承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早已经满面。 “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赵父还沉浸在失去夫人的巨大悲痛中,双眼通红,满脸泪痕,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最终因为悲伤过度,吐血晕倒。 “爹!”赵书晴和赵承弼惊慌失措地呼喊,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赵承弼猛地从地上跳起,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接住父亲缓缓倒下的身躯。 赵书晴也迅速奔到近前,双手颤抖着探向父亲的鼻息,还好,尚有微弱气息,她抓起赵父的手,查看脉搏。 赵承弼紧张问道:“怎么样?” 赵书晴泪眼汪汪抬起头来,哽咽道:“悲伤过度,气血攻心,再加上本就身体虚弱,情况极为危急。哥,先把爹抬进屋内。我现在去抓药!“ 因为赵承弼伤势的原因,余德厚都会准备不少的药草,以防万一。 赵承弼抱起赵父,他一愣,没有想到以前觉得为伟岸高大的父亲,如今变得这么轻了,轻到他根本不需要费力就能抱起来了。 他压住心底的悲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余老爷,我母亲的尸体,劳烦您妥善安顿。等我安顿好父亲后,便来与诸位商量……”这里哽咽了下,颤抖着声音:“商量母亲的丧事。” 余德厚与余夫人点头应允,看着赵承弼那萧瑟的背影,心中也免不得伤痛。 赵家如今所剩下的人,并不多了,要是赵父再出事情,他怕这兄妹二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余德厚亲自抱着蒋氏的尸体走了进去,余夫人在整理遗容的时候,发现藏在蒋氏胸口信纸,奈何信纸一半被鲜血染红了,根本看不清内容。 只看到前面的:沈策州……中间一小段,你本应与他合力突围,然而你却临阵退缩……身中数刀,含恨而亡。 余夫人拿着染血的信纸,眉头紧锁,她深知这封信的重要性,尽管内容残缺不全,但仅从现有的文字来看,也足以证明沈策州的罪行。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放在一旁,准备等赵承弼安顿好父亲后,立刻交给他。 赵承弼将父亲安置在床上,守在床边,看着父亲苍白的面容,心中的仇恨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他不明白,萧慕止为何会出现,他母亲为何会在萧慕止身边。 蒋氏到底是沈策州所杀,还是萧慕止所为? 过了一会儿,赵书晴匆匆走进来,手中端着药汤:“哥,你把爹扶起来,我先把药灌进去,兰儿已经去请大夫了。” 赵书晴毕竟不是专业大夫,她担心自己诊断有误。然而父亲的情况极为危急,若等大夫赶来,恐怕撑不住。 赵承弼也不敢多耽误,扶着赵父靠在自己身上。 赵书晴几次喂药,药汁都从嘴角落了出来,她心中着急万分。 赵承弼当机立断,捏去赵父脸颊,硬生生把他的嘴张开,“药从他喉咙里倒!” 赵书晴用力点头。 等药都喂完后,赵书晴拿着药碗出去,迎面走来余夫人。 余夫人手中拿着一封染了血迹的信封,快速来到赵书晴面前,开口:“小姐,这信您看看。” 赵书晴疑惑接过信纸,看到里面的内容,她神情顿时凝重起来:“沈策州害死了谁?这笔迹是大哥的笔迹?” “你们在说什么?”这时候赵承弼刚好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赵书晴把信递给赵承弼,赵承弼看到信中内容,脸色确实不好:“这确实是大哥的笔迹,大哥与沈策州并未一同上过战场,这是怎么回事?” 沈策州害死何人,还被大哥知道,如此愤怒? “这血迹,我试试看能不能稍微祛除。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见过,用盐水浸泡,或者酸性液体轻轻擦拭,有可能祛除。”赵书晴反复打量着那封染红的信纸,这是蒋氏用性命换来的证据。她无论如何都得把信恢复出来。 赵承弼颔首:“好。”他深吸一口气:“那让我谈谈母亲的身后事吧。” 与此同时,在京城内,晋安侯府,沈策州被蒋氏刺伤,虽然取了蒋氏的性命,可那一封信和尸体都被黑衣人带走了。 是何人? 沈策州怀疑是江梦行。 他坐在床边,让大夫给自己包扎伤口,他自认为了解江梦行,这个人为了赵书晴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知道蒋氏在他府中关着,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这件蒋氏尸体一定被他带走了。 那一封信也一定被江梦行看到。 沈策州眼底的杀意正浓,凌家现在不同赵家,凌家有凌同和和几位叔辈,还要算上凌华霜。 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曾经害死凌景川……后果不堪设想! 沈策州伤口包扎好了之后,起身朝着外走去,来到书房,沉声唤道:“来人。” 一名暗卫出现在沈策州面前。 “给我盯紧江梦行的一举一动,他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派人去打听京城中有没有人在追查关于凌景川的事,尤其是与那封信相关的线索,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侍卫领命匆匆退下。 沈策州眉头紧皱,心中盘算着,若江梦行真的拿到了信,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把此事给闹大。 他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能让江梦行得逞。 可该如何做才能彻底将此事平息,让自己摆脱危机呢? 沈策州把主意打到了凌华霜身上。 他起身朝着霜婳阁大步走去,今晚上晋安侯府发生这般大的事情,凌华霜不可能不知道。 凌华霜确实是听到声音了,也知道事情经过,可是自己刚才府中大夫告诉她,腹中胎儿已经成熟了,按照她与沈策州“同房”的日子来算,现在测出怀孕是最好的时机。 凌华霜原本正在跟大夫商讨如何自然引出有孕一事,府中接二连三发生事情。 “这晋安侯府没有一日是消停的。” 凌华霜蹙眉,冷声说道。 大夫道:“孩子如今很健康,夫人可以放心了。” 凌华霜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便好,只要他安好,我做得这些都值得。”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夫人,侯爷朝着这边来了。” 凌华霜与大夫两人对视一眼。 “择日不如撞日,他既然过来,刚好你也在这里,便把此事与他说了吧。” 这样遮遮掩掩,小心翼翼,也着实让凌华霜难办。 沈策州快步进了霜婳阁,丫鬟在门口候着,见到沈策州行礼道:“侯爷请稍等。” 沈策州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凌华霜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策州吗?进来吧。” 沈策州迈步进了寝房,大夫脸上尽是喜悦之色,他朝着沈策州躬身贺喜:“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沈策州满脸不悦,侯府入了贼人有什么好贺喜的? “何喜之有?”沈策州问。 大夫忙笑道:“夫人有孕了!” 沈策州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问道:“你说什么?” 大夫好似也察觉沈策州不对,再次说道:“夫人有孕了。” 沈策州一张脸沉了下来,猛然转头看向凌华霜,凌华霜笑容在见到沈策州的表情时候,也渐渐消失了。 “策州?” 沈策州神色不明,“你怀孕了?” 第139章 否则……休怪他无情。 凌华霜看着沈策州那复杂的表情,脸上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不喜欢?” 沈策州视线落在凌华霜的肚子上,眼神晦暗。他并非不喜欢孩子,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孩子满怀渴望。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他如今这般年岁,周边不少人都已经育有一子或者多子,只有他迟迟没有任何孩子。他知道是自身的原因,可内心的渴望促使他在赵书晴给他治疗的时候,全力配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那日洞房,他没有半点印象,也不知自己到底行不行。所以这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仍是未知。 沈策州对上凌华霜不安与略带恼怒的视线时,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抱住凌华霜:“开心,自然是开心。我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下颚抵在凌华霜的头顶上,“接下来的时间,你可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再像以前那般任性了。” 凌华霜在沈策州的怀里点了点头。 夫妻俩心思各异。 沈策州抱着凌华霜,看似温情脉脉,可心底的怀疑却如野草般疯长。 他轻拍着凌华霜的背,脑海中却在疯狂盘算。若这孩子是自己的,那自然是侯府的一大喜事,能为如今风雨飘摇的局面添上几分祥和;可若不是……沈策州不敢深想,微微收紧了环抱凌华霜的手臂,这一动作让凌华霜微微吃痛,不禁轻呼出声。 “怎么了,弄疼你了?”沈策州连忙松开手,脸上堆满关切。 凌华霜揉着被勒疼的地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也许是这几日休息不好,身子骨有些娇弱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沈策州见她不提孩子,心底居然松了一口气:“我让你去寻赵父的行踪,可有消息?” 凌华霜坐直身体:“这才一日,凌家哪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找得到,你多等几日。” 沈策州也知道自己心急了,叹息一声:“今日有贼人潜入府邸,把蒋氏给杀害带走了。” 凌华霜惊了一下:“什么?” 沈策州又道:“我怀疑是江梦行所为,可又觉得没有理由与证据。也想要请你帮个忙,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江梦行。” 凌华霜觉得为难,心底也觉得可笑。明王她能说得上几句话,可是对江梦行,她并不熟悉。 沈策州继续下套:“我记得你大哥凌景川在世的时候与他有几分交情?” “是有那么几分交情。可是大哥的交情是大哥的,更何况大哥如今不在世了,江梦行也不是那种念旧的人。我与他搭话,恐怕他也不会理我。” 沈策州颔首,“时候不早了,我过来就是来看看你,顺便跟你提一下江梦行的事情,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明日我会把这个好消息跟娘说的。”凌华霜笑着说道。 沈策州脚步顿了一下,原本想要说不用了,后来想想,要是娘知道她有孙子,心情也会高兴一点,这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第二日清晨,沈策州早起穿上朝服,嘱咐管家道:“去把京城有名的大夫和稳婆都请到家中来。此事你要办得妥妥当当,事关侯府子嗣,不敢有丝毫懈怠!” 管家脸上一喜,连日来阴霾,今日终于有好事情。 “好,好,奴才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而在霜婳阁中,凌华霜在丫鬟伺候下,换上一身宽松且华贵的衣衫,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抚摸腹部,感受自己孩子的存在了,眼中满是母性的光辉。 “夫人,您今日可真美,这肚子里的小公子日后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一旁的丫鬟笑着奉承道。 凌华霜脸上也皆是喜悦,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嘴甜。”拿出一粒银子丢给她:“赏给你了。” 丫鬟高兴接过银粒磕头谢恩。 正欢喜着,外面传来通报,管家带来大夫和稳婆。 凌华霜看了过去,管家笑着说道:“夫人,往后这位大夫与稳婆他们便常住侯府,专门照顾您与孩子。您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直接找他们。” 凌华霜看着低着头行礼的稳婆与大夫,心里略感不安。她的孩子月份不对,若是被这两人查出什么问题,必定会引起沈策州怀疑。可要是自己拒绝的话,只怕更会引起他的怀疑。 凌华霜笑着说道:“管家,你先安排两位住下,我且去长鹤院看看老夫人,回来再诊断。” 不等管家说话,凌华霜先一步离开了。 凌华霜朝着长鹤院走去,来到沈老夫人的病床前。 听到脚步声,沈老夫人整个身体明显地僵硬几分,眼球往门口看去。 凌华霜走了进来,让房间内的所有仆人都退了出去,只留着张嬷嬷陪着沈老夫人。 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接过张嬷嬷手中的药汤,用力怼向沈老夫人的嘴:“今天来我是告诉你一件好消息,那就是,我怀孕了,是策州的孩子。” 原本安静的沈老夫人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别人不知道,她会不知道?她亲耳听见,这个女人勾搭野男人,还怀了野种。 现在还想要把野种套在她儿子头上。 不可能!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老夫人再次扭动身体,凌华霜发狠拽起沈老夫人的头发,一整碗药汤直接灌入她的嘴里。 张嬷嬷站在一旁,连制止都不敢,只能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您饶了老夫人吧,您饶了她。” 一碗药灌完后,凌华霜就把沈老夫人丢开:“今天我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接下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孙子,亲孙子!听明白了吗?” 沈老夫人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凌华霜。 凌华霜说完之后,便离开了长鹤院。 另外一边,皇宫内,沈策州下了朝就去御书房内,把蒋氏死亡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依旧把蒋氏的死推给了江梦行。 新皇皱眉:“死了?” 沈策州接着说道,“不过,她在死之前告诉微臣,曾经赵承煜有一本小册子,里面记录的都是他过往的旧故。” 新皇这才停下来,神情认真:“你的意思,要收那些被没收上来的物品?” 沈策州单膝跪下:“还请圣上恩准。” 新皇:“所有书籍收上来皆在翰林院,你带着令牌前去找寻吧。” 沈策州行礼退下,前往翰林院把赵家抄家所有的书籍都让人搬了出来,带着自己人守在那一堆书籍中一本一本翻找查看。 他确认好名单后,便坐着马车回到晋安侯府。 管家见到沈策州回来迎了上去,沈策州一路走回书房,坐在书桌前,他抬起头来:“密切盯着那些医官和稳婆,看他们有没有私下与外人接触,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还有,去查一查,这段时间凌华霜身边的人,有没有可疑的举动。” 管家愣了一下,并不是很明白,沈策州下这个命令的意思。 “侯爷,您是觉得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是……” “别多问。” 管家把所有的疑惑都咽了下去,恭敬地领命下去。 沈策州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这孩子一定要是自己的,否则……休怪他无情。 第140章 找到他 沈策州靠在太师椅上,头疾又开始犯了,只觉得剧痛一阵阵侵袭而来,哑着声音问随从:“药可还有?” 随从小心翼翼走上前,摇了摇头。 作为跟随沈策州十几年的心腹,对自家侯爷的事情了如指掌。犹豫片刻后,随从压低声音,提议道:“侯爷,依奴才看,您与其这般派人盯着侯夫人,倒不如再寻个大夫,仔细瞧瞧您的隐疾。也能确认侯夫人肚子里的小世子,是不是您的。” 沈策州闻言脸色一沉,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听到自己不行,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夫人肚子里怀得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愿是不愿,可他沈策州也没有替别人养孩子的癖好。 随从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好意。 沈策州对他还是有几分宽容。 随从见他没有彻底动怒,咬了咬牙把心中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侯爷,虽然之前那……夫人为您医治过,也不知成效如何?还是得让大夫确认确认,您觉得呢?” 沈策州睁开眼睛,眼神锐利看向随从。 随从忙低下头来,手心里直冒冷汗。 头疾犯的沈策州脾气阴晴不定。 沈策州沉默片刻:“确实如此。之前与书晴一起为我医治的老大夫是哪位你可记得?” 随从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不太确定地回道:“好像是一名游医……” 沈策州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头,“找到他!” 另外一边,凌华霜从长鹤院走了出来,丫鬟走上前去,对着凌华霜道:“夫人,事情已经办理妥当了。” 凌华霜故意避开不让大夫与稳婆,没有让他们第一时间替她检查身体,就是为了能够掌控他们,确保他们不会说漏嘴。 凌华霜闻言笑了笑,回到霜婳阁,踏入偏房,大夫与稳婆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伤痕,可脖子以下都是伤口。 凌华霜盈盈步入进来,仆人拉过一张椅子,凌华霜翩然坐下。 稳婆跪在地上磕着头:“侯府娘娘,小的们这是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待小的们。” 凌华霜扬起一抹笑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你们是侯爷送来的人,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但是呢,我这个人喜欢听话的人。” 稳婆跪着上前:“侯府娘娘,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们能够伺候您是我们的福分,我们自然听话。” 凌华霜:“我要你们完全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可明白?” 稳婆与大夫都是伺候过不少大宅子的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凌华霜的意思。恐怕这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要不然这夫人也不会对他们先兵后礼。 凌华霜微微俯身,“听明白了吗?” 稳婆陪着笑脸:“明白,明白。” 凌华霜把手伸了出去,稳婆推了推一旁的大夫,大夫忙跪着上前给凌华霜把脉,这一把脉,再算了一下时间,一张老脸直接呆住了,一颗心都快蹦跶出来。这,这跟侯爷给他的时间对不上啊。 稳婆见大夫愣住了,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去摸凌华霜的肚子,她手法熟练,凌华霜并不觉得有任何难受。稳婆越摸手越发冰冷,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着凌华霜。这,这月份这么大……沈策州的成亲之日很是盛大,稳婆那时候还在人群中观看,自然记得这成亲的日子。这孩子根本就对不上日子。 稳婆和大夫两人都收回手来,凌华霜懒洋洋靠着,轻声问:“孩子如何了?” 稳婆经验老道,笑道:“夫人身体很健康,孩子一切都很好。” 大夫点头。 凌华霜又问:“孩子现在多大了?” 这个问题一出来,两个人明显呼吸停顿了下。 凌华霜也不生气,再次问道:“孩子现在多大了?” 稳婆咽了咽口水:“一,一月。” 大夫附和点头。 凌华霜满意了:“知道怎么跟侯爷说了吧。” “知,知道。” 晋安侯府的暗流涌动,躲在暗处的赵书晴并不知道。 蒋氏的丧礼不能大办,赵书晴与赵承弼轮流交换跪了一夜后,次日便选址下葬了。 赵父跪在墓前,摸着墓碑:“夫人,如今形势如此,还请你委屈一下,等我赵家回归,我定将你风风光光,堂堂正正进入赵家祖坟。” 赵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哽咽,神情悲痛,残破的身体中传来阵阵的疼痛。赵父并没有说出来。 在蒋氏葬礼过后,赵书晴拿着恢复一半的信去找赵承弼。有些字染血太过严重了,并不能完全修复,但是,基本上的信息都已经清晰了。 赵承弼看完信后,一声鄙夷的冷笑溢出来:“原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直到今日我算是真正了解沈策州的为人!” 赵书晴摩挲上面的字迹,这是大哥的字迹,大哥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很气愤。她不想谈沈策州的为人,这个人早已经烂透,何须气恼。 “二哥如今我们该何去何从,你有何想法?”赵书晴问。 赵承弼说道:“我记得凌华霜还在京中,若是这一封信给她,她会不会……” 赵书晴打断了赵承弼说道:“凌华霜此人我与她有过接触,这信交到她手中,很可能会成为一张废纸。” 赵书晴把凌华霜的事情跟赵承弼说了一遍。 赵承弼大惊:“你怀疑她腹中孩子是南獠三皇子的孩子?” 赵书晴颔首:“是,她自己亲口与我承认。” “你为何不与沈策州说。” 赵书晴微微皱眉,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忧虑:“我若是与他讲这件事情。一来因为此事风险极大。先不说沈策州信不信,他和凌华霜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况且这一切仅仅是我个人的说法,没有任何实打实的证据。二来,哪怕他信了,凌华霜又怎会轻易让沈策州查看她的身体,这事难办得很。” 在门口听了许久的赵父推门而入,“书晴说得对。更何况沈策州与凌华霜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与他们商讨,无疑是与虎谋皮。” 赵父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沉重却坚定的步伐走进屋内。 “爹。”赵书晴讶异父亲何时站在门口。 “爹!”赵承弼却早已经知晓。 赵父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赵承弼手中的信上,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又带着一丝悲戚。 他缓缓伸手拿过赵承弼手上的信,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眼底泛起泪光。 赵承煜是他最为骄傲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当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沉浸在悲伤中。 赵书晴看出他的情绪,忧心看着他:“爹。” 赵父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背脊,迅速调整心情,沉声说道:“此事,为父这两天也想了许多。既然有这信,要给不能给凌华霜,只能给凌同和,我与那人多次合作。他忠心耿耿,若是知道沈策州害死他长子,想来哪怕让自己女儿丧夫,也会要了沈策州的性命!” “再者关于你们母亲报仇一事。我不知为何萧慕止会出现在沈府,你们母亲死在萧慕止怀里,无论如何,他都要给个说法!若真是他所为,我定当取他性命!若非他所为,我要他给出证据来。” 赵书晴张口想要替萧慕止解释,赵父举手制止:“我知道你与他多次接触,你信他,可我不信!他与新皇矛盾众人皆知,沈策州近日又得新皇恩宠,难保他不是故意杀了你母亲,增加我们与沈策州的仇恨!” 此话有理,赵书晴最后轻声说道:“女儿还是愿意相信萧王爷的为人,我想能成为大哥的友人,就不应该是坏人。我也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赵承弼看了一眼赵书晴,赵书晴这一番话好像很合理,可,细细听来,也算是给萧慕止说话了。 自家妹妹什么性子,赵承弼还是清楚的,她连沈策州都没有这样护着。 第141章 公之于众 赵承弼看了一眼赵书晴,赵书晴这一番话好像很合理,可,细细听来,也算是给萧慕止说话了。自家妹妹什么性子,赵承弼还是清楚的,她连沈策州都没有这样护着。 他微微启唇,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他对萧慕止不是很了解,为何要帮他点醒自家妹子,再者,自家母亲的生死,是不是他所为还是未知数呢。 赵父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反驳赵书晴的话,接着道:“依我之见,这信要派人秘密送到凌同和手中,凌景川乃是他嫡长子,谁家死了大儿子,心中总会耿耿于怀。得知仇人,必定不会放过!” 赵父说到这里眼底迸发出仇恨的光芒来,他与凌同和最后能聊得来,就因为同病相怜,才会惺惺相惜。 “这毕竟是凌家与沈家的恩怨。若是能让凌家与我等一起对付沈家,那自然是好。要是凌同和不愿,我们不能强求。至于凌华霜反贼一事,找到十足证据后,不用递交给圣上,直接公之于众!” 赵父下了决定,赵书晴与赵承弼双双应下。 能下这样的决定就说明了,他们赵家不管如何是走在新皇的对立面。 这条路前方恐怕会困难重重,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可那又如何?!他赵家到如今还有多少人存活? 要是不反击,这世上恐怕再也无赵家。 “我们即刻前往北地,找到承煜的司徒好友。我倒是想要看看,新皇为何对我等如此赶尽杀绝!我赵家的儿郎哪里对不起他了!” 一家之主的赵父既然已经下了决定,自然不会有人忤逆。 赵书晴与赵承弼连连称是。 赵书晴走了出去,赵父把赵承弼唤住:“承弼你与我一起前去拜谢余老爷。” “是。” 赵书晴前去收拾细软。 他们决定今天夜里就起程。 如今朝中有不少人在找寻他们的踪迹,多留一日,也是隐患。 就在赵书晴等人准备启程之时,明王世子江梦行,在自己房间内来回踱步。 听到自己仆人的脚步声,他忙起身过去,都不等仆人进屋,直接探出头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问到了什么?” 仆人被突然冒出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清自家主子这才说道:“殿下,您吓到奴才了!” 江梦行不耐烦:“谁管你吓不吓着,快点说。” 仆人正色说道:“听闻前几天夜里,晋安侯府确实出事了。好像死人了。不过,并没有说是谁。奴才打探了下,晋安侯府那老太婆还活着。”这老太婆是沈老夫人,江梦行逼着王府的所有下人都唤她老太婆。 江梦行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前几天,就是我派你去找萧慕止那天?” 仆人点头。 江梦行还在思索,这事情到底如何了,死的人又是谁时,就听到门房的下人来秘密通报。 “殿下,殿下王爷出府了。” 江梦行暗骂一声,“他又出去!不行,我得去跟着他免得他又偷摸摸去找秦文心。” 江梦行无比烦躁,抓了抓头发,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明王府这边江梦行因为明王不得安生,晋安侯府沈策州那边却得到了好消息。 他派人在翰林院找了几日的书籍,终于找到了相关线索。 没有蒋氏所说的什么旧故手册,却有一首关于踏春的诗词,里面提到一个人名,司徒。 这个司徒是何人? 看着古诗两人关系好像匪浅。 这一首诗是用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的,夹在了书籍封边细缝中,也难怪新皇的人没有找到。 要不是那本书籍,无意间散落,还真的无法找到。 沈策州夹着这一张小小的纸条,来回反复查看,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一个时辰后,沈策州用力锤了一下发疼发胀的脑袋,让随从备马,他要带着纸条进宫。 依照新皇对赵承煜的仇恨,得到这一张纸条,想来会把这首诗查得仔仔细细。 沈策州一路狂奔至皇宫,凭借新皇赐予的令牌顺利入宫,而后朝着御书房快步走去。 御书房门口,安公公刚好放好茶水退出门外,看到沈策州笑道:“侯爷,您今儿这么这般晚还进宫见圣上?可是查到什么事情了?” 沈策州笑着与安公公行礼:“劳烦安公公通报一声。” 安公公看着这位新贵,自然不会为难他。 安公公拂尘一挥,“侯爷等着。” 安公公进去不消片刻就出来了:“圣上有请。” 沈策州踏入御书房内,对着新皇恭敬行礼,拿出纸条呈现上去:“微臣不负众望,在翰林院翻找几日后,终于有所收获。” 新皇拿着纸条低头看去,等他的视线落在诗句中的司徒二字时,他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做得不错。你带着这纸条来,是想要说明什么?” 沈策州站直身体,缓缓说道:“京城都知道赵承煜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对人冷漠疏离。能被他如此写进诗句中且如此珍而重之地保存。说明这司徒与他是旧友,而且交情十分深厚。如今赵家藏无可藏,微臣猜想,会不会躲在这位司徒家中。” 新皇觉得有几分道理:“这司徒朕认识。你可知这司徒现在所在何处?” 沈策州微微躬身道:“微臣还未查到。” 新皇:“北地。萧慕止封地旁。” 沈策州直皱眉,怎么都在北地?赵家流放于北地,赵承弼出事也在北地,新皇对北地怎会有这般深的执念? 沈策州心中所想不敢说出来,只能斟酌用词道:“那微臣前去北地,查询这个叫司徒之人,若是得知赵家踪迹……”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新皇并没有说话,这次沉默许久,沈策州的脚都有点微微发麻,新皇这才下定决心道:“你前去北地,要是遇到司徒,可用刑,不可伤及性命!遇到赵家之人,杀无赦!” 沈策州得到新皇这样的回答,心里就更加疑惑。这司徒到底是何人? 第142章 你有孕让太医瞧瞧 沈策州压下心中的疑惑,单膝跪下领命道:“是。” 新皇走到沈策州的面前,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浅笑,道:“策州,你应该知道,朕对你期望非常大。日后你定会成为朕的左膀右臂。不瞒你说,朕登基至今已经两年有余,朝中处处受到桎梏。也只有你,才能帮助朕。朕承诺此事你若是办成了,有朕在的一天,便不会让你沈策州受到半点委屈。” 这是极大的承诺,沈策州欣喜若狂,单膝跪下:“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新皇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信你。” 君臣二人再继续说了几句贴己的话后,新皇接着名义给他不少赏赐。 沈策州先一步出宫离开,随后安公公便会带着赏赐物品与圣旨一同前往晋安侯府,让京城中有心人看看,沈策州是他新皇看中的人。 如此殊荣,自然让沈策州欣喜不已。 新皇看着沈策州缓缓退出御书房后,他原本带着笑容的龙颜骤然阴云密布。 他如同发狂的雄狮,目光阴鸷,面容狰狞可怕,抓起一旁的砚台狠狠砸了下去。 随之,他就没有停歇过,砸了不少御书房内的东西。 安公公连忙把在御书房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赶了出来,自己小心地关上门。 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动静,安公公摇头叹息一声,用无声的眼神警告在门口守着的太监与宫女们,今日的事情定要烂在肚子里。 这样砸了整整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新皇猛地拉开门:“收拾干净,摆架慈宁宫!” 这又是去太后那边发泄了。 安公公暗暗叹了一口气,明知道去太后那边,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新皇每次有气都往太后那边跑。 另外一边,沈策州从皇宫出来,坐在回晋安侯府的马车。 他抵在马车厢壁上,头痛欲裂,脑中不断地思索着,新皇对那司徒的态度太过奇怪了。 奇怪得让他不得不重视。 赵承煜的诗句中并未提及司徒到底是男是女。 迎着一路的寒风,压制着阵阵的头痛,他回到了晋安侯府。 踏入晋安侯府后,管家上前来,一脸喜色:“侯爷,稳婆与大夫已经替夫人查看好身子了。奴才让他们在书房外等您呢。” 沈策州:“嗯,我知道了。” 走到书房门前果然看到稳婆与大夫二人。 稳婆在看到沈策州时候,整理一下衣服,把自己伤口遮挡得严严实实,笑着走上前去行礼:“侯爷,小的不负重托,检查好侯府娘娘与世子的情况。侯府娘娘练过武,身体很是康健,腹中宝宝也很好。” 沈策州颔首,视线落在大夫面前。 老大夫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缓缓说道:“稳婆说得没错,母子平安。” 沈策州露出一抹微笑:“那就好。”沈策州往书房里面走去,问道:“这孩子有多大?” 稳婆心里一个“咯噔”,晋安侯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一般府邸的老爷不会问自己的妻子腹中孩子多大。 看来这侯爷也是有所怀疑的。 稳婆笑道:“刚坐胎,还小得很。” 沈策州用锐利的眼神审视着稳婆。 稳婆咽了咽口水,在这样压迫的视线下,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太过慌张。 沈策州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又把视线落在大夫身上。 大夫也忙道:“是,是这样。” 沈策州沉默了,他冰冷如利刃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极大的压力笼罩在大夫与稳婆身上,让稳婆与大夫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不知过了多久,沈策州的声音才响了起来,那般的压迫感也消失不见,他挥挥手:“你们下去吧,往后就住在霜婳阁,听候侯夫人的差遣,一切以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为主,可知?” 稳婆与大夫连忙应声:“知,知。”两人退了下去。 两人刚刚退了下去,皇宫那边就派人来了,还派来宫中御医。 凌华霜跪在地上听着圣旨把沈策州里里外外夸奖了一番,凌华霜心底冷笑,一个踩着女人上位的男人有什么好夸耀的。 凌华霜正在思索着,就听到沈策州说道:“太医来得正好,我夫人有了身孕,你这边帮忙看一看。” 御医连忙道喜,凌华霜脸色还是免不了凝固一下。 她故作镇定笑道:“还是先看看娘吧,我心里也放心不下娘亲的情况。我早些时候刚被大夫和稳婆检查过。” 沈策州走到凌华霜的身边,握住凌华霜的手:“好,太医麻烦您先去医治我娘,她近日的情况可有比以往好了许多。至于我夫人,稍后也要麻烦您了。” 御医自然不会拒绝。 几人与御医一同前往长鹤院,沈策州一只手紧紧握住凌华霜的手,两人的手虽然被长袖所遮挡,可依旧很是别扭。 御医笑了笑:“侯爷与侯夫人的感情可真是深厚。” 沈策州笑得很是开心:“自然。我盼了世子多少年,华霜一进门就为我开枝散叶,怎么叫我不开怀。” 凌华霜闻言心里凉了一半。 他这是何意? 凌华霜几次偷着想要挣脱沈策州的手,都没有挣脱开来。 几人到了长鹤院,沈老夫人躺在榻上,她这次的情况明显看上去比以往好了许多。 凌华霜心思都在如何逃脱上,注意力并未放在沈老夫人身上。 御医给沈老夫人把脉,诊断时,凌华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疯狂地跳动。 她知道御医不可能会为她掩盖…… 就在此时,凌华霜的丫鬟急忙忙跑了过来:“夫人侯爷不好了,霜婳阁走水了!” 沈策州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来,他狐疑的眼神落在来通报的丫鬟身上,这个丫鬟他没有仔细查看过,如今看来面生得很。 他对凌府的仆人多少也有点印象,这位确实没有怎么见过。 凌华霜侧身挡住了沈策州的视线,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来:“侯爷我去看看。” “我随着你一同前去。”沈策州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凌华霜一时半会找不到借口反驳。 “那娘这边……” 沈策州打断:“有御医在这。”他说话时候不断地在观察着凌华霜的神情,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第143章 你怎么来了 沈策州闻言,眼眸微微眯起。 他目光如寒芒,直直落在通报丫鬟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轻皱,脑海中回想着凌府仆人的脸。 他年幼时,有一半时间在凌府度过,对凌府的仆人都有几分印象。 可,眼前这丫鬟,他无论怎么回想,都毫无印象,这让他心中疑惑更浓。 凌华霜侧身挡住了沈策州的视线,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来:“侯爷,我去看看。” “我随着你一同前去。”沈策州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凌华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借口反驳。 “那娘这边……” 沈策州打断:“有御医在这。”他说话时不断地在观察着凌华霜的神情,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凌华霜道:“也好,那就麻烦太医了。” 御医正色道:“侯爷与夫人尽管前去,老夫人这边有我在。” 沈策州抱拳:“有劳。”他与凌华霜一同往霜婳阁疾步而去。 凌华霜走的时候还在想如何把沈策州引走……好在有人替她处理这件事情。 沈策州的随从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着急的神色,“侯爷。”他来到沈策州身边,低声道:“找到蒋氏尸体。” 沈策州脚步一顿,对着凌华霜道:“华霜,我且去看看。稍后再去霜婳阁。” 凌华霜闻言,心底如释重负,轻声说道:“好。你快去。正事要紧。” 说话间,她还不经意地抬手轻轻捋了捋鬓边的发丝,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与庆幸。 凌华霜送走了沈策州后,快步来到霜婳阁,看着被烧毁的柴房,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丫鬟道:“还好是你机灵。” 丫鬟还没有回答,凌华霜的手被人抓住,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就落在一个人的怀抱中。 凌华霜瞬间认出他来,转身主动拥住他的腰:“这火是你放的?” 白景铄松开她的手,拉着她往寝房走去,“你那丫鬟急匆匆地跑回来,说你遇到困难了。我就直接把你院落的柴房给烧了。” 两人一进房间内,又再次黏在一起,“还好你烧得及时,要不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沈策州对我已经起了怀疑。我不知哪里出了错误。” 凌华霜怎么也不会想到,沈策州在那方面有问题。 白景铄轻轻推开她,正色说道:“我的人发现了赵书晴他们的踪迹,很有可能往北地去了。我再想,她终究知道你我的事情,留着只会是一个祸害。我前来是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并不在京城,你万事小心。” 凌华霜不想白景铄走,她用力揉着他:“赵书晴如今自身难保,她哪里还有心思管你我的事情。再者,她一个逃犯,说出来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你别走。” 白景铄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很独立,又有想法的凌华霜居然会说出这样话来。 “华霜,你这是?” 凌华霜仿佛心底找不到落处,整个人在虚空中飘着,宛如一只无处安家的浮萍。 “我也不知,可能怀孕后,我心里总是没了底气。” 凌华霜也觉得这话不应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她向来奉行的是宁杀错不放过! 而且白景铄在不在京城,对她来讲并不应该如此重要。 可偏偏她说了,还如此依依不舍。 白景铄安抚性抚摸着凌华霜的头发:“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放心我离开后,也会安排好你周围的一切,晋安侯府中有不少我的人,他们都会帮你。你且安心保护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凌华霜这才点头,压住自己依赖的情绪。 两人又说了点话,白景铄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沈策州与凌华霜分开后,跟着暗卫来到蒋氏的尸体掩埋处。 这是一个简单的坟包,坟包前立着一块简陋的木质墓碑,上面只写着:吾妻蒋氏。 沈策州冷冷看着那简陋的坟包,起风了,寒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轻启薄唇:“挖!” 冰冷的语调,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回荡。 一旁的暗卫开始动手挖了起来。 很快就看到埋在地底下的棺木,沈策州开棺看到里面开始被虫蚁啃食腐烂的尸体,确认是蒋氏后。 他目光如炬在周围扫视起来:“他们没有时间给蒋氏办葬礼,也不会把蒋氏埋得太远,所以,以这里为中心展开搜查!” 暗卫领命散开。 沈策州蹲下来,对着那在尸体上来钻来钻去的蛆虫没有感到半点恶心。 “岳母大人一定会保佑我尽快找到书晴,对不对?你放心,我如此在意书晴,一定会对她好的。” 蒋氏尸体上传来蛆虫穿梭的声音,细碎黏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怕。 很快暗卫找到之前赵书晴的藏身处。 沈策州缓步走了进去,这是几间木质的房间,“怎么住得这般简陋呢?跟着我不好吗?至少我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沈策州喃喃自语,仿佛赵书晴就在身边。 沈策州在这几间里仔细翻找,试图从这几间房间的每一处角落,寻找到任何可能对追查赵书晴等人有用的线索。 最好能够抓到一两个漏网之鱼。 然而,这一切正在逃命的赵书晴等人并不知道。 赵父做出前往北地寻找司徒的决定后,便与赵书晴、赵承弼三人乔装改扮,踏上行程。他们与余德厚等人商定分头行动,约定在北地会合。 这一路上,赵父看到满大街都是他们赵家的通缉令,他们带着余德厚给他们准备的文牒出了一道道城门。 三人从来不敢在一处地方待上两天。 好在赵书晴几人都并非故意惹事的人,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赵书晴一路逃亡,尽量往偏僻的山路走,一直养尊处优的她,在这段逃亡的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她都咬牙撑了下去。 只是,最让赵书晴撑不下去的是赵父身体。 一次夜晚翻山,天寒地冻,赵父年迈的身体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赵书晴紧跟在赵父身后,她原本视线一直落在赵父的脚后跟上,那一步步有力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向前迈着。 突然,赵父停下了,赵书晴抬起头来,眼眸微微瞪大,赵父的身体毫无征兆往前倒去。 赵书晴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眼底满是惊恐,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却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崩塌了。 第144章 突逢遇险 赵承弼快速背起赵父,稳住心神,转头对着赵书晴道:“妹妹莫要惊慌,为兄在此。父亲劳顿至此,我等寻个地方稍作休憩。” 赵承弼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上前,屈膝下蹲,双手稳稳地穿过赵父的腋下,用力一挺,将父亲背在了背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有些慌乱的心神,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赵书晴,脸上挤出一丝安抚的笑容,柔声道:“妹妹莫要惊慌,为兄在此。父亲劳顿至此,我等寻个地方稍作休憩。”他的声音虽因紧张和用力微微发颤,但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赵书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这段时间的疲劳与精神的高度紧绷,让她的心理有点承受不住。 赵父就像赵书晴与赵承弼心中那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地支撑着两人快要崩塌的天地。 要是赵父倒下,兄妹二人恐怕重拾信心也需花费一段时间。 “妹妹?”赵承弼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到赵书晴依旧站在原地,他忍不住又唤了两句。 赵书晴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着赵承弼点了点头,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迈动那僵硬的脚:“如此,寻个地方休息一下,我检查一下父亲的身体,这两日我也有所察觉,奈何父亲怎么也不愿意让我察看。我应当更加坚持才是。” 赵承弼听出来赵书晴开始陷入自我愧疚中。 不断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他其实也是这样。 重伤中毒过后,他的武功大减,身体其实也没有以前那么康健了。 这两日的奔波,于他而言亦是极为吃力。 他看出来赵父的有心无力,可也无可奈何。 两兄妹沉默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一处村落,赵书晴上前敲响一户农家的门。 很快漆黑的房间内点燃油灯:“谁?” 赵书晴扬声道:“大娘您好,我等路过此地,我父亲身体不适,可否麻烦您容我等借宿一晚。” 里面的人听到是一名姑娘的声音,心里防备卸下不少。 “等着,我来开门。” 很快大娘起身开门,拉开一条门缝,打量着赵书晴等人。 赵书晴瞧了兰儿一眼,兰儿拿出十来枚铜板递了过去:“给大娘,就借宿一晚。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去镇上找大夫。” 大娘见兰儿手中铜板,当即眉开眼笑,旋即拉开房门:“你们来得正好,昨日我这屋子还真没有房间给你们,今日我儿媳妇和我儿子去了一趟他们岳母家。不过,就一间,可以吗?” 赵书晴忙道:“可以,可以。” 大娘的丈夫这时候也爬了起来,摸着肚子走了出来,身上披着大棉袄,再看大娘身上的棉袄早已经陈旧发黄,丈夫却是崭新的。 丈夫身高马大,视线在赵书晴等人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大娘笑道:“别介意,我相公是个粗人,平日也不爱说话。” 赵书晴道:“无碍,大娘,稍后可否借厨房一用?我们要烧点热水。” 大娘点头应允了。 毕竟兰儿又一次给了铜板。 赵承弼把赵父放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木板床上,赵书晴走过去给赵父把脉。 大娘抱来两床棉被时候看到这里,惊奇不已:“没想到小娘子还是一名大夫。您要是稍后有空,可否为我瞧一瞧。我这肚子就给我家男人生了一个崽,之后就没了消息。要是您能给看看,这房费我就免了。” 赵书晴瞧了一眼大娘,其实想要提醒大娘年纪太大,要是怀孕的话,对大娘身体有危害。 大娘苦笑了下:“为此啊,我家男人没少给我脸色看。” 赵书晴颔首:“如此,烦请大娘稍候片刻。” 大娘放下棉被后,主动跑去厨房给赵书晴他们烧热水,还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粥。 赵书晴等人向大娘致谢。 赵书晴把脉后,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赵父的身体确实残破不堪。 他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微微泛紫,呼吸微弱且急促。 她手指轻轻搭在赵父的脉搏上,脉象紊乱,时弱时快,弱的时候好似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赵书晴心中一阵揪痛,父亲这身体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她思索片刻后,从包裹中翻出纸笔来,写下药方,等待明天上镇上去采买。 随后,赵书晴吩咐赵承弼为父亲喂那碗鸡蛋粥,自己则转身为大娘把脉。 须臾,赵书晴松开大娘的手腕,神色温和,轻声说道:“大娘,观您脉象,并无大碍,身子骨康健。只是元气有所亏虚,略有营养不良。并无生育问题。此问题并非在您身上。” 大娘闻言脸色顿时不好了,态度截然不同,站起来一脸嫌弃厌恶:“你什么意思!你说我男人有问题!你这大夫是假的吧!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家男人力气最大,身体最好。怎么可能有问题!” 赵书晴一时语塞,她未曾想到大娘会倒打一耙。 她亦未作辩解。 大娘要离开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对着赵书晴等人伸出手来:“把留宿的费用拿来!还有我家鸡蛋粥热水的钱。什么女大夫,我就知道女人能成什么大夫!难怪连自己的父亲都治不好。” 赵书晴心中无奈,都给了。 赵承弼怒起,想要冲上去,被赵书晴拉住了。 如今他们还在逃亡中,要是多惹事,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且,他们还要在这里借住一宿,赵父的身体也不适合继续奔波了。 赵承弼这才忍住怒意,重新坐了回去,心疼看向赵书晴:“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赵书晴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不觉委屈。 这种话,当初在京城中,她为了沈策州的头疾与隐疾一事,为了调理沈老夫人身体,不断地查看医书。 沈老夫人对此也对她冷嘲热讽过,还对外说了,那些贵妇话文雅些,可是意思与这位大娘都差不多。 可让赵书晴未曾想到的是,大娘不仅仅在赵书晴面前发牢骚,回去在她家男人面前也不断地说着赵书晴的坏话。 她家男人气不过冲了过去,一脸凶相,魁梧的肌肉充满着力量,怒目而视:“哪个婆娘敢说老子!老子身子好得很!要是不信老子可以给你试试!” 粗鄙污秽的话,让赵书晴皱起眉头来,她往赵承弼的身边靠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家人会如此翻脸不认人。 赵书晴安抚道:“这位大哥,请别动怒。我并没有什么意思。你家夫人身体不适让我看看……” “那恶妇若叫你去死,你怎的不去死!” 赵书晴脸色也沉了下来:“今日之事,大爷这是不想善了了?莫不是觉着我等好欺辱?” 大汉视线在赵书晴的身上扫来扫去,又落在兰儿的身上看了几眼。 第145章 赵书晴还是狠心离开他 赵承弼猛然拔剑,将赵书晴与兰儿护在身后,警惕又愤怒地盯着大汉。 气氛剑拔弩张,大汉那恶狼般的视线落在赵承弼的利剑上:“居然还是一个练家子。” 忽然间他笑了一下,整个人没有方才那般气势,往后退了两步:“我过来是特地告诉姑娘,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时候不早了,诸位请休息。” 说着就离开了。 赵书晴与赵承弼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眼底的意思,此地不能久留。 这人起了歹心! 赵承弼与赵书晴二人,一人收拾东西,一人转身背起父亲,兰儿虽然不明白,也手脚麻利帮忙。 吹灭油灯,在一片黑暗中,三人小心翼翼朝着房门挪动。 三人鱼贯而出,借着微弱月色,贴着墙根前行。路过那大娘房间时,传来大汉吼声:“给老子盯紧他们,跑了拿你是问!” 赵书晴等人心中皆是一惊,加快脚步,朝着院门跑去,刚拉开院门,里面的人就听到声响,赶了出来。 大娘见他们要跑,抓起一旁的锣鼓敲打起来:“逃跑了!逃跑了!!” “哐哐哐”的声音在整个村子响了起来,瞬间一家家的油灯都被点亮。 “哥!跑!” 三人快速奔跑起来。 大汉抄起一旁的镰刀追在身后:“老张,老狗!抓人!娘们卖了,男的杀了!银子平分!” 大汉这句话让还在屋内的村民更加快速行动起来。 不出一会儿,赵书晴等人前方出现不少人,一回头身后还有人拿着火把追了上来。 “我看你们往哪里逃!” 赵书晴快速转了一圈,拉着赵承弼往南边快速跑去。 兰儿紧紧跟在身后。 赵书晴灵机一动,拿过兰儿怀里的包裹,伸手把里面的铜板碎银子,往天上一撒,“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这里至少有五十多两银子被赵书晴撒了出去。 赵书晴一阵揪心,父亲后续治病所需补药堪称天价,想到此,她只觉心如刀绞。 她手中那点嫁妆也不知能支撑多久。 起初村民对“叮叮当当”声无动于衷,忽有一男子被碎银子砸中,借着火把定睛一瞧,惊呼:“银子,是银子!” 火把往地上一照,满地的铜板,还有不少的碎银子。 “地上有钱,大家快捡!” 那些原本来围剿的村民,每个人都蹲下来开始捡铜板,捡银子,堵住了大汉的路。 大汉眼睁睁看着赵书晴等人跑远了。 他暗骂一声,也弯腰捡铜板与银子,甚至还动手抢别人手中的银子。 接下来赵书晴三人都不敢松懈,跑出好远的路,才放缓脚步。 赵书晴急忙让赵承弼放下父亲,兰儿递上水壶。回想起方才惊险,三人仍心有余悸,赵承弼虽有功夫,但寡不敌众,若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兰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姐,那是什么村,如此霸道如此野蛮。” 赵书晴接过赵承弼送过来的水喝了几口,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赵承弼先答:“这等现象如今在大祁常见,有不少这般心狠手辣的村民,常年以谋害路人钱财为生,女子被卖入青楼,男子若是长相凶狠,便惨遭杀害;若长相阴柔,同样会被贩卖。” 兰儿震惊了,她两岁便被赵家买入赵府,一直跟在赵书晴的身边,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们怎么能这样?” “不这样如何能够赚取银子,你可知卖入青楼,一个样貌出众的女子,能卖多少银子吗?十两至一千两都有。”赵承弼还是耐着性子分析:“日后若是无事,我们还是尽量少往人群里走。” 赵书晴颔首:“我与兰儿再乔装打扮一番。” 其实她与兰儿这段时间脸都不敢洗,头发也是随意扎着,若是沈策州站在她们面前恐怕也得认好一会儿。 几人休息一会儿不敢松懈继续赶路,他们要尽快把赵父送到县城中,采买草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微微亮了起来。 简陋的县城城门近在眼前,赵书晴拿出信物前去第一楼取了银子,按照药方买了药材,又特地给了费用让药房的人帮忙煎药。 她自己带着兰儿去旧衣服店买了两套男子的棉服,随后把自己整个人涂黑,将眉毛画浓,用胭脂在脸上弄成胎记一般,大面积遮盖住自己的面容。 等赵书晴准备妥当回到药房内,好在赵父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京城这边沈策州在赵书晴之前的藏身处,并未搜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沈策州却在赵书晴之前就寝的房间内,找出两块沾有她身上熏香的帕子。这花样他还记得,是在晋安侯府时,她选定后,曾询问他的意见。 他面容神情旖旎,拿着赵书晴的帕子凑到鼻尖,深深吸着,眷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好似通过这一缕清香,能将她重新拉回自己身边一般。 随着香味进入鼻息,他头疼都减轻了几分。 随从在一旁静静候着,看着自家主子这般举动,咽了咽口水,目光转向别处。 又或者,他真的要劝沈策州去看看大夫,若是长久以往,沈策州被头疾折磨,恐怕难以支撑太久。 沈策州闭上眼想着赵书晴的面容,骤然间他眼眸睁开:“不顾一切手段与代价,我都要赵书晴回到我身边!准备一下,不日即可前往北地!” 沈策州回到晋安侯府时,天已大亮,御医早已离去。 管家走上前来,对着沈策州道:“老夫人的情况很稳定,御医让咱们多多查看老夫人的伤势。御医查看您的面色觉得您身体恐有不适,您要不要让御医瞧一瞧。” 沈策州脚步停了一下。 管家被沈策州这么一停,满脸疑惑。 “也好。”沈策州按了按眉心朝着清芷苑走去:“日后把书房的榻床撤了,我日后便睡在清芷苑内。” 管家不敢多加询问,低头道了一声:“是。” 沈策州自从跟赵书晴分房后,便一直睡在书房,并非府中没有其他空房,而是,他觉得若是去了其他院落与房间,赵书晴便会多想。 所以一直屈就在书房内。 可,没有想到自己的贴心,赵书晴还是狠心离开他。 第146章 是女人!!是他们!找大哥! 赵书晴回到药房,看到赵父清醒,眼眶瞬间湿润,忙奔到床前握住父亲的手:“爹,您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赵父气息微弱,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晴儿,爹拖累你们了……” 赵承弼也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爹,您别这么说,只要您能好起来,什么都值得。” 赵书晴又买了一些药材,还特意买了一根人参,给赵父补身体。随后买了一个简陋的驴车。 忽然间,药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朝着这边走来,昨日那大娘的夫君也在其中,对着为首凶汉道:“大哥,我记得那几个外乡人,他们还背着一名生病的老父亲,今日一定会来县上买药。我瞧着身上带着不少的银子,尤其是那两个女人,虽然脸上脏得看不清样貌,那眼睛又大又漂亮,手指也是白白嫩嫩的,体态跟我们这边的女子就是不一样,送到宋妈妈那,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赵书晴听闻,迅速侧身往药房更深处躲了躲。 原来,昨天那村民是跟县上的地痞有关系。 想来这里的县令也收取不少好处,若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在大街上讨论此事。 赵书晴心底一紧,紧咬后槽牙,转身快步走向赵承弼,将此事告知了他。 赵承弼看向赵书晴:“你有什么打算?” 赵书晴紧紧握住藏在袖口里的第一楼令牌,这里面是他们赵家全部的家当。 她咬牙心一横:“请第一楼帮忙。” 天下第一楼乃大祁皇商,行业不仅遍布大祁,在南獠、北蒙亦有分店,地位无人能撼动。 只是要请他们出手保护,需要不少的银子。 可是,如今他们形势太过严峻了,若是连这小县城都无法走出去,日后如何谈报仇,如何谈公道。 赵承弼眼眸中满是灰暗,苦笑着自嘲:“如今我已形同废人。” 赵书晴握住赵承弼的手,恳切说道:“二哥,当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烦请二哥在此期间务必护好父亲。” 赵父心中满是苦涩,他深知,若不是自己突然病倒,赵书晴与赵承弼就不会冒险借宿,更不会遭遇这般祸事。 赵书晴匆匆交代完,即刻离开药房,朝着第一楼疾步而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前方的地痞还没有走远,那男人瞧见赵书晴的身影,猛地一怔,转瞬一阵风拂过,撩起赵书晴的头发,大片胎记显露出来。男人满脸失望,扭头继续与为首的男人交谈。 到达第一楼典当铺的时候,赵书晴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柜台上:“我想要请人。” 掌柜看了一眼令牌,熟知令牌所有暗语的掌柜,一眼就能看出赵书晴在第一楼存了多少银子。 “只能请三甲。” 三甲? 也就是偏中下的保镖。 赵书晴问:“请几人?” “一人。” 赵书晴咬了咬牙,递出令牌,就在递出瞬间,她心念一动,从怀中掏出萧慕止所赠的玉哨子,置于柜台上,问道:“请问,此物在此处可作交易之用?” 掌柜原本随意一瞄,瞬时间视线定格,缓缓拿起玉哨:“可用。” 赵书晴迟疑片刻,不知为何,心底不愿将玉哨交予掌柜,踌躇后开口问道:“能否记账?” 掌柜挑眉:“记何人?” 事已至此,赵书晴不再迟疑,果断说道:“记萧王爷名下。” 掌柜颔首:“可。不知小公子想要何等护卫?” 赵书晴想了想,道:“二甲,一月,可需多少银子?” 掌柜缓缓举起两双手,道:“十万两。” 赵书晴明显感觉自己呼吸一顿,稍作思忖,最终点头应允。 掌柜爽快在借据上盖上了玉哨上的麒麟样式。 双手把玉哨还给了赵书晴:“小公子,您的人来了。” 赵书晴一回头就看到一名护卫站在她身后,静静等待着她的离开。 另一边,药房内,在赵书晴离开后没多久,地痞就开始在小县城上的药房一间间地查找。 小县城规模不大,统共只有四间药房,地痞们很快便寻到了赵父所在的药房。 赵父坐在药房后院临时搭建的木床上,一边喝着药,一边聆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与嚣张的叫嚷声。 赵承弼伸手欲取剑,却被赵父抬手阻拦。 兰儿见状,急忙低下头,在一旁慌乱地收拾东西。 地痞瞧了瞧,口中念道:“一个老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发觉与目标不符,便打算转身离开。 就在地痞要转出去的时候,昨夜那人刚好踏进来,“兄弟待会替我跟大哥说几句好话……” 原本他的视线并未落在赵承弼几人身上,忽然间,药童走了进来,不小心发出声响,使得那人抬起头来朝着药童方向看过去,眼角余光刚好扫到躺在床上的赵父。 他只觉得此人有点熟悉,昨天夜里他闯进房间内打算动手的时候,那老头连样貌都没看清楚,手背上一处刀疤倒是被他瞧得仔细了。 他刚好收回目光时,垂下来的眼眸刚好看到赵父的手上的疤痕。 他瞬间瞪大眼睛,直接停住自己要讲的话,推开那人朝着赵父等人走过去。 赵承弼是背对着他们,剑就藏在赵父的被子里,他的手随着脚步声越握越紧,兰儿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地痞不明所以,追着那人喊道:“你怎么回事,说话说一半还把我推开。” 那人回头对着他道:“这些人好像是昨天那几人。” 地痞不满道:“你不是说四人吗?这才三人,而且还都是男人。” 那人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药房后院病人并不多,所以脚步显得格外的清晰。 赵承弼和赵父都沉住气,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越沉不住气,越发着了敌人的道。 而且出其不意,才是至胜之策。 可他们忘记了,兰儿只是一个后宅的丫鬟,虽然跟着赵书晴,奈何还是一名小姑娘,被这样的气氛吓得忍不住打翻了手中的碗筷,发出一声‘当’的脆响。 她慌张低头去捡露出洁白的修长的脖颈,那人喊道:“是女人!!是他们!找大哥!” 第147章 够银子吗? 赵承弼脸色骤然一愣,瞬间抽出藏在被里的剑,杀意迸发,一回头,朝着拿人刺了过去。 那人随时村中大汉,做了不少暗地里的勾当,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击,他居然还能反应过来,险险躲过。 地痞本来就在附近搜查,再加上小县城不大,如同嗅觉灵敏的恶犬快速聚集起来。 老大夫与药童看到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开始收拾东西,躲藏自己的行踪。 很快赵承弼与地痞们对打在一起,场面无比混乱。 赵父忍着身上的疼痛也从床上爬起来,参与打斗中。 兰儿抱着包裹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有人伸手去够着她,她尖叫用脚踢着那人。 霎那间,药房内一片狼藉,桌椅被掀翻,药柜被撞碎。 赵承弼也渐渐吃力,赵父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地痞人数众多,密密麻麻的人把药房都挤满了,赵承弼根本无法把赵父与兰儿带出去。 他不由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要栽在这里吗? 也还好赵书晴并没有在这。 赵承弼手上的剑不知何时被人打落下来,他的背部也不知谁人用力敲了一个闷棍,他想要爬起来,无数拳头落了下来。 他本能地卷曲身体,时间仿佛能够看得见般,粘稠缓慢在他眼前流逝。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骤然间,他的身体一轻,有人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喊着:“二哥,二哥!” 意识恍恍惚惚间回到了儿时,他因犯错,被父亲责罚,跪在烈日之下,他倔强不肯低头认错,烈日暴晒,他最终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的耳边就传来还年幼的赵书晴哭泣声,还有大哥呵斥父亲的声音。 在这样回忆中,他再次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可以看到赵书晴担忧的表情。 “没事,哥没事!”哥就算天塌下来都要为你挡着。 赵承弼咬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点点慢慢爬了起来。 赵家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他万不能在这里倒下! 刚才数量很多的地痞们,刚才气焰格外嚣张的地痞们,此刻全部被丢了出去,连怀里的银子都没有保住,被赵书晴请来的护卫全部收刮走了,丢到躲在柜台后面的老大夫身上。 然后冷冷站在角落不说话。 赵承弼撑着站起来低声问道:“爹呢?” 赵书晴赶忙回道,“爹没事,爹被你护着很好。”绝大部分的攻击都被赵承弼扛了下来。 所以赵父才只会受了一点轻伤,赵父把关切的视线看了赵承弼一眼,然后扶着兰儿的手:“此地不能久留,走!” 待会县令来了,免不了盘查。 他们被朝廷通缉,若是被盘查,恐怕又会引起不必要麻烦。 赵书晴等人也想到这一点,快速拿了包裹走人了。 等到赵书晴离开后第二天早上,白景铄就玩着折扇迈步走进这家药房,里面被砸乱的桌子椅子都已经买了新的。 “大夫,问一下昨日是不是有一群人在你这里闹事……” 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听到白景铄的话,就转头不去理会。 白景铄拿出一锭银子摆在桌面上:“可否跟本公子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吗?” 老大夫这才停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很自然把银子放入抽屉里上了锁。 而后把昨日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白景铄说清楚。 白景铄查到这里,沈策州的暗卫怎么可能查不到。 看着探查到的路线,沈策州对着舆图轻轻一笑:“果然去了北地。”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进来:“侯爷,侯爷,那位游医找到了。” 沈策州问道:“他在何处?” 随从回道:“州甸郡靖边寨。” 沈策州记得这个地方,这是掩埋赵家三万亲兵的地方,在萧慕止封地的旁边。 沈策州站起身来:“盯紧他的行踪,即日启程前往北地!” 随从领命退了下去。 沈策州定好日子后,便去了一趟长鹤院看望还在中风的沈老夫人,对着张嬷嬷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你且看好我娘。若是我回来时,我娘出了什么事情,我唯你们是问!” 长鹤院的仆人一一跪下领命。 沈策州在一旁陪伴沈老夫人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径直去了霜婳阁。 凌华霜听到沈策州要去北地,她皱眉,心底微微不悦,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去北地。 这赵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凌华霜还在思索,无意间抬头,就看到沈策州看着她的肚子陷入沉思。 她心中一紧,脸上浮现笑容,主动为沈策州倒了一杯水轻声说道:“你这次前往北地要多久?也不知道你回来后能不能碰得到你的孩子出生。” 毕竟是新生命,虽然她很是怀疑,奈何现在也多了几分期待。 “我会尽快赶回来,我走了之后,晋安侯府府中大小事务,你要帮忙打理。如今当家权还在管家那边,你若是有时间,有精力,多跟管家学学,这种事情还是得主母来。” 凌华霜笑容微微收敛,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好,我会考虑考虑。” 早在赵书晴在的时候,她就知道,晋安侯府养了一堆的闲人。 要不是这段时间沈策州一直能得到新皇的赏识,晋安侯府会过得如此滋润? 沈策州与凌华霜温存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 在去往北地的路上,困难重重。 且不论环境恶劣,银子告急,赵父身体不适等重重原因,单单时不时冒出来的刺杀,就可能随时要了赵书晴等人的性命。 若非她咬牙重金聘请了第一楼的护卫。 想来,赵家之仇未报,他们早已经身先死。 踏入北地那一刻,赵书晴并没有如释重负,她的嫁妆基本都已经花完了。 还欠了萧慕止十万两银子,这些都让他们未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阵风吹过,冰冷夹杂着干燥砂砾,往赵书晴脸上吹去,她拉高围巾把自己嘴鼻遮盖得严严实实,眼眸微眯,等待的风沙过去。 第一楼的护卫到时间后,没有半点留恋就离开了。 赵书晴低着头看着荷包里最后的盘缠,一路上为了买父亲的药材,她的嫁妆如流水一般地花费出去。 “妹妹,如何?”赵承弼其实也知道,“够银子租房吗?” 第148章 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租房比住客栈来得划算。 赵书晴拉起往下掉落的围巾,挡住迎面袭来的风沙:“二哥带着父亲去前方茶楼稍作等待,我前去问问。” 赵承弼皱眉:“妹,有什么困难要及时跟二哥说,切勿自己一个人扛着,你我兄妹无需这般客气。” 赵书晴点了点头:“我知道。” 赵书晴带着兰儿刚走过一个拐角,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赵书晴抬起头来,大半张脸掩藏在围巾之下,露出一双好看的杏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兰儿想要挡在赵书晴面前,被赵书晴紧紧拉住。 白景铄拿着一块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丹凤眼笑眯眯地看着她:“赵姑娘,别来无恙。” 这一路上,白景铄等人都在远远跟着,后面几次因为赵父病重的缘故,还追了上来。奈何第一楼的护卫时刻守在赵家人身边,让白景铄等人无从下手。现在好不容易那护卫离开了,白景铄迫不及待地出现在赵书晴面前。 这段时间远远看着,看着赵书晴坚韧不拔、聪明机灵,原本被他尘封在心底深处的那段记忆被翻找出来。不可否认,赵书晴与凌华霜是不一样的女人,可她与凌华霜一样吸引男人。一个如烈火令人想要征服,一个如涓涓细水,让人不舍离开。 赵书晴眼神冷漠地看着他:“公子,您认错人了。” 白景铄微微一笑,转着手中的折扇,身体微微前倾:“赵家如今算是被大祁所遗弃了,如今也算是丧家之犬。赵姑娘今后打算怎么办?” 赵书晴往后退了一步,镇定说道:“公子,您认错人了。”说着想要绕过白景铄离开,却被白景铄的手臂拦下:“赵书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赵书晴停下脚步,思索应对之法。 白景铄打开折扇把飞来的风沙扇开:“赵家既然在大祁待不下去,为何不投靠我们南獠?我们南獠惜才爱才,对你们赵家也是敬佩不已,你们赵家若是投靠南獠,我白景铄在此立誓,绝对让赵家风光无限,屹立在南獠英雄榜上。如何?” 赵书晴对这英雄榜倒是略有耳闻,南獠为了激励那些将领,在南獠皇陵旁立了一块英雄榜。确实,这样的举措让不少年轻将领勇往直前。 白景铄静静等待着赵书晴的回答。 赵书晴垂下眼眸,再次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白景铄,声音清冷:“白公子,您这番说辞,怕是打错了算盘。我赵家虽如今落魄,可世代忠良,忠义之心早已刻入骨髓,岂会为了一时的风光,便背信弃义,投靠他国。” “大祁虽有负我赵家,但赵家从未有负大祁百姓。况且,白公子好似也只是皇子,这南獠王君是谁还不一定,白公子为我许下这般诺言,怕后面变数太多,难以作数。我赵家的荣耀,应由我们自己去挣,而非靠这般来路不明的‘承诺’。况且,我已然说过,您认错人了,还请让开,莫要耽误我做事。”说罢,赵书晴拉着兰儿,作势又要绕过白景铄离开。 这一次白景铄并没有继续阻拦,笑眯眯地看着赵书晴离开的背影,对着身边出现的属下说道:“有点意思吧。” 属下低着头冷静回复道:“皇妃想来不会开心。”这里的皇妃是指凌华霜。 白景铄挑眉:“你们倒是被她收买了。她确实不会高兴。那女人野心勃勃,的确能为我成王的一个大助力。但是你以为她就是那么好掌控的女人吗?她为了权力,敢卖了整个凌府,甚至背叛自己国家,你以为她日后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我吗?” 白景铄收起在凌华霜面前展现出来的深情,理智到冷漠,他嘴角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再者,男人终归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我的后宫也不可能只有凌华霜一名妃子。” “主子说得有理。” 属下到底是白景铄的人,自然是替白景铄着想。 赵书晴来到房牙处,用仅有的余银在一个大院子里租下了两间房间。一间是父亲与赵承弼所住,一间是赵书晴与兰儿所住。 做好这一切后,四人聚在一起商讨日后在北地该何去何从。房间内气氛压抑,尤其是赵承弼看到赵书晴倒出最后一枚铜板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满是心疼。赵承弼之前也了解过赵父的药费,深知这段时间妹妹是如何艰难撑下来的。 “这段时间我们先不去找司徒,我们先把眼下的生活给过好。”赵承弼说道,“兰儿你以后留在大院子里照顾父亲,我出去找一份工,来补贴家用。” 赵书晴倒也没有反对,若真的不让赵承弼付出,想来他会夜不能寐。 赵书晴缓缓道:“我今日前往房牙时,看到这座县城中两座茶馆生意不错,其中一间正在招收厨房小厮。二哥明日可去看看。我清点过家中所剩食物,足够我们五日食用,父亲的药也够三日。我决定明日前往书坊,找一份抄书的活儿来做。” 赵承弼:“也给我要一份。” 赵书晴看向兰儿:“这段时间就辛苦兰儿了,辛苦这段时间后,我尽量买一名奴仆进来,为你分摊。” 兰儿摇头,眼底带着真诚:“我从小就在赵家长大,我也是赵家人。能够伺候老爷,兰儿不觉得辛苦。最辛苦的是小姐与少爷。” 赵书晴没有说什么,摸了摸兰儿的头。其实大家对未来的路途一片茫然,也不知道这司徒在北地何处,遇见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可否顺利拿到大哥所留下的东西。 就在四人正在商讨的时候,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人对视一眼,赵承弼喊道:“何人?” 门口的人没有回答,反而拍得更响了。 赵承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起身开了门,门口站着一名彪形大汉,足足比赵承弼高了一个头,一身结实粗壮的肌肉,凶悍地看着他们。 “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第149章 这能用吗? 那夫人在丫鬟的背上,察觉到身后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赵书晴与另外一名陌生男子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心底深处还是有点害怕的,想要催促丫鬟快一点,奈何丫鬟早已经很吃力了,想必也快不了。 好不容易到达他们马车停放的地方。马夫看到两人回来,忙上前帮忙,把夫人抬进马车里。 府中上下都不明白,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每次外出一段时间,便走不了路。 夫人有苦难言,这种病若是被外人得知,她名声被毁,只有一死才能谢罪。 丫鬟累得不行,靠在马车壁上,气喘吁吁地休息,等缓过气来问道:“夫人,那女子是何人呀,有何目的呢?” 夫人想起那人的穿着,“想来也是个艰难求生之人。” 丫鬟问着夫人手中的药方:“这要用吗?” 夫人咬了咬唇,她家夫君近日便要回来了,她腹中久久没有消息,若是被婆母知道她还得了这种羞耻的病,恐怕会被婆家扫地出门,甚至遭受更严厉的惩罚。 自己在这深宅大院中的日子将再无宁日,别说延续家族香火,就连最基本的尊严和地位都将荡然无存。 想到这儿,夫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紧紧攥着那包药材,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纠结。 “用吧。”夫人终于下定决心,声音虽小却透着几分决绝,“若能治好这病,便是被她拿捏着又如何,总好过这般痛苦的煎熬,还时刻担惊受怕。” 夫人的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方,心中默默祈祷这包药真能如那女子所言,能有用处。 她也盼着明日再见时,能从那神秘女子口中寻得彻底治愈的法子,让自己摆脱这噩梦般的折磨。 赵承弼看着那夫人的背影,略有所思:“此人有几分面熟。” 赵书晴问道:“何人?” 赵承弼思索片刻后,依旧没有想出人来,毕竟他在军中,军中家室也不会时常出现在军队中。 “暂无头绪。” 赵书晴也没有深究,反问道:“二哥,如何,茶楼愿意收你吗?” 赵承弼点头:“同意了,每月二十吊钱。” 并不是很多,却能够维持一家勉强温饱,更何况选择茶楼,是因为茶楼人多口杂,赵承弼混个脸熟后,好方便日后能够探听消息。 两人一同前往书坊,找到书坊掌柜,要了两本《千字文》抄写,抄写完一本大概有一千文钱。 若是字迹工整漂亮,兴许还会多点银子。 赵承弼看到赵书晴腰间的玉佩没了,他心底一疼,拍了拍赵书晴的肩膀:“都是二哥没有用,才会让你吃了这般的苦,就连祖母留给你的玉佩都给典当了。” 赵书晴闻言摸了摸腰间,那里空了一块,这是祖母在她出生时候,特地给她打的保命用的平安玉佩。 “是有点心疼,不过要是祖母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责怪我。玉佩能换眼下的生机,它也算是发挥最大的作用。二哥不必难过。你要是真的觉得歉然,等日后,二哥赔我便是。” 赵承弼轻轻拍了拍赵书晴的头,两兄妹不再言语,一路回到大院子中。 大牛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赵书晴房间方向,他被赵承弼打伤下不了床。 大牛满心怨恨,双手紧握成拳,心里不断地盘算如何找回自己的场子。 等他能够下床了,把他那几个好兄弟好哥们叫上,要让赵承弼好看! 赵承弼察觉到这般锐利的视线,他转头就对上大牛发狠的目光,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大牛伸手把自己的窗户关上。 赵书晴忧心走到赵承弼身边:“二哥,此人恐怕心中难服,我担忧,我等外出时,他会对父亲不利。” 赵承弼点头:“言之有理,你放心,我会处理。” 赵书晴有了赵承弼这句话,也不再追问。 夜半时分,赵承弼轻手轻脚从赵父身边爬了起来,潜入大牛房间,再次把他狠狠殴打一顿。 原本三天能够下床的大牛,恐怕要多待上几日了。 赵书晴在睡梦中听到打斗声,她睁开眼睛,拉住要起来察看的兰儿:“没事,继续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兰儿一向很听赵书晴的话,听到她这样说,也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再次躺了回去,把被子往赵书晴那边扯了扯。 夜越来越深了,直到一缕阳光冲破黑暗。 清晨的大院逐渐热闹起来,袅袅炊烟升腾而起。赵书晴和赵承弼早早起身,简单洗漱后,一起出了院门。 刚到茶楼,赵书晴就看到夫人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赵书晴对着赵承弼道:“二哥你先进去,我的客人来了。” 赵承弼狐疑看了赵书晴一眼,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走了进去。 赵书晴朝着马车走去,里面传来夫人的声音:“姑娘上马车说话。” 上了马车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夫人端庄优雅坐着,看向赵书晴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温柔。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马夫走远后,夫人这才缓缓开口:“我乃是镇边将军夫人。” 赵书晴心下一凛,这是萧慕止的属下。 “将军夫人安好。”她点头行礼。 “我夫家姓谢。” 赵书晴再次改口:“谢夫人。” 谢夫人脸上浮现两朵粉色彩霞,羞于启口,赵书晴先一步开口问道:“看来昨日的药汤起了效果。夫人的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赵书晴能够先开口,着实为谢夫人缓解了不少尴尬,她点了点头,目光清亮:“得了这种病,着实丢人。” “有何丢人?谢夫人不必妄自菲薄,京中诸多妇人也有这般疾病,只不过,家中都有女医馆,不曾外传罢了。” 谢夫人闻言倒是被安抚几分:“当真?” 赵书晴笑道:“自然是真的,不瞒您说,我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不能说精通医术,对女子这一方面倒是有几分研究。在京中也曾见过不少。谢夫人您能来找我,就已经足够说明不是吗?” 赵书晴这话有真有假,言语诚恳,让谢夫人多信了几分。 “依照姑娘所言,我这病多久能治?” 第150章 这件事情算过了 赵书晴迎着谢夫人满含期待的目光,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她伸出手来:“夫人,且让我认真查看病情如何?” 谢夫人拉起袖子,露出洁白皓腕,带着几分忐忑看着赵书晴:“如何?” 赵书晴蹙眉,对着谢夫人道:“夫人,您若是可以……”她附耳在谢夫人耳边轻声说道。 “脱……脱衣……”谢夫人慌张了,她其实暗地里也寻过几位大夫。那些大夫也曾提出脱衣检查。谢夫人不愿,北地大多数都是男大夫,她怎么能脱衣检查呢。现在女大夫也这般说,她虽并非极为抗拒,可也无法坦然接受。 赵书晴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倒也不勉强,说道:“要是夫人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的话。我先按照常规来给您医治,通常能够缓解症状,可能无法做到药到病除。到时候我们再来仔细商讨后续治疗方案,您看如何?” 谢夫人抓住赵书晴的手,眼底的急切显露出来:“能,能同房吗?” 赵书晴眉头微微一蹙:“同房会损伤您的身体,作为大夫,不建议您同房。” “可……我夫君一月之后便能回来,家中婆母着急要孩子,我这身体……”她越说越是难过。 赵书晴安抚,声音温润有力量:“还有一月呢,不着急。先缓解整个病状,循序渐进。身体养好了,孩子才能稳住,若不然在此情况下……”赵书晴并未把话说得太清楚,到这里,谢夫人就明白了。 “好,好,我先听你的。”现在的她算是走投无路了。如今能遇到一个如此看似真心对她的女子,谢夫人怎能不信。但是作为一个后宅女子,自己的身体被丈夫以外的人看去,她着实还是无法接受。 赵书晴再次给谢夫人写了一张药方:“不过,夫人,您也知道,小女子出门行医,也是为了糊口,这诊金……” 谢夫人顿时明白,让丫鬟拿了银子,问道:“这二十两够不够?” 赵书晴没有半点推辞:“足矣。” 丫鬟皱眉,整个县城里的大夫,出诊多次也未必有二十两银子,这人简直……简直黑心。 赵书晴收起银子,仿佛察觉到丫鬟的心思:“谢夫人,这银子您会认为物超所值。我会为夫人保守秘密,也会为夫人持续诊断此病,直至全部根除。五日之后,谢夫人在老地方来寻我复诊。” 赵书晴把药方交给丫鬟,详细告知如何使用后,便下了车离开。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大大缓解了赵书晴如今的困境,她先去把自己的玉佩赎回来,又去药房买了父亲所需要的药材。 …… 大牛半夜被赵承弼打了一顿后,鼻青脸肿躺在床上。 他那一帮兄弟两天都没有看到大牛的身影,便前往大院瞅瞅大牛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们看到大牛这般惨状时,一个个显得义愤填膺,恨不得要替他报仇雪恨。 这时候外面传来声响,兰儿坐在井口处打水洗衣。 “大牛你说,到底是何人这般对待你!” 大牛耳边传来兄弟的询问,他转头没有继续去看兰儿。他知道赵承弼不在院子里,剩下这两位根本就不是他兄弟的对手,可他还是没有说。他大牛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那种会伤及老弱之人。 “他不在这里。” 闻言兄弟们这才消停一会儿。 大牛躺在床上两天,都还没有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把兄弟们盼来了,他让兄弟们给他买点吃的进来。 兄弟们几人对视几眼,为首的走上前去说道:“兄弟,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哥几个没有半点文钱。” 大牛指着不远处一块砖头:“那里,你们拔出来,我的钱都在里头。你们拿十文钱去给我买一碗牛肉面回来,我饿死了。” 兄弟几人兴高采烈地过去,拉开砖头看到里头的文钱,至少有一百文,“哥们兄弟几人也还没有吃饭呢,大牛你看……” “你们买回来,我也请你们吃牛肉面!”几人欢天喜地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把面买了回来,接下来两天,这些人都是这样拿着大牛的文钱去买东西。 这才两日,大牛勉强能走,可依旧走不远。为了银子,大牛的兄弟们倒是经常过来“关心”“照顾”他。 这天,意外遇到赵承弼中途回家一趟。 大牛仿佛找到杀父仇人,指着赵承弼怒道:“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把老子打成这样,兄弟们你们可要为我报仇!” 兄弟们为了能够继续得到大牛的“资助”,又看赵承弼瘦小,虽然结实,他们人多。 “等着,哥几个为你出了这口气。”他们带着怒意与挑衅拦住了赵承弼的去路:“喂,听说你小子把大牛打成这样,你可知道大牛背后有谁?” 赵承弼还要赶着回去上工,没有空理会这些人的挑衅:“让开!” 那些人怎么可能会给他让开:“想要我们让开可以,给大牛磕头认错,这件事情就算过了。” 赵承弼冷着一张脸,眼神锐利,再次厉声道:“让开!” 几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不怀好意的凶狠来,“兄弟上!为大牛报仇!” 片刻后,赵承弼踏过几人哀嚎的身体,快速朝着茶楼跑去。 兄弟几人相互搀扶着走进来,以受伤为由把大牛为数不多的银子都拿走了。 之后的日子,大牛再也没有看到兄弟们的影子了。 他饿得不行,想要出去找点东西吃,走了两步,腿使不上劲来,跌倒在地。 兰儿拿着自家的脏衣服推开房门,就看到大牛倒在门槛上,过往的人都看到了,却没有一人想要上前扶起他来。往日大牛在这个院子为非作歹,不断压榨他们的文钱,现在没有趁机殴打他,已经算不错了,哪里会想要帮他。 兰儿洗完衣服,起身要走的时候,看到大牛在地上慢慢挪动,一张大脸憋得通红,大院子住着这么多人,他愣是一声都没有叫。 兰儿最后端着衣服回屋后,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水走到大牛面前。 第151章 我知道你家大哥对我有意思 大牛缓缓抬起头来,铜铃般大的眼里,有满满的不可思议与警惕。 大牛看似傻,实际上心里很清楚,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他那些兄弟们,看着对他掏心掏肺,无非是把他当做冤大头,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大牛还是有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用力转开头去,想拒绝兰儿的好意。 奈何他许久没有进食了,身体无力,兰儿这段时间的奔波与做家务,她的力气也不容小觑。兰儿蹲下来用力把大牛扶了起来。 大牛刚想要开口冷嘲热讽告诉眼前黝黑的小公子,自己不需要他们可怜,自己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们的错。 现在何必如此假惺惺的呢。 还是说他们想要用这些来羞辱他。 兰儿一言不发,把这白馒头塞入大牛的嘴里。 大牛本想吐出来,奈何馒头进入嘴里香软的气息,味觉与触觉传来的感觉,还有饥饿让他无法做出吐出来的动作来。 兰儿掰下来馒头,给他喂了几口水,又把馒头塞入他嘴里,反复几次后,把馒头塞到大牛的手掌心中,就离开了。 肚子里有东西,大牛的力气也慢慢地恢复一点,他抬起手来,把剩下的馒头往嘴里塞去,端起碗来把碗中的水喝尽。 对着兰儿的背影大喊:“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我告诉你,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兰儿脚步都没有停下来,径直朝着房间内走去,把方才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在自己窗户外。 大院有人偷衣服,上次二少爷的一条裤子晒在外面被人偷了。 为了不引起没有必要的麻烦,这条裤子也就没有去寻。 兰儿拉好绳子刚要晒衣服,门口传来一名姑娘的声音:“他这种人,你为什么要去帮助他?你难道忘记了吗?他上次如何敲诈你们家?还有你这样做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兰儿弯腰拿起衣服,抖整齐时,听到她这一番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看了姑娘一眼,并没有说话。 兰儿的声音娇嫩,要是开口太多了,容易被人拆穿。 他们现在还无法确保在女子身份下,能够安然。 男儿身更加方便行事。 姑娘仿佛不需要兰儿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去打听过了,你家大哥每个月就赚二十文钱。勉强够你们四口人过活。你爹每天都要吃那么贵重的药材。你还这般浪费把白面馒头给大牛。我真是替你家大哥心疼。有这样败家的弟弟与父亲,真是他的不幸。还有那老头子,我翻找过你们熬过的药材里面有人参,你知道外面一株人参需要多少银子吗?” 姑娘就走到兰儿的身后,继续嘀嘀咕咕说着:“换成我早就死了一了百了,免得要连累儿孙。” 兰儿听到这句话,彻底怒了,她用力把衣服甩在盆子里,努力粗声粗气道:“这位姑娘说话简直可笑。我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我想要把馒头拿给何人就给何人,我家老人,吃穿用度,都轮不到你来点评!” 姑娘听见兰儿顶嘴,脸沉了下来,双手叉腰,厉声道:“你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告诉你,等日后我与你大哥成亲后,你便要称我一声大嫂。长嫂入母,有你这样对待母亲的吗?” 这一席话出来,彻底让兰儿呆滞了。 二少爷何时与这位姑娘有纠葛?!二少爷何时想要娶这位姑娘?!她怎么会不知道?! 更何况,二少爷这几日早出晚归,根本就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家国大仇还在眼前,二少爷从来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 那这位姑娘的话又是从何而来? 赵家搬进大院后,便跟大院里面的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少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 兰儿也非没有头脑之人,稍微思考片刻之后,就晓得这位姑娘是讹诈她的。 兰儿冷笑几声:“是吗?那请姑娘先成为我大嫂再说!” 姑娘突然间露出娇羞的面容来,她眼眸含羞带怯,“我知道,你家大哥是对我有意思的,他每日出门都会从我身边路过,每次回来时候,都会从我房门口经过,偶尔还会向我点头示好。我心中明白,他是知礼数之人,在我们没有成亲之时,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可是……” 姑娘脸色骤变,对着兰儿怒道:“可是,这也并非你这个小弟能够质疑的!” 兰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些言语是她从来没有听见过的逻辑。 她家二少爷出门会从她身边经过,那是她自己站在大院唯一大门口,回来时候从她房门路过,那是,她家房门口就在她附近啊,二少爷可是路过不少人的家门口。 果然是这位姑娘的臆想。 想来是一名不大正常的姑娘。 兰儿想通了,也就没了兴致与这姑娘起争执。继续默默晒着衣服。 姑娘又在背后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最后娇羞一笑:“反正跟你说这么多,你都不懂。” 话落就扭扭捏捏走人了。 兰儿刚好晒好衣服,想要把盆子放回院中,一转头,视线刚好落在姑娘的腰间,腰间上的花色很是眼熟。 兰儿追了出去,阳光照耀下,兰儿确定了,这就是赵承弼丢失的那条裤子的花样。 被这位姑娘拿了,还做成了手帕。 这可不得了啊! 兰儿想要上前讨回来,又想到刚才姑娘的言语不正常,自己上去恐怕会讨不到好,只好耐着性子等待赵承弼与赵书晴回来,与他们商讨此事。 另外一边,赵书晴跟赵承弼一起出门后,便朝着书坊方向走去。 这两日赵书晴与赵承弼连夜把《千字文》赶抄出来。 掌柜站在柜台后,正在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翻着抄好的书,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脸色也格外的凝重,眼角余光看着站在柜台前的赵书晴。 这位小公子,看起来样貌一般,说话进退有度,语气温和,像是一个好说话、容易被蒙骗之人。 掌柜忽然对着赵书晴道:“小公子你看,这段与这段明显的分隔距离有差别。” 是有差别,可若不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来。 赵书晴也没有反驳,颔首:“确实。” 掌柜又道:“你且看看,这里的笔画勾连处,墨汁明显,着色不够均匀,笔力过于轻柔了。这般,我恐怕无法给你高的价位。” 第152章 这是要压价 她挑眉,这是要压价了? 他摸着胡子,一脸为她着想的样子,翻看了几页,摇头晃脑,“这般吧,五百文。” 前两天她来拿《千字文》来抄写。 他看了她的字,报价是一千五百文,若是写得好,还能涨点价格。 可如今到手之后便开始鸡蛋里挑骨头,把她仅有的小瑕疵放大。 这点小瑕疵,是每个人都会有的。 她也没有反驳:“好。” 他见眼前这小公子如此好说话,心中暗喜,果然是个好对付的。 他又拿出赵承弼所抄的文,“这笔力刚劲,我给你八百文吧,扣去笔墨纸砚,我给你三百文。你看如何?” 她笑了:“好。就按照掌柜说的。” 他欢天喜地去拿文钱,结算的时候,又问道:“小公子这次你想要抄什么呢?” 她拿了文钱,放在口袋里直接走了。 “诶,小公子,你不抄了?” 她摇头:“不了,我不在掌柜这里抄了,免得下一次,又不知会被挑剔成什么样?你这个文墨轩我不来了。我宁愿多走几步路去青山阁,那边掌柜承诺,若是我按照给掌柜你这样的文字书写,她直接给我五百文定金,成交后,再次给我一千文钱,笔墨纸砚皆是青山阁来出。我觉得女掌柜可比您诚信许多。”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着实没想到她会去青山阁问价格。 他眼眸骤然冷了下来,想要用自己气势来压迫看起来并不高大的小公子,冷笑几声:“小公子,你这样做事不厚道啊。我可是先给你提供了机会……” 她也不慌,勾唇一笑,目光清灵,淡淡道:“掌柜,据我所知,整个县城能写字的人并不多,读过书的人更少,像我这般能注解的人更少。《千字文》作为启蒙书一种,字迹清晰,文笔端正,注解清晰。这本《千字文》您若是拿到谢将军府邸,至少三两银子起步。” 虽然这里是边境,可大户人家还是很注重孩子的启蒙教育,在这一方面上从来不会吝啬。 他听到她讲得面面俱到,而且精准无误,不禁有些难堪。 她又道:“掌柜压我价格,我可以理解,商人总是想从各种方式中得到利益。这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我与掌柜无法继续合作,也算是双方一种选择,您不必如此,能够开书坊之人,想来都是腹中有素养之人。” 他看着小公子文弱,可是说话之间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风骨在里面。 “好,小公子说得不错,此事确实是我吴某做得不对。还请小公子见谅,来人,把缺小公子的文钱补上。”他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她作揖行礼。 她回礼。 经历了这次与掌柜的交易后,她心中感慨,她喜欢与这等文明人做交易,要是真的遇上蛮不讲理之人,她也无可奈何啊。 他从书架上,把《孙子兵法》取了下来,交给她。 “小公子,此乃边城,战乱四起,这里的孩儿从小都要学习兵法,这《孙子兵法》只要上私塾都得教导,还望小公子细心抄写。不求数量,抄完便能得一两银子。” 她接过他手中的《孙子兵法》,为防止双方日后反悔,他随即请了乡绅做见证,立下小协议。 办好一件事情后,她怀揣着刚刚赚的文钱,心情有些复杂地去往药房内,采买父亲所用的药。 之前的人参用的是三年,她咬咬牙买了一株五年年份的人参,基本上把从谢夫人与书坊中所赚的银子都花费出去。 父亲的身体需要靠着人参吊着一口气,人参的年份越高,对赵父的身体越好。 不知不觉,天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她带着些许疲惫回到大院子中,心里还想着今天的种种。这时,赵承弼也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她知道,他在茶楼这几天,终于听到稍微有用的消息。 这司徒确实有一户,但并不在这县城内,而是要往前走,在另外一个县城。 她与赵承弼私下谈论这件事情,决定缓缓图之,先把银子给凑够了,父亲的身体也要修养一段时间,等这个冬日过后再做打算。 兰儿煮好饭菜后,一家四人坐在房间内,围着四方小桌吃着饭。 赵父眉宇间带着几缕阴郁,早些时候,她与赵承弼出门时,赵父的气色好了许多,这才一日,发生了何事。 兰儿一看便知晓,想来早些时候那姑娘的言语还是传入赵父的耳朵中。 也是,这大院中,房间与房间之间隔音并不是那么好。 声音稍微大一点,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姑娘也没有压低声音。 想到这里,兰儿也食不下咽。 本来气氛还算和谐,此刻却变得压抑起来。 兰儿夹着米粒一颗一颗地吃,突然间她沉不住气了,她放下筷子道:“二少爷,中午时候,住在东面方向的二房姑娘来过。” 兰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怕她会拿着那块手帕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 赵承弼脸色一下黑了。 一名闺中女子拿着他的裤子所做的手帕,这传出去,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的脸色也格外凝重,京中的女子,一向有分寸,家族颜面看得比个人性命还要重,哪怕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会闹得太过难看。 可这位姑娘,他们就拿不准了。 赵承弼沉思片刻:“我明日一早便与她说清楚。”要是真的赖上他了,赵承弼是万分不愿。 赵父皱眉,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女子。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赵家如同往常那般起床洗漱,赵承弼早早就准备好出门,在出门的时候,他果然看到站在门口,晒太阳的姑娘。 他走上前去,以往他都是直接越过,这一次他停下脚步,朝着姑娘看去。 赵承弼能够看清楚姑娘眼底瞬间迸发出来的亮光。 赵承弼下意识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姑娘步步逼近,赵承弼忍不住开口制止:“姑娘,请止步。” 姑娘这才停下脚步,满眼都是赵承弼,脸上还带着几分激动与欣喜:“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赵承弼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跟姑娘说道:“你腰间佩戴的手帕,是我裤子的布料,我从未给过姑娘,不知姑娘从何而来?” 这句话对赵承弼来说已经是很重的一句质问的话,可是姑娘的脸上并没露出半点不悦与难堪。 第153章 拿出来!拿出来! 姑娘急步上前:“你忘记了吗?是你给我的定情之物啊。” 赵承弼忙往后退,继续与她保持距离:“我从未给过姑娘任何东西。” 姑娘见他“失忆”心中着急,头上的银钗随着她的举动晃动着:“你给过的。你不记得吗?你特地把它挂在院子里,正对着我,这不就是给我吗?公子,你不需要这样顾及我的名声,我想过了,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一片潮红,含情脉脉看着赵承弼。仿佛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承弼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很是棘手,他厉声道:“姑娘,不得胡言乱语!我与你清清白白!” 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他:“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才华横溢,却甘愿为了我们的将来去茶楼做工,那般辛苦的活,你都能为我承受,我为何不能为你付出点什么。” 赵承弼愣住了,这是什么不可理喻的话,他冷下眼眸,身上迸发出阵阵寒意来,“姑娘,我在茶楼做工,并非是为了你,你在我心中无足轻重。你要是再这般,休怪我无情!” 姑娘对于赵承弼的冷声冷语,她呆愣住了,下一秒她红了眼眶,“你竟然凶我?我从未想过你会这般对我。曾信誓旦旦说此生唯我一人,如今却这般无情!”姑娘大声吼叫,引来不少人侧目。 赵承弼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口舌,直接伸手抢过她腰间的手帕,用内力化成细碎,一挥袖子,整块布,片片飘落下来,仿佛是这位姑娘的心也被撕成无数细块。 赵承弼用冷漠的眼神,无情的表情,严厉的口吻对着姑娘道:“还望姑娘自重!” 姑娘宛若未闻,朝着赵承弼冲了过去,还想抱住赵承弼。 赵承弼连忙躲开姑娘拥抱,快速朝着外面走去。 姑娘不死心对着赵承弼的背影大喊道:“我们经历这么多的困难,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我会等你的,我一定会等你,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说完便离开了。 独留姑娘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原本安静看戏的大院众人,随着赵承弼的离开,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我就说这个女孩子有问题,她娘经常把她一个人藏在家里面。” “长得倒挺好看的,怎么会是一个勾搭男人的女人呢。” 姑娘对于这样的闲言碎语无动于衷,她低着头看着这些细碎的布块,骤然扬起一抹笑容来:“他肯定觉得这块不好看,没关系,我还有呢。” 姑娘蹦蹦跳跳地往自己房间走去,‘碰’一声关上房门。 赵承弼快步走到赵书晴身边,方才赵书晴先一步在前方等着了,看到他过来,本想问询情况,见他面色就知道,并未谈妥。 赵承弼满脸无奈,向赵书晴转述了方才的经过,直言那姑娘实在不可理喻,自己怎么都解释不清。 赵书晴沉思片刻后,下定决心,站在茶楼前,两兄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要搬离大院,还需要不少银子。”赵承弼先一步道:“茶楼确实能听到不少事情,这银子若是全部压在你身上,我心中难安。” 赵书晴侧头看着赵承弼身后茶楼,掌柜正在朝着外头看去。 她快速道:“二哥,不管何事,总归要稳扎稳打。二哥你先进去,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赵承弼颔首,转身离去,脚步一顿,小跑回到赵书晴身边道:“你去书坊多拿些书籍,我这几日加快抄写,总归要尽快离开大院,若是那女子当真缠上,会造成不少麻烦。” “好。” 赵承弼深吸一口气,把方才的压抑的情绪都吐了出去,踏入茶楼内。 另一边,沈策州连夜赶路,引发头疾剧烈疼痛,如千万细针用力扎进去又拔出来,反复如此,他想要强忍着,终究没有忍住,一身痛苦哀嚎声传了出去。 他捂着头在床上痛苦地翻滚,口中喃喃着“赵书晴,你为何如此绝情”,深知即便她此刻在旁,也定不会再理会自己,满心的痛苦与绝望无处排解。 沈策州疼得难以忍受,随从赶忙找来大夫诊治。大夫尝试了开药方、施针、推拿等各种办法,却都无法减轻他的头痛。面对沈策州满含寒光与杀意的眼神,大夫吓得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好几步,在慌乱中喊道:“五石散,五石散能够减轻大人的痛苦!” 沈策州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红到滴血,“五石散?” 大夫吓得双腿发软,几次扶着墙壁都差点没有扶住:“对,对,五石散。” 五石散食用后会让人上瘾,前朝皇室就是因为吸食五石散导致民不聊生,而后被先祖推翻,大祁律令禁止食用五石散,民间大夫也不得制作五石散,若是发现,斩立决! 没有想到这去往北地的小小县城中,会有五石散。 大夫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沈策州,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下一刻会如何。 一阵扭曲的刺痛,像是钢针在他脑海中疯狂扭曲挤压,他忍不住大喊出来:“拿出来!拿出来!” 第154章 多想你吗 夜深了,临近新年,沈策州坐在客栈厢房内听着属下汇报,忍着愈发强烈的头痛,待属下说完,挥了挥手。 待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人后,他抖着手拿出五石散吞入。 五石散进入体内,疼痛瞬间消失,他脸上露出满足幸福的表情,恍惚间,他看到赵书晴坐在他身边,柔软的手轻轻覆盖住他的脸庞。 烛火摇曳,赵书晴含羞带怯,眉宇温柔似水,弄得他心神荡漾,大手一揽,把赵书晴揽到自己身下,他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书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书晴,你才是我心中所爱。” 话落,他用力吻住梦中赵书晴…… 门口守着随从听着里面沈策州的‘自导自演’头低了下来。 一夜过去,沈策州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看着身边冷冰冰的床榻,便晓得昨天他服用五石散后再次产生了幻觉。 沈策州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低声问着推门而入的随从,“游医可寻到?” 随从低声回道:“已有踪迹。” 沈策州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脸直接沉了下来:“每次询问你们都是已有踪迹,我要见到人,三日之后,若是没有看到人,你便提头来见!” 随从立刻领命。 在沈策州离开晋安侯府后,晋安侯府也未得到片刻的宁静。 凌华霜拿到管家手中的账本,看到上面的数目,满心烦躁,恨不得把这些老兵全部踢出晋安侯府。 不过,很快理智战胜,连沈策州都对府里这些老兵不敢轻易处置,她凌华霜又怎么敢出这个头呢。 最后她心烦意躁,将账本丢到一旁去,老管家叫苦连天,他在晋安侯府管家这么多年,除了赵书晴当家的时候,他才能够喘息,其他时候,他真的片刻不得安生。 就在这时候,门房下人来匆匆来报,“夫人,夫人,国公夫人拜访。” 国公夫人?! 凌华霜还没有想起是何人,一旁管家提醒道:“夫人,国公夫人乃是老夫人的亲妹妹,如今国公一家住在金陵,您刚嫁入府中,对此可能不了解。” 沈老夫人的妹妹居然是国公夫人,这可有点棘手。 “去看看。” 门房下人回道:“夫人,国公夫人已经朝着长鹤院去了。” 凌华霜脸色一凛,心下一慌,瞪了门房下人一眼,没有说什么,提起裙摆冲着长鹤院走去。 国公夫人朱氏站在床边看着沈老夫人,她眉头紧皱,保养得当的面容上满是寒意。 她转身朝外走去,站在寝房门口,看着长鹤院走来走去的仆人,一张脸冷得如冰霜:“真当我们朱家无人了!” 朱氏对着张嬷嬷怒道:“这些是什么玩意儿,整个长鹤院上下除了你,就没一个是熟人!” 张嬷嬷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们年纪太大了,所以……” 朱氏怒喝:“少在我这里打什么马虎眼。什么妖魔鬼怪我在国公府没有见过!来人!” “在!”朱氏带来的侍卫上前。 朱氏指着那些仆人:“全部给我轰出晋安侯府去!要是沈策州问起来,让他来找我!今日我要为我姐撑这个腰!” 侍卫领命,冷着一张脸开始驱赶仆人。 有管事的仆人上前道:“这里是晋安侯府,我们都是侯府的下人,夫人您身份高贵,也不能代表侯府做决定!” 朱氏一个冷眼扫了过去:“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质疑我所做的决定!我告诉你,就算你们家老侯爷还活着,也不敢对我说什么!掌嘴!” 朱氏身边的两位嬷嬷上前架住那位管事的,侍卫上前,一巴掌就把那管事的牙打掉了,之后几巴掌下去,整个人撑不住晕倒了。 朱氏下令:“丢在后门!” “国公夫人,这是在我晋安侯府找存在?”凌华霜赶到长鹤院就看到这一幕,冷笑问道。 朱氏抬起头来,就看到凌华霜走进来,“原来是你啊。还以为你死了,我外甥能逃过一劫,没有想到你倒是命大。怎么,外面的公子,不足以满足你,所以回来找我外甥?” 这话就难听了。 凌华霜停下脚步,铁青着一张脸。 她向来对沈策州这位小姨看不顺眼,这位小姨一张嘴非常毒辣。 朱家女人上位都不是特别光彩,朱氏也是如此。 凌华霜最后冷笑道:“怎么国公府还不够你管,所以特地来插手晋安侯府?” 两人剑拔弩张,各自不让。 朱氏轻轻一笑:“听闻你怀孕了?我外甥的?” 朱氏是故意这般说,想要暗讽她曾经的‘失踪’,却没有想到意外地正中凌华霜所在意的点。 凌华霜眼睛眯了起来:“把嘴放干净!我嫁入沈家,就没有对不起沈策州过!” 房间内的沈老夫人听到这句话,产生巨大反应,嘴里努力发出声音来。 奈何,这种反应,落不到房前争锋相对的两个人耳朵里。 朱氏故意激怒凌华霜,凌华霜虽一时动怒,但很快冷静下来,毕竟此前与朱氏有过几次接触,深知应对她需沉住气。 “国公夫人难得来一趟,就是来怀疑我的?这是晋安侯府家事,怎么样也轮不到国公夫人做主吧。这院内的仆人,夫人看不过去,换了也就换了。”凌华霜故作洒脱,反正对她来说,再换一批新的仆人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晋安侯府,沈策州不在,就是她凌华霜说了算。 国公府后宅女人众多,朱氏见过不少样子的女子,自然清楚凌华霜怎么想,她也不急拆穿,反正这段时间回朱家处理事情,有时间慢慢跟这凌华霜算账! 朱氏甩了甩袖子,笑道:“侯夫人知道便好。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姐姐,不过,侯夫人,过来提个小小的建议,自从你进门后,侯府就没有片刻安宁,我觉得你是不是要去寺庙祈福,免得什么不干不净之物带进侯府。” 这哪里是好心劝言,这分明就是明摆着讽刺。 凌华霜不想再继续与她掰扯下去,挥袖道:“国公夫人既然来探望老夫人,我这个晚辈就不便打扰了。” 说完带着怒火转身离开了。 张嬷嬷第一次看着凌华霜如此吃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算了算时辰也该给沈老夫人喝药了。 她忙跑去厨房给沈老夫人端药,稍后便能跟国公夫人告状,把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部说出来。 张嬷嬷跑到厨房后,刚把药碗端起来,一转头就看到凌华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端盘上的药碗晃动几下,药汤洒了不少出去。 张嬷嬷实在很畏惧凌华霜,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视线都不敢朝着凌华霜看去,“夫人,您在这里做什么?”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凌华霜微微一笑,朝着张嬷嬷走了一步。 张嬷嬷连续退了好几步,“夫,夫人?”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么多话吗?”凌华霜笑问道。 张嬷嬷摇头,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心思考。 凌华霜接着道:“给够时间,去抱孩子啊。”话落,突然间一道身影跳了下来,怀里抱着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 第155章 万分之一 凌华霜接了过来,眼底有些惊喜:“比上次长大了不少啊。张嬷嬷,你家儿媳妇的奶水不错。” 张嬷嬷看到自己的小孙子,她吓得差点把手中的药丢了,忙跪地道:“夫人,夫人,您放过我家小孙子,他才两个月大,他什么都不懂。” 凌华霜看向她,笑得格外阴森:“她不懂,难道你还不懂吗?” 张嬷嬷呼吸一窒,瞬时间明白了凌华霜的意思,“老奴懂,老奴懂。” 凌华霜把孩子送还给属下:“听闻你家儿子身体不好,要一个孩子不容易啊。尤其是一个大胖儿子。张嬷嬷这儿孙福可要好好珍惜。” 张嬷嬷连连磕头,仿佛凌华霜是地狱使者,下一秒就能要了她的老命。 “老奴,老奴一定珍惜,珍惜。” 凌华霜拍了拍手,她的人把婴儿送走了。 凌华霜也走了。 张嬷嬷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端起药碗朝着寝房走去。 朱氏坐在床榻边的椅子,看着沈老夫人这般模样,她止不住叹息几声。 沈老夫人拼命想说话,亦拼命以眼神示意朱氏。那凌华霜绝非善类,她腹中胎儿恐也并非沈家血脉。 奈何朱氏并未领会。视线落在沈老夫人嘴角的口水上,朱氏闪过一丝嫌弃,等着张嬷嬷送药来,开口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心咯噔一下,跪在地上哭诉:“是老奴伺候不周,是老奴的错。” 朱氏没有心思听她自我反省,“废话少说,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 张嬷嬷先朝着沈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旋即转向朱氏说道:“一切都是秦文心的错!” 沈老夫人听到这话,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 朱氏以为沈老夫人认同张嬷嬷的话,“细细说来。” 张嬷嬷这边诉说着秦文心的罪状,京城另外一个府邸,也并不安宁,凌府内三夫人管理好内宅之事后,正打算休息,听闻管家来报,京兆府文大人拜访。 凌府上次找到清水的尸体后,报了官。 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京兆府才有了消息,三夫人换了衣服连忙走了出去,就看到文大人正襟危坐,看到三夫人神色凝重,他从袖口中拿出那块布料放在桌面上。 “夫人可认识?” 三夫人虽一直掌管着京中凌府的事务,但并不认识这块布料上的花样。 文大人说道:“这乃是南獠皇室才能用的花样,清水姑娘的死恐怕跟南獠皇室有关。” 三夫人震惊不已,手上的茶盏抖了一下,盏中的水溅了出去,滴落在三夫人的手背上,泛起一丝红。 “文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凌府内是有南獠细作?” 文大人点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清水姑娘可能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人残忍杀害!” 三夫人猛然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悲愤:“我凌家世代为了抵御南獠,付出了多少子弟生命,如今南獠还潜入京城进入我府中,杀害我府内忠心耿耿丫鬟!我定要告诉大哥此事,绝对不能让凌府落到南獠人之手!” 文大人称赞:“凌府乃是我大祁之国栋,此事我也上报给圣上,绝对不能让南獠敌军在京城中害了凌府,寒了凌将军的心。” 三夫人行礼:“有劳文大人了。望有其他消息,还请文大人及时告知。” 文大人颔首,两人再次说了几句话后,便各自离开了。 三夫人转身朝着自己屋内走去,摆好笔墨纸砚,提笔给在南方边境与南獠做抗争的凌同和写了一封信。 …… 两日后,随从终于寻来游医,沈策州得知后,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不安。 随从把游医带到沈策州面前,沈策州连忙起身对着游医笑道:“先生,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先生见谅。” 游医是被随从半强制性带了过来,看到沈策州时,他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我记得你,前两年去往京城时候,得你夫人相邀去你府中替你看病。” 沈策州笑道:“难为先生还能记得我。” 游医也很享受一名侯爷对他如此客气,他摸了摸胡须:“记得记得,你与你家夫人郎才女貌,夫人也是聪慧过人,侯爷更是英明神武,怎么能不记得。不过,侯爷今日寻我是有何事?老夫记得当时与您家夫人商讨过侯爷你这个病情该如何医治?若是按照夫人所言,应当不再需要我了。” 沈策州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实不相瞒,我与我家夫人因为一事起过争执,她如今躲着我,我这病也就耽误下来了。夫人这边我且慢慢哄着,你这边再麻烦麻烦。” 游医也是聪明人一听就懂,没有细问,让沈策州伸出手来把脉,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游医这才收起手来,凑近查看沈策州的眼睛,嘴巴,眉头皱起:“侯爷您怎么能吃那种东西,这可是会上瘾的东西。” 沈策州自嘲一笑:“疼得受不了,如万剑扎入,难以承受,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游医明白,开始提笔写下药方交给沈策州:“按药服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再添这一份药,再加水煎煮半碗水,方可服用。至于你吃的那玩意,需要靠你自己戒了。” 沈策州连连称是,就在游医要收拾时,沈策州忙唤住他:“先生请等等,还有一事需要先生帮忙。” 游医停下来,疑惑看向沈策州。 沈策州停顿片刻后,这才缓缓说道:“关于我子嗣方面。还望大夫提点提点。” 游医回头,再次把脉,然后让沈策州解开裤子,查看后,得出结论:“侯爷隐疾已得到控制,用是能用,就是……” 游医斟酌:“不好用。至于子嗣方面,你这……有机会,难,实在是难。”游医再次提笔写下药方:“侯爷一日三次,按时服用,一年后便能恢复正常。” 沈策州又问:“若是此刻就要,有多难?” 游医:“一万次,就只能中一次。” 沈策州把游医送走了,心里面思绪复杂,万次才有一次?! 就是不知,那日与凌华霜同房后,便是那万分之一? 沈策州对凌华霜的疑心加剧了。 可没有百分百的证据,不能轻易动了凌华霜。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刚要嘱咐随从,准备启程前往北地时,他一名属下跑上前去,单膝跪地,把手中信鸽脚下的竹筒递给沈策州:“侯爷!” 沈策州缓缓打开竹筒内的小纸条,里面写着:现有人携一封血书,正日夜兼程奔赴南方边境,欲寻凌同和。血书内容隐秘,其中赫然提及侯爷名讳。属下深知此事干系重大,生怕横生枝节,故而即刻飞鸽传书,向侯爷禀明,恳请侯爷定夺应对之策。 第156章 一时间忘记了自家什么身份 沈策州手中捻着这张纸,心思千回百转,陷入沉思之中。 多方考虑,权衡利弊,最后下定决心! 随从把游医恭敬送出客栈,转身借用客栈厨房为沈策州煎药。 待做好这一切,他端着药碗进入房间内,沈策州还未入睡。 他支着额头,俯首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沈策州抬起头来,沉声嘱咐道:“吩咐下去,调转方向,前往南境,拦截书信!” 他如今刚得圣宠,根基还未牢固,不能与凌府发生任何冲突。若是这一封血信真的送到了凌同和手中,只怕他的官途之路就难以前行了。 至于赵书晴那边,沈策州眼底涌出思念之意来,他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总归还有时间。 新皇给的时间很是充裕,并不要急于一时。 狂风卷起遍地黄沙,北境时常有这般恶劣的天气。 又干又冷,赵书晴眯着眼睛,拉高围巾,站在约定的地方等候谢夫人的到来。 很快马车就出现在赵书晴的面前,厚重的棉车帘被掀开了。 谢夫人面露喜悦之色,看到赵书晴好似看到自家亲姐妹,语气带着几分关怀:“外头冷,快些进来。” 赵书晴没再扭捏,登上了马车,谢夫人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暖暖手。” 又让丫鬟浸湿帕子给赵书晴擦脸。 赵书晴接过轻声道谢,谢夫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应该是我谢谢你,这七日用药后,我从未这般舒心过。” 因为有了效果,谢夫人对赵书晴的信任直线上升。 等马车停到一处偏僻的地方,马夫走远后。 谢夫人拉着赵书晴的手滔滔不绝说着她以前的难堪。 说到痛苦之处,她眼眶都红了:“好在,有你帮我治好了。” 赵书晴安抚性拍了拍谢夫人的肩膀,“还未好全,只能说是减轻了,若要根治,需要我精确了解夫人的病情。” 听闻赵书晴这般说,谢夫人面色再次泛红,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尽量配合大夫的医治。” 羞涩是有,却不像上次那般抵触抗拒。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轻声询问:“在此处吗?” 赵书晴尽量放轻语调,给谢夫人一种被安抚的感觉:“要是谢夫人想要回府……” 谢夫人摇头:“不必了,我那婆母疑心重,要是我把你带去府中,想来她会多加怀疑。还会牵连到你。” 赵书晴表示理解,丫鬟下了马车守着。 赵书晴放轻动作,避免谢夫人更加难堪,用最快的速度帮其查看了病情。 片刻后,谢夫人弯腰穿好衣服,脸如同朝霞一般红艳,眼眸四处游移就是不敢落在赵书晴的脸上。 赵书晴尽量放低语调,用最平静的话与谢夫人交谈,告知病因,最大程度减轻谢夫人心中的羞涩。 “夫人的病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严重。夫人本就喜净,只是北境环境恶劣,女子稍不留意,便容易患上此病症。”赵书晴的话给了谢夫人无比的安慰。 原来并非自己不洁,是这北地环境如此。 赵书晴开出药方:“可能需要药熏,府中可方便?”她从谢夫人只言片语得出家中婆母并非好相处之人。 谢夫人问:“味大吗?” 赵书晴颔首:“药熏能够加快治愈,若是问起,你便说是生子秘方,调理身体的。” 谢夫人眼眸一亮:“对对,还有此借口。也非谎言,我若不把这病调理好了,日后也难怀孕对吧?” 赵书晴笑了,点头:“是如此,半月后,夫人再找我检查病情,看是否有效,也看看能否痊愈,尽快赶在谢将军回来之前,医治好。” 谢夫人听到这番话,原本消散的红晕再次浮现在脸颊上。 谢夫人把赵书晴送回原地,这次不仅给了诊金,又给了些小费,说是两人投缘,便多给了一些。 赵书晴大方收下,称谢接过。 有了这一笔银子,她心里长长吐了一口气,除去给父亲买药的银子后,还能余出一些来,这些银子足够让他们搬离大院。 大院那姑娘确实太过危险,今日早上离开时候,她腰间所挂着手帕,还是二哥的布料。 长此以往下去,也不知那姑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赵书晴回到大院中,想着把《孙子兵法》最后几页给抄写完成,刚一进去就看到那姑娘在厨房内鬼鬼祟祟,原本不打算理会,眼角余光一扫,发现她所站的灶台是他们房间的灶台。 赵书晴眉头一皱,小跑往厨房跑去。 姑娘正在撒落最后一点药粉,还未处理干净。 “你在做什么?”赵书晴怒喝,跑上前去,就见那姑娘眼明手快把手中的纸丢入火中,很快火舌舔噬纸条,留下药罐旁边的一点小粉末。 赵书晴上去拉开她。 姑娘被扯了一个踉跄,撞到后面的黄土灶台上,怒道:“没大没小的,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嫂子的!” 赵书晴沾点粉末放入鼻尖闻了一下,脸色大变:“老鼠药?!你敢对我父亲下药!” 赵书晴的怒斥声,引得大院子里的人纷纷走出屋子瞧热闹。这大院里有不少老人孩子,还有刚刚生完的妇人,也都被声音吸引了过来。 还有刚刚恢复好的大牛,咬着从别人那边抢来的地瓜,站在门口探着身体。 兰儿听到声音赶忙跑了出来,她从未看到赵书晴发这么大的脾气,用这样的嗓门说话。 “公子发生什么事?”兰儿询问道。 赵书晴冷声道:“报官!”她走出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邻里,这位姑娘在我父亲药中下了老鼠药,老鼠药里含有诸多致命毒药,要是我今日没有提前回来,看到这一幕,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可想而知,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预谋杀人者,按照大祁律法,收监入狱十年算起。” 一时间在场众人窃窃私语,对着那姑娘指指点点。 兰儿一听赵书晴的话,满脸愤怒地指着那姑娘:“你,你如此歹心!我们家与你何仇何怨!” 那姑娘仿若未闻,揉着自己的腰:“你把我撞疼了!等下你哥下工后,我定会与他说,让他好好罚你!” 赵书晴见她毫无悔意惧意,明白了,这姑娘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说,意识到了,也无所谓。 这种人与她掰扯道理毫无用处。 “报……”官字在赵书晴嘴边停住了,她方才被气炸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家什么身份。 第157章 你女儿想男人,也别扒着人家不放 大祁无他们容身之处。 虽然北境这边好了很多,并没有他们通缉的画像,可是,官府内部就未必了。 这时,一道妇人的身影,飞一般地扑了过来,把赵书晴灶台上的药罐直接推倒在地上。 抱着自己的女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书晴等人:“我女儿什么都不懂,她不是故意的!别报官!” 那姑娘在自己娘亲的怀里,“娘他们推我。” 妇人又道:“我女儿不会嫁给你兄长,你放心,她以后要找个有钱的老爷嫁的。我女儿长得这么美,你兄长不过是茶楼里的小二,有什么能力娶我女儿!” 赵书晴顿时明白,这对母女都是一样德行,有理也说不清。 这次事情,他们也无法走明面上的公道。 既然无法报官,赵书晴也不想忍下这口气,她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姑娘脸上,对着她母亲冷冷说道:“我兄长也不会娶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这可是我父亲的救命药,她竟然在里面下了老鼠药,真是心肠歹毒!” “你打我女儿!我女儿的脸要是被你们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告诉你,你那父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可别把什么事都赖到我们娘俩身上!” 兰儿被这对母女的无赖行径气得眼眶都红了。 原本看热闹的大牛,吃下最后一口地瓜。 不知是被地瓜噎着了,还是被那母女蛮不讲理的样子、兰儿泛红的眼眶触动,心口竟莫名地闷得慌。 大步向厨房走去,用力一脚踹在厨房木门上,“跟他们废什么话。”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药,就往那姑娘嘴里塞。 吓得那姑娘尖叫连连。 她娘想要去拦,被大牛一挥手便把人拍到一旁去! 单手一拽就把姑娘拉到面前,用力掐着姑娘的嘴巴,作势要往嘴里塞。 姑娘尖叫挣扎,一滴药水滴在她的嘴唇上,吓得她紧闭双唇,不再动弹了。 大牛冷笑两声,把姑娘甩开:“原来你也会怕啊,老子以为你敢下老鼠药,肯定是不怕死的人!” 姑娘用力擦着嘴巴,她被吓哭了,豆大的眼泪往下滴落。 她娘爬了过来,抱着姑娘大哭:“没天理啊,你们只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人。你们真是一群杀千刀!” 大牛走到兰儿身边,低着头,“你们家太讲理了!上次你哥打我的时候,那么蛮横,面对女人,你们就不敢下手了。” 他粗大手指指着那母女俩:“这两人跟那戏台上的戏子一样。”每次发生什么事情,一唱一和仿佛天底下都是欠她们一样。 赵书晴心疼看着地上的药材,这一副药都要花费不少文钱。 大牛为赵书晴等人说话,这让院子里的人很是震惊! 大牛在大院里向来横行霸道,平日看到大院子的人,不是打就是骂,怎会帮他们说一句话! “看什么看!”大牛对着母女吼过去:“你们就是看他们是有学问的人,就撒泼想要欺负他们家!我大牛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也不是你们这种无赖!” 姑娘抬起头来对着大牛喊道:“我没有错,他们家那老不死的,每天活着那么痛苦,我是给他解脱。他死了,他才能轻松一点,我这是为他们好!” 兰儿气得发抖:“与你何干!” 大牛呸了一声:“你女儿想男人,也别扒着人家不放!人家老父亲,还需要你女儿操心,滚远一点!老子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如今看你们不顺眼,老子看一次打一次!” 兰儿怔怔看着大牛为他们出头。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牛会替他们说话。 想着兴许是上次自己送去的馒头与水,让他记在心上,这是在报恩? 赵书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母女二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深吸一口气,心想这院子不能再住下去了。 这母女二人的思想与常人不同。 若是继续住下来,发生任何意外,他们无法讨回更好的公道,兴许还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上次白景铄与她说完话,便就消失不见,不知躲在何处,预谋什么。 赵书晴走上前,低声唤了一句:“父亲。” 赵父佝偻着背转身进了屋子,房间内因为晒了衣服,光线更加暗了。 赵书晴急忙说道:“父亲,请勿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并非您的过错,若是您真的出事,我与二哥往后日子也不知该如何前行。还望您多加保重身体。” 赵父点头:“父亲心里知晓,你放心,你爹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这等小事,我并非放在心上。” 赵书晴暗暗松了一口气:“您明白就好。” 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后,赵书晴就回房点燃油灯,赶在日落之前抄写《孙子兵法》,明日就能找房牙寻一个好去处。 夜深了,赵承弼还未从茶楼回来。 今日茶楼来了一名有分量的客人,掌柜就多留了赵承弼一个时辰。 赵承弼样貌长得不错,手脚麻利勤快,掌柜对他很是重用。 茶楼包厢内,一名方副将与另外一名男子正在喝茶听曲。 “如今边境战况并不乐观,朝廷迟迟未派援军下达。”方副将开口叹道。 男子叹息一声道:“朝廷没了赵家军,就等同于损失一臂,大祁多处征战,朝中各处能知晓如何对抗北蒙之军何其少。也只有赵家有其经验。再者,朝廷无法信任萧王爷,派援军也是多方考虑。” 方副将喝了一口茶,舔了舔干涩的唇:“今日我出军营来寻你,也是希望太守大人能够派人前往朝廷,说明北境形势。莫因猜忌失了北地啊。” 太守心中明白,奈何自己也无法左右朝廷,只能点头:“尽力吧。” 太守又道:“上次萧王爷命我等把赵家画像统统收起,可是会料到赵家会来北地?” 方副将摇头:“赵家在北地受百姓热爱,若是满地赵家通缉画像,王爷怕会寒了百姓的心。总要世间能有地方让赵家人透透气吧。” 太守点头。 站在门口候着的赵承弼听到这一番对话,心中五味杂陈,对于萧慕止的好意,他有了几分好感。 两人又说一些话,推开房门离开了。 路过赵承弼的时候,太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赵承弼,眉头微微皱起,指着他:“你……” 第158章 赵小将军 赵承弼心疯狂跳动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几分。他现在的样貌,被头发遮了一大半;整个人的气质,也收敛不少。 太守说了一个“你”之后,就往赵承弼方向走去。 那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踩在木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掩盖住楼下小二的吆喝声,还有收拾茶具的碰撞声。 赵承弼手掌心开始冒出汗水来。 太守在他面前站定,歪着头看着他,前方不远处的方副将疑惑地回头,视线也落在赵承弼的身上。 “太守大人?”方副将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守拍了拍赵承弼的肩膀:“小兄弟,看你身材健硕,体格不凡,大祁很需要你。” 赵承弼…… 方副将无奈一笑,走上前扯着太守往回走:“太守大人,招兵一事日后再说,我这事急得很,萧王爷还在等我回去复命呢。” 太守还在回首往后看,对着赵承弼惋惜道:“这小兄弟是个征兵的奇才,若是放弃就可惜了。” 方副将:“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赵承弼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抬起头,朝前走了两步,那两人的身影还在他视线内,慢慢地消失。 走远的太守与方副将坐在马车上,太守问道:“赵小将军?” 方副将没有回答,叹息一声。 太守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这算什么事情啊?如此人才,却在茶楼当小厮,这,这不是……” 方副将并不想继续说:“太守,此事暂且放一放,北境一事耽误不得。还请太守能够尽快进京调遣援军。” 太守颔首:“我定当竭尽全力。” 赵承弼略带几分失魂落魄回到大院中,从踏入巷子口时,他就发现不对劲,不少人看着他就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想要上前询问清楚,那些人就一哄而散,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赵承弼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大院中,就被赵书晴拉到一旁,把中午时候的事情说了一遍。赵承弼勃然大怒,转身就往那姑娘的房间冲去,一脚踹开姑娘房间的房门。 姑娘与她娘亲正在用晚膳,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她娘亲看到赵承弼如此凶恶,立马把自己女儿护在身后:“你要做什么?” 赵承弼伸手出来:“把我布料拿出来!” 姑娘还在装傻,把头埋在娘亲身后不说话。 赵承弼走过去,一掌拍碎了姑娘的饭桌,黑眸里皆是冷意:“我警告你,若是我父亲今日出了事情,我定要你们母女陪葬!” 姑娘与她娘亲吓得尖叫连连。 赵承弼对着姑娘的娘亲道:“管好你女儿,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就等着你女儿收尸!” 她娘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来,连连点头,手还死死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我,我明白,我明白。” 再次伸出手来:“我的布料,全部还给我!” 姑娘还是不愿意给。 她娘亲扯着她吼:“给他!还给他!!” 姑娘被她娘吼得耳朵生疼,缩了缩身子,极不情愿地把压在床褥下剪得乱七八糟的裤子递给了赵承弼。 赵承弼用力夺过裤子,又指着她腰间的手帕:“这也给我!” 姑娘还没有动作,她娘先一步夺过姑娘的手帕,直接递给赵承弼,赵承弼一把抢了过来,临走时锐利地看了母女俩一眼,踏出门外。 原本探头探脑的大院子的人,在赵承弼走出来那一刻全部躲了回去。 赵承弼一转头就看到还站在大门口的大牛,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萝卜,哼了一声,用力把门关了上去。 赵承弼走到厨房,把自己裤子丢在火里。 赵书晴走进来:“要尽快离开,那姑娘看过去并没有死心。” 赵承弼点头:“嗯。哥这段时间会尽量多……” 赵书晴走到赵承弼身边,轻声道:“够了,今日谢夫人又来找我,给足了诊金,我算过,额外找房是够了。” 赵承弼心里多少有点不好受。自己是男人,还得靠着妹妹养着,可是如今这个情形,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拍了拍赵书晴的肩膀,往房间内走去。 夜里,赵承弼躺在老父亲身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三万兄弟死后的惨状,还有兄弟们临死时候的呐喊,最后化成了太守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以及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小兄弟,看你身材健硕,体格不凡,大祁很需要你。” 赵父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睡不着?” 赵承弼淡淡嗯了一声。 赵父长长吐了一声:“为父也是。” 赵承弼双手枕在脑后:“父亲不要理会他人的言语,你并非累赘。若是你倒下来,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打击。父亲,我们一家人走到如今,只剩下我们四人了。万不能再出任何事。” 赵父闭了闭眼:“为父知道。你又为何不眠?” 赵承弼起身,看着窗外的光线,这是隔壁赵书晴房间投出来的光线:“觉得我这做兄长真没用,让她一人扛起如此重的重担。” 大院子隐蔽性不够好,很多话说得模棱两可,赵父却听明白了。 “她日后也得靠你这位兄长撑腰。你万不能这般自暴自弃。” 大院子不仅仅是赵家四人没有睡,那姑娘也未曾入眠。 姑娘坐在床榻旁听着娘亲压低声音数落:“那男人除了一张脸以外有什么好的,你就非得巴着他不放。胆大包天还下毒,你想要死也不要拉上我。” 姑娘低着头,想要去摸腰间的手帕,却摸了空,她有点难过收回手来:“我看见了。他与他哥哥会抄书。” “会抄书又如何?” 姑娘又道:“我问过书坊的人,他抄的书,一本至少一两银子。” 她娘惊呼:“什么,一两银子?真的假的?抄书这么好赚?”旋即又想到什么:“可我们又不识字,怎么抄?” 姑娘突然笑了一下:“娘,你不觉得,他们很有学问的样子吗?我想他们一定是秀才,日后要是能够考上状元,我就是状元夫人。” 她娘瞬间神色一凝,眼眸缓缓瞪大,努力回想着之前所发生的对话与情形,随之猛然拍手,声音骤然提高又压低:“你说得对,能用得起在这般贵重的药材,这家人肯定不简单!” 眼底的算计越来越浓。 “还是你的眼光毒辣,比娘看得久远,不过……你给人家父亲下毒,这不是把那家人给得罪了吗?” 姑娘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她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小心居然会被人发现。 “娘总有办法不是吗?” 她娘恍然大悟,用力拍手:“对,对,我们死赖着他,他们还敢不娶吗?” 第159章 那白公子是何人 次日,天微亮,赵书晴拿着抄好书籍出门,并未发现尾随在后的母女二人。 她把抄好的《孙子兵法》交给掌柜后,又取了其他书籍,结算了银钱后,便前往房牙寻房。 大院人多眼杂,那对母女二人也非等闲之人,为了避免往后的麻烦,还是尽快搬离大院为妙。 就在赵书晴跟随着牙人寻房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对母女被白景铄给拦了下来。 白景铄微微倾身,笑着对着姑娘,英俊不凡的面容,让姑娘微红了脸,其母亲见他身上的衣物都是上等华服,心思浮动。 白景铄笑道:“两位若是得空,可否与本公子谈谈?” 赵书晴对于这一切并不知晓,她苦恼的是,走了一天的路,看了一天的房,终于找到一处相对符合心意的房子。 奈何租金超出她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东家要求得付半年的租金,一共五两银子。 环境干净整洁,独立小院,四个房间,厨房遮盖严实,并不会像大院那般稍微起风便满地黄沙。 给了定钱,承诺七日后,给足余钱并签订协议。 父亲的药也快消耗殆尽,至少需要二两银子。 赵书晴只能这七日多抄写书籍,父亲这边的人参年份还得降低,先搬离此处再说。 打定主意后,赵书晴也不扭捏,回到大院。 她忧心去厨房查看,只见兰儿蹲在那里煎药,神色紧张,自昨日之事后,兰儿煎药时便不敢离开半步,此时见小姐进来,疑惑地回头。 就在赵书晴满心疑惑的时候,姑娘与她娘亲,吃饱喝足从县城最好的酒楼走了出来。 她娘亲怀里还揣着沉甸甸的银子,,“你说这白公子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们?” 白景铄提出来的要求,便是让姑娘想法设法嫁给赵承弼,他会暗中帮忙。 姑娘脸上少了以往天真无辜,多了几分精明:“娘亲不必理会他做此有何目的,那一家人能与这样身份的人结交,就说明其身份不简单。那男子看似言语激烈,行为粗暴,实际上他从未对我们下手,家中两位弟弟谈吐文雅,也是知礼数的人。我嫁过去,作为大嫂,我不亏。” 她娘亲还是有点犹豫:“那公子……” 姑娘打断自家娘亲的话:“那白公子你且不要乱猜想,我等没有这般福气。” 她娘亲问道:“那女儿你打算如何做?” 姑娘朝着一个药房走去…… 在不远处的巷口,大牛撑着墙壁擦了擦嘴角污渍,方才那对母女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摇了摇因酒醉发胀的脑袋,一名兄弟走了进来,两人勾肩搭背地一起前往下一个喝酒的地方。 直至半夜,大牛才回来,一路“哐哐咚咚”,瞬间吵醒大院众人。有人探头一瞧是他,立马缩了回去,继续睡。大牛没折腾多久,便在井口处倒下酣睡。 兰儿也被吵醒,难以再眠,想着趁赵承弼未醒,赶紧烧水,省得二少爷又用冷水洗漱。 她刚出门,就瞧见大牛蜷缩在那儿,粗糙的脸被冻得通红。 兰儿稍作犹豫,放下油灯,进大牛屋子抱出被子,给他盖上。大牛迷迷糊糊睁眼,看着兰儿拿起油灯,朝厨房走去。 他不知道嘀咕一句什么话,继续蜷缩在地上熟睡。 …… 这几日北境这边连续刮起大风,赵书晴房门紧闭,风拍打的房门吵得她有点心烦意躁。 还有三日的时间,便是七日后。 赵书晴落笔写完最后一字,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出了大院。 并未看到姑娘躲在门后透过缝隙看着她。 赵书晴还未走到书坊就被一名丫鬟给拦了下来,她神情着急,“姑娘,这段时间您去哪里了,可让我好等。” 赵书晴原本警惕的神情因为丫鬟的声音而松懈下来,大风让大家把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眼睛也被大风与黄沙弄得时不时眯起眼来。 “你是谢夫人的丫鬟?” 丫鬟点头:“我家夫人等您多日了。姑娘请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处巷子小院中。 丫鬟恭敬道:“风大,还请姑娘在此等候,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姑娘都可随意取用,我这就去请我们家夫人前来。” 丫鬟说完就退了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谢夫人带着一名年轻夫人走了进来,一进来,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那年轻夫人身上传出来的。 那年轻夫人因为难堪羞涩脸涨得通红。 她脸上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谢夫人紧紧拉着年轻夫人的手说道:“这位是郑夫人。” 郑夫人?! 赵书晴想起来这县城中姓郑不多,落在此处的太守便是其中一位。 “太守夫人?”赵书晴猜测。 郑夫人忙摇头:“我乃太守儿媳,今日来此小琴说你能够帮我。”她咬着下唇,眼底泛着红,她得这病已经有两年之余了。 日日加重,如今异味难挡,夫君对她早已经有所怨言,在外有了其他女子,就等女子怀孕后纳入府邸。 他们夫妻之间还存着几分颜面,若是长久以往下去,她迟早会被夫君休离。 赵书晴请谢夫人出去,亲自给郑夫人把脉,她眉头紧蹙,指尖轻触脉门,须臾,神色愈发凝重。 郑夫人的心随着赵书晴的沉默一点点被提起来。 “是否无药可医?” 赵书晴摇头,带着几分怜悯看着她:“症状如此严重,你是如何忍过来的。” 一句话,说得郑夫人差点落泪。 “此病每日瘙痒灼痛,夜夜日日,时刻伴随。”赵书晴当真心疼,在京中她见过不少女子得这般疾病,她在查看医书时候,也格外留意。 赵书晴又沉声道:“湿热之邪熏蒸,故而身体散发臭味。郑夫人若是可以,可否脱衣让我查看一番。” 郑夫人死死拽着自己的领口,满脸不愿。 身下的惨状,她自己都不忍直视,又怎会愿意让他人看到。 赵书晴明白郑夫人的顾及,“我先开药,你一日三次清洗,按时服用,在饮食方面也得忌口,家中被褥床单用热水蒸煮清洗。五日后再来寻我。” 郑夫人将信将疑付了诊金与谢夫人一同回去。 谢夫人紧握她的手,“你回去且试试,若是有用,五日后我们再来寻她。” 郑夫人拽着手中的药,悲壮点了点头,苦涩一笑:“若是无法医治,我也只能以死谢罪。” 北境有不少女子得了这种病,有些自愈,有些寻了大夫却被夫君打死,又有些为了避免世俗眼光,选择自缢。 这诊金着实解了赵书晴当下的燃眉之急,她与两位夫人分开后,便直接去找牙人,交付半年租金,立下字据,拿到小院大门的钥匙。 大院,兰儿拿着衣服往屋内走去,赵父起身来回走动,并未往厨房方向看去。 姑娘站在赵书晴水缸前,投下一包白色粉末的药粉。 第160章 你不想娶也得娶,你毁了我的名声 赵书晴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一边拿着新院子的钥匙往回走,一边盘算着如何安置家中的一切。 有个独立隐蔽性好的院子,几人商讨事情也能方便许多,她与兰儿行动也不会如此受制。 当她回到大院的时候,兰儿已经煮好饭菜,等待赵承弼的归来。 今日好似一切如常,四人坐在餐桌前,赵书晴尝了一口菜,便察觉不对,神色骤然凝重,急切喊道:“等等。” 众人看了过去,赵书晴搁下筷子:“这菜不对。” 赵承弼听闻,脸色骤然一变,夹起一筷子菜舔了舔,旋即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几人相互对视,脑海中迅速闪过那对母女的身影,赵承弼摔下筷子,起身想要去理论。 被赵书晴拉住他的手臂:“二哥,等等。无凭无据,她们是不会承认的。且看这两人还有何后手。” 赵承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怒道:“她们到底想要作何?为何处处与我们作对?” 赵书晴也颇感头痛,那姑娘分明就是赖上赵承弼,没有想到会到如此不择手段的地步 若是长久以往下去,难免会有麻烦。 好在明日就能搬离大院,日后不必与这对母女打交道。 赵书晴劝说:“忍忍吧,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今日的饭菜几人是一口没吃,还是吃了早上买的白面馒头垫垫肚子。 夜半时分,热闹吵杂的院恢复宁静,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落下来,站在赵书晴与赵承弼的房间前,细细的竹管插入门缝中,白色的烟雾缥缈迷茫在空气中。 因为早些时候姑娘的举动,让赵书晴与赵承弼几人都未熟睡,第一时间,二人快速捂住口鼻,推开窗户散气。 那道人影做好这一切后,便来到姑娘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 姑娘与她娘亲二人瞬间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忐忑与激动爬起来。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往赵承弼的房间走去。 大牛一直靠在房门后,透过门缝观察着姑娘一家的情况。 在姑娘一家走出房门那一刻,他也站了起来,在自己的房间内四处查找,拿起角落的锣就往外走去。 站在赵承弼房门口,姑娘娘亲还是有些犹豫:“当真如此?” 姑娘点头:“事到如今,娘问着这个还有什么用?” 姑娘娘亲见姑娘如此坚持,便松开手,咬咬牙道:“好!” 门被推开了。 姑娘与她娘亲一同踏入屋内。 今夜的月光一如既往地被云朵遮盖住,外面的风很大,吹得窗户“哐哐”作响。 姑娘与她娘亲把赵父一起扛了出去,放在门外。 做好这一切,姑娘再次踏入赵承弼的房间内,转身把房门紧紧拉了上去。 姑娘娘亲正暗自惋惜自家漂亮女儿即将被“糟蹋”之际,大牛猛地拉开房门,冲到赵承弼房前。 姑娘娘亲被吓了一大跳,看清大牛手中的锣时,她下意识想要躲闪,又想到自己女儿还在房间内。 她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大牛:“牛哥,牛哥,我给你钱,十文钱,二十文钱,您放过我女儿吧。牛哥!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大牛大手一挥,对着姑娘娘亲呸了一口:“不要脸的玩意儿,什么叫做逼不得已,你是看不得人家好!见过卖女儿的,没有见过倒贴的!平日老子看你们不顺眼了,装什么!” 锣往地上一敲,发出剧烈的响声:“所有人都给老子起来看看,什么叫做荡妇,三更半夜不要脸地爬男人床!还把人家老父亲给丢在门外!” “快出来看!”大牛一下踹开房门,根本没有往里面看。 他若是认真看一眼,就会看到赵承弼单手掐着姑娘的脖颈,一张俊脸发狠,若非大牛这一脚,恐怕赵承弼真的会把姑娘给杀了。 姑娘感受到脖颈上的力度轻了不少。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看着门口的光线越来越亮,人也聚集越来越多。 她一不做二不休,对着赵承弼说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想娶也得娶,你毁了我的名声!咳咳。你就该娶我!” 赵承弼眼睛微眯,眼神如利刃一样冰冷锐利:“娶?你以为你这条烂命我会在意?你拿什么来威胁我?你那破烂的名声?我告诉你!哪怕你当着我面上吊自杀,撞墙自尽,我不会有半点心软!娶你,下辈子都不可能!” 赵承弼又不是赵承煜,从来不会替他人想得过多。 赵家是他的底线! 他如同丢破烂一样把姑娘丢了出去。 姑娘还抱着一丝的希望,爬在地上,在这样忽明忽暗的视线下,显得楚楚可怜,语气哀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说到底你心底还是不想伤害我?” 赵承弼笑了,嘲讽地笑了:“杀你?你配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脏了我的手?我们一家人不与你计较,你真以为我们是怕了你?不,是你对于我们来说,太渺小了!” 赵承弼走过去,门口诸多的油灯把他的俊脸照得格外清晰,他用力踩住姑娘的手指,一根一根踩过去。 痛得姑娘发出尖锐的大叫! “你这双手,会下毒会偷东西,这么脏的手,留着也没有什么用,那就毁了吧!” 最后一脚,是踩到她的手腕,众人听到“咔哒”一声。 紧接着就是姑娘凄厉又痛苦的惨叫声。 赵承弼无动于衷地收回脚来。 这时候赵书晴扶着赵父提着包袱站在人群后面:“哥,我们收拾好了。” 兰儿拉开大院的门,侧身等候着赵书晴他们。 赵承弼率先走了出去。 赵书晴环视四周,看着大院中的男女老少,“诸位,这些日子多谢照顾,后会无期!”说完这几人就离开了。 大牛啧了一声,弯腰捡起自己的锣,说道:“倒显得我多管闲事了。” 忽然间兰儿唤了一声:“大牛兄。” 大牛抬头看去,兰儿弯腰鞠躬:“多谢。”话落追上赵家人的脚步。 大牛脸在黑暗中莫名地红了,他不自在摸了摸头,听着姑娘的娘哭声与骂声,不耐烦地回头喊道:“闭嘴!都是活该!明日就给老子滚出大院,要不然老子让她另外一只手也给废了!” 第161章 您难道还等不了 白景铄微微眯着眼,手指在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看似沉浸在小曲之中,实则思绪早已飘远,对那禀报之事似听非听,听到内容,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摆摆手让其退下。 站在身后的属下,没有忍住躬身在白景铄耳边轻声问道:“主子,您真的不对赵姑娘下手?若是被皇妃知道后,想来不会开心。” 白景铄抬起手来,那让唱小曲的姑娘下去。 属下还以为白景铄动怒了,心里有些忐忑。 白景铄坐直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着:“确实若是被她知道了,定会不开心。所以,你们都得把嘴闭上了。” 白景铄警告看了属下一眼。 属下把头低下来。 白景铄又道:“赵家与大祁有仇,我们南獠与大祁不合,说到底与他们作对与我等不划算。大祁内部越乱对我南獠不是越有利?” 属下又问:“那赵姑娘知晓皇妃秘密……” “赵书晴如今在北地,她想要回京也难,你说她在这里说出华霜的秘密,可有人信?” 属下斟酌片刻,还是问道:“既然如此,主子为何还要帮助那姑娘去伤害赵姑娘?若是被赵家所知,岂不是得罪他们了。” 白景铄:“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得罪他们吗?只不过我们的仇相比较大祁来说,显得无关紧要。至于我为何要帮助那女子?赵老将军破烂不堪的身躯留下来只会拖累赵家,若是死了,也能激发他二人的仇恨,若是死不了,也与我无关。” 白景铄看向他:“可还有什么问题?” 属下诚惶诚恐跪了下来:“主子息怒。” 夜里的一场风波,并未随着赵家一群人的搬离而消停。 一大早大牛就把那对母女俩赶了出去。 面对野蛮不讲理的大牛,任由母女二人如何卖惨哀求,大牛都无动于衷。 姑娘看着自己断掉的手,仿佛死了灵魂一般坐在地上,最后她发疯看向大牛:“我想要为自己谋取往后幸福可有错?” 大牛冷声道:“关我屁事,老子看你不顺眼!” 刚好回来拿东西的赵书晴和兰儿听到这句话,她站在背后说道:“并无错。姑娘为自己打算,没有任何的错误。错就错在,你不该妄想伤害他人的性命,错就错在,你为了自己往后的生活,不择手段,没有丝毫悔意!” 姑娘冷笑几声,她吃力的站起来,头发凌乱,少了以往的朦朦胧胧吗,她站起来:“你少在我买年前装了。你父亲这段时间花费多少银子,你每日废寝忘食地抄书赚银子,全部砸了进去。你难道不心疼?” “我心疼与否,也与姑娘无关!” 姑娘努力盯着赵书晴的表情,仿佛想要找出一丝挣扎的痕迹来:“若不是你爹拖了你们后腿,你们会如此困难?他不死,你哥只会一辈子在茶楼当店小二,我看过他的字。很漂亮,那是当状元的字,我这是在帮助他!” 赵书晴看着姑娘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她目光渐渐冰冷下来:“姑娘,在此最后我与你说一次。你与我哥从来都是不可能的!你到如今可知道我哥的名字吗?我哥与你说话可有超过十句?还有一件事情,自始至终,我们都不知你唤何名?为何不知,因为无需知道。” 姑娘的脸色在赵书晴的话语下一点点发白。 姑娘喊道:“我叫……” 赵书晴打断:“姑娘不必说,无关紧要的人,何须在意名讳。” 赵书晴走了大院子里,把一些细碎的物品带走。 大牛闻言对着姑娘大笑道:“亏你做了这么久的白日梦,人家根本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你瞧见人家的谈吐了吗?你算什么东西!滚吧!” 姑娘还想说什么,被她娘亲拦了下来:“不要说了!”她娘亲把她带走了:“你别说了,把手养好了,日后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夫君。就像那白公子一样。” 赵书晴离开了,大院子人凑在一起谈论,结果众人来回一问,发现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家人叫什么,从何处来?又搬到哪里去? 坐在房间内喝着酒对此并不在意,酒足饭饱后,他转头看向门外,仿佛之间能看到瘦瘦小小的小公子,洗着一家人的衣服,吃力照顾着家中的老人。 大牛啧了一声:“男人搞得跟小媳妇似的。” 在新的小院中,兰儿满心欢喜打扫着屋子里的卫生。 赵承弼依旧与赵父一间房,为了方便夜间能够照顾赵父。 赵书晴与兰儿各自一间房,还剩下一间出来。 他们兄妹二人商讨,要买个听话的小丫鬟回来。 “兰儿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家务,确实沉重许多,如今我手中还有一些银子,给爹买药的银子我存了下来后,还有些许余钱,我问过牙人,年纪小的丫鬟并不贵。” 赵承弼没有任何意见:“你看着办。” 得到赵承弼的应允后,赵书晴当下准备后就外出去寻牙人。 还未到房牙处,她又一次被人唤住了。 回头一看是郑夫人的丫鬟,这才过去三日,还未到复诊的时间,难道是药物有何不妥? 丫鬟小跑上前,“您真是让我好找。您日后还是寻个地方坐诊吧,也省得我们到处找您。” “何事?” 丫鬟带着赵书晴来到谢夫人巷子小院中,一进门郑夫人便亲自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多日未见,大夫好像清瘦不少。” 赵书晴笑道:“多谢夫人关心,看来药对你还是有效果。” 郑夫人用力点头:“这两日下来,身上异味少了许多了。也没有那般疼痛,我在家中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应当放下,你能得到小琴的信任,想必有一定的本事。我何须再纠结呢。” 赵书晴重新给郑夫人把脉,察看,开始正确地对症下药。 郑夫人的病症太重了,需要长期的调理,药也比谢夫人重。 赵书晴开好药方后,郑重与郑夫人说道:“此药用后,哪怕病好了,也不能孕育生子,得等一年时间。你可愿意?” 郑夫人闻言一怔,这与谢夫人说得不一致。 赵书晴知道她所想:“你与谢夫人病情不一样,虽说都是女子的病,可也有分类。” 郑夫人再次犹豫了,“容我想想。” 赵书晴并没有逼迫她,退出房间内,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郑夫人等着赵书晴走出去后,她求助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 丫鬟走上前握住自家夫人的手:“夫人,您若是不把病治好了,您这辈子都可能无法生子,区区一年两年的时间,您难道等不了吗?” 第162章 好,我应允。 赵书晴并没有等太久时间。 丫鬟就已拉开房门让赵书晴进去,郑夫人带着几分不安问道:“这药是否对身体有伤害?” 赵书晴并未隐瞒,颔首说道:“确实,湿毒之气需要用猛药才能逼出来,药物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不过我会跟随夫人一直调理直至痊愈。不知夫人考虑如何?” 郑夫人攥紧手中的帕子:“好,我应允了!” 赵书晴细细叮嘱,药熏,药浴,内服三种缺一不可。 丫鬟与郑夫人一一应下了,以及提到如何饮食,忌口之物有哪些。 “七日之后,郑夫人再按此药方开药便可,无需来寻我,等一月有余可再来寻我。” 郑夫人拿着药方,让丫鬟给了一百两银子递给赵书晴:“七日之后,我希望能在大夫这抓药,我知大夫身上并无过多银两,这银两应当足够让大夫采购药材了吧。” 赵书晴转过头看向她,郑夫人露出和煦的微笑:“还望大夫见谅,我府中关系复杂,若是我长期在外抓药,会造成药方泄露。引起有心人的猜忌,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主要我只信任大夫对吧。我还不知大夫名讳?” 赵书晴静静看着郑夫人,此人城府用心都比谢夫人重。 谢夫人这么多日从未主动问起她的名讳。 赵书晴垂下眼眸:“夫人这是不信我?” 郑夫人步步逼近:“大夫何必这般忌惮呢?日后你我定会时常见面。” 她伸出手来握住赵书晴的手:“我也希望能够与大夫坦诚相见。” 赵书晴扬起一抹笑来:“在下姓李。” 北地的大姓。 “李晴柔。” 晴柔是赵承煜给赵书晴起的字。 赵书晴并不常用,知道的人也不多。 “好名字。李大夫,这个院子看起来不错,若是你需要,我不介意送给李大夫,能够遇到李大夫,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这个郑夫人真的好重的心计。 她是要把赵书晴彻底掌控在手中。 郑夫人笑了笑,她看着赵书晴并不说话。 她秀眉微微往下搭着,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大夫并非深闺人,怎知深闺苦。为了能得到夫君心底深处那一抹怜爱,我们作为女子委曲求全,再痛再苦也得忍受。” 这是在博取同情。 “好。我应下了。多谢郑夫人赠房。” 得到赵书晴应允,郑夫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郑夫人行动很迅速,很快就征得谢夫人同意后,直接过户给赵书晴。 谢夫人也希望能有一个固定的地方,能够随时找到赵书晴,免得每次丫鬟都得在原地上等候日后,也未必能看到赵书晴的身影。 赵书晴离开后,她脸上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小院子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北境这边基本上没有他们一家的通缉画像,萧慕止帮助了她。 可,这帮助能维持多久呢? 朝廷真的会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呢? 朝廷的人会多久寻来,寻来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对人对事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更好保全自己。 可是……现实永远不会按照心中所想进行。 赵书晴手中紧紧握住那一百两银票,她精神有点恍惚,对未知的未来,其实越发迷茫。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敏捷冲了上去,抓起赵书晴的手腕用力一咬。 赵书晴吃痛松开手,手中的银票被人抢走了。 那人用力把赵书晴一推,转身就跑,赵书晴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她快速爬了起来去追…… 奈何那人是惯犯,身手无比灵活,赵书晴用尽全力去追,可是转瞬即逝,那人消失不见。 她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衣服是什么花色都不记得。 赵书晴茫然站在街道中央,风气带起黄沙,人来人往街道,大家都低着头,把自己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匆忙往前走去。 没有人会去注意到她,砂砾进了赵书晴的眼睛,疼得她眯起眼来,眼泪都有点疼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用力地拍在赵书晴的肩膀上。 赵书晴回头看去,黄沙把来人的脸吹得模糊,高大的身体,让赵书晴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呸!你愣着做什么!”粗犷的声音,还有巨大的手掌,大牛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牛兄?” “兄什么兄?”大牛扯着赵书晴往小胡同里躲去,把怀里的银票放在赵书晴的手中:“你们有学问的人,赚银子就是容易。老子之前抢你们的银子,现在算还了。” 他在大院无事,喜欢到处闲逛,刚好碰到这一幕。 说完不等赵书晴有所反应,大牛就带着她走:“走走,你们兄弟俩都是瘦瘦干干的,老子护送你们一程。” 赵书晴说道:“我要去找牙人,给我弟弟安排一个仆人,帮忙一起做家务。” 大牛心底酸得不行,这都买上仆人了。 还得露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大牛跟在赵书晴身边,看她挑选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这么瘦,能做什么?” 小姑娘深怕不被买回去:“我能做很多事情,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做的。小公子你买下我吧,我一定会很努力的。” 赵书晴安抚道:“放心,我选择你就一定会买下你,你定要记住,多做事少说话。” 大牛把赵书晴与新买的丫鬟送回去后,就转身离开。 “大牛兄。”赵书晴唤住他:“多谢。” 大牛摆摆手,走了。 大牛回去自嘲一笑。 没想到他大牛还有做善事的时候。 北境依旧寒冷,南方冬日下起冰冷的大雨,滴滴答答的雨声落在瓦片上,让沈策州无比的心烦意乱,他在想今日早上的时候一个意外的一幕。 是一名乞丐,疯疯癫癫站在茶楼外听到凌华霜英雄事迹的时,原本安静的他突然癫狂起来,大喊起来:“凌华霜是被南獠人带走了,她能回来一定是南獠放走的!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那乞丐最后被人打走。 可是这话一直在沈策州的脑海中徘徊。 沈策州坐在客房内,身体缓缓坐直起来,一双眼眸又冷又毒,他记得当初凌同和送回来是凌华霜的骨灰。 后来凌华霜作为‘起死回生’的巾帼英雄回归,曾有人提到此事,被凌同和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那便是,他悲痛欲绝,根本不敢认一把火烧了。 一个作为亲生儿子被分尸也能面不改色捡起尸体确认的男人,会因为自己女儿死亡就不敢认了?! 所以…… 他用力锤着发疼的头:“凌华霜到底在南獠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她肚子里的到底是……” 第163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随从送来药,沈策州一饮而尽,可这次的药仿佛没有缓解他头疾。 浑身上下如同万蚁爬行啃咬,难受无比。 沈策州双目猩红,用力把随从赶了出去。 随从忙退了出去,关上门那一刻,沈策州颤抖着手拿出怀里藏着五石散,一口倒入嘴里。 五石散进入身体里那一瞬间,沈策州好似整个世界都清明了,他缓缓坐起来,再次涌现出那如梦似幻的感觉,整个人宛如飘上云端。 在这个梦境中,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他看到自己登上大祁的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赵书晴儿孙环绕,幸福美满。 他梦寐以求的权力、美人、财富皆紧握在手中。 沈策州这种如同站在神端上的快感,让他整个人迷恋进去。 其实他早已经发现自己对此药的依赖性,游医开得药已经渐渐无效,头疾根本没有任何缓解。 奈何沈策州却无法下定决心去戒了这五石散。 不知何时,药效开始缓解,沈策州从幻境中恢复过来,这时,外面传来属下通报:“主子,已找到赵家余孽踪迹!” 沈策州眼眸瞬间睁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起身外出! 另外一边,余德厚带着油纸包裹住的血信,一路逃亡来到南境之处。 凌将军就在这座山后面,他只要翻过这座山,来到军营就能把这封血信交给凌同和。 哪怕去了地下,面对赵承煜也有脸面! 他并未忘记赵承煜救命之恩。 沈策州的人很快追到了,雨水混着血污汇聚成蜿蜒的小河。 余德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就在他被血水雨水模糊了眼睛时,一道人影挡在他面前,替他挡下最后一击。 等余德厚看清人时,他发出悲恸的喊声:“夫人!!” 余夫人回头喊道:“跑!带着信跑!” 余德厚收起沉重的心情,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往前跑,手中的剑一次又一次染上血渍,血水在剑身上流淌。 直到他筋疲力倒了下去,直到他满身是伤,再也无法靠意志支撑前行,他依旧紧紧拽着怀里的血信。 那一层又一层用油纸包裹着的血信。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使命到此为止的时候,一只大手强有力的把他提了起来。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从怀里取出那封血信,递到凌同和面前。 凌同和没有去接,他警惕看着余德厚:“来者何人。” 余德厚却挤出四个字:“不辱使命。”直接断了气息,油纸包裹血信从手中脱落。 凌同和伸手接住,雨水哒哒哒落在油纸上,化开弹开。 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凌同和抬头看去,就见沈策州由远而近快速来到凌同和的面前。 翻身下马,走上前抱拳行礼:“岳丈。” 凌同和眯起眼眸,看着眼前恭敬对待他的人,“策州不是应该在北境,为何会来这里?” 沈策州视线一直落在凌同和手中的油纸上,他沉稳镇定,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到慌张。 “小婿奉旨缉拿赵家余孽,这余德厚乃是赵家培养的密探,此次前来,是伪造证据污蔑与我,想引起岳丈与小婿之间矛盾。” 凌同和挑眉举高手中的油纸:“你的意思,这里面的东西,是污蔑你的证据。” 沈策州:“是!” 凌同和眯起眼来,打量着沈策州,“雨太大了,策州去我营帐休整一番吧。” “是!” 沈策州跟着凌同和踏入凌家军军营中。 另外一边京城,凌华霜看着朱氏踏入自己霜婳阁的地盘中。 朱氏裹紧自己大氅:“马上便是春节了,不知道侯夫人有何打算?”在凌华霜的院落随意乱逛。 上次朱氏把长鹤院的仆人都给赶跑了,现在长鹤院内什么情况,凌华霜只能通过张嬷嬷告知。 “国公夫人过春节,国公府都没有请你回去?” 凌华霜也毫不客气地反击。 朱氏倒也没有动怒,只是挥了挥裙摆,轻笑着靠近凌华霜:“你可知道,今年的皇家宴席,我也被邀请入宫了吗?听闻你跟皇后的交情不错,就是不知你可有收到邀请?要是没有,我可以为你说上一二。” 凌华霜还真的没有收到,她心里略微不舒坦,可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不劳您费心。” 朱氏轻轻一笑:“有需要记得叫我。”说罢,她猛地用力将霜婳阁中的梅花折断。 朱氏一走,凌华霜把张嬷嬷唤来问道:“长鹤院里最近是什么情况?” 张嬷嬷有苦说不出来,“奴婢不知,奴婢最近也被国公夫人赶出房间内!” 凌华霜用力打了张嬷嬷一巴掌:“别逼着我去动你孙子!过两天你找个名义把我的人带进长鹤院内,若是办不到……” 她杀意顿现,恶狠狠道:“你知道后果!” 张嬷嬷哭着磕头,最后被凌华霜赶了出去。 凌华霜站在霜婳阁院门前,朝着长鹤院看去,一双美眸阴鸷得可怕。 晋安侯府还能被国公府掌控不成?! 朱氏回到长鹤院踏进寝房内,穿过屏风,就能看到原本躺在床榻上的沈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会坐起来,她眼斜口歪,费力喝着药,看到朱氏回来,她略显激动。 这时候若是注意,就能看到寝房内,还有一名丫鬟是没了舌头的。 要是凌华霜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丫鬟就是当初赵书晴救下来的丫鬟。 朱氏坐在沈老夫人面前,丫鬟给朱氏倒了一杯水:“别着急,你着什么急,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事情得缓得来。你主要先把你的病给医治好了,这皇家宴会上,你才能把话说清楚不是吗?” 沈老夫人用力点头:“额……四。”说话漏风的她,声音微弱。 朱氏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第164章 大出血 北境的天气,难得有一日没有刮风。 赵书晴与兰儿一起收拾着郑夫人给的小院子。 院门被敲响了,是谢夫人,她含羞带怯走了进来。 前些日子,谢副将回来,她来过赵书晴小院开过药方。 谢夫人满脸喜色,眼角还带着媚色来到赵书晴小院中。 赵书晴正在整理医书。 她原本对女子疾病的认识颇为浅薄,却未曾料到如今竟能医好谢夫人与郑夫人,实在是幸运至极。 谢夫人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赵书晴,脸上带着怯怯的笑:“李大夫,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能够遇到你。若不是你,我和夫君哪会像现在这般恩爱。” 谢夫人搅着手帕接着道:“以前他回来,没待几天就去书房睡了,如今夜夜都陪着我呢……” 赵书晴:“……” 谢夫人声音愈发小声,可仍在说着她家夫君与她的恩爱日常。 这一说便是一日。 直至丫鬟不断地催促,谢夫人才起身准备离开,她握住赵书晴的手:“李大夫,多亏了你,我才有今天。再过不久,便是我夫君生辰宴,我跟他说了,他也同意请你,你一定要来啊。” 赵书晴有点意外。 谢夫人把请柬放在赵书晴的手上,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谢夫人探出身来对着赵书晴挥了挥手,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有多么欢喜。 送走了谢夫人,赵书晴与兰儿也准备启程回家。 “晴柔!”院外传来赵承弼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拉开院门,赵书晴看到大牛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兰儿急忙去扶着大牛进来。 赵书晴问道:“哥,大牛兄这是发生什么事?” 赵承弼眉头微蹙,把事情稍微提了一下。 大牛平日在这边巷子横行霸道惯了,又长得人高马大。 普通老百姓自然见到他就躲起来。 但今日大牛偏偏遇到薛少爷。 薛少爷岂会怕这种地痞流氓。 两人因为相撞起了冲突,把大牛狠狠打了一顿。 要不是赵承弼赶到,恐怕这条命都得交待在那里。 几人扛着大牛进了屋内。 赵书晴认真查看过,笑道:“伤势看起来严重,实际上都是一些皮外伤,调养几日就能恢复,至于他身上的伤,擦点金疮药就好了。这薛家少爷想来是手下留情了。” 赵承弼颔首:“这般就好,店里还忙着,这人我先放在这里。” 赵书晴忙去厨房烧了些水,等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水走进屋内。 便看到大牛已经清醒,一张脸涨得通红。 听到响声,大牛下意识地回过头,瞧见一身女儿装的赵书晴。 他瞬间瞪大眼睛,指着赵书晴:“你们,你们……” 用力拍了一下自己,又疼得呲牙咧嘴:“我就说,哪有什么男人长得那么娘们唧唧的,说话轻声细语,肯定有问题!\" 赵书晴没去理会大牛的话,拧干热毛巾递给大牛:“能动吗?” 大牛接过毛巾,胡乱擦着脸,把脸上的血渍擦掉,看过去没有那般恐怖可怕。 他忙不迭点头:“能动,能动,皮糙肉厚这打一顿不碍事,不碍事。” 兰儿在他背后涂着金疮药,听到他这句话,手用力戳了一下伤口:“这样也不痛?” 大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疼啊姑奶奶!” 兰儿冷笑几声,不再言语,涂抹好金疮药就开始赶人了。 大牛并未多逗留,很爽快起身走人,走的时候对着赵书晴道:“女大夫,上次老子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就抵了今日的药钱如何?” 赵书晴:“好。” 接下来的日子,大牛时不时路过这个小院,偶尔看见兰儿与赵书晴搬重物都会上前帮忙。 后来赵父白日也跟着赵书晴过来这个小院中。 慢慢地左右邻居都知道这里开了一家药房。 有什么伤风疼痛都会上赵书晴这里看看病。 赵书晴的收费跟外面相差不了多少,一是近,二是赵书晴的医术也还算过得去。 赵父帮着赵书晴晒药材,一转头就看到大牛跟在兰儿身后。 脸上不由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突然间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破这样的宁静与祥和。 赵父快步上前拉开房门,是郑夫人的丫鬟。 丫鬟看到赵父愣了一下,朝着里面大声喊道:“李大夫,李大夫!” 赵书晴听到喊声走了出来,丫鬟小跑过去拉起赵书晴就往外走去。 “李大夫,你快随我来!我家夫人出事了!您定要去一趟救救我家夫人!” “且等一下,我拿一下药箱。可知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要对症整理药物。” “大出血。”丫鬟这才停下脚步,脸上的急切并不像是作假。 赵书晴手上的动作一顿,“大出血?你家夫人并未有孕,为何会出血?是撞到哪里,还是被人砍伤了?” 丫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并未说真话,只是模棱两可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就是出了很多血,止都止不住!” 丫鬟不知要如何编下去,只能提高声音喊道:“我也不晓得,我来的时候就看到我们夫人有很多血。” 赵书晴犹豫,她只觉得其中有猫腻。 并不是很想去。 丫鬟仿佛察觉出赵书晴的抗拒,她拉住赵书晴的手:“李大夫!可千万要救我们家夫人的命,若不然我难以向太守交待!想来李大夫也不想去公堂对峙吧。李大夫,我们家夫人也只有你能救了。” 这是在威胁她。 赵书晴看向丫鬟,带着些许怀疑问道:“是她出事,还是旁人出事?” 丫鬟并没有说话,往外退了几步,身后的护院齐齐走上前去,站在赵书晴的面前:“李大夫,我们家夫人有请!” 赵父看到这个架势,第一时间挡在自己的女儿面前。 赵书晴拉了拉赵父,知道今日她非去不可了! 如今他们的处境,真的不适合惹事。 赵书晴:“父亲,郑夫人乃是我的病人。我去去就回。” 赵父想要说些什么,对上女儿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双眼眸充满担忧看着她。 大牛这时候走出来:“李大夫,我来帮你提药箱。” 兰儿小跑到赵书晴身边:“小姐?” 赵书晴把药箱给大牛,对着兰儿道:“去把我银针拿来。” 她最近刚刚买了一套银针,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用上。 兰儿跑进去,拿着银针出来。 赵书晴看着丫鬟说道:“请吧。” 赵书晴上了郑夫人派来的马车…… 第165章 给我家妹妹讨个公道 赵书晴坐在马车内,马车快速疾驰着。 车帷随着马车剧烈晃动上下摇摆着。 这一趟行程过了许久这才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是在隔壁的县城。 赵书晴抬头看着高悬的门匾:“罗家。” 是京城兵部尚书祖家,在北境也有些许分量。 萧慕止与罗家算是交好。 丫鬟根本容不得赵书晴多想,拉着赵书晴闯入大门内。 “李大夫,快点!人命关天的事情,容不得有半点损失!” 赵书晴被丫鬟拉了一个踉跄,大牛跑上前去:“嘿!轻点!请大夫是救人不是杀人,别伤了我们家大夫!” 兰儿抱着银针在大牛背后点头:“就是!” 大牛低头笑看一眼兰儿,兰儿凶巴巴瞪了大牛一眼。 赵书晴也没敢耽误太久跟着丫鬟跑了进去,走过回廊,穿过假山,路过庭院,这才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中。 刚看到那院门口时,赵书晴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的喊叫声。 凄惨痛苦,是女子生产时候,走到鬼门关时的痛苦喊声。 赵书晴脚步一顿,她两眼犯黑,不为什么,就是她从未接触过任何产妇,也从未替人接生过。 丫鬟见赵书晴放慢脚步,急得都快哭了:“李大夫,您千万要救救我们家夫人!” 还不等赵书晴回答,就看到郑夫人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李大夫,李大夫,这里面是我家妹子!那……那该死的妾室,今天一早故意把稳婆给唤走了。罗老爷下了命令,不让任何男大夫进入房内。” 郑夫人眼眶都急红了。 “整个北地,我只认你这位女大夫!我也只信你!李大夫,救人一命啊!” 孕妇的声音开始渐渐地变小了,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去。 这时候一名丫鬟跑了过来:“夫人,那女人说要用热水,把我们小厨房内的热水全部给拿走了!” 郑夫人一听顿时怒发冲冠,想要去找那女人理论。 被赵书晴拉住了:“稍后再去,先让丫鬟在院子搭灶台,在院子里烧水!速度快!” 赵书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里头走去,站在寝房门口,她接过大牛的药箱,“大牛兄,我不希望有其他人来妨碍我!” 大牛嘿嘿一笑:“李大夫!老子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老子,听你的话!”说完视线还落在兰儿身上! 她只当大牛是在客气,自己不过是略施援手,算不上救了他的命。 兰儿却听出来,对着大牛福了福身,跟着赵书晴往里面走去。 赵书晴在门口喊着,来两个力气大的嬷嬷! 很快嬷嬷进来了。 赵书晴用皂角洗干净手,看着躺在血迹上的妇人,她闭了闭眼,用最大的冷静压住自己的胆怯与慌张。 她翻开药箱拿出人参片塞入妇人口中。 好在妇人并未晕厥过去,她歪了歪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赵书晴。 赵书晴走上前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郑夫人的心提了起来,外面的灶台很快就搭建好,整个院子里丫鬟井然有序地烧水。 不出一会儿,郑夫人再次听到自己妹妹的喊声,她一颗心这才稍稍安了些许。 丫鬟扶住郑夫人,“夫人您放心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郑夫人跪在院子里,向着老天爷祷告。 突然门口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长得清秀可人,身上皆是珠光宝气,“让开!” 大牛就直直坐在院门口,看到女子这架势就知道并非什么好事:“你叫让老子就得让?你要是老子的婆娘,老子就让了!” 女子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身后的丫鬟嬷嬷呵斥道:“放肆!哪里来的地痞流氓也敢拦着我们家夫人!” 大牛呸了一声:“你真当老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穿这一身粉色,分明就是小妾!还称什么夫人,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 “这里乃是罗家!” 大牛打断嬷嬷的话:“我管你是罗家还是田家!老子就不让!” “来人!把这个地痞流氓丢出去!” 女子不想多废话。 “谁敢!”郑夫人走过去了。 那女子挑眉一笑,挑衅地拿起手帕捂住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道啊。” 郑夫人一张脸沉了下来。 女子的动作让不少人哈哈笑了起来。 大牛皱了皱鼻子,憨厚地点头:“确实有点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大牛的话让郑夫人脸色更加难堪了。 那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大牛走到女子面前闻了闻:“味道从这里传过来,一股骚味!” 这下轮到女子脸色难看,郑夫人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吗?一个半夜能够爬上自己表哥的床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 大牛震惊看着她:“不厚道!” 郑夫人颔首:“可不是吗?仿佛天底下没了其他男人一样,就眼巴巴扒着人家家中夫君不放。” 女子被郑夫人说得脸色更加难看了:“我与表哥早已有了婚约,两情相悦,是你家妹子从中作梗,让我原本应当是夫人如今变成了妾室!” 郑夫人冷声道:“你娘家靠着罗家救济,而我文家乃是百年世家,我叔父又是当朝阁老,你们算什么!” 若是赵书晴在这里一定会猜出来郑夫人的身份。 对于大牛来说,只是听个厉害。 “那又如何!夫君真心喜爱的女子是我!” 郑夫人冷声道:“你也就只靠着男人宠爱过活,你知道为什么他至今不敢休了我家妹妹,哪怕冷落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那便是我们乃是文家千金!” 郑夫人步步逼近:“我告诉你,今日一事,我文秀珍记在心上了!日后我必当带着文家族人,来此问个明白,给我家妹妹讨个公道!” 那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郑夫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一旁的嬷嬷与丫鬟都在劝女子算了。 女子最后甩手离开,走远后,她问道:“可知道她请了是哪位大夫,是男是女?都要给我去查清楚来!” 嬷嬷领命下去了。 赵书晴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妇人的情况很糟糕,她中途让人送了一碗肉粥进来,还舀了一大勺的白糖。 等到郑夫人打发走女子后,转身就听到一道洪亮的啼哭声。 郑夫人眼角慢慢滑落眼泪,用手帕擦了擦快步走了上去。 第166章 是萧王爷! 走到不远处的女子也听到婴儿哭声,她一张脸变得无比的冷。 丫鬟把婴儿抱了出去,赵书晴正在做最后的处理。 妇人用尽最后的体力,她要确保妇人能够缓过来。 她欲寻些能助妇人补充体力之药,奈何从医时日尚短,药箱之中并无可用之物,只得用人参片吊着妇人一口气。 好在妇人平日身体不错,再加上稳婆被放了回来。 妇人的情况终于好转了。 赵书晴瘫在地上,双手与双脚开始后怕性地发抖。 在接生过程中,那止不住的念头往赵书晴脑海中钻去,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 她甚至都想不起接生时用了何种办法,自己是如何操作的。 一阵阵念头,让她手脚冰凉。 好在稳婆被放回来了,稳婆接手了,赵书晴才能喘口气。 稳婆与嬷嬷把赵书晴扶到一旁坐下。 稳婆感叹道:“年纪轻轻的女大夫,看到如此一幕也是难为她了。去,让丫鬟也给大夫弄一碗肉粥来!” 兰儿担心看着自家小姐。 赵书晴抓住兰儿的手,她的手冰得可怕。 “小姐,孩子没事,夫人也没有事情。” 赵书晴吞了吞口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巨大的心理压力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她心有余悸又格外庆幸道:“好在罗夫人身体康健,底子不错,胎儿位置正,体型刚好。”若非稳婆被叫走了,那妇人何须受到这样的罪呢! 缓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赵书晴再次来到妇人的身边,给她把脉,一切安好,只剩下月子好好调理。 郑夫人抱着刚刚洗干净的婴儿,脸上都是艳羡之色。 听闻孩子生下来后,那“姗姗来迟”的罗家少爷这才跑过来,看到郑夫人时候,他倒是显得有几分心虚。 郑夫人看到他也格外厌恶,到底没有说什么,把孩子递给他。 罗家少爷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露出做父亲的慈爱与欢喜。 郑夫人交待道:“是个男孩。” 罗家少爷脸上的笑容更甚了,突然间想到什么:“你们请来的大夫可是男子?” 郑夫人冷声道:“是女大夫!” 罗家少爷这才松了一口气,略微不好意思说道:“你也别动怒,我这不是担心吗?” 郑夫人并不想理会他。 刚好这时候,赵书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郑夫人迎了上去,略带几分歉然道:“多谢李大夫跑一趟。这是李大夫的出诊,诊金。” 赵书晴没有跟郑夫人客气,让兰儿接了过来。 郑夫人见她神色不愉,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我知大夫心中有气……” 赵书晴瞄了一眼,正在暗自偷看这边的罗家少爷:“天色晚了,我还得回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郑夫人立刻会意,跟着赵书晴一起往外走去,走到罗府大门旁时。 赵书晴这才说道:“女子生产,我并不精通此道,你若是当初提早与我说,我还能准备一二。你可知,这般让我前来,风险有多大?你这丫鬟也未把事实告知与我,若不是我为了防止一二,我……” 赵书晴说不下去了。 郑夫人也知道此番风险:“确实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还望李大夫消消气。” 赵书晴又问:“要是这次我没有救下罗夫人与少爷,我会面临何等境地?” 郑夫人笑道:“李大夫,你且放心,你是我请来的人,我自然会保证你安全。” 赵书晴根本不信,她这般推心置腹,就是想要听听郑夫人有几句真话。 结果,郑夫人还在哄骗她。 赵书晴根本不想再说了:“郑夫人,我等先告辞了。” “且慢!”郑夫人唤住赵书晴,使了一个眼色给自己丫鬟,丫鬟站在不远处,眼观八方。 郑夫人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与高傲:“李大夫是个聪明人。李大夫有时候太过聪明并非一件好事,这次是我唐突了,我郑重与李大夫致歉。不过,李大夫,若是想要长此以往下去,总归要与我等这些人打交道。这次行为,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郑夫人微微一笑:“李大夫是去过京城之人,想来也跟那些达官贵人打过交道,那些人心思转绕可比我们这些人多了好多弯。” “李大夫,回去好好想一想,富贵总要险中求。” 赵书晴带着大牛和兰儿没有赶回去,而是在这个县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大牛躺在自己的床上,摸着床榻上舒适的被褥,门就被敲响了。 大牛翻身起来,拉开房门。 门口站着兰儿。 兰儿把一个荷包递过去:“小姐问你这些工钱可行?今日也辛苦你了。” 大牛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粒银子,再次掂量:“有一两?你家小姐大方啊。” 大牛这样说话,兰儿并不喜,“满意就好了。” 说着就走了。 大牛看着兰儿走远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她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关上门,大牛看着这一两银子,这还是他正儿八经赚的这么多。 大牛抓了抓头:“搞不懂,小姐这么有钱,少爷为什么要去茶楼当小二?” 休息一夜后,赵书晴带着大牛与兰儿去市场看看有没有驴车或者马车贩卖。 她想了许久,郑夫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往后她不可能不与这些人打交道,若是能在这些贵圈中混得如鱼得水,对她也有好处。 司徒是何人,是男还是女,他们没有半点头绪。 兴许在这些人的途中,能有知道的人。 赵书晴等人走在街道上,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是马蹄声,还有人高喊道:“让道,速速让道!”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是萧王爷!快把道让出来!” 赵书晴三人往路边一站,刚站定,马匹从她身边路过,带起一阵尘土。 她微微眯着眼,路过她时,马上之人飘扬的黑色长发映入眼帘,锐利的眼眸也落在赵书晴身上,匆匆一眼,萧慕止就认出赵书晴来,锐利消失,化成了一抹浅淡的笑。 马儿匆匆,黑色披风从她面前划过…… 风把她发髻吹乱了,头上的坠子来回晃动着,赵书晴睁开眼时,萧慕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67章 是沈策州 南方边境,凌家军军营内。 凌同和靠在椅子上,前方桌面上摆放一封家信。 这是前段时间三夫人写给凌同和关于清水死亡的事情。 猜想可能是南獠人潜入凌家所为。 最为可疑的是,清水死亡时间可能在沈策州与凌华霜成亲之日。 凌家几代人与南獠人做斗争,他们对南獠人的了解,甚至多过自家人。 万不能让南獠人潜入凌家。 除非…… 有人里应外合。 凌同和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脑海中浮现是沈策州为这个内应。 结合血信上的内容,凌同和对沈策州的怀疑更深了。 清水是华霜的贴身丫鬟,成亲之时她有可能无意间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事情,被沈策州杀人灭口。 凌同和猛地站起来,厉声下达命令道:“紧密盯着沈策州,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向我汇报!” “是!” 而此时,沈策州也在揣测这凌同和的态度。 凌同和上次看了血信后,表示相信沈策州,可是沈策州却心知,凌同和绝对不会这般轻易放弃。 晋安侯府现在万不能跟凌府起冲突。 赵家倒了。 萧家新皇忌惮。 如今朝廷能用的武将并不多。 新皇对凌家的信任度还挺高的。 日后肯定会继续重用凌家。 要是他与凌同和反目成仇。 新皇定会结合诸多因素,转而抛弃他。 所以…… 沈策州睁开眼,他要确保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入了黄泉中。 等他手握重权后,再收拾凌家! 沈策州在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知晓此事的人,基本上都是沈家军老人。 这些老人如今还在沈家做功,靠着沈家赡养。 掏空了晋安侯府的库房,为此赵书晴头痛不已,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还能为赵书晴分忧解难。 沈策州想到这里,他眼里发狠,冷声下令:“杀!” 丝毫想不起来,这些老兵曾几何时抱过他,背过他,为他挡过剑。 黑暗中有人接了命令,退了下去。 沈策州负手站在窗户前,眼底涌上思念:“快过年了,尽快把这边事情处理好,也能去北地找书晴过个好年。” 他转头对着随从笑道:“你家夫人嫁入晋安侯府三年以来,都是与我一同过年。今年若是我不在,她定会失望。你别瞧她面上表现出丝毫不在意,实际上她啊,心底小气得很。” 随从笑道:“夫人一向把侯爷您放在心上。” 沈策州想起以往种种,脸上浮现出些许甜蜜的笑容。 …… 自从和沈策州和离后,赵书晴根本无心去研究沈策州的想法。 她便极少想起沈策州,对于她来讲,沈策州早已经是过去,甚至还有血海深仇。 如此之人,她怎么会去想呢? 买好驴车,三人正式踏上回程路上。 刚到县城城门口,有守城门的士兵告诉赵书晴等人:“前方起了战事,你们要绕道走。” 赵书晴道谢后,驴车缓缓驶出县城。 哪怕往另外一个道走,也能听到不远处的杀戮声,还有下方的军营,地上躺着不少的伤员。 这一条小道能走是因为萧家军的军营设立在前方,紧紧保护着这条道路。 赵书晴掀开车帷,朝着下方看去。 下方随地躺着不少的伤员,有人断手有人断脚,轻伤的包扎过后便再次提枪提剑往战场上跑去。 “停车!” 赵书晴原本不想去,她如今的处境并不好,若是参与进去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可是……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还能无动于衷的话,她赵书晴这多年的书也算是白读了! 真的无动于衷,她也算是愧对赵家的家训! 大牛拴好驴车,跟着赵书晴一同下去了。 赵书晴原先以为自己哪怕站在下方,也不会知道该如何做。 可是真正的接触进去,她便知晓该如何应对。 拿出药箱来,把里面绷带拿了出来,让军医无法第一时间过来的士兵,开始包扎起来。 这一忙碌起来,赵书晴根本就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渐渐药箱里的药开始空了。 “大夫你的药没了,去里面取。” 有人走过来提醒着赵书晴,军营中有补充药资之处。 赵书晴道谢后,进去登记自己的姓名后,取了药资。 里面有个副将正在包扎伤口,男人坐在角落,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 赵书晴穿着粗布麻衣,被厚重的棉袄裹住了身材,可是一双清澈眼眸,还有垂下眼眸登记时候的认真的模样,弯腰取药的时候,露出的白皙的脖颈,修长的手指。 都让那副将吞咽口水。 他本就是个重色之徒,受了调遣,来到北地。萧家军管理严格,军中没有供士兵消遣慰藉的女子,他几次犯错,被严禁外出。 如今大战,周边有不少民间妇人以及士兵的家眷,都会过来帮忙。 他原来就打着邪念,还未来得及挑选,就有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书晴一心一意只想快速去救人,快速整理好药物,提着药箱就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从白日变成黑夜。 周边点燃了火把,照亮整个军营。 刚开饭没多久,赵书晴才匆忙吃了几口,就见又一批伤员被抬了进来,她立刻匆忙起身提着药箱前去救人。 夜更深了,赵书晴筋疲力尽找了一个地方靠着浅眠,还未入眠,就察觉有人进来。 她警惕睁开眼来,那人长得很憨厚,露出一抹笑,脸上还挂着伤,这模样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士兵一瘸一拐走了进来:“大夫是吗?我家将军受伤了还请大夫尽快过去医治。” 赵书晴一听是将军下意识觉得是萧慕止。 太累了,让赵书晴的思绪都变得迟钝,况且,她救了一整天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人用这个来哄骗她。 提着药箱跟着士兵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察觉到不对劲,这里是军营的角落,就连火把都有点难以照到这里来。 赵书晴停下脚步问道:“你们将军是何人?既然伤势严重,为何不把他带到灯火通明的地方?” 士兵没有想到赵书晴会发出这样的质问,他停下脚步。 周边走出来不少人,方才还憨厚老实的士兵,如今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恶意满满。 他冷声呵斥道:“你一个女子在战场上,我们都没有嫌弃你玷污了战场,你居然敢质问我?” 赵书晴并不想理会他们,转身要走。 “且慢!”这时候一道男子声音从黑暗处传了出来,他见赵书晴并未停下脚步,追了上去,拦住了赵书晴的去路。 第168章 用力抱住她,很用力。 那男人身上铠甲看上去有些分量,想来就是士兵口中的将军,他作揖道:“大夫何必动怒,方才我的属下对大夫有冒犯之处,我替属下给你道歉。” 赵书晴看了那男人一眼,没有认出来。 男子就是上午在药资处包扎的副将。 赵书晴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却撞上另外一名士兵。 她快速环视四周,并未看到兰儿与大牛的身影。 为了争分夺秒的救人,赵书晴、兰儿还有大牛分道扬镳。 赵书晴朝前走了一步,就与那将军面对面,距离太近了,近到赵书晴感到浓烈的危机感。 男人的呼吸就在她头顶上。 赵书晴觉得反胃,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必了。若是将军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一步。” 副将抓住赵书晴的手:“大夫这么着急的走做什么?大夫还没有替我检查身体呢。” 赵书晴用力挣扎,想要甩开男人的桎梏:“放手!这里是萧家军军营,你这般做对得起萧王爷吗?” 男人与自己属下哈哈大笑起来:“老子上战场上阵杀敌,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过。要个女人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男人轻浮地勾了一下赵书晴的下巴:“你一个女人来我们军营,心思我们难道还不懂吗?不就是想要靠着你这一点的医术找个好男人吗?你放心,若是你干干净净的,我娶你进门也不是不可以。” 换了其他女子听到这里,也就放弃挣扎了。 奈何赵书晴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给这些人。 “放手!救命!”赵书晴大喊一声。 男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用力抓住了赵书晴:“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男人想要拉着赵书晴到一旁去。 赵书晴挣扎,尖叫,男人捂住赵书晴的嘴。 赵书晴用力踢了一下男人胯下,男人捂住自己身下,痛得他都来不及反应。 要不是属下还没有走远,赵书晴就已经逃了。 赵书晴被属下抓住了,按在地上。 男人缓了许久才减轻疼痛,他走过去打了赵书晴一巴掌。 “给脸不要脸!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话间已经开始撕碎赵书晴的衣服。 她无助挣扎,想要求救,却被人死死捂住嘴巴,出发来的声音变得细碎又小声!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一个披风紧紧落在她身上,桎梏她的嘴巴手消失不见了。 赵书晴绝望尖叫起来。 披风把她裹得更紧了,头顶上传来萧慕止的声音:“伤害军医,违反军规,如何处置?” 和石冷声道:“杀!” 赵书晴听到萧慕止的声音,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地停了下来。 “萧……萧王爷”她的声音是破碎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保持理智! 萧慕止心底一疼,微微弯腰,轻柔把她的发丝拨开一旁,露出她漂亮的容颜来,“你让我找得很苦。” 赵书晴眼眶被眼泪蓄满,风一吹就滴落下来。 萧慕止叹息一声,再次把她拥入怀里:“对不起,我没有管理好他们,让你受委屈了。” 和石想要说这人并非萧家军。 但是对上萧慕止的眼神,他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悄悄把那些人的尸体给拖走了。 赵书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颗心疯狂地跳动着。 萧慕止伸手把她身上披风拉紧了:“这里是萧家军营,我给你的玉哨还在吗?” 赵书晴呆呆地点头。 这般呆萌的样子,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以后呢,要来就拿着玉哨进来,会有人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如今形势很乱,这里面混着不少人,不是我的人,我不放心。” 赵书晴眨了眨眼睛,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口来。 萧慕止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的营帐中带着。 赵书晴就这么跟着,抬起头来,看着前方走动的高大的背影,自己被这身影的影子完全笼罩在其中。 兰儿与大牛好不容易找到赵书晴。 大牛想要上前就被兰儿拉住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大牛起初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等到他看清男子的样貌后。 他深吸一口气,震惊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你们,你们跟萧王爷,萧王爷……” 在北的萧慕止便是这些人心中的战神。 而且如今萧慕止牵着赵书晴,便知道此人跟萧慕止的关系匪浅。 兰儿扯着他往外走去:“别乱说!” 萧慕止拉着赵书晴这一幕被军营里不少人看见了。 进入营帐中,萧慕止把自己干净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赵书晴面前。 见她还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他点了点赵书晴的鼻尖,“大夫,我受伤了,可有救?” 他说这话带着几分委屈。 奈何赵书晴依旧呆愣愣看着他。 这让他心中一阵发酸,于是伸手抱住赵书晴,“抱歉,让你受惊了!往后定不会发生这般的事情。是我的错。” 赵书晴在他一声声愧疚声音下,慢慢回过神来。 “伤,哪里了?”她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 萧慕止拉开她,声音也放柔许多:“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背,指着自己的手臂,“这里。还有这里。” 赵书晴伸手要去看:“我看看。” 萧慕止抓住她的手,大手紧紧包裹着赵书晴的手:“不着急,先把衣服给换了。” 赵书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刚才被那男子给撕碎了。 她脸一红,萧慕止背对着她,“这里是我的营帐很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赵书晴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后:“我好了。” 萧慕止笑着看着她。 赵书晴略有几分别扭,她强作镇定上前站在萧慕止面前:“伤在哪里?” 她再次问道。 萧慕止的身上并不好闻,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脸上的胡子没有打理,遮住他大半张脸。 明明只看不清他的样貌,可不知为何,赵书晴觉得自己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 萧慕止还想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和石的声音,“主子,突袭!” 萧慕止脸色一凝,戴上头盔对着赵书晴快速道:“军营里的伤员已经安顿差不多了,军医现在也够用了,你无需出去,在此休息!” 赵书晴亦步亦趋跟在萧慕止身后,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跟着,可身体不受她控制跟随着。 萧慕止正在戴着护腕,单手并不好系上。 赵书晴很自然地接过来,迅速帮他系好。 沉重的铁甲走起来哐哐作响。 赵书晴跟到营帐口,萧慕止停下脚步,赵书晴不明所以也停了下来。 萧慕止猛然回头,用力抱住她,很用力。 第169章 自个问王爷去 萧慕止抱得很用力。 赵书晴都能感受到窒息的感觉,冰冷的铁甲贴在身上,触感很不好。 这一抱很快就松开了,萧慕止掀开营帐大步走了出去。 赵书晴并没有跟出去,她站在门口看着来回摆动的营帐厚帘。 久久才回过神来,她好似忘记应该询问,自己母亲为何会死在他的怀里。 还有那一封血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兴许是因为发生那种事情后,赵书晴的心思被其他情绪占据了。 导致第一时间并没有询问出口。 赵书晴懊恼不已,自己何时这般失态过? 她坐在萧慕止的床榻上,兴许是累了。 不一会儿她躺了下来,两下子就睡着了。 赵书晴是被外面的战鼓声吵醒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问了守在营帐外的士兵:“萧王爷,如今何在?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营帐外的士兵回道:“方才萧王爷回来一趟,见您熟睡便出去了。” 赵书晴这才松了一口气,找到大牛和兰儿,再次启程回家。 等到萧慕止安排好一切事宜后,掀开营帐帘子,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一问,才发现她离开了。 萧慕止挑眉:“这么着急的走?”他可是还没有询问那十万两银子该如何归还呢。 若是她能以身相许,倒也可以。 和石在一旁提醒道:“主子,您别忘了,他们好像还误会您跟人家母亲死有关系呢。” 萧慕止原本勾起来的嘴角瞬间消失,瞪了和石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和石不敢再多话,连忙退了下去。 他刚走出去,就被自己兄弟拦了下来,和力。 和力问道:“那女子是何人?为何王爷对她如此特别?” 和石笑得可得意了,和力并未跟着萧慕止一同前往京城,他挑眉:“想知道?自个问王爷去。” 和力一噎,走上前去勾着和石的肩膀:“兄弟说嘛,我待会请你喝酒。” 和石把和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别,你看上表小姐的丫鬟,我跟你说了,你一定会跟表小姐说。” 和力摸了一下鼻子,“说一下,我这不是害怕以后碰到那位姑娘,不知道情况,得罪她就不好了。” 和石看向他:“当真?” 和力用力点头:“自然是当真!” 和石这才说道:“也没什么,这位姑娘欠了我们家王爷十万两银子。还记得之前第一楼拿着一张欠条找上门来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和石笑着离开了。 和力又觉得不对,追了上去:“你该不会是哄我玩。” 和石没有说话,笑着大步朝前走。 另外一边,赵书晴重新坐上驴车后刚回到家中,赵承弼就迎了上来:“怎么这般晚才回来了?可有出事?” 赵承弼着急看向赵书晴。 赵书晴任由着赵承弼打量自己,笑道:“是发生一点意外,但是并不碍事。哥,今日你没有上工?” “跟掌柜告了假,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与爹爹就要去太守府寻你。”赵承弼看到妹妹安然回来,回屋稍作准备就去上工了。 赵承弼刚踏入茶楼,就听到一名喜笑颜开的冲了进来:“萧王爷打了胜战!萧王爷打了胜战!” 众人站了起来,疯狂的鼓掌。 还有人大喝一声好,昂头把酒喝尽。 吝啬的掌柜,喜笑颜开说道:“诸位,今日本掌柜出出血,给每人免费送上一碟糕点!” 茶楼里的众人再次欢呼起来。 赵承弼站在店门口,听着这样的喜讯,看着每个人笑脸。 他恍惚间,好似回到战场上,打完胜战回来与自己的兄弟们靠在一起,喝酒吃肉。 他们赵家军里,前年刚进了一个新兵,那新兵唱歌很好听。每当大家想起家乡出了名的山歌时,他总会被老兵要求高歌一曲。 赵承弼的心微微发酸,握了握拳头,伤势是好了,但是留下不少的暗伤,让他无法全力使出武力来。 “小二,小二,快添茶!”客官在前方唤了好几次,赵承弼都没有听见。 掌柜走到赵承弼面前,拍了拍他:“客人唤你呢。家中妹子可有回来?” 赵承弼这才回过神来,歉然道:“方才听闻喜讯,一时间走神了,让客官久等了。”提着茶壶走过去,给客人添茶倒水。 赵承弼添茶的时候,想起不久之前那方副将与太守的对话。 萧慕止让太守写奏折请求支援,想来战况比人们想象还要严重。 这种胜利只是暂时性的。 若是萧慕止放松警惕,只怕会给北蒙可乘之机。 赵承弼脑海中开始想着北地的地形,旋即他苦涩一笑。 他想这么多作甚,他与新皇有不共戴天之仇,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再次上战场。 就在赵承弼胡思乱想的时候,茶楼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 赵承弼看了过去,是大牛和他一群狐朋狗友正在不远处的食肆喝酒吃小菜。 掌柜走到赵承弼的身边:“你上次还救了他,像他这种人,就不应该同情!” 掌柜对大牛深恶痛绝。 毕竟大牛要是严格算起来,是这个小县城的流氓。 “他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赵承弼为大牛说话。 掌柜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赵承弼也没有再去关注大牛了,继续耳听八方,尽快找出司徒所在。 在茶楼做工这段时间,他私下也问过不少人,奈何,知道的人太少了。 就连过往商人都极少听到司徒这个姓氏。 不知过了多久,赵承弼正在收拾桌子,掌柜骂骂咧咧走了回来。 赵承弼问道:“掌柜可是发生何事?” 掌柜冷声道:“还能什么事,那个大牛被人打了丢在我们茶楼后院的巷子,真是晦气!待会你跟小武去把人给抬走了,别死在我们后巷中。” 赵承弼赶忙跑到后巷,就见大牛满身是血倒在后巷,这伤势可比上一次要严重多了。 第170章 我倒要看看谁敢 小武走了出来:“要把他丢哪里?” 赵承弼拿出十文钱给小武:“帮我抬回去。” 小武拿着文钱,对着赵承弼说道:“按照我说,你就别管他了,他这种人都是到处惹事,谁知道这次又是惹到什么人了。” 赵承弼没有理会小武的话。 抬回到赵书晴小院时,大牛吊着一口气。 赵书晴检查伤口时,倒吸一口气,“他这是惹上谁了,这伤口再往旁边一点,都可能要了他命。” 赵承弼送走了小武后,回来道:“我不知道,今日白天还看到他与一群人喝酒,晚上就倒在茶楼后面巷子。你看看有救吗?” “伤到内脏了,我尽量帮他处理好伤口,能不能撑过去,看他自己了。” 赵承弼惋惜看着大牛:“我看他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能救就尽量救回来吧。” 赵书晴颔首。 夜间赵书晴与兰儿轮流照看大牛。 这一看便是整整七天。 第七天后,大牛不但人醒了,还能下床了。 赵书晴惊叹他的恢复力。 大牛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忆起自己被杀害的过程。 等他全部想起来,破口大骂,看到兰儿推门进来,她又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又欠你们一条命!” 兰儿用力把药碗放在桌子上:“你若是自己不珍惜自己的命,下次我就让少爷别救你,让你死在外头!” 大牛被兰儿吓了一跳,平日在外很威风的大牛,面对兰儿就怂了。 “这次真的不是我惹事,我高兴请一伙儿吃饭,哪里知道其中有人对我钱起了歹心!冲突之下,他把我给捅了!真的,我这次没有闹事!” 兰儿把药碗给他:“你那一群就是狐朋狗友。依照我看直接断了。” 大牛拼命点头:“好,好。” 这时,赵书晴走了进来:“听你这般说话,想来已经恢复许多了。大牛,你若是不嫌弃,我那药房院子还缺一名看护院的,你要是时间允许的话……” 大牛还不等赵书晴说完话,直接喊道:“允,允,允!” 赵书晴仿佛已经料到他会答应,她拿出协议来,“我打听过了,护院又分甲等,北地甲级护院,一月是五百文钱,乙级是三百文,丙级是一百文钱。我按照甲级的给你,你若是做得好,往后便是这个月俸,若是做得不好,我只好把你降级。” 大牛眼眸一亮,一月居然有五百文钱。 这是好差事。 可是……她家大哥还在茶楼当小二啊。 大牛对这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但他也没有问。 大牛能下床走动后,就开始当任护院,拦都拦不住。 兰儿扫个地,他要抢去扫,兰儿舀个水,他也要抢着去做。 甲级护院倒是把整个院子的杂事都给做了。 赵书晴与兰儿正在盘点药材,看到外面积极做事的大牛,笑道:“他这般努力,我倒是觉得这五百文给少了。” 兰儿哼了哼:“奴婢觉得给多了,若非小姐仁善!他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赵书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院门传来一阵敲门声,以及大牛的喊声:“李大夫,李大夫,谢夫人找您。” 洪亮的声音把谢夫人吓了一跳。 她捂着心口,躲着大牛走进来,看到赵书晴仿佛找到救星一般,小跑过来:“你家院子怎么出了一个这……这个粗人。” 赵书晴领着谢夫人往诊室走去。 谢夫人坐在赵书晴对面,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腕露出来。 赵书晴给她把脉,脉搏平稳,甚至有些细微的滑动,她并未说出来。 “身体恢复得很好,近日切记太过活血的东西尽量少吃,性寒的食物也少碰!一月之后我再给你诊脉。你这身体之前败坏太久了,还需要多加调理!” 谢夫人对赵书晴的话依旧很是信任。 谢夫人再次拿出请柬来:“上次匆忙给了请柬,你还未回复我,我怕你不愿参与这些宴会中。奈何,我着实想要请你。你可知我心中的感激吗?” 赵书晴被谢夫人的真挚弄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接过来:“谢夫人诚心请求,我怎么能不去呢。这次寿宴,还请谢夫人给小女子留个位置,不至于到场了,得站在角落吃饭。” 谢夫人被赵书晴诙谐的话逗笑了:“自然,自然,我谁都不可能留,都得为你这小女子留个大位置!” 两人又继续谈了一些话。 笑声不断传了出来,正在分拣药材的赵父,听到自己女儿的笑声。 他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来。 自己的女儿许久未这般笑过了,在京城还有秦文心这个好友,在北地能够交到知心好友,也是好事。 赵书晴哪里知道自己老父亲的想法。 拿着请柬送走了谢夫人,想着找个时间得去一趟成衣店,买一身像样的衣服了。 免得去了丢了谢夫人的脸面。 赵书晴看着马车慢慢消失,刚要转身,眼角余光又看到巷子口出现另外一辆马车。 原以为只是路过,哪知马车就停在院门口。 赵书晴往后站了几步,看着马车旁的护院把门口给围住了,马车里下来一名靓丽的妇人。 妇人先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这间小院,“你这个女大夫倒是挺不好找的。” 正在劈柴的大牛听到声音跑过来,定眼一看:“你不是就那很臭的妾室吗?” 一席话让那妇人脸色中软阴沉下来。 赵书晴低低呵斥了下:“大牛不得无礼。” “不知夫人是?” 那妇人走了进来,看到一旁晾晒的药材,随意拿着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过去。 赵书晴皱着眉头:“夫人?!”她提高声音。 “我夫家姓罗,不知,李大夫可有印象。” 赵书晴想起来,前段时间她被郑夫人骗去接生,接生的那户人家就是姓罗。 “原来是罗家姨娘,不知道罗家姨娘来此所为何事?” 姨娘二字刺痛了妇人。 她冷眼扫了过去:“果然有什么样的仆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赵书晴站在院落中央,沉声道:“妾便是为妾,若是能称夫人,岂不是乱了伦常。” “少跟我扯这些!本夫人今日来此,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的胆子!” 赵书晴看向妇人:“替人接生,有何大胆的?哪怕姨娘告上衙门,我也能占个理字。” 妇人冷笑几声:“理?我来这里不是跟你讲理的!来人给我砸!我这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清楚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不能够得罪!” 大牛一听到妇人下令,他立马拿着棍子冲了出来,跟妇人的护院扭打在一起。 大牛身强力壮,力大无穷,奈何妇人带来的护院都有武功底子,两下子就把大牛打倒在地上。 大牛又一次爬了起来,冲了过去。打趴下又爬起来,打趴下又爬起来。 反复几次。 妇人被弄烦了:“把他的腿打断!” 赵父坐在屋里,原本不想出手,听到妇人这话,他眼眸微眯,猛然站了起来,即将出手时,传来一声怒喝声:“我倒要看看谁敢!” 第171章 我既然已经应允了,自然会去 妇人听到声音,她将视线投向门口,郑夫人带着人匆匆赶来。 她带来的人,气势明显强过妇人所带之人。 “怎么哪里都有你,我来这里看大夫,也碍着你了!”妇人怒道。 郑夫人面对妇人的怒吼,她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她走到赵书晴身边,双眸冷冷看着妇人:“这是我太守家的女医,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你一个卑贱的妾室还妄想玷污!” 妇人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最为在意的就是自己小妾的身份。 她指着郑夫人怒道:“文氏,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你妹妹生了一个儿子,就能骑到我头上去吗?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你妹妹所害的!是你妹妹夺走了我的一切!” 说到最后,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 “给我砸!”她无法找郑夫人泄愤,也无法去指责自己丈夫,更无法对稚儿下手。 她满腔的怒火与委屈,只能找赵书晴这个无权无势的人来发泄。 郑夫人走过去打了妇人一巴掌。 “珠儿!”恰好这个时候,罗家少爷赶了过来。 把妇人珠儿紧紧拥入怀中,一双眼眸带着冷意看向郑夫人:“你居然敢打我珠儿!此乃我罗家家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 罗夫人绑着额带,抱着自己未满月的孩子,一步步走进院子里:“她打不得,那我呢?” 罗家少爷看着罗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脚步轻轻挪动想要上前又被怀里的珠儿拉住。 她像是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愿意放手! 郑夫人与罗夫人两人站在一块,觉得他俩仿佛是一对苦命鸳鸯,而自己二人则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郑夫人担忧看着自家妹妹:“你来作何?” 罗夫人根本就懒得去看这一对人,她嫁入罗家是两家人利益最大化的联姻。 “我若不来,只会让她觉得我好欺负!往日我不与她计较,是为了腹中孩子。如今孩子出生,我文秀慧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罗夫人看向罗家少爷,眼底哪有以前的那般深情。 “我想着他应该没有蠢到要害了自己的儿子吧。” 罗夫人这边刚把话说完,小院门口又赶来一辆马车,车夫稳稳地拉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大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胸口走到兰儿的身边:“今日这小院还真是热闹了。” 兰儿拉了一下他,让他别多言。 大牛看着袖子上的手,傻傻地笑,也就没有继续说话了。 马车下来一名老妇人与老者,这乃是罗老夫人与罗家老爷。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满地的狼藉,罗老夫人心下一惊,立马去看罗夫人怀里的金孙。 看着罗家金孙完好,这二老才松了一口气,对着罗夫人道: “秀慧啊,把孩子给娘,你还没有出月子,不能抱孩子,快给娘!” 罗夫人冷声道:“给什么给?我在你们罗家可还有半点地位吗?你们还把我当人吗?干脆带着孩子一起死了算了!” 老夫人连忙安抚道:“自然是当啊,你不是我们家人,我们怎么会这么担心呢?” 罗夫人指着罗家少爷怀里的女人:“她在我生产的时候做了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差点带着孩子一起死了!你们只是骂了她两句!你们既然不要孩子,不要我,我今日就跟着姐姐回文家!往后这孩子与你们罗家没有半点关系!” 老夫人着急不已,看着罗家少爷:“还不快点说点什么!” 她心中五味杂陈,大院后宅之事复杂多变,这一幕幕背后皆有深意。 想来珠儿今日不顾一切地来此闹事,也是有人挑拨。 郑夫人与那罗夫人见机把事情闹大,为的就是把这珠儿赶出罗府。 珠儿算计主母,害得主母差点一尸两命。 这……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谁动了谁的利益。 最后是罗夫人得了胜利,毕竟她怀里抱着的是罗家长孙。 一番争执过后,结果如同赵书晴所想,这珠儿被赶出罗家。 事情已有着落,众人正打算离开,一直沉默的赵书晴开口唤道:“且慢。” 郑夫人听到赵书晴的声音,她心中暗道不好,怎么把赵书晴给忘了。 此人并非好打发之人。 她赶忙对着珠儿道:“你的人打伤李大夫的人,弄坏李大夫的药材,这些怎么算?” 珠儿双手紧握拳头,她浑身颤抖,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都落到这种下场了,郑夫人却还在不依不饶。 珠儿视线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在赵书晴身上。 赵书晴真想苦笑,这般争斗,怎么就把她牵扯进来了。 罗老夫人与罗老爷对视一眼,罗老爷想要赔偿。 罗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制止他这种行为。 现在稳住儿媳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切勿再做出一些会让儿媳妇生气的事情来。 罗老爷心中叹息,到底没动。 罗家少爷无比心疼地看着珠儿, “怎么,你还想要……”郑夫人开口道。 “我来赔!我来赔!”罗家少爷再也忍受不住了,他高声喊打断。 珠儿咬着唇,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罗家少爷急忙唤道:“珠儿!”追了出去。 郑夫人跟赵书晴说了两句好话,也走了。 方才站满人的小院现在就只剩下赵书晴这些人。 后来赵书晴听说,珠儿被罗家少爷养在外面,彻彻底底成为了外室。 罗家少爷给文氏的报复就是经常夜不归宿。 罗家少爷只要不回来,文氏就带着人闯到珠儿的院落,逼着罗家少爷回来。 文氏把孕期所受的怒火,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到了谢府生辰宴的前夕。 萧慕止打了胜仗,暂时性逼退了北蒙。 这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萧慕止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寻赵书晴。 哪知,和石带来一封请柬。 萧慕止看着那请柬便觉头痛,料想又是母亲的意思,意在让他与表妹培养感情。 请柬到手,随意一丢,“别把这些玩意儿放在我面前,看着心烦。” 和石跑过去把请柬捡了回来:“爷,不是我要把这玩意儿给您瞧,是老夫人特地交待的。再者,这是谢副将生辰宴。” 萧慕止挑挑眉,“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想要过生辰宴?” 与此同时,赵书晴手中也拿着与萧慕止一模一样的请柬,看着前面坐着的谢夫人,她笑了一下:“谢夫人,您无需再三邀请,我既然已经应允了,自然会去。” 第172章 方才那二人是萧家人 谢夫人听着话,微微一笑,回应道:“并非是为了此事而来,是……我想要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赵书晴追问:“何处?” 谢夫人娓娓道来:“明日便是他的生辰了,我嫁给他之后,便暗自对自己说,每年都得在他生辰之时,给他求一道平安符。” 这般小事,赵书晴想都没想便爽快应允。 北地的寺庙,她还从未涉足。 这种香火鼎盛之所,人多嘴杂,说不定能听闻一些消息。 “好。” 此时,萧王府内,和石紧跟在萧慕止身后,禀报道:“主子。这生辰宴是谢副将专为谢夫人而设的。还再三叮嘱,让属下务必把请柬交到您手中。” 萧慕止迈进武器房挑选趁手兵器,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向谢副将,他与谢副将可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兄弟。 萧慕止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他前两年娶的那位新婚妻子,他打心底里疼爱有加,无奈那妻子似乎总在躲着他,还有些怕他。 这让他心里烦闷不已。 如今二人能冰释前嫌,倒也是件好事。 萧慕止又随口问道:“那女人呢?”和石一听便知萧慕止问的是表小姐,赶忙回应:“表小姐在山中寺庙,听闻要为您祈福整整七日,属下算过日子,这才刚过三日。她来不了。” 萧慕止这才点头:“行吧,我去一趟便是。” 今日天气颇为不错,赵书晴望着北地这座建在黄坡上的寺庙,抬眼望去,就瞧见前方的谢夫人撩起裙摆,缓缓屈膝跪地。 赵书晴无奈浅笑,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护着:“这台阶寒凉,要不换种祈福方式?” 谢夫人对着赵书晴莞尔一笑:“心诚则灵,他常年在外征战,我满心担忧。” 赵书晴为谢夫人把了把脉,一切尚好,那微弱的滑脉顺畅无阻,便轻声说道:“我扶着您,慢慢来,千万别伤着自己。” 台阶平坦,阶数也不多,想来对她并无大碍。 赵书晴便不再阻拦。 谢夫人三步一叩首,虔诚跪行。 赵书晴忍不住劝道:“您这般为他,应当让他知晓才是。” 谢夫人转头,对着赵书晴甜甜一笑:“不用,我只求他平安就好。” 赵书晴掏出帕子,轻柔地为谢夫人擦拭额头汗水,心想,真是个痴心女子。 就在谢夫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寺庙内猛地冲出一名姑娘,险些将谢夫人撞落台阶。 丫鬟彼时落在下方两三步远,瞥见自家夫人直直往后倒去,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失声惊呼:“夫人!” 赵书晴也没料到会有这般变故。 她急忙冲上前,紧紧拽住谢夫人的胳膊,跟着一同往下滚落两级台阶。 丫鬟赶忙从背后顶住谢夫人,前面有赵书晴拉扯,这才总算稳住了谢夫人。 可那巨大的冲击力与过度惊吓,致使谢夫人腹中剧痛难忍! 少女见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尖叫一声,匆匆跑下台阶问道:“你们没事吧?” 谢夫人紧紧攥着赵书晴的手,原本红润的面庞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痛苦呼喊: “李大夫,李大夫,我肚子疼!” 赵书晴赶忙让谢夫人躺平,急切说道:“快,帮忙扶住你家夫人!” 姑娘被这场景吓得泪水夺眶而出,抽噎着:“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你们别这样,我真不是故意的!” 赵书晴被这哭声扰得心烦意乱。 丫鬟满脸忧虑,看向自己的夫人问道:“大夫,我家夫人这是怎么了?” 赵书晴哪有空回应丫鬟,她陪谢夫人出来游玩,压根没带药。 紧接着,里面小跑出来一位老夫人,老夫人衣着虽朴素,却难掩矜贵气质。 “柳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姑娘瞧见老夫人,猛地扑进她怀里,泣不成声:“呜呜,呜呜……” 姑娘压根没回应老夫人,只是一味地哭泣。 老夫人将指责的目光投向赵书晴等人。 “你们对柳儿做了什么?我们家柳儿胆小得很,稍有动静夜里就睡不着!要是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赵书晴一门心思稳住谢夫人腹中胎儿,根本无暇理会老夫人的指责。 丫鬟蹲在一旁,握住谢夫人的手,焦急说道:“夫人,您忍着点!一定要挺住!” 谢夫人满含哀求地看向赵书晴,此时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有孕在身。 可被那姑娘这一撞,恐怕胎儿不保。 老夫人也察觉到些许异样。 但怀里这哭得如此伤心的孩子,可是她疼爱了十几年的柳儿。 她实在舍不得质问,只能用一双冷冽的眼睛盯着赵书晴等人。 柳环紧紧依偎着老夫人,好似有老夫人在,就没人敢质问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书晴好不容易稳住了谢夫人的胎儿,可也只是暂且稳住罢了。 后续还需精心调养。 “你快点背……”赵书晴本想让丫鬟背起谢夫人,可转念想起初见时,这丫鬟根本背不动。 赵书晴便半蹲下来,示意谢夫人趴上来。 赵书晴轻声安抚谢夫人:“您忍着点,咱们这就回去。”说罢,走时瞧了丫鬟一眼。 丫鬟瞬间领会,转身对着老夫人说道:“我们乃是谢家家眷,今日来此是为副将军生辰祈福,不料刚到,您怀里这位小姐就冲出来,撞倒了我家夫人。” 赵书晴背着谢夫人往下走,又补充道:“夫人刚有身孕,胎像未稳,被这般一撞,恐怕有流产的迹象。” 丫鬟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矜贵的老夫人脸色也极为难看。 赵书晴回头,抬眼瞧见老夫人身后侍卫腰间挂着的令牌,上面刻着“萧”字。 丫鬟还欲开口,被赵书晴拦下:“走吧,你家夫人要紧。” 丫鬟本想反驳,可又觉得赵书晴说得在理。 满心不甘,只能跟着一同下山。 坐上马车,丫鬟反复叮嘱车夫,行车务必慢些、稳些。 谢夫人紧紧握住赵书晴的手,忧心问道:“孩子,孩子能保住吗?” 赵书晴目光坚定地看向她:“我定会竭尽全力,稍后您也得再请其他大夫瞧瞧。” 谢夫人摇了摇头:“不用,我信你。这孩子若保不住,也不是你的错。” 赵书晴接着提及:“方才那二人是萧家人。” 第173章 你可千万别妥协,真娶了那表妹! 躺在赵书晴身上的谢夫人,好不容易缓过肚子的疼痛。 听到赵书晴的话,手指轻轻卷曲一下。 难怪方才赵书晴只是让丫鬟说明情况,并未与其起冲突。 要是真的起了冲突,这谁对谁错,也说不准。 退让一步,告知情况,既给了萧家面子,也不会让夫君与萧王爷产生芥蒂。 “李大夫,多谢提醒,若非是你,两家人想必情况只会更糟糕。”谢夫人伸出手来,握住赵书晴的手,言语里都是感激。 赵书晴垂眸看着怀里的谢夫人。 她居然没有问她为何会认识萧家人。 这般体贴的女子,赵书晴轻柔替她盖上薄毯。 希望一生顺遂。 赵书晴轻声道:“你不用想那么多,萧家人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想来定会登门致歉。谢副将还在家中,任何事情,他都会处理。” 她低低道歉:“你怀孕一事,因脉象太过薄弱,我并不能太过确定,所以并未告知你。没有料到会遇到这等事情,我应该说的。” 谢夫人闭了闭眼,“不怪你。要是保不住,也算是我的命吧。” “夫人。”丫鬟闻言心疼唤道。 老夫人带着柳环回到萧王府后。 柳环仍在啜泣。 她从之前的嚎啕大哭,已然化作无声抽噎。 模样可怜,惹人动容。 老夫人瞧了十几年,心里多少也有些烦。 可一想到这孩子的身世,心底便又软了下来。 “好了,莫要再哭了,瞧瞧你这双眼,都红得像桃子了。”老夫人招手,柳环走上前去。 柳环挨着老夫人的腿,在地上坐下。 老夫人轻抚柳环的发丝:“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哪能料到寺庙门口有人,更不是有意去撞她的。你也想不到她竟然有了身孕。好了,别哭了,不是还有姑姑在嘛。” 老夫人把所有耐心都倾注在柳环身上,对萧慕止兄妹,可从未这般柔声细语过。 柳环轻轻点了点头,“可要是被表哥知道了,我该如何是好?” 她轻拭眼角泪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嘤嘤。” “你表哥那边,我还能说得上话,只是那谢家老夫人,脾气实在是不好,盼孙子都盼了好些年……算了,来人,王爷可在府中?” 老夫人开口询问。 下人回应:“在。” “把他唤来。” 下人领命而去。 柳环听闻萧慕止要来,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盼着与表哥相见,又怕表哥会责罚自己。 “好了,你都这么大了,还怕他做甚,他不会打你的。”老夫人宠溺地捏了捏柳环的脸。 柳环捂着脸,乖巧地笑了笑。 老夫人看着这笑容,心都快化了。 这么疼爱的姑娘,她实在舍不得把柳环嫁出去。 奈何萧慕止死活都不答应。 没过多久,萧慕止到了。 老夫人看到儿子,微微点了点头:“坐。” 萧慕止并未落座,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地问:“母亲找我,所为何事?” 他心里多少能猜到几分。 肯定是柳环又闯祸了。 “前几日,柳儿为你去寺庙祈福,连着吃了好几天苦头,你可知道?” 萧慕止勾唇一笑,眼底满是嘲讽:“是吗?不是说要祈福七日吗?怎么提前下山了?柳儿就不怕佛祖降罪?” 一连串问题,问得柳环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萧慕止,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夫人皱着眉头斥责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难得回来一趟,一开口就带刺,柳儿可是你表妹,又不是你的仇人!” 萧慕止没心思跟母亲纠缠这些:“母亲,您就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老夫人也不再绕弯子:“今日我去寺庙,眼神不好,不小心撞到了谢家夫人,就是英亦的媳妇。”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我当时不知道她怀孕了,这一撞,差点酿成大祸,好在她身边有个女大夫,稳住了胎儿。你替我去谢家走一趟吧。” 老夫人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萧慕止听着,目光逐渐变得冷峻,看向柳环:“是你撞的?” 柳环被这么一问,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 默默流泪,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泪珠一颗接着一颗。 老夫人见状,急忙喝道:“就不能好好问吗?干嘛这么凶!你又不是不知道柳儿胆小,能这么说话吗!” 萧慕止一听这话,顿感头疼。 从小到大,老夫人每次都拿这句话来护着柳环。 “她胆小?胆小会派人去打人?就因为别人说了她一句不是,就把人家推到湖里,从小到大,这种事还少吗?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我还真有些分不清了!母亲,您倒是给我讲讲!” 老夫人根本不想听这些,站起身来:“谢府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怨我伤了你们兄弟的情分!” 萧慕止心里憋了一口气。 母亲这般偏袒,如此盲目地维护柳环,实在让他厌烦不已。 老夫人不等萧慕止回应,便率先起身,在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好,你不去我去!” 萧慕止冷笑几声:“我去!现在就去!” 老夫人得到儿子的答复,这才放心:“你去库房挑些东西带上,也算是咱们萧家的一点心意。” 萧慕止冷哼一声:“萧家?她姓柳,何时成了萧家的人。” 老夫人刚要发火,萧慕止已然转身离开。 出了这种事,不管怎样,他都得去一趟。 免得谢家看在他的面子上,轻易放过柳环。 策马赶到谢家门口,萧慕止翻身下马。 萧慕止在客厅等了片刻,谢英亦迈步走出,满脸怒容。 “人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萧慕止关切地问。 谢英亦瞪了他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人没事,孩子暂时也保住了。” “暂时”这两个字,谢英亦咬得极重。 谢英亦冷笑道:“你家里那个爱惹事的表妹,什么时候能把她撵出去!” 萧慕止一提起这事,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我又不是没撵过。”萧慕止确实下过令,要把柳环赶走。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可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根本不留余地。 萧慕止无奈,只能又把人接了回来。 谢英亦接着说:“大夫说了,这三个月都不能下床走动,得好好调养身体!”谢英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坐直身子,“你可千万别妥协,真娶了那表妹!” 第174章 为何我娘会死 萧慕止闻言,震惊地望向他,仿佛对方口中吐出的并非话语,而是象牙。 谢英亦瞧见萧慕止错愕的模样,唇角微扬,轻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在提醒提醒你。” 萧慕止不想继续谈论柳环。 他脑海中闪过赵书晴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随后在谢英亦对面坐下:“需要我帮你找个女大夫吗?她这人细心,说话轻声细语,遇事有胆量还谨慎,端庄温柔聪明……” 谢英亦眉头微皱,面露不耐烦之色,听到一大串的夸奖之词后,急忙举手道:“停!这些赞美的话,不要在我面前说,我没有兴趣。府上有女医了,与内宅夫人合得来!要不是她,我媳妇儿说不定还真的会出事。免了!” 萧慕止有些惋惜,若赵书晴能来谢家,于他而言是件好事。如此他便能常常见到她,且对谢家他信得过。 萧慕止这才安心不少,开口道:“你家夫人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萧王府内有的,你尽管拿去。” 谢英亦也没有客气:“这可是你说的,我嘱咐下去了,你府邸库房里有不少好药,你最好列个清单过来,供我媳妇的大夫挑选。” 萧慕止连连应下。 谢英亦这才笑了一下,瞬间他笑容又消失,眼神严肃地对着萧慕止道:“两码事,我分得清楚,这事你那表妹我定不会轻饶了。” “总归不要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就行。” 谢英亦颔首:“好。” 萧慕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夫人方便吗?我去给她赔礼道歉。这人到底还是住在我府中。” 谢英亦满脸怒意,大声道:“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她以为自己是三岁孩子吗?” 萧慕止未做半句反驳,因为谢英亦说得都是对的。 柳环谢英亦见过两回,两回的印象都是极差的。 “大夫说她身体本来就弱,胎还未坐稳,确实容易流产。”谢英亦放柔声音。 萧慕止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了寝房外。 谢英亦先跑进去,把床帏放了下来,把自家媳妇遮挡得严严实实后,这才让萧慕止进来。 萧慕止心中还在耻笑谢英亦的霸道,掀开下摆迈步进去。 一踏进来,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赵书晴所吸引住,她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低声细心跟着一旁的丫鬟说着什么。 根本就没有留意他到来。 门外一阵风吹进,吹起她肩上的青丝,扫过她的面庞,她勾了勾被吹乱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 萧慕止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他朝着赵书晴走了过去,还没有踏出去一步,就被谢英亦拦住去路:“你干嘛?我媳妇肯定在瞅着你呢,快点把话说完滚出去!” 萧慕止望向李大夫的眼神明显不对。这李大夫可是要来谢府照顾他家媳妇,至少这个时候不能被萧慕止给勾搭去了。 谢夫人闻言轻轻唤了一声,“夫君,不可对王爷无礼。” 萧慕止这才想起来这里是何处。 赵书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与萧慕止对视。萧慕止黑眸里映着赵书晴的身影,不知何时,萧慕止的目光带着些许的侵略性,好似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赵书晴想低头装作没看见,却又觉得太过心虚,显得欲盖弥彰。 也就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来,杏眸微微弯了弯:“王爷。” 轻轻一声的王爷,把萧慕止一整天郁气都给驱散了。 他上前一步,温柔地拂了拂她的发丝:“怎么在这里忙碌了?可有人让你受委屈?” 谢英亦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吗?” 赵书晴脸红了,她往旁边躲了躲,手落了空,让萧慕止有点惋惜。 谢英亦看不惯萧慕止这般的模样,头凑了过去,让萧慕止的手落在自己的头顶上,然后站直:“王爷,你是来看望我家媳妇的,不是来看望我府上的女大夫的!” “我府上”三字让萧慕止不喜,他皱眉问道:“什么是你府上的?她可答应在你家长期做大夫?可签订任何协议?” 谢英亦被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不乐意了。 明明说好了,来看望他家媳妇,怎么现在变成了看人家女大夫。 谢英亦对萧慕止还堵着一口气,自然见不得他好,拉着他往外走。 “走走走,我内宅的媳妇被你府邸那位柳环给撞到了,你倒好,来看望我媳妇,结果看上了我媳妇的好友?” 这里不是军营,两人交情又很好,所以谢英亦对他也没有半点客气。 萧慕止挣脱了谢英亦的手,往屋内走去,轻声问道“聊聊?” 赵书晴颔首:“谢副将军,我方才所言你且记住……” 谢英亦立马道:“大夫,我记不住,要不然这段时间您就在这里住下?您放心,任何人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绝对不会出现在您面前。至于您的家人,我也会派人过去通知一声。这银子也好商量。我家媳妇,也就只相信您了。” 谢英亦对着赵书晴说话都用上了尊称。 可是对着萧慕止,这大名鼎鼎的战神,新皇最为忌惮的人,北地百姓最为爱戴的王爷,他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萧慕止也懒得去跟谢英亦计较。 赵书晴微微屈膝行礼,说道:“那劳烦谢英亦安排一处安静之处,我有些话要同王爷说。” 谢英亦原本不大乐意,看着两人的神情,好似真的有什么要紧事情要说。他心不甘情不愿去给二人准备安静之处。 还贴心地为赵书晴备上糕点。 萧慕止伸手想要去拿。 谢英亦制止了,整个盘子往赵书晴面前端:“您吃,您吃。这些糕点专门是为了您准备的,某些不速之客就不要吃了。” 萧慕止几次下手都被谢英亦赶走了。 萧慕止竟无半点生气的迹象。 等到谢英亦离开后,赵书晴说道:“王爷与谢副将的感情十分要好。” 萧慕止给赵书晴倒了一杯水:“从小一起长大,又有过命的交情,两家人知根知底,是会比常人更加亲近一番。” 赵书晴端起茶水来:“王爷,有件事情我想要请问你。当初我娘被沈策州带走后,我爹打算营救……” 她斟酌一下用词,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萧慕止,想要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为何我娘亲会在你手中,为何她会……死?” 第175章 你开口,本王怎么能不通融呢 他抬眸凝视着赵书晴,黑眸里皆是真诚。 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深处抑制不住的情意。 再次给赵书晴斟满茶水,轻声说道:“与你告别后,我整顿府中事务便回北地,半路被明王府下人、江梦行的随从拦下。” 她略感意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扯上江梦行。 萧慕止对她讲起了事情经过。 再次听到自己母亲的死亡,她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又一刀。 事情与她猜想相差无几。 蒋氏被沈策州带回去,就是为了从中套话。后来不知为何被蒋氏发现了,还被蒋氏拿到赵承煜的信,导致沈策州对其下了杀手。 她一双眼眸盈盈看着他。 听闻母亲的死亡,她眼底蓄满了泪水,波光粼粼,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看得他心底密密麻麻的疼,想要把她揉在怀里安慰,却又没这般的资格。 手指微微卷曲,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赵书晴不同其他女子。 她刚与沈策州和离,哪怕心中对他有意,也不会完全接受他。 需得循序渐进,慢慢占据她的一颗心。 赵书晴想要说什么,可又怕开口会控制不住落泪。 母亲之死,何其疼痛。 “不知,李姑娘,可还记得一件事情。”他没有唤她真名。 她抬头看着他,“何事?” 她如今的脑中其实有点乱,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出什么来。 但是,被他打断了思绪,她反倒好了许多。 他缓慢从怀里拿出一张欠条来,缓缓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那熟悉的欠条,略微有点窘迫。 视线都不敢往他脸上看去:“此事,我也想要与你谈谈,上次在军营中,我并未找到一个好机会。” 他修长好看的手,就放在灰色的石头桌面上,轻轻敲着桌面,嘴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容:“没事,李姑娘,可以现在与我谈谈。” “这十万两,我会慢慢凑来还给你。还请萧王爷通融一下。” 他含笑点头:“可,通融,李姑娘开口,本王怎么能不通融呢。” 她脸颊微微泛红,略带娇嗔,眼眸瞪了他一眼。 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他对这眼神很是受用,身体微微向前倾,“不过,李姑娘需要通融多久呢?” 她更加窘迫羞涩,想要逃,又觉得此刻逃,就特别不合适。 但是男人身上传来的炙热的气息,把她紧紧包裹住。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来:“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我先还给你。” 杯水车薪。 但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他手指轻轻一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从她手背上划了过去,带起一片酥麻。 她猛然抽回手来,耳朵也红了。 “五十两?可。” 他的应允让她松了一口气。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二十两的银子递给了她,“不过,李大夫也得吃饱穿暖,才行。要是李大夫发生什么事情,我这十万两就要不回来了。” 她秀眉微微皱了起来。 他立马坐直身体,放端正态度:“不知道李姑娘下一次的五十两何时给?” 她想了想:“下一个月给。”旋即,眨了眨眼睛,问道:“不知王爷对我哥的遗物可有兴趣?” 他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来,故作沉思:“确实有一样物品,我极为感兴趣。” “何物?” 她兄长成名的物品早已经给了他。 还有她不知的物品吗? 他轻轻一笑:“我记得你兄长以前做过一个荷包。” 她错愕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他笑道:“李姑娘若是能把那荷包找出来,也能抵上不少银子。” “王爷,我兄长……”他起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追了过去:“王爷,王爷我兄长并……” “李姑娘,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离开。”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哪怕听都不愿意听。 她看着一下子就消失不见的他,叹息:“我家兄长不会女红,何来荷包?” 给自家媳妇端着粥的谢英亦刚好路过走到她背后。 听到她自言自语说的这句话。 “李大夫,方才萧慕止与你要了什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与谢英亦说了:“荷包。” 同为男人的谢英亦一听怎么不知萧慕止的心思。 他暗骂萧慕止不要脸,在他府邸追求姑娘。 谢英亦深怕她在他夫人需要照顾的这段时间,被萧慕止勾走了。 往后成为了萧王妃,还能住在他谢府吗? 还能这般亲力亲为地照顾他家夫人吗? 肯定不能。 萧慕止一定舍不得。 于是谢英亦道:“往后你若是不想见他,就同我说,我替你把他赶走。” 她道谢。 夜里,他躺在谢夫人床榻下方,宁愿打着地铺也不愿离去。 谢夫人侧躺在床沿,看着床下的男人,心里泛着甜。 “明日你的生辰宴,还是得办。你替我照看一下李大夫,万不能让人欺负去了。今日瞧着萧王爷的态度,想来是对我们家的李大夫有意。这本该是好事,奈何萧王爷身边有个柳环。” 谢夫人回到府中听到谢英亦说起柳环。 谢夫人是没有见过,可是谢英亦见过两次。 “我怕她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我也希望萧王爷能与李大夫修成正果,你不知,我初次见到李大夫,我就对她心生好感。我与李大夫十分投缘,我自然希望她能过得好。” 他没心思去听其他男人的事情,淡淡嗯了一声。 而女子心思往往细腻,对这种情感之事向来感兴趣。 越听下去,他就越发觉得头痛,撑起身体,对着谢夫人道:“媳妇你太单纯了,你以为萧慕止到现在没成亲,是他不想成亲吗?不,是他娘不让他成亲,撞你肚子的那个柳环,是萧慕止内定的媳妇,谁都别想越过她。” 谢夫人想起那个哭哭啼啼的姑娘,眉头微微皱起来:“那姑娘实在是……” “一言难尽对吧。所以萧慕止宁愿不娶,也不会娶那柳环。再者,他也不适合娶妻。朝中的事情,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你也别去管他们,把心思放在肚子里。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次日,谢英亦的生辰宴上,柳环果不其然地出现了,站在门口的谢老夫人看到萧老夫人带着柳环亲自下来。 谢老夫人笑着迎上去:“我看你这般宝贝她,不知情还以为她是你女儿。” 萧老夫人被呛了一声,想到昨日柳环所做的事情,并未像以前那样回应过去,谢老夫人又道:“也不知你女儿在京城过得如何?以前与你一同出席各种宴会,你还没有牵过自家女儿的手吧。” 柳环这才悄悄放开手,低着头,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第176章 你跟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己吃亏 谢老夫人看向柳环:“柳小姐这是作何啊?为何低着头?来我儿子的生辰宴上,你是这般不乐意?” 柳环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并没有不乐意。” 萧老夫人笑了:“你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逗小姑娘呢。小姑娘脸皮薄,说两句就羞答答的。她从小被我娇养着,不像你从小苦日子过来的,自然不一样呢。” 谢老夫人出生并不好。 谢老夫人冷哼几声,“听说柳小姐昨天去寺庙祈福了?” 柳环颔首:“为了表哥能够平安顺利。” “你倒是有心了,跟我那傻媳妇一样,每年都三步一磕头地去求平安符,我说她做戏,也难为她一做就是两年。看看明年她还能不能继续做戏。” 谢老夫人说完后,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眼神。 虽然北地这边都知道谢老夫人脾气不好,甚至多疑,还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儿媳妇。 但是,有一点,她不会说谎。 她说谢夫人三步一叩首,那便是真的。 “你呢?怎么祈福?” 柳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萧老夫人解围:“每个人祈福方式不一样,你何必这般对比呢。” 谢老夫人笑了笑:“也是,眼睛都不看路的人,能祈什么福。” 对着刚翻身下马的人喊道:“萧王爷,她给你的平安符,平安扣,依照老身来看,都得丢了。不灵就算了,要是害了你就不好了。” 萧老夫人眼眸冷了下来:“够了!” 萧慕止从身后走了进来,对着柳环说道:“以后你还是别去的好,心不诚不灵也就算了,可别惹怒神佛,就不好了。” 柳环被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掉眼泪了。 谢老夫人立马怒道:“哪有人在生辰宴上掉眼泪,把眼泪给我憋回去,要不然给我回去!” 萧老夫人抓住柳环的手,示意她不要哭。 柳环侧头偷偷擦着眼泪。 那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可怜了。 想当初年少无知的萧慕止也被她骗过。 萧慕止先一步走了进去,他心里念着的是里头那位。 赵书晴刚好从谢夫人的寝房走了出来,她精心打扮一番,梳着少女的发髻,戴着简单的饰品,面容十分俏丽。 萧慕止快步走了上来,与她肩并肩走着,先一步开口:“谢夫人今日的情况如何?” 赵书晴轻声道:“还算稳定,若是能够继续保持下去,撑过三个月,这胎也算是坐稳了。” 赵书晴说这话的时候,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萧慕止轻声道:“你来北地,应当不是为了你母亲一事。” 赵书晴在他说出事情经过时,便没有继续追根问底下去。 这说明,她并非因为这件事情来北地。 她相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他是杀害蒋氏的凶手。 这让萧慕止心中很是欢喜。 可另外一边,他也有点失望,赵书晴来北地居然不是为了他。 心底深处有点庆幸,他来北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赵书晴一家人的通缉画像给撤下。 为的就是让他们在走投无路时能来到这里,发现这里有容身之处。 本来北地就是他们的流放之处。 赵书晴想了想,还是选择跟萧慕止说实话:“王爷可知北地有个人名司徒吗?” 司徒? 萧慕止沉思片刻后摇头:“北地复姓不多,若是有司徒,我定能记得,北地并未有司徒这一户人家。” 赵书晴闻言有点失望。 要是连萧慕止都没有听说过,那就说明北地没有司徒这个人。 那为何自家兄长会留下这样的话语呢? 长长的回廊下,萧慕止侧耳倾听赵书晴的话,眼底的宠溺掩盖不住。 女子虽然并未看向男人,她说话时微微表露出来喜悦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柳环躲在身后,咬牙切齿看着这一幕,若是眼神能够杀人,赵书晴恐怕早已经死上千百回了。 她咬着唇,用力扭着手帕,看向赵书晴视线又狠又毒。 浓烈的杀意,萧慕止第一时间转了过去,却发现身后无人。 赵书晴隐隐也有感觉,跟着萧慕止回头,“我刚才好像觉得有人在看我?” “嗯,确实这番感觉,不知是何人?” 这时候的柳环早已经往大堂外跑去。 看到萧老夫人,她就扑到老夫人的怀里,嘤嘤哭泣。 萧老夫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会哭得这么伤心,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环:“我找不到谢夫人的寝房。”她说谎。 她不能说自己因看到萧慕止与一名女子谈笑风生而哭泣,因为姨娘会在意此事。 姨娘愿意让萧慕止娶她,但并不代表,姨娘就会让萧慕止后宅只有她一名女子。 萧老夫人却深信不疑:“这有什么好哭的呢。找不到我让人带你去,你且要好好与她说,赔礼道歉知道吗?” 柳环点头。 谢老夫人冷冷哼了哼。 谢老夫人还是派了一名丫鬟,带着柳环去找谢夫人。 谢夫人脾气温和,又看在两家人交好的面上,没说两句就原谅了柳环。 “你明白就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出去了。”说着柳环就转身离开了。 她还觉得谢夫人太过麻烦,虚情假意。 丫鬟看着柳环离开,忍不住说道:“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做错的事情是她,现在好似夫人的错。” 谢夫人拉着丫鬟的手:“好了,好了,你跟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己吃亏。” 柳环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去,盯着萧慕止,不让他与其他女子走得太近。 哪里知道,自己回到宴会大堂,看到坐在萧慕止身边的赵书晴时,她仿佛天塌了。 有个薛夫人一脸慈爱看着赵书晴。 此人乃是谢夫人姨母,赵书晴救了谢夫人一命,自然得到薛夫人的感激。 她夸奖道:“李大夫年纪轻轻有这番作为,实属了不起。” 萧老夫人想到昨日这女子的做法时,她觉得此人有点自视清高。 萧老夫人不喜,皱了皱眉头,“总归不是什么正统。男子行医千百年,总有他的道理。这女子学医有违伦纲。” 赵书晴抬起头来,轻声却有力量回道:“老夫人所言不差。男子行医千百年,总有一番道理。可纵观历史,也并非没有女子在医术上崭露头角。因过去种种束缚,女子行医的事迹不广泛传颂罢了。” 赵书晴微微一笑:“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死扶伤,若是因为性别偏见,将女子拒之门外,才是最大的错误。” 萧老夫人浅淡一笑,“你这番说得倒是大义凛然。说来听听,你在医术上有何造诣?做了何等贡献?救死扶伤多少次?” 这般咄咄逼人。 萧慕止轻轻放下茶盏:“娘亲,这般提问,毫无道理。医术造诣,为何扯上伦常,既然如此,女子治病,岂不是犯了天条!” 萧老夫人当面被自己儿子下了颜面,觉得有些难堪,瞪了萧慕止一眼。 萧老夫人正欲开口,却见萧慕止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母亲,您这是担忧李大夫学艺不精吧。确实,北地难得来了一位女大夫,往后必定会有不少人带着疑难杂症前来求诊。之前柳儿无意冲撞谢夫人,也多亏李大夫在场没有酿成大错。” 萧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瞬间也露出一抹微笑来:“还是我儿了解我。确实,我有这般担忧。” 第177章 我要她好看 所有人都没在意一旁的柳环。 萧老夫人看到柳环站在一旁并未上前,那湿漉漉的眼眸仿佛被人丢弃的小狗一样。 萧老夫人对着她招手:“站在那里作甚,到我这边来。” 柳环这才小跑过去,在萧老夫人身边落坐。 柳环看向赵书晴:“确实多亏了李大夫,若不然柳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表哥,你觉得柳儿应该要怎么答谢李大夫呢?” 这是柳环向赵书晴宣誓主权的。 赵书晴毫无反应。 倒是萧慕止给了柳环答案。 平时,萧慕止从来不接她这种话。 “是吗?确实要报答。”萧慕止搁下茶盏,轻笑道。 柳环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看向赵书晴时眼神带着几分挑衅。 赵书晴:“……” 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柳环了。 紧接着萧慕止的话,让她彻底笑不出来了:“我想想看,你能有什么东西作为报答的,就把母亲送给你那套,凤凰金玉珍珠宝冠作为报答。” 这话一出,萧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柳环顿时不乐意了,她撅着嘴巴,身体稍作扭动:“表哥,那个我想要留作日后嫁给你时,佩戴的凤冠,怎么能送人呢。” 萧慕止没有给柳环半点面子:“反正你也用不上,为什么不送人。” 像以往那样沉默,自己也能达到目的。 结果,这不是自己搬起自己的脚,砸了自己的脚。 萧慕止不仅仅要了她最喜欢的头饰,还直接告诉她,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 柳环红了眼睛,泪包又挂在眼角处:“表哥你这是何意?”说着她掩面跑了出去。 萧老夫人冷下脸来看着萧慕止:“还不快点去追。” 萧慕止根本就没有动:“追什么追?她如今也有十六岁了,这般任性也该对自己负责。” “你就不怕她发生什么危险吗?她要是出事,有你后悔的。” 萧慕止抬起头,看着满堂来给谢英亦贺寿的宾客。 他淡淡一笑:“她自己要跑出去,发生事情我为何要后悔。她自欺欺辱,难道我还要顺着她?我明知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为何要给她半点希望。母亲,她跑出去是生是死,都不关我的事情!” 萧老夫人被萧慕止气得不轻,指着萧慕止:“你!” 萧老夫人站起来想要走,萧慕止唤道:“母亲,好好想想今日之事,萧家的名声与颜面,我不知道,还能被你败坏多少次!” “大胆!天底下有你这般跟母亲说话的吗!”萧老夫人怒斥道。 赵书晴也没有想到萧慕止会这么强硬,萧慕止站起来,目光带着压迫性看向萧老夫人。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他是北地大名鼎鼎的战神,他掌控着百万雄师,他把北蒙拦在北境外整整十年的人! 萧老夫人看着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早已经不是当初站在她身后质问她,为什么要偏袒柳环的孩子了。 萧老夫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左右萧慕止的思想。 柳环的心愿,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完成了。 萧老夫人走了出去。 原本寂静的大堂,再次传来细小的声音,不少人面面相觑。 其实萧慕止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萧老夫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是最为直接与明确的。 萧慕止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他把视线落在赵书晴身上去:“见笑了。” 赵书晴呆呆看着他,其实她对此没有任何的想法。 萧慕止看着她这般懵懂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失望。 有人摇头道:“如今大祁的北境基本上靠着萧王爷支撑着,老夫人还这般不明事理。”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对着萧慕止道:“那柳环我觉得你倒是能娶,娶了就直接带上战场,让敌军杀了一了百了!” 赵书晴看向谢老夫人,这个在谢夫人口中一个多疑苛刻的婆母。 萧慕止莞尔一笑,对谢老夫人的话并未当真。 萧慕止幼年时候,因为萧老夫人偏心,带着自己妹妹离家出走,来到谢府住上一段时间。 谢老夫人脾气真的很臭,可她却能一碗水端平,平等地辱骂整个谢府的人。 萧老夫人追了出去,看到柳环躲在角落哭泣,她走了过去,“这有什么好哭的?你看看你哭了几次,你那表哥可有一次出来安慰你。” 柳环咬着唇对着萧老夫人说道:“表哥对那李大夫不一样。” 萧老夫人冷笑道:“不一样就不一样,区区一个女大夫,哪怕他真的收了也是当妾室的命。别哭了,王妃的位置,我一直替你留着呢。” 柳环听到萧老夫人这句话,并未完全心安。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她要杀了那个女人! 表哥是她,从她跟着姨母来到这北地时候,第一眼看到就是萧慕止。 漂亮少年就站在她面前,带着那一抹温柔的笑意,使她久久不能忘怀。 萧慕止可以对她凶,可以无视她,对她做任何事情,柳环也不会有所不满。 但是,他不能对其他女人有意! 他不可以娶自己以外的女子!外室都不可以! 萧老夫人还在柳环身边轻声安慰着,柳环一个字都听不见去。 面上却表现出十分乖巧的模样。 她的脸太具有欺骗性,可惜偏偏对其他人有用。 萧慕止没有去追柳环,这人几乎每天都在哭,而且此人心思不正。 萧慕止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机会,处理柳环。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环拽着萧老夫人的衣服,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般走了进来。 萧老夫人还在低声交待:“你要记住,今日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你且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可知?” 柳环颔首。 萧老夫人心疼不已。 “我的好柳儿,真是委屈你了。” 柳环咬着唇,乖巧可怜的模样,让在场不少的与她没有怎么接触的男子,都忍不住软下心来。 接下来宴会倒是相安无事。 夜间谢老夫人,来谢夫人的房间内来看她,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谢夫人床榻边。 “你没事瞎折腾,往后这什么生辰宴就别办了,丢人现眼。” 谢夫人低着头不说话。 谢老夫人:“不说话,觉得委屈了?你也不瞧瞧看来的都是什么人。也就你姨母还算是个人,其他人一群牛鬼魔神。” 谢老夫人端过药碗喂给谢夫人喝。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肚子里的那个球给我养好了,把你家丈夫给我盯好了,我不想你到时候连自己丈夫都看不住,对着我哭哭啼啼。” 谢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谢夫人眼眶都红了。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谢老夫人怎么看她不顺眼。 谢英亦听到谢老夫人来这里,忙把手中的事情放了下来,跑了过来:“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老夫人把碗递给谢英亦:“来把你媳妇气哭。” 谢英亦:“?” “娘,你就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又不是我爹,不会在外面养女人的!” 谢老夫人没有说话离开了,踏出门口后:“男人都是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英亦:“……” 谢英亦对着谢夫人道:“你别在意,我娘都是为你好,她就是有点得理不饶人。” 谢夫人点了点头。 赵书晴在睡觉前,给谢夫人把了一个平安脉。 “还在伤心?别难过了,我倒是觉得你家婆母只是嘴硬心却是软的。” 谢夫人颔首:“我知道。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谢夫人太在意他人的想法与看法了。 赵书晴轻声说了几句,见她宽解心情,这才离开了。 回到萧王府,柳环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对着自己的丫鬟:“帮我查查看,那李大夫从何而来!跟我抢男人!我要她好看!” 第178章 是他! 柳环不知从何得知,赵书晴的兄长在茶楼当小二。 她一早便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赵承弼正在茶楼中认真听着一名老者讲述从前的北地。 这老者在这个县城生活许久,早年还是一名卖货郎,在整个北境跑,知晓不少事情。 老者跟其他客人提起往事,谈及这个姓氏一事。“我跟你们说,北地很多姓氏都是外来姓,比如吴、赵、历,都是前朝流放到我们这边的人。” 赵承弼问道:“可有复姓?” 老者眼眸一亮,指着赵承弼道:“这位小兄弟讲到点子上了,这复姓曾经我们这边有,像欧阳、司徒……” 听到司徒二字,赵承弼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在茶楼这么多日,就是为了寻觅司徒。 就在此时,柳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这家茶楼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柳环吸引过去。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也朝着柳环等人望过去。赵承弼心底深处怒道,到底是何人偏要挑选此时进来。 正在算账的掌柜听到声音,忙抬起头来,快步走了过去:“这位小姐,几位啊?” 柳环脸蛋上露出些许嫌弃,挥了挥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赵承弼身上,觉得有点眼熟,思索片刻,并没有想起来是何处见过。 赵承弼看到柳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寄住在萧慕止府中的表妹。他之前在北地时,去过萧慕止府中,自然也见过这个爱哭的小姑娘。赵承弼对她印象还不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总是怯怯看着他。他以前对妹妹的幻想便是柳环这般。赵书晴太过冷静与理智了。 赵承弼还没有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就被掌柜唤了一声:“那小姑娘叫你过去,你可要小心点,这小姑娘好似并不好惹。” 赵承弼笑了一下:“一个小姑娘,任性一点也是能够理解的。” 掌柜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承弼推开门,柳环望向他,终于想起来此人是谁了。这不是那赵家的二公子吗?当初来过萧王府,此人听说犯了罪,流放中途还逃跑了。前段日子,北地还贴满这赵家人的画像。 她像是明白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难怪了,那李大夫为什么会出现在萧慕止身边。原来都是此人的阴谋。想要用自己的妹妹勾引她表哥!好替他们洗脱罪名。真是做梦!有她柳环在的一天,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表哥! 赵承弼并不知道柳环心中所想。刚走近,柳环把桌面上糕点全部撒在桌面上,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赵承弼瞧着地上滚落的糕点,略带几分不明与诧异。 “捡起来!” 赵承弼这才明白,柳环这是来羞辱他?为何?赵承弼想不出来,他与柳环有任何的恩怨。 赵承弼还是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糕点。等到他捡起第二块的时候,柳环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赵承弼的面前。 赵承弼停下动作,微微抬眸,就看到柳环抬起脚来,用力踩在自己的手上以及下方的糕点上。 赵承弼眉头紧紧皱着,“姑娘,请挪开脚。” 柳环并没有动,反而冷笑几声:“我若是偏不要呢?你又奈我何?”说完还使劲往下踩去:“告诉你妹妹,自己什么身份要牢牢记住了。” 赵承弼终于明白了,是赵书晴得罪了她。赵书晴做了什么?赵承弼知道赵书晴这几日在谢府照顾谢夫人。她与柳环又是如何有过过节? 赵承弼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哪里知道柳环更加使劲,根本就不给他抽出来的机会。 “本姑娘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吗?” 赵承弼忍了一下,用力抽出手来,柳环整个人不稳地往后倒去。身后的丫鬟急忙扶住她。 柳环气得不轻,“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他看着柳环这个模样,感觉很陌生,推翻了自己脑海中原有的印象。 “姑娘要是不满意小的伺候,大可换人,何须这般羞辱。”赵承弼试图跟她讲道理。 柳环依旧不依不饶,她冷笑几声:“你用什么身份跟我讲话,我想要如何就如何,你能耐我何?” 赵承弼皱着眉头,转身想要走。 “拦住他!” 柳环对着自己的护卫道。 赵承弼看着眼前的护卫,柳环带的人并不是萧王府的精英。想来她是低估了赵承弼,不,应该说她是没有想到会是赵承弼。 片刻后,赵承弼单手禁锢住柳环,把她一路押了出去,茶楼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把柳环押到茶楼门口的马车上。 柳环死活不愿意上马车,怒吼道:“赵承弼,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我!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原本正在位置上看戏的人们,听到“赵承弼”三个字,不少人都站了起来。 一代少年英雄,赵承弼。一年前峡谷战役,三万赵家军全军覆没,赵承弼被人救回京城,听说下狱了。后来好像是被流放,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了。刚才那个小姑娘喊的人名就是赵承弼,赵小将军的名讳。 柳环察觉到赵承弼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有着明显的迟疑。 她冷笑道:“我见过你,当初在王府,我见过你,虽然你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眼角下方的泪痣还在。” 那一颗泪痣,让这位少年将军显得柔和不少。 柳环还记得阳光下的少年,意气风发与萧慕止站在一起,不遑多让。短短一年的时间,少年改变了许多。 柳环抬起头来,眼眸里皆是冷意:“你改头换面,还让你妹妹成为谢府的大夫,勾搭萧慕止,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赵家,狼子野心!都是一群反贼!” 赵承弼静静听着柳环的指责。此人是萧慕止的表妹,她的所言,也是萧王府的意思。赵承弼心下发凉。当初在京城藏身处的时候,萧慕止与自己的妹妹那般交情,没有想到私下会是如此。 他松了手,把柳环推开,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百姓对着自己。他想着这个地方,自己是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 欲要走的时候,掌柜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画卷,直接拦在了赵承弼的面前。 “且慢!” 赵承弼看着眼前对他不错的掌柜。这掌柜平日是抠门了点,可是对他还算不错。 “掌柜请让开,我不想伤害你。” 掌柜拿出画像,左右上下认真端详着。 一圈人把赵承弼围得水泄不通,如今受伤的赵承弼,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脱困,是很难的。 就在赵承弼一颗心往下沉的时候,柳环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赵承弼,你若是跪下来求本姑娘,本姑娘还能有办法把你救出来。” 赵承弼没有理会柳环。 等到掌柜确认无误,有人问道:“掌柜如何?是不是他?” 掌柜脸色凝重,他颔首点了点头:“是他!” 赵承弼闭上眼,心想:难道要在这里对这些百姓动手吗?哪怕动手了,自己也无法逃脱了。 不远处听到马蹄声,萧王旗帜在空中飞扬,远远就能看见。 第179章 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在赵承弼的眼里,萧慕止这些人就是来抓他的。 他目光扫过眼前将他包围的百姓们。 那一瞬间他认命了。 终究老天爷不想让他活在这个世上。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赵书晴。 看到这一幕,她得意地笑了起来,“赵承弼你现在下跪,我还能放过你,放过你妹妹!我清楚你还有一个老父亲需要照顾。所以你好好想一想。” 他看向柳环。 她仿佛得到胜利,曾经的英雄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过街老鼠。 赵承弼身体微动,他想到那苍老的赵父,还有在外奔波的赵书晴,还有一个个倒下去的赵家军,他终究还是弯了膝盖。 若是他的求饶,能够换来家人的一线生机又如何。 还不等赵承弼有所动作,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拽着柳环将她拉开,并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待我们的赵小将军!” 话落,这人跪了下来,朝着赵承弼磕头:“赵小将军!” 他这一跪,后面不少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赵小将军!” 本来就没有站稳的柳环,被这些百姓给挤到身后去。 “你们疯了吗?他可是反贼啊!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贱民,我一定要让表哥把你们都抓起来!” 事情超出了她的设想,她柔弱的伪装甚至都忘记披上去。 奈何没有人听她说了什么。 一个个百姓都望向赵承弼,掌柜跪了下来,朝着赵承弼膝行两步,热泪盈眶:“赵小将军,您怎么不告诉小的们,您就在小的茶楼做事,小的一定不会让您受到半点委屈。” 赵承弼望向突然间矮了半截的人群,远处的队伍也清晰落在他面前。 他没想到会是与想象中肃杀气氛截然不同的场景,萧慕止是面带微笑,坐在马上与他相望。 那一瞬间,赵承弼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酸,也有点难受,更多是一股热血在沸腾。 萧慕止翻身下马,穿过人群来到赵承弼的面前。 两个男人这才正式见过面。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赵承弼伤势还没有好,还躺在床榻上。 萧慕止并未与他这般面对面说话。 萧慕止笑,用力拍打着赵承弼的肩膀:“本王来迟了。本不想这么早打扰你安静的生活,想着如今你奔波劳累,也该好好休息。奈何家中有个不懂事之人。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还望莫见怪。” 这个不懂事之人,被百姓挤到人群外,想要进去跟萧慕止告状。 奈何没有人肯让一下。 她就去命令萧慕止的人,希望他们能带着她进去,依旧没有人理会她。 本来就很会哭的柳环,眼泪流满整张脸:“表哥!表哥!” 一声声呼唤,却没有把萧慕止唤回来。 也没有人去理会她。 赵承弼垂下眼眸望向跪在地上的百姓们,一张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这一瞬间,过去的种种痛苦与仇恨,还有自己命悬一线的危险,都值了。 掌柜红着眼眶,颤抖着声音说着:“当初您一人挡在城门口,阻止北蒙军队入我城中,救了我们大家。您那时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城中百姓皆未看清您的样貌,如此亏待您,是我们这些人的罪过。” 他当初得知此城有危险,独自一人先一步赶来了。 单枪匹马就站在城门口。 就是因为他的勇猛,他的自信,还有强大气场,让北蒙的人以为城中有埋伏,所以迟迟不敢进攻。 赵承弼与北蒙首领单打独斗一场,直接伤了北蒙首领。 北蒙人听到城中的锣鼓声,还以为城中有兵,吓跑了。 一人一枪一马,赶走了五千大军,一战成名。 奈何当时北地诸多战役,他等到守城的军队来了,就走了。 城中百姓皆未看清赵承弼的样貌,唯有掌柜从黑市寻得一幅模糊画像。 她哭着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萧慕止的背影宛如一座大山一样,怎么样她都挪不动。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事情了,要得到这样的对待。 她要的不过是,萧慕止能够多看她一眼罢了,这样也有错吗? 柳环甚至没有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和石走到她面前,垂首看着她,冷声道:“表小姐今日外出游玩想必已经玩够了吧。王爷让您回家好好休息一番,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免得丢了王府的脸面!” 她猛地推开和石,一个箭步冲到萧慕止面前,声嘶力竭地质问:“你可知他是谁吗?他可是赵承弼,是大祁的罪犯……他犯下的那些事,怎么能轻易饶恕!你还这般袒护他!” 她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没有理会她的人们齐刷刷看向她。 锐利的眼眸,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 让她自觉地闭上嘴,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慕止紧紧皱着眉头,冷着一张俊脸,怒斥道:“住口!本王只知道赵小将军乃是我北地的英雄!若非当初赵小将军的援助,北地至少损失一半的土地!你一个姑娘家家不在府中伺候姨母,出来还胆敢羞辱北地英雄!” 她眼眶红了,眼泪掉落下来:“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萧慕止:“大可不必,收起你的好心与好意,本王不需要,来人带回去!关起来!” 她被押上马车,她奋力挣扎。 这次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哭对萧慕止没有用,所以她干脆就不哭了。 “你少在那里说得那么好听,你分明就是看上人家的妹妹,所以才会……” 赵承弼目光投向萧慕止,萧慕止一挥手,和石就点了她的哑穴。 萧慕止笑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赵小将军请。” 这时候和石拉来一匹马,赵承弼摸了摸马匹,利索地翻身上马,“诸位今日之事多谢了!” 赵承弼与萧慕止一起回头消失在大街上,并未看到街道角落一名姑娘的视线,紧紧落在赵承弼的身上。 她扶着墙壁,身上的衣服破烂,脸上还有污渍,一双眼睛里仿佛淬毒看着这一切。 第180章 难不成你真的容不下柳儿的存在吗 赵承弼与萧慕止回到自家小院中。 赵父正在清扫着院落,当他看到萧慕止时,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虽然赵书晴回来后与他说明了,蒋氏的死并非萧慕止所为。 奈何那一幕太过冲击了,一时间赵父无法接受。 所以看到萧慕止到来,他还是有了脾气,冷冷一哼,并没有去理会萧慕止。 赵承弼扯着一抹尴尬的笑对着萧慕止道:“还请见谅,父亲对母亲的死无法介怀。给我父亲一点时间。” 他理解,可是心里也担忧。 未来老丈人对他如此厌恶的话,日后他与赵书晴在一起,岂不是困难重重。 赵承弼不知萧慕止心中所想,他把萧慕止领进自己诊室,给萧慕止倒了一杯茶。 赵承弼对萧慕止道:“今日一事多谢。” 萧慕止轻声道:“无需道谢,今日一事哪怕没有我,赵小将军也能安全突围。北地不同大祁其他地方,你且安心待在这里,若是遇到一些不长眼之人,你大可直接打回去!” 这么直白的话,让赵承弼笑了一下。 他表情严肃起来:“不瞒赵小将军,这次北蒙迎来春节,表面上看似休战,实际上北蒙还在蠢蠢欲动。行军大战与以往不同,我怀疑这北蒙有其他人正在指挥他们。你们赵家经常支援,熟悉了解不同敌军作战的风格。本王很需要赵小将军的加入!” 赵承弼心下一动,不可否认萧慕止的提议他很心动。 赵家人生来便是为了上战场。 果然萧慕止所言,与他猜想的相差无几,这一次的北蒙并不是那么好打。 他还在犹豫中。 萧慕止仿佛知道赵承弼的顾忌,他轻声说道:“从古至今有不少将军,甚至都不会武功,拳脚武功也不如你我,赵小将军切勿妄自菲薄!” 赵父站在门外听了不少,他推门而入:“有何犹豫的。我们赵家守护的并非大祁,而是百姓。” 赵承弼看向赵父。 赵父又道:“你且去,萧王爷既然愿意担起责任,我们姑且就信他一回。万不能受到沈策州的背叛,就把所有人给否定了!” 萧慕止听到这话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原来在未来老丈人的面前,他比沈策州好。 这心里话,却不能说出来。 等此事办好后,萧慕止决定找到赵书晴,盼着能听到她表扬自己。 赵承弼听着自己的父亲这般说,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他朝着萧慕止单膝跪了下来,“末将听令!” 萧慕止忙去扶着他,深怕慢了一步。 “要是赵小将军无事,可否与我前往萧王府一趟,我亲自给你任命书,再带你去军营走一圈。” 萧慕止的提议,正中赵承弼的心思。 他已经许久未踏入军营了。 另一边,柳环被萧慕止关在自己的小院中。 和力守在院门口,这时一名小丫鬟探出头来,娃娃脸上尽是踌躇与不安。 她脸上还有伤口。 和力心疼地把她拉出来,轻声问道:“柳环打你了?” 丫鬟摇头:“没。”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拽着和力的衣服道:“你能不能帮我去请老夫人。” 说完后,她就把脑袋垂得很低。 整个萧王府谁不知道,萧慕止不喜柳环。 柳环经常拿着她来威胁和力。 和力明知道萧王爷会疏远他,会生气,还是一次次帮助她。 和力摸了摸小丫鬟的头:“好,我去请,不过,这事恐怕没有那么好解决。你也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后路了。” 和力也不知自己能帮丫鬟多久。 丫鬟颔首:“表小姐握着我的卖身契,我走不了。和大哥委屈你了。” 和力没有说什么,命令人看好大门。 自己去找老夫人。 和石率先一步回来,看到和力往萧老夫人院子走去,忙上前拉住他:“你疯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的。” “那丫鬟就值得你做这些吗?”和石不懂。 “你不懂。” 和力走了。 和石摇头,他确实不懂。 老夫人原本正在午歇,听闻此事,哪里坐得住,当即吩咐道:“来人备驾去谢府!” 在谢府,赵书晴刚给谢夫人把完平安脉,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下人来报,说是老夫人来请。 赵书晴倒是有点奇怪,她与老夫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为何她会来寻她? 来到谢府准备的偏房内,老夫人坐在垫子上,严肃且挑剔地看着:“你可知道为何我会来寻你?” 赵书晴福了福身,摇头:“不知。”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倒是好本事,赵家落难,人人喊打,你们却能逃到北地,说吧,你到底利用了多少男人。” 赵书晴眉头紧蹙,“老夫人这是何意?” 老夫人目光犀利,直言道:“大家都是明面上的人,不必故作不知。即便你过往不清白,既然我儿看上你,我也暂且容下。” 赵书晴脸色有点难看,“老夫人,空口白牙,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若不然你为何能来此!”老夫人冷厉的眼神直视着她。 赵书晴在她面前坐下来,疑惑道:“老夫人这般无端指责,不知依据何在。但是,若是真的说利用人,我倒是真的利用一人,那便是萧王爷。当初萧王爷给我一个玉哨我拿去第一楼做了抵押,得到丙级护卫。这样的回答您可满意。” 老夫人没有想到赵书晴会有这样的招数。 “第一楼的护卫?” 赵书晴颔首:“对,要是老夫人不信,可以去查。” 老夫人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边想要如何?难不成你真的容不下柳儿的存在吗?” 赵书晴不明所以:“我不知老夫人此话何意?” 老夫人站了起来气势夺人:“赵书晴,你改头换面在北地苟延残喘,我也容你。你勾引我儿,让我儿为你神魂颠倒,我也允许,但是!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柳儿!她胆小怯弱,你怎么能够如此对待她?” “老夫人我实在不知你所言何意?我与柳小姐无冤无仇,我没有任何针对她的理由!你莫要胡说!” 老夫人冷笑几声:“若非是你,我儿又岂会把她关在院子里,你没有听到,她哭得有多么伤心。”说到最后,老夫人从冷漠变成心疼。 “我要你跟我走一趟!” 赵书晴起身往后躲去:“老夫人,哪怕你儿是王爷,也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再者,关于柳小姐,我一无所知!” 老夫人此刻来就是想要把赵书晴带回去,怎会让她逃脱。 “来人,抓住她!” 第181章 谢老夫人,你家大夫我先带走 赵书晴转身欲跑,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两名男子。 看服装穿着,是萧王府的侍卫。 候在不远处的谢家丫鬟看到这一幕,赶忙跑去请人。 赵书晴轻而易举被萧老夫人的人抓住了。 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带走!”她都不跟谢家主人打声招呼,直接扯着赵书晴往前走去。 “站住!”身后传来谢老夫人严厉的声音。 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拦住他们!”谢老夫人下令。 她大手一挥,有几个人与谢老夫人带来的人纠缠在一起。 她留下一句话:“谢老夫人,你家大夫我先带走,等柳儿放出来了,我自然会把大夫给你送回来!” “我呸,萧老太婆!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护卫上前询问谢老夫人:“老夫人,现在要怎么办?” 谢老夫人看着她把赵书晴带走:“还能怎么办?人都被带走了!等英亦回来,你告诉他去!” 赵书晴坐在马车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她也不去看赵书晴。 两人沉默来到萧王府内。 她直接扯着赵书晴的手腕,一路把她带到院门口。 “柳儿!柳儿!” 赵书晴看着风雅别致的院门,原以为萧慕止会将人关在柴房,透过院墙窗户看到里面丫鬟往来,才知是这般雅致之地。 她冷笑一声,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落在萧老夫人的耳朵里。 “你笑什么!” 那哭声响起:“姨母!” 萧老夫人顾不上柳环,跑了过去,想要拉开院门,奈何上面挂着结实的锁头。 “快点把门给我打开!” 和力浅淡道:“恕难从命!” 她想要说点什么,最后沉默了下,指着赵书晴道:“去把你家王爷请回来,要是李大夫出现什么事情,就不能怪我了。” 和力记得前些日军营里,赵书晴忙于救治伤患的身影,也清楚萧慕止对她有着特别的关照。 和力领命下去了。 她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门口对着里面的柳环道:“柳儿你放心,有姨母在,谁也不能伤害到你。” 她趴在木门上哭泣:“姨母,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表哥要把我关起来,我害怕呀!” 萧老夫人听着这哭声,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姨母那些人要来了吗?他们要来欺负我们了吗?” 柳环的话,让她浑身一震,眼底浮现一丝恐惧出来。 赵书晴敏锐察觉她的情绪。 萧老夫人本是京城贵女,与萧老王爷门当户对,二人在京城相爱后成亲。 哪知,萧老王爷没与她商量就领旨去往北地。 她与萧老王爷分居两地,生下萧慕止后,便将尚在襁褓中的萧慕止托人送往北地。 萧慕止作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这样颠簸的路上,差点要了他的命。 再后来,萧老王爷来到京城,想要带她走。 她不愿意离开,萧老王爷等她生下萧太后后,带着萧太后便离开了。 之后,娘家没落,她跟柳环被关在一处小院子里,夜里总是有人过来虐待她们。 她们逃跑后。 一路跌跌撞撞来到萧王府,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穿着锦衣华服,看到她的丈夫意气风发,身边还站着一名俏丽的女子。 萧老夫人的心被嫉妒与仇恨填满。在那段黑暗岁月,是柳环紧紧相伴,二人相互扶持。柳环早已是她的命,这般想着,她救柳环的念头愈发急迫。 “母亲。”他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她转身看向萧慕止,气势汹汹朝着他走了过去,仿佛眼前这一位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 她对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在看。 “如今你掌权了,整个北地几乎把你当皇,你就可以如此欺负你家母亲!” 他脸被打歪了,赵书晴身体猛地一颤,等回过神时,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老夫人,请您分清楚,在院子里并非你亲生女儿,你亲生女儿如今在皇宫内受苦!她不过是你外甥女!” 她发狠盯着赵书晴看:“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当年徐家没落,满门抄斩,你作为外嫁女,柳环被你抱到怀里,你宣称她是你女儿,你们二人才逃过一劫。” 她闻言瞳孔微微震动。 她最为介意的事情被掀开了。 “因为你的原因,如今京城获罪家族,默认外嫁女一律不算在内。萧老夫人,你与柳环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但,这并非你逼迫萧王爷的理由!她柳环如是无错,萧王爷也不会如此对待她。她在院子里,可有短了吃喝,可有缺了衣物!” 她眼神如寒霜,冰冷刺骨:“你用什么身份与我这般说话!我家柳环如何,又与你何干?” 萧慕止伸手牵过赵书晴的手。 这般触碰让赵书晴惊讶,想要闪躲,他的力气很大,手掌心很温暖,不同沈策州的温暖:“她乃是我未来的王妃。” 王妃二字,听得她心里直抽抽的疼。 “我明明才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才是萧王妃。可是如今大家称呼我为什么,老夫人?哈哈哈,我只是你爹的夫人。王妃另有其人!” 这是她心中的疼,最痛的地方。 “他甚至都不愿意与我说!” 赵书晴被萧慕止这么一牵,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这乃是萧家家事她参和进来作何? 他不想多谈,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都与他这个晚辈无关:“母亲,柳环这段时间犯下不少错误,你若是心疼她,便与她一同待在这个院子里,直到她知道错误为止。” 说着他拉着赵书晴走了。 她怒道:“站住!我让你站住!” 他没有去理会她的喊声,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声,以及丫鬟们传来的尖叫声:“老夫人!” 他心猛地一颤,回头就看到她满头是血倒在地上。 他大步走上前抱起她:“娘,你又是何苦呢?” 她固执又偏执:“把……柳儿放出来。” 赵书晴上前想要给她看伤口,却被她给挥开手:“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 赵书晴看着他抱着她回到她自己的院子里。 和石上前说道:“李大夫不必太过介怀,老夫人每次都会闹一闹,罪魁祸首便是那柳环。” 柳环得知她为了自己撞墙,哭得格外伤心。 第182章 不,不得好死 萧老夫人最终悲伤过度,加上脑部撞击还是晕了过去。 赵书晴探了进来,萧慕止转身就把她拉走,对着房间内的丫鬟道:“去把府中大夫请来。” 萧慕止拉着她穿过回廊,走过假山公园,方才跟随着萧老夫人根本就没有心思看的风景,这次赵书晴看得真切。 萧王府的布景,风格粗犷中带着细腻,虽不如京城的精致,该有的山水也不少。 萧慕止下意识紧了紧手,将掌心里她的柔夷握得更紧了。赵书晴的耳根因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染上红晕。 萧慕止未曾对她吐露过爱意,也从未说过那些深情款款的言语。可不知为何,赵书晴这一颗心就是在疯狂地跳动着。 男人身上特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传来。 不知何时萧慕止停了下来,赵书晴因惯性朝前又走了两步,这才停住脚步。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手掌。 萧慕止转身,垂眸,心仪之人近在咫尺。 “我母亲冒犯你了。此事本不关你的事,却把你无辜牵扯进来。” 赵书晴听着萧慕止的道歉,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轻声说道:“想来日后,柳小姐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理?家宅不宁,你在前线也难以安心。” 萧慕止闻言,心中一动,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赵书晴愣了一下,这并非萧慕止首次抱她,却是第一次并非在分别之时。 赵书晴有机会反应过来,也能够推开他。她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带着疑惑唤道:“王爷?” “这般美好的女子,我得多谢沈策州不懂珍惜,才让我有机会靠近你。” 赵书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微微抬起头,带着一丝羞涩与无措,低低唤了一声:“王爷……” 萧慕止松开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柳环是个隐患,我会慎重考虑对策。南江那边我已做好安排,母亲既然与柳环难以割舍,那就一同前往南江生活。南江富饶,景色宜人,气候舒适,想必她们会喜欢。” 就在赵书晴感到不自在之时,萧慕止松开了手。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王爷有安排就好。” 萧慕止微微弯腰,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语气轻快地说道:“若是有人能帮我一起安排,那就更好了。” 那轻佻的眉眼,欢快的语气,让赵书晴的脸颊再度泛起红晕。 萧慕止轻声问道:“上次提及的荷包,不知大夫可准备好了?” “有,但未带来。” 萧慕止笑了一下,大手温柔地落在赵书晴头上,那触感很轻,却仿佛带着无尽的暖意。 “好,记得一定要给我。” 赵书晴福身想要离开,萧慕止伸手拉住她:“书晴。” 赵书晴回眸,风仿佛也停了,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再陪我一会儿。” 赵书晴望着他那温和的眉眼,刹那间,只觉天地间都变得无比绚烂。 与此同时,赵承弼与萧慕止谈完话后,便再度前往茶楼。 再次踏入这个地方,掌柜与客人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赵承弼想起早上在此处谈论姓氏的老者,便开口询问。 掌柜赶忙说道:“这是住在西北巷子倒数第二间的王老头,小将军若想去,我亲自带您去。” 赵承弼道:“茶楼事务繁忙,不敢劳烦掌柜。” 掌柜连忙赔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楼,来到王老头的院子里。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王老头是个卖货郎,他儿子也和他一样,在北地往来奔波。 掌柜敲响房门,王老头跑来拉开门,看到赵承弼,惊讶地问道:“小将军,您怎么来了?” 赵承弼轻声说道:“王大爷,我有一事想请教您。您可知道司徒这个姓氏,如今在北地何处能寻到?” 王老头连忙把赵承弼迎进屋里,听到问题后,沉思片刻说道:“好像改成姓薛了!他们在当地可是有名的先生。薛老爷是北地最大的书院山长,几个儿子都是秀才,在书院里当先生。他还有个女儿嫁给了谢家做夫人。” 赵承弼又细细询问了一些细节,认真倾听后,郑重地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薛家,谢夫人。 赵承弼突然想起,赵书晴此刻正在谢家照顾谢夫人。 他心头一热,找寻许久的人终于有了线索,那种感觉,仿佛多日来笼罩心头的乌云终于被拨开。 忽然,一阵鞭炮声传来,赵承弼一算日子,居然已经是小年了。 京城巷口处,鞭炮声此起彼伏。 晋安侯府内一片寂静,沈家军那些老兵都意外身亡,哪怕是凌华霜也不会在此时落下话柄。 朱氏搀扶着沈老夫人起身,听到外面的鞭炮声,说道:“小年了,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到时候您就能进宫把那贱人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沈老夫人僵硬地点了点头,咬牙道:“不,不得好死!” 凌华霜对此一无所知,白景铄一去北地,已经许久没有跟她联系。 她心中忐忑不安,长鹤院院门紧闭,朱氏的人将前后围得水泄不通。 凌华霜闻着隔壁飘来的硫磺味,抚摸着腹中胎儿,心底到底没有底气。 同一时间,在南边,沈策州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刚服用了五石散,此刻身心格外平静。 听了下人的通报,得知那些知情人都已处理妥当。 沈策州缓缓睁开眼睛,喃喃道:“我终于能去北地找书晴了,快马加鞭,六日应该能到。” 不过在出发前,他还得去跟凌同和告别。 于是起身前往凌家军军营。 凌同和听属下通报后,从舆图上抬起头,让人把舆图收起来。 “让他进来。” 沈策州走进来,对着凌同和行礼:“凌将军。” 凌同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可若仔细看,眼底却透着冰冷。 “策州啊,找我有何事?” 沈策州寒暄道:“今日是小年,女婿特地来给岳丈提前拜年。过了今日,我便要前往北地,新皇交代的事宜还未完成。” 凌同和笑容更盛:“有心了。圣上交代的事务可别耽误了。那些赵家余孽可都铲除干净了?” “岳丈放心,我一直在四处搜寻,这几日都没发现余孽的踪迹。今日前来,也是想拜托岳丈大人,我若不在此处,还望您帮忙留意。” 凌同和点头道:“自然,自然。” 两人又交谈了一些事情后,沈策州便告辞离开。 等沈策州走远,凌同和的脸色陡然一冷:“你真确定清楚了,沈家那些老兵全都死了?” 屏风后走出一名男子。 第183章 沈策州怎么敢? 属下恭敬道:“反复确认过,属下还去了一趟京兆府府邸,调取卷宗,无一幸免。京兆府文大人把此事归咎在南獠人身上。” 凌同和冷笑几声,南獠人费这么大心思去杀沈家老兵?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白家乃南獠皇室,怎会做此等赔本买卖? “老兵全死了,那外放的沈家军呢?我就不信,这世上还真的无知情人!” 属下思考片刻道:“属下记得有一人当初是老晋安侯亲兵,后因为沈策州受伤无力再上战场,他便自行离去。” 凌同和问道:“何人?” 属下回:“金陵城兵统领沈刀。” 凌同和没有想到会是沈刀。 沈刀却是不同于其他沈家军,当年晋安老侯爷把他从乱葬岗捡回来的时候,就注定他与常人不一样。 沈策州那一战后,沈刀就脱离沈家军,单独离开了京城。 后来他其实有询问过,为何沈刀会离开沈家。 沈刀当时只是说了一句理念不同。 具体他倒是没有说。 想来沈刀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现在写封信给沈刀,你速速带去!” 凌同和提笔写了一封信,属下小心翼翼保存好,领命下去。 凌同和坐在椅上,其实心底有八成的把握,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沈策州幼年的时候,基本在凌府长大。凌同和还记得沈策州与凌景川一起习字,一起练武的画面。凌景川将沈策州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疼爱。 沈策州怎么敢? …… 小年把过年的气息一点点染了整个北地。 萧慕止垂着眼眸凝视着眼前的赵书晴,赵书晴只觉自己一颗心疯狂跳动着。 “小年了,若是想要回去过,我愿意替你与谢家说一声。” “不必,我还是先回一趟谢府免得谢夫人担忧。” 萧慕止并未强求她。 送她到萧王府的门口,目送马车远去。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一转头就看到和石与和力探头探脑。 和石被萧慕止发现,也不恼,跑了过去:“王爷,您是不是早有预谋,之前在京城用什么兄长遗物来靠近赵姑娘,如今赵姑娘和离了,您可真是妙。” 萧慕止懒洋洋看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那时是有夫之妇,我若是有任何的妄想,就是对她的不尊重。我帮她确实是看在赵承煜的面子上。” 和石不相信,却笑得很开心:“王爷,我觉得赵姑娘确实很适合您,赵姑娘理智,且聪明,做事冷静。” 萧慕止淡淡嗯了一声:“她过得太累了。” 和石与萧慕止的对话她没有听见,坐在马车上,长长吐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放在心脏处,努力平复刚才不平静的心。 赵书晴刚到谢府门口,恰好遇到赵承弼走来。 她下了马车,疑惑看了过去,“二哥?” 赵承弼一向不会来此处寻她,他总是把家中事情给赵书晴添加负担。 赵承弼小跑过去拉着赵书晴走到一旁说道:“书晴,司徒找到了。” 赵书晴惊喜地瞪大眼睛,“何人?在何处?” 他看向谢府门匾,“薛家,薛家有一名小姐嫁到谢府,成为谢英亦的原配。” “谢夫人?” 赵承弼点头,眼底是隐隐的期待,还有对那真相的隐隐恐慌。 兄长所留下来的真相,他们赵家能够承受吗? 赵书晴心中一阵激荡,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谢府门匾。 没有想到他们一直找寻的司徒,便是谢夫人的娘家。 “二哥,消息可确切?” 赵承弼沉吟片刻:“消息来源并非很是明确,总归有线索,都得要试一试,我赵家上下几百口,赵家军三万将领不能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赵书晴长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尽职尽责地交代道:“谢夫人如今胎儿不稳,不得有任何刺激。” “你且放心,我只是询问姓氏一事,若是能够确定下来,我便前往薛家,到时候再问个清楚。” 赵书晴带着赵承弼进了谢府,让赵承弼在谢夫人院子门口等待着。 赵承弼就站在院门口处,凝视不远处的红灯笼,他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们赵家是否要迈出这一步,就得看司徒这边了。 赵书晴来到谢夫人面前,只见谢夫人端着药碗,正喝着安胎药,看到赵书晴回来,脸上露出喜悦之情:“李大夫,你回来了。” 她朝着赵书晴伸出手来。 赵书晴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谢夫人脸上尽是关切,她探身左右查看赵书晴的情况:“你不知,我听闻你被萧老夫人带走,我有多么心急,好在夫君回来得及时,他应允我前去萧王府找你。我这才放心下来。” 赵书晴心中略微感动,谢夫人是真的把她当友人。 “你不必担忧,如今你怀有身孕,得万事小心,莫要思虑过多,我且无事。萧王爷乃是我的旧识,萧老夫人总归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谢夫人笑着颔首。 “好,我知道,我会一切以腹中胎儿为主。” 赵书晴犹豫片刻后,对着谢夫人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你,你若是不愿答,我能理解。” 谢夫人见她神色凝重,她也不自觉坐直身体。 “你说,你我关系,若非什么大事,我都会与你说。” 赵书晴:“北地的姓氏转变,不知谢夫人可知道多少?” 谢夫人心中隐隐猜到一些。“李大夫明说吧。” “司徒可是原来薛家的姓氏。” 谢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她沉默许久不说话。 赵书晴坐在一旁,等候许久,还以为谢夫人不会开口说。 就在她要起身离开时,谢夫人缓缓开口:“这姓氏改变,总是因为不想被人找到,不过,李大夫能问这个问题,想来李大夫是知道一些事情了。” 谢夫人抬起头来,目光真挚:“李大夫的身世我也略知一二。我不可明告说,但是,李大夫的兄长与我父亲确实有点交情。其他的我也知道并不大清楚。” 赵书晴起身对着谢夫人福了福身:“多谢谢夫人告知。” 第184章 这沈策州狠辣不输给老头子 赵书晴从谢夫人的院子出来,脚步略显沉重,心情复杂。 赵承弼立刻迎了上去,目光急切地探寻她的表情。 “如何?”赵承弼声音中带着紧张。 “谢夫人虽然有所保留,但能确定司徒与薛家有关。且兄长与她父亲有交情。” 从这话大体能推断出司徒氏与薛家存在关联。 奈何赵书晴不敢把话说得太准确了,免得空欢喜一场。 “也好,也好,至少有线索了。”赵承弼看向赵书晴:“我这就启程前往。” 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来:“我便不去萧王府告假,你若是有机会遇到萧慕止,跟他说我赵承弼晚几日到他军营中去。” 赵书晴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承弼已经离开。 赵书晴追了两步:“哥,哥,此话何意啊?” 赵承弼走得飞快,根本就没有听见赵书晴的话。 与此同时,在金陵城,凌同和派去送信的属下历经数日奔波,终于站在沈刀府邸前。 庭院中,沈刀正擦拭着佩刀,忽闻敲门声,便示意护卫前去查看。不多时,护卫匆匆返回,呈上信件。沈刀瞧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笑:“老子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沈刀方才擦着佩刀的布上皆是血迹,他家后院里,不少护卫正在忙碌地挖坑埋尸体。 沈刀问道:“我们的人死了多少?” 护卫走上前去:“老大,还有十人。” 沈刀冷笑两声:“这沈策州狠辣不输给老头子。” 老头子是指晋安老侯爷。 为了掩盖自己胆小害死凌景川一事,居然对着他们这些老兵下手。 “亏了老子当年还背过他!老子的兄弟身上多少伤是因为那沈策州所受的,他居然如此对待老子!” 护卫担忧道:“老大,小侯爷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还用你说,老子自然知道。备马,金陵不能再待下去,你们自己也散了,老子若是还活着,或者你们还活着,三个月后老子来这里等你们!” 护卫单膝跪地,目送着沈刀离开。 而在萧王府内,萧慕止坐在书房中,毛笔悬在宣纸上,他抬起头来问道:“上次书晴所提起的司徒,你可调查清楚了?” 和石低声回答道:“属下的确查到一些事情,但是由于并不是很准确,原想要确定后跟主子汇报。” 萧慕止:“说吧。” “司徒有可能是薛家之前的姓氏,其实司徒是南獠前朝亲王姓氏。当初南獠内乱,白家起兵造反,把司徒逼得逃到大祁躲了起来,可能来到北地。” 萧慕止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时,门房跑了过来:“王爷,赵姑娘求见。” 萧慕止皱起眉头。 和石忙道:“真是没有眼力见,下次赵姑娘来,不要阻拦也不需要通报,直接把人带到主子的院落中,可明白?” 门房一听就懂了:“是是是,奴才有错,奴才下次看到赵姑娘,一定亲自把她带进来。” 和石立马道:“还不快点去把人给请进来。” 门房立刻下去。 萧慕止抬起头望向窗外,夕阳染红了一整片天空,他问着和石:“再过两日便是过年了,我应该以什么名义把她留下来过年?” 和石凑上前说道:“主子,可还记得赵承弼离开已有多日了,这家中少了兄长,肯定冷清不少,想来您开口,赵姑娘一定会答应的。” 萧慕止倒是有点期盼,看着门口,迟迟不见赵书晴的身影。 他甚至站起来走出门外等候。 和石看着萧慕止这般急切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他视线落在柳环的院落,又浮上些许担忧。 不远处,她走了过来,萧慕止身体不由自主迎了上去:“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若是来王府不需要通报,拿出玉哨便可。” “还是说一声好。”她拿出荷包来:“这是上次答应萧王爷的荷包,是我……我兄长所做。” 最后五个字,她说得有些心虚。 萧慕止接过来,她没有放手。 萧慕止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渐渐染上红晕的脸。 他的呼吸停顿几秒,无法克制地朝前走了几步。 强大男人气息直逼着她。 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萧慕止仿佛看出她的胆怯与害羞,他往后退了一步。 给足她呼吸的空间。 男人的气息小了不少,果然她自在了许多:“荷包,可以松手吗?” 她这才松了手,“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我……” “我知道。”萧慕止打断了她的话:“就因是你的,所以更有价值。” 她忽然鞠躬,转身逃跑。 一气呵成。 萧慕止还想要说话,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这……我当真有这么可怕?” 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一下:“你说她平日胆子挺大,为何对待此事,会如此……小心胆怯呢?” 和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北地的另外一边,赵承弼离开谢府后,快马加鞭朝着薛家所在之地赶去。 一路上寒风凛冽。 几日后,他抵达薛家所在的城镇。 他去城镇上客栈沐浴更衣后,前往薛府,站在薛府门口,他心中无比炽热、激动。 踏上台阶,拿起铜环敲响了薛府大门。 在金陵城外,沈刀策马狂奔。 还未走出多久,果然沈刀又遇到一批刺杀。 这一批的人来得皆是精英,沈刀,奋力抵抗,就在他负伤逃出去时,一根箭矢穿透他的肩膀。 沈刀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沈策州坐在马背上,拉起第二根弓箭:“沈大哥,你的存在,浪费我多少时间吗?我家夫人还在北地等着我呢。就是因为你,我才要继续留在这里。” 沈刀瞧着当年还是小屁孩的孩子,如今长成高大的男人。 还拥有一颗比他父亲还要阴狠的心肠。 “臭小子,老子当初就不应该教你射箭。果然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沈大哥,你这个师父可以死了!” 沈策州用力射穿沈刀的心脏处,就在众人要上前查看时,刚好路过的商队听到声音。 “那边发生什么事?” 沈策州让暗卫确认鼻息,便匆匆离去了。 商队的护卫首领来到打斗的地方,看到倒在地上的沈刀,“沈统领?” 这个商队经常往返金陵,自然认识金陵城兵统领沈刀。 他忙把沈刀救走了。 沈策州等人躲在暗处,看着商队上的旗帜,是第一楼的商队。 “侯爷,第一楼的商队不能动手。” 沈策州自然知道。 “确认好鼻息了吗?” “已确认,没有半点生息。” 沈策州下令:“走!” 第185章 这是赵承煜留给赵家复仇的利器!? 赵承弼紧握着手中的铜环,重重地叩击在薛府的大门上。在这寂静的街道上,那叩击声显得格外大声,仿佛每一下都扣在他的心头上。 不多时,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疑惑警惕的脸。这是薛府门房值班仆人。 仆人仔细打量着赵承弼,想要从记忆中想起此人是谁,“何人?”并未找出来。 赵承弼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拱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在下李显岳,乃是萧王爷手下副将,有事求见薛老爷,还望通报一声。” 显岳是赵承弼的字,而这“李”姓则是沿用了赵书晴的假名。 仆人一听萧慕止的名头,脸上的戒备缓和不少:“你且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赵承弼再次拱手,在门口静静等候。 大门再次合上,片刻后,门再次打开了。“我家老爷有请,公子请随我来。”赵承弼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在刚才自己没有半点把握。 跟随着仆人来到薛府偏厅。“李大人在此等候。”赵承弼颔首。 大概一刻钟后,薛老爷这才缓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李大人实在面生,不知何时入了萧王爷营中,来我这处有事?” 赵承弼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薛老爷不瞒您说,我今日来找薛老爷并非是受到萧王爷命令,而是关于赵家一事,想要询问薛老爷。” 薛老爷听闻赵家二字,脸色微微一变。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承弼,只觉得隐隐之中有那个人的影子。 “你到底是何人?”赵承弼这才缓缓说道:“我乃是赵家二公子,赵承弼。” 薛老爷沉默了,他走到前方的椅子上落座,很快丫鬟上了茶水,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手止不住在颤抖着。 茶水溅出来不少。薛老爷被烫了也没有半点感觉。 他抬起头来看着赵承弼,又低着头。赵承弼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薛老爷的答案。见他如此行径,想来这背后的事情,事关重大。 薛老爷站起来看着外面摇晃不已的红灯笼,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总归是我们薛家欠你们的。”赵承弼恭敬地行礼。 “你且在这里等候,我去把信给你拿过来。”薛老爷说完匆匆走了。 在忐忑不安的情绪中,他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等待着。 好在薛老爷并没有让赵承弼多等,他取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赵承弼:“这是你大哥留给我保管的信物,拿走后便不要再回来了。我薛家只想要在这北地中安稳过日子,不想参与任何事情。” 赵承弼对着薛老爷再次行礼,最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中,他把自己独自锁在客房内,拆开了那封有点落尘的信封。 最前面一封信是写给薛府的。 赵承煜先是问候薛老爷的身体情况,又提到当初薛家落难,被南獠人发现行踪,是赵承煜使计谋把南獠的人骗了过去。 然后请薛老爷看在两人交情上,还望帮助赵家保全唯一的秘密。 若是赵家没有落难,这一封信不会有人来拿,要是赵家落难了,还请薛家伸出援手,给予帮助。 赵承弼叹息一声,人性总是复杂的。 薛家帮忙保管了这一封信,却没有对赵家的困境伸出援手。 赵承弼轻轻摩挲着赵承煜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 强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缓缓翻开下一页信纸。 信上写道:“承弼亲启,多年未见,家中境况如何?晴柔近来可好?至于策州,此人居心叵测,你务必时刻对他保持警惕,切不可掉以轻心。父母年事渐高,你当收束心思,多在二老跟前尽孝。” 信中还细细叮嘱了诸多琐碎家事。想来在赵承煜的眼中,这些繁杂的家事,远比秘密还要来得重要。心知自己恐怕命不久矣,趁着这信,诉说情感。 信的末尾,终于触及到新皇屠戮赵家的隐秘缘由。 “吾身为二皇子伴读,自幼便与他情谊深厚……随着年岁增长,二皇子样貌愈发不像老皇帝。二皇子乃是皇上最为宠爱妃子贤妃所出。二皇子因自身样貌不同,内心焦虑存疑,他既不像贤妃,又与老皇帝毫无相似之处。 二皇子私下与吾谈心,诉说皇上看他眼神冰冷且狠毒,令他寝食难安。他暗中探寻自己身世,竟由此揭露一个惊天秘密。 原二皇子并非皇上所生,乃是贤妃进宫前与未婚夫周家之子所孕。贤妃当年被皇上强制性带入皇宫中,便怀疑自己怀有身孕。却无法确定孩子生父是何人。 贤妃以死相逼,迫使皇上允诺,无论二皇子生父是谁,都要视如己出。奈何二皇子的样貌,使得皇上见他便会想起贤妃往事,记起当年的屈辱。 二皇子知晓真相后,深知自己与皇位再无缘分。自此,他整日忧心忡忡,疑神疑鬼。原本性情温和的皇子,逐渐变得残暴不仁。不过,他对我依旧深信不疑。 尽管我对二皇子残忍行径深感痛心与愤怒,但念及多年情谊,终究无法离他而去。 此时,朝堂纷争激烈,大皇子被立为太子,他素来与二皇子不合。哪怕稳坐太子之位依旧对二皇子心生嫉妒。” 就在此处,赵承煜的字迹停顿许久,上面的墨汁浓郁扩散,想来他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沉重与痛苦。 他继续写到:“然,二皇子敏锐察觉,皇上对他宠爱悄然减少。在皇上下旨让萧家之女进宫当皇后时,这种不安之感到达极点。他知,牵制好萧家后,便是对他下手。 皇上要为太子铺路了。为求自保,二皇子与贤妃联手设计,杀害大皇子,并求得江湖妙手改头换面,从此二皇子成为大皇子。 二皇子潜心研究大皇子的一言一行,骗过皇上,骗过众人,独独未骗过我。我佯装不知,虚与委蛇许久,到底还是被他试探出来了。我知命不久矣,也深知他多疑残暴之性,内心深处又不忍放弃他以往的良善。 故而留下这一封信,若他能放过赵家,此信永不出世,若是,他依旧赶尽杀绝,赵家往后如何,我且无所怨言!” 最后一张乃是第一楼的永久保存的当票。 这是赵承煜留给赵家复仇的利器! 第186章 夫人,您高抬贵手吧 赵承弼默默看完信,紧握着信纸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想来薛老爷早已知晓这些信的内容,才对赵家的事避之不及,对赵家落难也视而不见,难怪新皇容不得赵家存在。 二皇子的所有事情,大哥都了如指掌。 赵承弼想起,赵承煜不止一次跪在新皇面前表忠心。 当时以为大哥是因为一代朝臣一代君,在他认为中当上皇帝的人是大皇子。 现在想来,赵承煜表示忠心是因此事。 这一夜,赵承弼彻夜未眠。 他独坐窗前,凝视黑夜褪去,阳光冲破云层,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禁联想到赵书晴被沈策州背叛之事,此刻终于恍然大悟,新皇采纳沈策州的建议,并非出于简单的嫉妒。 而是蓄意要让赵家陷入众叛亲离的绝境,以绝后患。 赵承弼决定启程回去。 无论如何,他眼下要做的,便是将此事告知赵父与萧慕止——坐在皇位上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大皇子,并非龙家血脉。 走出客栈,赵承弼看到街边满是浓浓的年味,新年将至,可他恐怕赶不回去过年了。 同一时间,沈刀被第一楼的护卫所救。 两天后,他悠悠转醒,刚一挣扎着想要起身,护卫便一个箭步上前,满脸焦急地劝阻道:“沈统领,您可千万别乱动啊,您身上的伤势还远没好利索呢!” 沈刀猛地抓住护卫的手:“兄弟,帮我个忙。尽快找具尸体,要七八成像我的,毁容后埋了,对外就说我死了。” “您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沈刀自嘲地笑了笑:“老东家想要我的命。” 护卫惊讶道:“金陵太守要杀您?” 沈刀缓缓躺下:“我原是晋安侯府沈家军将领,麾下至少有过一万兄弟。如今,恐怕只剩我一人了。” 说这话时,沈刀语气平淡,可护卫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悲凉。 护卫与沈刀交情不错,又是重义气的江湖中人,最终点头应下:“沈统领放心,我既然救了您,定会负责到底。” 沈刀拍了拍护卫的胸口:“等我伤势好些,我就离开,不能连累你们。” 外面突然刮起大风,好似要把整个冬天都吹得支离破碎。 这个冬天,从未安宁过。 凌华霜手中握着白景铄的信,信中说他要回南獠了,将京中的人都交由凌华霜安排。 至于赵书晴,白景铄在北地时曾对其下手,无奈萧慕止出面阻拦,他觉得赵书晴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城,便让凌华霜安心。 凌华霜那不祥的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 她对白景铄多少有些了解,此人对未知的猎物有着强烈的征服欲,而她以前便是其中之一。 凌华霜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眼神狠毒,面色冰冷,环顾霜婳阁中的丫鬟仆人,心知他们都是白景铄的人。 说是留下帮忙,实则也是在监视自己。 凌华霜下令:“去,把张嬷嬷带过来!” 马上就要过年了,她一直看不到沈老夫人,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预感。 下人领命而去。 很快,张嬷嬷就被人拽了过来,扔在凌华霜面前。 凌华霜看向张嬷嬷:“嬷嬷,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对你孙子下手吗?” 张嬷嬷满心恐惧,拼命摇头,磕头求饶:“侯夫人,这可不能怪老奴啊。朱氏一来,就把长鹤院的人全换成了她的人,我想进去都不让啊。” 凌华霜没理会,对一旁的人说:“去,我许久没见张嬷嬷的孙子了,把孩子抱来。我怀着孕,大夫说多看看婴儿对腹中胎儿有益。” 张嬷嬷连连磕头,哀求道:“夫人,您高抬贵手吧!” 然而,她的哀求并未打动凌华霜。 凌华霜慢条斯理地喝着燕窝,仿佛张嬷嬷不存在一般。 张嬷嬷跪了一会儿,便磕得头晕眼花,额头淤青一片,最后连跪都跪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很快,下人把张嬷嬷的孙子抱了过来。 这孩子是张嬷嬷的心头宝,她急忙唤道:“娃,奶奶在这儿呢,奶奶在这儿,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凌华霜站起身,盯着婴儿:“真可爱,似乎比上次重了些,你瞧,还对着我笑呢。” 张嬷嬷哪有心思听,只唤了声:“夫人……” 凌华霜原本还在逗弄婴儿,突然间,猛地伸手用力折断了婴儿的手臂。 原本还咯咯笑的婴儿,瞬间因剧痛而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张嬷嬷见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心疼得无以复加。 凌华霜听着婴儿的哭声,烦躁道:“把他敲晕,吵死了。” 张嬷嬷心中对孩子的心疼几乎要将她淹没。 凌华霜冷冷地说:“我要杀你和你孙子,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忍你这么久,你却这样回报我。” 张嬷嬷哭得涕泪横流。 凌华霜对她的惨状毫无怜悯之意:“我知道你为难,也清楚朱氏和那老太婆信不过你。可你以为那老太婆没动你,是念着多年主仆情分?” 凌华霜勾起张嬷嬷的下巴,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她可没忘,这人从前在沈老夫人身边时有多嚣张。她可是沈策州的奶娘,沈老夫人的心腹。 “你现在就去求你那主子,告诉她,你孙子在我手上。你是迫不得已才背叛她,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帮我说了几句假话。如今孙子在我手里,生死未卜。沈老夫人要是真派人来问我,我就把孩子还你,日后也绝不再为难你。” 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看向凌华霜:“夫人,夫人,此话当真?” 凌华霜冷笑一声:“我凌华霜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骗人的话,我还不屑说。你也算看着我长大,觉得我会说谎吗?” 张嬷嬷仔细一想,觉得确实如此。 “去吧,我说到做到,别去晚了,让你孙子多遭些罪!” 张嬷嬷磕了几个头,便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跑去! 第187章 老夫人啊,您不能这样对老奴 凌华霜看着晕过去的婴儿,点了点他肥嫩嫩的脸蛋,轻声说道:“你是生是死,且看你祖母了。” 张嬷嬷一路慌张地朝着长鹤院奔去。 一旁的丫鬟见张嬷嬷这般慌张模样,不禁诧异,试探着唤了声:“嬷嬷?何事这般着急?” 张嬷嬷此刻根本无暇顾及,甚至在拐弯时,不慎撞到一旁的柱子。 整个人向后踉跄倒地。 “嬷嬷!”有好心的丫鬟赶忙冲上去,试图将她扶起,却被她不耐烦地挥手甩开,继续朝着长鹤院的方向拼命跑去。 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路,此刻却好似被无限拉长,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冲进院门,张嬷嬷径直来到寝房门前。 还未靠近,便被朱氏安排的人拦了下来:“嬷嬷,您瞧您这一身污泥,这般模样进去,怕是冲撞了老夫人。” 换做前几日,张嬷嬷听到这话或许就放弃了,可如今,为了孙子,她怎肯善罢甘休? 只见她用力拨开朱氏的丫鬟,不顾一切地趴到寝房门口。 被推搡的丫鬟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其他嬷嬷见状,急忙招呼人上前,试图将张嬷嬷拉开:“嬷嬷,还请别为难我们,老夫人正在修养,实在经不得任何惊吓。” 张嬷嬷发疯似的使劲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啊!你们快把我放开!老夫人,老夫人呐,求您看在我们多年主仆的情分上,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子吧。我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有意背叛您。是夫人……是凌华霜,她把我孙子抱走了,以此来威胁我呀!” 她边哭边喊,声音凄厉得让人揪心:“她还狠心折断了我孙子的一条胳膊,如今这世上,只有您能救我孙子了。老夫人,您快派个人过去,把奴才的孙子讨回来吧!” 屋内,沈老夫人听到这喊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张嬷嬷在门外并不知晓。 张嬷嬷见屋内没有回应,继续哭诉道:“老夫人,您就看在老奴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您就帮帮老奴吧。” “您可还记得,刚嫁到侯府那会儿,老侯爷整日思念那尼姑,连您的房都不进。是老奴我,给您出谋划策,帮您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还有那次,您遭遇刺客,也是老奴毫不犹豫地挡在您身前啊。老夫人……” 张嬷嬷一桩桩翻出往昔之事,希望能够唤回沈老夫人一丝的主仆之情。 “滚,滚,叛徒!”沈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僵硬地吐出字来。 张嬷嬷愣在原地了,满脸欣喜,“老夫人您会说话了?您什么时候会说话?” 沈老夫人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在她心中,张嬷嬷已经是凌华霜的人了,这些话都是哄骗之词。 沈老夫人也知,两日后的除夕家宴,事关重要,她万不能让凌华霜知道她能说话。 “打,打,出去!” 张嬷嬷凄厉地哀嚎着:“老夫人啊,您不能这样对老奴,不能啊!” 长鹤院的仆人们接到命令,强行将张嬷嬷往外拖。张嬷嬷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整个长鹤院如今全是外人,您以为这是好事吗?老夫人,您真以为朱氏是为您好?当年在朱家时,您本应是国公府夫人,是她暗中设计,才让您错失这个名分……” 话还未说完,张嬷嬷的嘴便被人紧紧捂住。 张嬷嬷被拖走后,沈老夫人用那扭曲的手掌艰难地一点点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屋内门窗紧闭,仅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透进来,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死寂与腐朽的气息。 这时,门被推开,朱氏留在府中伺候沈老夫人的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被拔了舌头的丫鬟。 她们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嬷嬷说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信张嬷嬷的话。她要是真心伺候您,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您瞧瞧,这段时间她都干了些什么?” 沈老夫人神色僵硬,点了点头,嗫嚅道:“我,我,我知道。” 其实她也知道朱氏这些人不安好心。 但是如今只要能报复凌华霜,她什么都不在意了。 凌华霜现在肚子里还揣着野种。 沈老夫人什么都能够忍,就是无法忍受她的儿子要替别人养儿子! 丫鬟上前,准备给沈老夫人擦拭身体。 沈老夫人方才对张嬷嬷太过生气,一时不察又在床上泄了尿。 嬷嬷见状,眉头紧皱,满脸嫌弃。沈老夫人面露惶恐,忙解释道:“不,不,我不是故意的。” 这嬷嬷对她也并不是很尊重,时常在朱氏不在的时候欺凌她。 若是沈老夫人告状的话,她只会逮到机会就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嬷嬷毫不留情,直接将沈老夫人从床上扯下来,扔在地板上:“老夫人,奴才知道你中风了,有诸多不便之处,但是总归要注意点,是吧。不要给我们这些奴才添麻烦。” 其实张嬷嬷话中有一点是没有错的,长鹤院全院都是朱氏的人。 她与朱氏二人的感情并非如外人所传那般好。 现在的沈老夫人全靠着对沈策州归来的期盼,以及对凌华霜的仇恨,才勉强支撑着活下去。 霜婳阁内,凌华霜正在看书,关于怀孕期间所要注意的书。 下人通报,称张嬷嬷被长鹤院的人抓起来,动用私刑,再不去恐怕这条命就没了。 凌华霜放下书籍,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全院的人喊道:“都把手中的事情停下来,跟着本夫人去长鹤院救人!” 凌华霜赶到时候,张嬷嬷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再打下去,恐怕她这条老命就没了。 “把人给我带过来!”凌华霜下令,她身后的人领命上去,把朱氏的人赶走了。 原本待在房间内的朱氏嬷嬷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就看到凌华霜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本该死的张嬷嬷还差一点。 朱氏嬷嬷心想:方才就不应该听从沈老夫人的话,把张嬷嬷打死,就应该直截了当地给杀了。 第188章 也得能告得成功。 朱氏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侯夫人,您不是说长鹤院里的事儿您不再过问了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凌华霜毫不退缩,上前几步,挡住张嬷嬷。 张嬷嬷在迷迷糊糊间,看到凌华霜的背影,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全力伸出手,虚弱地呼救:“夫人,救我,救救我……” 凌华霜眼神示意手下,准备将张嬷嬷带走。 朱氏的人怎会轻易让她们如愿,双方瞬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晋安侯府的老管家听闻风声,匆匆赶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他顿时头疼不已。侯爷才离开没多久,赵书晴侯夫人也才和离不久,整个侯府便已乱成一锅粥,没有一处安宁之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管家一走近,看到半死不活的张嬷嬷,不禁吓了一跳。想当初,他和张嬷嬷在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张嬷嬷却倒在地上,如同被丢弃的破布袋一般,惨不忍睹。“这是在干什么呀?”老管家忍不住又问道。可谁都没顾得上回答他,老管家心中无奈。 凌华霜神色平静,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侯府向来不兴私刑,不管张嬷嬷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她们私自处置!” 老管家也连忙附和:“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侯爷的奶娘,就算真犯了大错,也得等侯爷回来再定夺。还请各位,不要坏了府里的规矩。” 朱氏此时也得到消息,赶了回来。她嘴角挂着一抹轻笑,说道:“怎么,我国公府夫人,连处置一个奴才的权力都没有了?” 凌华霜毫不示弱,回应道:“您虽是国公府夫人,但这是晋安侯府,您怕是管不着我们府里的事。” 朱氏冷笑一声,挑衅道:“我今天还就非得管了,你能怎样?” 凌华霜面色一冷,说道:“那好,咱们报官,让官府来评评理,看看这国公府的夫人,不在自己府上待着,跑到我晋安侯府来耀武扬威,到底是何道理!你真当我凌华霜是好欺负的?” 朱氏反驳道:“我哪里是欺负你?自打你嫁进侯府,这府里可曾有过一件好事?你说秦文心把沈老夫人气中风,明眼人都知道,有这等手段的,除了你凌华霜还能有谁?” 凌华霜转头看向老管家,说道:“您自己瞧瞧,如今这晋安侯府,放眼望去,全是国公府的人。日后沈策州回来,我看您如何向他交代!” 老管家心中苦笑,这两方争斗,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凌华霜道:“去,把府里所有能用的家丁、护院、侍卫都给本夫人叫来。我凌华霜平日里不管闲事,但也绝不容别人欺负到我头上!” 老管家无奈,只得领命下去安排。 朱氏心里明白,这里毕竟是晋安侯府,自己不能太过放肆。她站起身,轻轻扶了扶裙摆,说道:“不过是一个老奴才,你想要便给你吧。但你可得小心,这老奴才可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哪天就在背后捅你一刀。” 凌华霜微微一笑,说道:“不劳国公夫人费心,这是我自个儿的事。”朱氏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凌华霜看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张嬷嬷,厉声道:“带走!” 张嬷嬷被安排在霜婳阁的隔壁客房。 凌华霜倒是大气,把所有京中的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过来,势必要留着张嬷嬷这一口气。 张嬷嬷不远处还睡着一个奶娃娃,手臂已经被大夫接好了。 凌华霜时不时点了一下奶娃娃的脸:“真是奇妙,这婴儿就这么痛一下,然后就不痛了?” 一旁丫鬟说道:“等他长大了就知道疼了。” 凌华霜笑了一下,继续逗弄着正在熟睡的奶娃娃。 “夫人,人醒了。”为首的老大夫开口说道。 凌华霜转身走到张嬷嬷床边,张嬷嬷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摇篮上。 凌华霜坐了下来:“死不了的,你家孙子手臂接好了。说吧,你过去求的时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张嬷嬷目光还是紧盯着摇篮。凌华霜只好让人把摇篮推了过来。 张嬷嬷用力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凌华霜一挥手,一旁站着等候的丫鬟走上前,帮助张嬷嬷扶起来。想当初张嬷嬷在晋安侯府也有小丫鬟伺候,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心中悲凉自嘲,等她的手指放在婴儿的鼻子下面,确定还有呼吸,张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老泪纵横。 看的凌华霜没有那么多耐性:“好了,不要再哭了,快点说!” 张嬷嬷这才开口说道:“老奴听到了,听到了老夫人开口说话。” 凌华霜露出一抹嘲讽,果然如她所想那般。这朱氏想要趁着新年家宴的时候,让沈老夫人当着新皇的面,指认她。 凌华霜想清楚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让正在写药方的大夫侧目。 张嬷嬷出于求生本能,看向不远处的大夫,“夫人,救,救我,我知……我知道朱家不少事情。” “救你可以,不过朱家那点破事,我也不想知道。你得给我一个有用的消息。” 张嬷嬷一想起沈老夫人让人打死她的话,她眼底就闪过一丝恶毒。张嬷嬷此人便是如此,之前凌华霜用她孙子威胁她,她虽然也很紧张,却没有背叛的心思。但是,这次危及她自己的生命,张嬷嬷当下就对沈老夫人怀恨在心。 “有……”她受伤太严重了,说了两句话,就已经喘起来了。张嬷嬷想要凑到凌华霜的耳边,几次都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还是凌华霜凑了过去。 她在凌华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凌华霜笑了一下:“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张嬷嬷好计谋。” 沈老夫人很多事情都是张嬷嬷出谋划策的,此人没什么本事,就是鬼主意多。而且她深谙沈老夫人与朱家的所有秘密,自然会一击即中。 “那我们就等新年家宴到来吧。” 沈老夫人想要进宫去告状,也得能告得成功。 第189章 不可,不可,那可是男大夫 雪花裹挟着寒风扑打窗棂。 萧慕止的手摩挲着赵书晴送来的荷包,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之前赵书晴哄骗他的山水字画,如今都挂在萧慕止的书房里。 “主子,表小姐闹得太过了。”和石皱眉说道,“那桂翠被打得遍体鳞伤,我看和力快要撑不住了。” 要是以往,萧慕止想必无法感同身受。现如今,他只要一想到有人对着赵书晴这般虐打,就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和石又道:“桂翠是表小姐买来的丫鬟,卖身契在她手里,生死权按当初北地律法,我们做主子的也无从干涉。” “老夫人那边如何?” 和石更为头痛:“还是老样子,不吃不喝。” 萧慕止按了按额头:“上次让你把柳环这些年所作所为都调查清楚,调查得如何?” 和石犹豫着看了一下萧慕止:“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与您有关。” 萧慕止更加头痛了:“稍后我且与她谈谈。” 就在此时,门房当差的士兵跑了进来,对着萧慕止道:“王爷,赵小将军回来了,就倒在我们军营里,他说有要事与您商谈!” 萧家军驻扎在城外,会比去萧王府来得快上许多。 萧慕止闻言,毫不犹豫起身。若非大事,赵承弼也不会如此。 “和石,算了,你让和力与我走一趟。你留下来看住柳环,至于桂翠,要是柳环做得太过,便把桂翠带走。她要是闹起来,你就告诉她,是我的意思!” 和石跟在萧慕止身后,不放心道:“属下怕和力情绪过于激动,到时候误事……” “和力要是留在此地,想来只会更加难受。” 和石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他匆匆跑去找和力,萧慕止在门口微微皱眉,不时看向远处。没过多久,和力脚步虚浮地赶了过来,面色苍白,气色很是难看。 萧慕止沉声下令:“上马。”和力这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来。 两人匆匆赶往城外。 马儿一路奔驰,路过不远处谢府,谢副将早已经回到军营中。 如今北蒙看似在过年,实际上,北地境外,北蒙的人蠢蠢欲动,谢副将预测可能就在这两日,他一刻都无法松懈。 好在他家中妻子,情况如今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赵书晴全力为谢夫人安胎,怎奈这一日,腹中胎儿突发变故,致使谢夫人腹痛如绞。 安胎药服下后,却依旧不见好转。 谢老夫人着急不已,双手合十祈求上苍不要把她的孙子带走。 赵书晴银针施下,只能减轻谢夫人的痛感,并不能让疼痛消失。 她走出去,谢老夫人迎了上去:“如何?保住了吗?” 赵书晴摇头:“保不住,谢夫人身体太弱了,腹中胎儿发育恐怕不好。” 谢老夫人紧紧抓住赵书晴的手,“李大夫,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孙子!我盼了多久才盼来的孙子!” 还不等赵书晴说话,屋里传来丫鬟惊恐的尖叫声:“大夫,大夫,老夫人,不好了,夫人,夫人流了好多血!” 赵书晴连忙进了屋内,谢老夫人也跟着进屋,看到床上的床褥都是血迹,她身体一晃。 赵书晴回头看着谢老夫人,“孩子恐怕留不住。” 谢老夫人摇晃了一下身体,怒道:“是不是那个柳环害的?” 赵书晴没有说话,她知道导致孩子出现问题的原因多样。 她再次检查,怀疑是体内有东西破裂,才致使血流不止,于是尽力想要止血。 “快去萧王府,我记得萧王府给的名单中有个九转还魂丹!快去,你家夫人再不止血,恐怕危及生命!” 丫鬟冲了出去。 她这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谢老夫人走到房门口,跪在地上磕头。 赵书晴又转头吩咐道:“我方才让你们去请的老大夫,可请来了?” 谢老夫人闻言,惊慌道:“不可,不可,那可是男大夫!” “老夫人想要保住谢夫人的命,还在乎什么男女之别。” 谢老夫人嘴上虽然对谢夫人诸多挑剔,嫌弃她笨,嫌弃她太过善良,太过相信别人,也嫌弃她喜欢折腾。 可是,真正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谢老夫人还是不愿意谢夫人就这样死去。 “好,好,快去请大夫!”犹豫两吸,谢老夫人还是应允了。 另外一个丫鬟领命下去了,方才就在偏厅等候的老大夫,迅速跑了过来,一看这样的情况,走上前来,把脉、查看一气呵成。 老大夫眉头紧锁:“这孩子保不住了。药方给老夫看一下。” 赵书晴恭敬递上去,老大夫瞄了一眼,便已知道开药的思路:“不错,是这般开药。奈何你经验不足,并未看出来,这胎儿是个坏胎。” “可有方法止血?” 老大夫在赵书晴施针的基础上,开始施针。 谢夫人到底是止住了血。 “治标不治本,还得需要一味强药,且让老夫想想。” 赵书晴道:“我让丫鬟去取萧王府的九转还魂丹,不知可有效果?” 老大夫眼眸一亮:“若是有此药,定能保住夫人性命!不过,得在一个时辰内送来,若不然谢夫人生命堪忧。” 赵书晴心中一凛,怀着忐忑不安等候着丫鬟回来。 谢老夫人把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她依旧跪在地上,朝着天空念念有词,若是仔细听,就能听到她在念: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丫鬟随着赵书晴的命令赶往萧王府,门房带着她来找和石。 和石此刻正站在柳环院门口,与里面的表小姐正在交谈。 “表小姐,您何须为难我呢。萧王爷有命令,桂翠在您身边伺候多日了,她年纪小,身体受不住,也该休息休息了。” 柳环冷笑两声,这些日子,她也不哭了。反正哭,院外门口几人都无动于衷,那她哭什么。 “我告诉你们,桂翠的卖身契在我这儿,你们要是不把她送回来,我便把她卖了!” 和石知道,柳环如今手中能够威胁萧慕止的只有桂翠了。 不应该说,威胁和力。 和力又是萧慕止从小一起长大心腹,总归感情不一样,为了和力,萧慕止也会选择妥协部分要求。 和石双手环胸,无所谓地靠着墙壁:“卖吧,总归买卖都是表小姐的权利,我们这些当下属的无权干涉,不是吗?” 柳环气死了:“我把她卖给我院中的老残疾。” 和石:“卖了也好,说不定,桂翠还能保住这条命呢。”和力也能死了这条心。 柳环见和石油盐不进,她气得狂砸院子里的东西。 和石无动于衷,目光一扫,刚好看到门房的人带着谢府丫鬟走了进来,脸色着急。 和石不自觉地站直身体,问道:“何事?” 丫鬟扑通跪在地上:“和大人,我家夫人生命垂危,李大夫让奴婢来萧王府取九转还魂丹!” 第190章 被你私用了 和石惊呼:“怎么会?” 前两日,萧慕止还去了谢府,看到谢夫人状态很好,今日怎么就出事了呢? 和石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有半点逗留,转身就朝着库房走去。 和石找到库房管家,神色焦急,沉声道:“快去取来,解谢府夫人燃眉之急!” 库房管家脸上露出一些慌张,拿出钥匙打开库房门,开始翻找记录本,一本本翻过去找。 和石与谢府丫鬟起初在一旁静静等候。 可是看着那库房管家翻找的动作不对,这管家在库房管理多年,早就对事务安排何处了然于胸,怎么可能翻找这么慢? 和石用力拍在桌面上,目光如炬地逼视着管家:“如实招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上报?抑或是,这九转还魂丹,被你私用了?” 库房管家连忙摆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冤枉啊,老奴怎么敢私用呢!” 谢府丫鬟都快急哭了:“您快说,事关我家夫人的性命,万不能如此拖延啊!” 和石安抚的拍了拍丫鬟的肩膀,旋即又重重拍了下桌面,厉声道:“讲!” 管家这才吞吞吐吐说道:“是,是,老夫人之前拿给表小姐保命用的。” “之前?” “就是上次表小姐生病那次。” 和石怒道:“区区一个风寒,府中多个大夫守在她身边,每日补药不断,她哪里还需要什么九转还魂丹!” 这还魂丹乃是萧慕止之前为了萧老王爷去药谷求来的。萧老王爷没有用上,一直存放在库房里。 库房管家也哭丧着脸:“老奴也没有办法啊。” “既然拿走了,为何不与萧王爷说?为何上报清单的时候,还把这药丹写上去?” 库房管家单膝跪地,想要解释:“府邸上下皆知萧王爷不喜表小姐,老奴也是怕责罚,再者,上次老夫人也威胁老奴,不让此事告诉萧王爷。” 和石冷冷看了库房管家一眼:“你且跪着吧,稍后找你算账。” 谢府丫鬟闻言,心都凉了半截。 和石大步朝前走着:“走,我们去找表小姐要。” 谢府丫鬟擦擦眼角的泪水,跟着和石往柳环的院落跑去。 这时候的赵书晴在谢府等候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等不下去了。 “我去萧王府看看,先生还请您尽心一些。” 老大夫摸着胡须:“你去吧,尽快把九转还魂丹要回来。还有一点,九转还魂丹若是暴露在空气中,药效会流逝,一炷香内,要把药带回来,还有一线生机,定要切记切记!” 赵书晴颔首,大步离去。 谢老夫人还跪在地上哀求着上苍。 赵书晴顶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快速朝着萧王府前进。 好在萧王府与谢府两家的距离并不是太远,很快赵书晴就到了。 这一次她没有让门房通报,直接拿出玉哨,门房下人立刻带着她往里走去问:“你家王爷在府中吗?” 门房回:“并不在,王爷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 赵书晴暗叫不好,萧慕止不在,想来那丫鬟来取药遇到困难了。 她又问:“方才谢府丫鬟在何处?带我院中。” 门房下人遂引她至柳环院门口长廊,尚未走近,就听到和石与柳环交谈:“表小姐,人命关天乃是大事,你怎么能这般无理取闹!” 果然如此,看来这九转还魂丹是落在柳环手中。 赵书晴的脚步更加快不少。 柳环回道:“与我何干!我只知道,这九转还魂丹,是姨母给我的保命药,她谢夫人命要紧,我柳环的命难道不要紧吗?” 和石冷下脸来:“表小姐,如何才能拿出九转还魂丹来?” “你让萧王爷娶我,这九转还魂丹便给你们。” “属下怎么能替王爷做决定!表小姐!还请不要胡闹,谢夫人等着救命啊!” “把院门打开。” 和石咬咬牙,让人把院门打开了。 柳环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环视一圈,却丝毫没有拿出九转还魂丹的意思,傲慢道:“萧慕止呢?只有见到他,我才会交出这药丹!” 和石气的恨不得掐死柳环:“表小姐,王爷去往军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要不先把药丹给我们,稍后我与王爷说此事,让他来寻你。” 柳环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盒子,和石想要去抢,被柳环往怀里一放。 “我听说,这药丹一旦打开玉盒,这药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赵书晴带着几分怒意走了过来:“柳环,性命要紧,你与萧慕止的纠葛,不应该用别人的性命加以威胁!” 柳环看向赵书晴,原本冷漠的脸,直接狰狞扭曲:“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别以为萧慕止待你有几分不同,真把自己当一回事。我告诉你,我才是萧慕止未来要娶的媳妇,我才是萧王府的王妃!” 赵书晴看着柳环这架势,想来多说无益,如今谢夫人性命堪忧,不应该在这等琐碎的事情上多做纠结。 她快速出手打了柳环一巴掌。 趁着柳环不注意,夺走柳环手中的玉盒。 哪里知道柳环还留了一手,在赵书晴拿到玉盒的那一刻,她用力一扫,玉盒落地,碎成好几块。 赵书晴心慌,唯一庆幸的是,萧王府与谢家距离一炷香时间能够赶得回去。 赵书晴蹲在地上寻了一会儿,却不见药丸的踪迹。 她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直到头顶传来柳环的笑声,她从袖子里拿出药丹。 第191章 跪地,我就把药给你 药丹早已经暴露在空气中,药效正在不断地流逝着。 “你把药丹拿出来多久了?” 柳环没有说,她的脚踩在了赵书晴的手指上:“跪地,我就把药给你,还有你必须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跟萧慕止在一起。” 赵书晴觉得单单用愤怒已经无法表达她的情绪了,她简直觉得荒谬。她觉得人的性命为何能跟情爱绑在一起? 柳环最见不得别人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表现出那么道貌岸然,实际上呢?还不是一样,自私自利。有本事你为了那谢家夫人放弃萧慕止啊!” 柳环眼中满是怨毒,脚下用力踩下,赵书晴只觉指尖传来一阵剧痛,但此刻她满心焦急,哪有心思顾及这点疼痛。她强忍着不适,猛地用力一扯,柳环本就站得不稳,一个踉跄便直接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 柳环的人想要上前,和石立马上前去拦住他们。 柳环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书晴,赵书晴拽起柳环,又一巴掌甩了过去。 看起来嚣张跋扈的柳环,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挣扎反抗都显得无力。 赵书晴直接抢过九转还魂丹,对着和石道:“立刻带着我回府!用最快的速度!” 和石不敢耽误,对着柳环下令:“所有人听令,把院落前前后后围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放出去!” “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到萧王府门口了。 和石单手扶着赵书晴上马,自己坐在马前,口中说道:“赵姑娘,扶好了。” “好了!” 一声马鸣声,马如箭一般快速跑了出去。原本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才能到达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到一刻钟,途中还踢翻不少摊位。 “赵姑娘您进去医治,我派人回去与商贩商量赔偿一事。” 赵书晴连回答都来不及,点了点头,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只见老大夫满身都是血。 赵书晴把药丹递了过去,老大夫一看这药丹,便知道,药效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还是把药丹塞入谢夫人的嘴里,此刻的谢夫人连吞咽都无力了。 赵书晴把药丹抠出来,放在水里用力捶打搅碎,灌入嘴里。 她的心仿佛被巨大的石头压着,看着老大夫的表情,她就知道,这药,恐怕也没有用了。 她与老大夫合力一起硬生生拖到了夜里。 突然间,一直不好的谢夫人,睁开眼睛,挤出一抹笑来:“李大夫,辛苦你了。我感觉好多了。” 赵书晴眼眶红了,走了出去:“你们可有与谢副将说?” 谢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赵书晴的样子,老人总是经历过一些事情,自然看得出来谢夫人的情况,她道:“说了,想来在赶回来的路上。” 赵书晴再次走到谢夫人的身边,谢夫人说:“我身上难受得很,夫君要回来了,我想要沐浴更衣。” 赵书晴看了一眼老大夫,老大夫摆摆手,走了出去。 哪怕经历再多,看到这一幕,老大夫的心情也格外难受。 刚好谢夫人沐浴更衣完后,方才的红晕消失了,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坐在铜镜前:“我的气色怎能这般难看,若是被夫君看到了岂不是会担忧。快帮我上妆。” 赵书晴红着眼眶含着泪给谢夫人上妆。 “孩子没了,我该怎么向夫君交待呢。” 赵书晴哽咽:“会有的。” 谢夫人笑了笑:“总归有缘无份。” 门口传来一阵响声,是谢英亦回来了。 谢夫人转头看向谢英亦:“夫君,你回来了。” 谢英亦看到谢夫人还能坐,气色并非他想象那般模样,他松了一口气,却一转头看到赵书晴凝重哀痛的表情,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心一下直直落在低谷。 谢英亦走了进来,赵书晴默默退了下去。 “我来,我来帮你上妆。”看过不少生死的谢副将,一直奉着流血不流泪的谢副将,此刻,他的鼻子发酸,眼眶泛红,心如刀绞。 谢夫人原本自己坐得笔直,很快她就坐不动了,往后靠了靠,靠在谢英亦僵硬的胸膛上。 “好冰啊,夫君。” 谢英亦手忙脚乱想要去脱盔甲:“对不起,我回来得急,没来得及脱,下次不会,还请夫人莫怪。” “夫君,是我对不住你,没能留住孩子。” “孩子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谢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夫君,我好困啊,从未这般疲惫过。想来早上折腾太过了。” 谢英亦颤抖着手,眼泪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地往下落。 “能多陪我聊聊天吗?许久都没好好聊过了。” 谢夫人笑了一下,说:“夫君,你这才去军营多久,怎么能算许久未聊呢。我实在困得慌,夫君别闹了。” “夫人?夫人……夫人……夫人!” 谢英亦悲痛欲绝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谢府中! 赵书晴靠在门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看到不远处跑来的萧慕止,她整颗心揪了起来。 萧慕止一把把赵书晴揽在怀里,赵书晴放声大哭。 老大夫摇头晃脑道:“还魂丹到底是起了一点效果,给谢夫人延了一点时间,让她能够与谢副将告别。” 萧慕止轻轻把赵书晴推开,干燥的大手给赵书晴抹去眼泪:“我会让她给谢夫人偿命的!” 说完,他便转身就走了。 赵书晴追了两步,到底还是停下脚步。 谢老夫人心情也格外悲痛:“李大夫,如今谢府人手不够,你也算是她半个姐妹,过来与老身好好安排身后事。” 谢老夫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萧慕止穿着盔甲提着剑来到柳环的院落,他杀气腾腾,冲进院中。 对此毫无所觉的柳环,此刻在浴房泡着澡,吃着燕窝,忽然间,有人闯了进来。 柳环尖叫一声,刚要伸手去拿衣服遮挡,“大胆放肆,是何人敢……表哥。” 第192章 你们萧家人都不得好死 认出萧慕止后,柳环也就没有再遮挡了,她甚至巴不得萧慕止把她看得精光,这样萧慕止才能对她负责。 她露出娇羞的表情:“表哥不必如此,若是想要,表妹自会给你。” 萧慕止大步上前,目光如炬,紧紧锁在柳环脸上。 柳环忙着娇羞,沉浸在对接下来事情的幻想中,并未察觉萧慕止眼底的杀意。 就在她要投怀送抱之时,萧慕止那本应捅向敌人的利剑,刺入了她的腹中。 柳环身体微微弯曲,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中的剑,抬起头来,看向萧慕止:“表……表哥?” 萧慕止用力抽出利剑,怒声道:“我早就应该杀了你,若不是你,谢夫人也不会死!” “你,你……”柳环嘴里涌出血迹,倒在浴桶中,那曾精心保养的曼妙身姿,此刻已被血水掩盖,再也看不见了。 “为……什么……她,她是外人!”她濒临死亡,带着生命流逝的恐惧怒吼道。 “外人?不,整个北地,你才是外人!” 柳环全身抽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萧慕止转身离去,随后紧闭的浴房大门,既给了她最后的尊严,也阻隔了她求救的希望。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允许进入浴房,也不准去找大夫!”萧慕止的冷声在这个布置精美的院落中回荡。 柳环的院落是萧王府最为用心打造的。 萧老夫人得到风声,匆匆跑了过来,一进来就看到萧慕止一脸肃杀地站在浴房前。 刚要询问,隐约间听到柳环的声音,正是从萧慕止背后的浴房传来。 柳环在浴房里发出哀弱的呼救声:“姨……姨母……姨母……救我,我,我不想死。” 萧老夫人闻言大喊一声:“啊!!你让开,你给我让开,柳儿啊!柳儿啊!!” 萧慕止用力把萧老夫人推倒在地上,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老夫人请回院中!” 萧老夫人对着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牲,那可是你亲表妹,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她!就算她做错事,你也不该下此狠手!” 萧慕止毫无感情地看着萧老夫人:“你一直在府中,对不对?你也知道谢府的人来求药,那九转还魂丹也是你给柳环的!这一切你都清楚,对吧!” 萧老夫人面对萧慕止的质问,心里有些心虚,梗着脖子怒吼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对你表妹做了什么?那谢家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萧慕止居高临下地看着母亲,眼神冰冷如寒霜:“谢家?何止是谢家。哪怕是普通百姓,她也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因她的自私而消逝!” 萧老夫人第一次对上儿子这般眼神,软下语气道:“她做错了,我会训她。你不是在南江买了房子吗,我们搬过去,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慕止啊,母亲求你了。” 萧老夫人跪在地上,不断向儿子磕头。萧慕止痛苦地闭上眼,往旁边躲了躲。 “我放过她,谁又能放过谢夫人?本就是她的错,她却拿谢夫人的性命相逼,为了那可笑的情爱,为了这萧王府王妃的位置!这般罔顾他人死活的人,我怎能放过!” 柳环的呼救声愈发微弱,萧老夫人挣扎着起身欲冲向浴房,却被两个家丁紧紧拉住,她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道:“柳儿,你撑住,姨母这就来救你!慕止,母亲求你了,求你了,母亲不能没有柳儿,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母亲能活到现在,都是靠着柳儿,你这是要逼着母亲死吗?” 萧慕止侧头过去,并不理会萧老夫人的哀求与痛苦。 萧老夫人见哀求无用,转而用恶毒的眼神看向萧慕止:“你会遭报应的,你杀了自己的表妹,天理难容!” 萧慕止不为所动,转身背对着母亲,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为北地征战多年,守护无数百姓的性命。今日,不过是为无辜枉死的谢夫人讨回公道。若这是报应,我甘愿承受。” 浴房内,柳环的身体渐渐没了动静,只有那缓缓流淌出浴房的血水。她脑海中闪过这一生的种种,视线落在倒映在门上的萧慕止的身影。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一直渴望抓住的人——萧慕止便是柳环这一生的执念。最后,她的手臂坠落下来,水花四溅,温热的水再也无法温暖她的身体。 萧老夫人用力捶打着紧闭的门,无人上前帮忙。就在她瘫倒在地时,萧慕止的声音传来:“开门。” 萧老夫人带着希望抬头,那紧闭的门被打开,她第一时间冲了进去,看到的是满地的血水,浴桶里也都是鲜红的血液。柳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外面,苍白可怕的面容让萧老夫人尖叫一声,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萧慕止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萧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柳环会变成这般模样,都是萧老夫人惯出来的。 此时,和石匆匆赶来,看到这场景,心中一惊。心底暗自叹息,这柳环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本来正值对抗北蒙的关键时机,她却杀了谢夫人,倘若萧慕止不立刻给谢英亦一个交代,这件事就会成为导火线,等日后爆发出来。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柳环都必须得死。 和石小心翼翼地走到萧慕止身边,低声道:“王爷,谢府那边……已经安排好谢夫人的后事,谢副将请您过去一趟。” 萧慕止颔首:“把柳环的尸体整理一下,送去谢府赔罪。” 萧老夫人因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可并未晕太久,很快便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柳儿呢,我的柳儿呢?” 整个院落的丫鬟仆人都不敢说话。萧老夫人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的柳儿在哪里!你们说话啊!”并将手中的东西往丫鬟身上丢去。丫鬟吃痛,跪在地上。 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王府嬷嬷走上前道:“老夫人,表小姐已荣登极乐,还请节哀!” 萧老夫人先是不信,旋即,她好似记起什么,整个人变得空洞麻木,而后疯狂大笑起来:“你们萧家人都不得好死!!” 第193章 又怕唐突了佳人 萧慕止来到谢府,明日便是除夕夜,可是谢府白茫茫的一片,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谢英亦跪在地上。 看到萧慕止来了,他双眼红肿,面容憔悴,微微行礼:“王爷,多谢您能来。” 萧慕止看着谢英亦,心中满是愧疚:“是我管教不严,让柳环那孽畜酿成如此大祸,害了嫂夫人。如今她的尸体就在府外,我没有让她进来玷污嫂夫人的灵堂。” 萧慕止深吸一口气道:“如何处置,萧府绝对不会过问,也不会追究。你且放心!” 谢英亦苦涩不已,心中满是酸涩。 “不怪您,只是……我夫人……”他说不下去了,泪眼再次夺眶而出。 谢英亦明白,萧慕止先一步动手,是为了避免矛盾扩大。 若是他杀了柳环,定会引起萧老夫人的反击。 不管怎么说,萧老夫人是萧慕止的母亲,他不可能不管。 事情会进一步复杂。 所以由萧慕止来处置柳环,最为合适。 萧慕止拍了拍谢英亦的肩膀:“谢英亦,节哀顺变。” 谢夫人还未装入棺材中,不少人给她整理遗容。 萧慕止一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赵书晴,遂朝她走去。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并不合适,但是,太过重要,我必须与你谈谈。” 赵书晴点了点头:“王爷这边请。” 他们俩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中。 萧慕止低着头看着赵书晴,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赵书晴眼角的泪水:“你兄长还在我军营中休息,他从薛家回来,带来一封信。你要亲自看,还是我同你说。” 赵书晴垂下眼眸,眼睫微微颤动着:“可有带在身上,若是有的话,我便亲自看。” “还真的忘了带,来得太过匆忙落在营帐中了。” 赵书晴抬起头来,被眼泪滋润过的眼睛格外的亮,仿佛能照到萧慕止的心底。 “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萧慕止把赵承弼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后,赵书晴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她身体微微摇晃。 萧慕止想要伸手去扶,可这坚强的姑娘,硬生生自己抗住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赵书晴喃喃自语。 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难怪沈策州与她成亲之后,原本还算好的官途,突然间有了变化。 就因为沈策州背叛,他的仕途,变得光明了。 “等谢夫人这边的事情做完后,我会回去与家父说明情况。” 萧慕止想要把赵书晴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又怕唐突了佳人,“军中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先回去。” 赵书晴点了点头:“王爷万事小心。” 萧慕止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身,大步走到赵书晴身边,一下子抱住她。 “你做得很好,并非是你的错。你不要多想。” 赵书晴原本还在伪装的坚强,被萧慕止这么一说,顿时崩塌,眼泪再次滑落,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萧慕止没有听到她的哭声,却能感受到她颤动的肩膀。 他心疼不已,忍不住低着头吻住她的头顶。 温热怜惜的触感,让赵书晴身体一僵,心疯狂地跳动着,萧慕止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赵书晴耳边轻声说:“虽然这样想,很对不起英亦,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感谢,感谢出事的人不是你。” “我无法想象,躺在那里的人会是你,我想,我没有英亦那般坚强,我一定会疯掉。” 这是萧慕止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对她说着情话。 赵书晴红了一张脸,她推开萧慕止的身体,并没有回答萧慕止的话,而是福了福身:“王爷,时候不早了,一路顺风。” 萧慕止心中腹诽:这小没良心的,就这样赶我走! 萧慕止拍手,从暗处出现一名女子:“此人是我暗影中,最为得力的女暗影,名和悦。” 和悦单膝跪地,“主子。” 这“主子”是对赵书晴说的。 萧慕止很满意和悦地改口。 “在京城中,我便想要把和悦留在你身边,奈何那时候……时机并不合适,怕你为难,也就把和悦带走了。” 他上前一步,握住赵书晴的手。 赵书晴挣扎一下,依旧没有挣扎出来,仿佛妥协一样,她静止不动。 萧慕止心中暗喜,可惜了,现在时机真的不对,他不敢有太过的举动。 “我其实挺后悔的,当初要是能顺从心意,也不至于让你受到这么多委屈与痛苦。对不起,是我的犹豫与懦弱让你受委屈了。” 赵书晴被他这样莫名其妙地道歉,倒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不怪你,本就不是你的责任,你何须道歉。王爷,军事要塞要紧,您速速前往吧。” 他在心里把沈策州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这大骗子,何至于赵书晴如此躲避自己。不过,他也感激沈策州是个骗子,让他才有接近赵书晴的机会。 萧慕止不再逗留了,离开时候,左看右看趁着赵书晴不注意的时候,亲吻了她额头一下。 然后不等赵书晴反应过来,他小跑走了。 和悦起身站在赵书晴身边,道:“属下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王爷,想必王爷对赵姑娘用情至深。” 赵书晴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且与我去看看法师来了吗?谢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请寺庙的主持,谢副将却想要请观中道长。” 谢英亦满心期待着道长能为他们许下下辈子再续前缘的咒语,就这样众人忙碌了一个晚上。不知不觉间,天亮了,街边的另外一头传来一阵鞭炮声。 除夕了。 沈策州的马儿踏入北地城门。 风卷起夹着冰渣子的黄沙,打在人的身上。 几日奔波的疲惫脸上露出一抹期待笑容,“书晴,我让你久等了。” 第194章 你休得胡说! 天亮了,迎来今年最后的一日,除夕。 鞭炮从街头响彻到结尾,浓厚的过年气息,却无法进入谢家中。 悲哀,沉重,阴郁,白色布条布满了整个府邸。 谢老夫人询问管家:“可有通知薛家人过来?”管家点头。谢老夫人看向站在一旁忙碌的赵书晴,她抿了抿唇,心底对赵书晴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 要不是萧慕止看上她,柳环何至于为难自己儿媳妇。 旋即谢老夫人便打消这样的念头。 说到底是柳环不做人,赵书晴从头到尾都没错,她这般迁怒,对赵书晴来说太过委屈了。 谢老夫人走到赵书晴身边:“今日除夕,你回家过年去吧,这里有我们。” 赵书晴想要说什么,她想留下来做点什么让自己心中好过一些。 谢老夫人摆摆手,让她回去。 赵书晴也不再多逗留,对着灵堂鞠躬后,回屋里收拾东西走了。 她一路走回自己小院,这段路她走了许久,看到自家院落门,看到年迈的父亲在门口打扫鞭炮碎纸。 赵父有所察觉,抬起头来,看到赵书晴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可是瞧着自己女儿憔悴的面容,心底涌上一片心疼:“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昨天听隔壁的人说,谢府好像出事了?我还想着今日你若是没有回来,我便去谢府找你去。” 这是儿女在外受苦后,见到父母时都会涌现出的感情。 她抿着唇,本来已经干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这两日是赵书晴一直以来哭得最多的时候。 她哭泣,不仅仅因为谢夫人是她的好友,更因为她觉得谢夫人本有机会活下去。 她惋惜、悲伤、心疼还有深深的悔恨。 她想,在老大夫来到时,自己是不是应该更迅速地前往萧府,这样谢夫人会不会多一线生机。 赵父见女儿眼眶湿润,忙放下手中笤帚,有点笨拙地把赵书晴拥入怀中。 像小时候那般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孩子,不哭,有啥事儿都跟爹说。” 赵书晴靠在父亲温暖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后,就平复心情,把谢夫人之事前因后果讲给赵父听。 赵父听完,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愤慨:“这柳环实在太过分,简直是草菅人命!书晴,这事儿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谢夫人是好人,也不会希望你这般。难得咱们一家人过个除夕。等你哥回来,热热闹闹的。” 赵书晴颔首与父亲一起进入小院。 忽地想到什么,她拉住赵父说道:“爹,有件事情女儿要跟您说一下。” 赵父看到赵书晴的表情,便知事情严重。 和悦转身把门关上,在一旁把守。 赵父的视线落在和悦身上,只觉得此人不简单,见女儿对此人并没有抵触排斥,想来是可信任之人。 赵书晴缓缓开口,把萧慕止与她所说的话再次告诉了赵父。 赵父等到听完这些秘密后,他一个人转身进了屋子,把房门关上。 赵书晴很是担忧,刚想敲门,里面传来赵父的声音:“书晴,容爹想想。” 赵家一生都是为了龙家江山,为了大祁百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并非龙家的人。 赵父心情一时间无法平复。 夕阳西下,眼看就要进入黑夜中,赵书晴这边点燃了灯笼挂在大门上。 晋安侯府也点燃一盏盏灯笼。 门口停着三辆马车。 凌华霜穿戴好宫装,正要踏上马车时,后面传来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凌,凌华霜……” 凌华霜回头看去,就看到歪着脖子的沈老夫人被朱氏扶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华服,却显得不伦不类,看向凌华霜眼神,阴鸷无比。 凌华霜脸上露出些许的震惊,“没有想到,你还会有能够说话的一天。当个哑巴不好吗?” “我,我不,不会放,放过你,你!”沈老夫人一边说话一边吐口水。 凌华霜勾唇冷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踏上马车,朝着皇宫走去。 沈老夫人的手,握住朱氏的手,她眼底冰冷一片:“要,要,她死!” 朱氏安抚道:“会的,你放心。” 凌华霜一旦死了,整个晋安侯府便是朱氏说了算。因为朱氏早有盘算,在府中已逐渐培植自己的势力。哪怕日后沈策州回来了,也无法把她赶走。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朱氏真的如同凌华霜所说,她在国公府走投无路了。 这才借着朱家满门死亡的理由逃到京城。 她哪里会有这般好心,帮助沈老夫人报仇。 来宫中家宴的人不少,凌华霜走了方便之路。 她拥有皇后的令牌,越过人群先一步进了皇宫后宫。 慈宁宫内,皇后正在梳妆打扮,听到宫女传报,凌华霜来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饰品,指了指左边:“这个更好看。” 梳妆的宫女回答一声是。 “让她进来吧。” 凌华霜走了进来,给皇后先行了一个礼。 皇后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本宫瞧瞧,这头饰如何?” 凌华霜微微欠身,眼中满是赞叹地看向皇后的头饰,说道:“皇后娘娘,这头饰可真是巧夺天工,尊贵非凡。与娘娘的凤仪之姿相得益彰,旁人就是穷尽心思,也难寻如此精妙绝伦之物来匹配娘娘的身份与美貌,今日一见,实在令华霜大开眼界。” “就你嘴甜。” 凌华霜笑了笑:“我现在越过他们来找皇后娘娘,是想要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皇后略微挑眉看着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皇后可知晓国公府的夫人朱氏。” 皇后皱眉:“你说柔妃的生母,朱氏?” 凌华霜点头:“娘娘还不知道,这国公府恐怕难以容下朱氏。当年,国公大人可是有一个未婚妻,乃是宁家人。” 皇后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来:“好似有这样的事情。可惜死得早。” “您一定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皇后大概猜到了:“朱氏。” “沈老夫人。”凌华霜说道。 皇后愣了一下,瞪大眼睛,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法言语,侧头看着凌华霜:“你休得胡说!” 宁家老太爷乃是新皇太傅,如今也是位居高位的老臣。 “我为何要胡说?当初国公府老夫人看中的是朱家大小姐,也就是沈老夫人。”毕竟沈老夫人救过国公府老夫人一命。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张嬷嬷便是其中一人。 第195章 这位公子,这里好像不欢迎你,你还请回吧 皇后来了兴致,“来人上茶!你且放心说,稍后与本宫一同进去便是。” 凌华霜喝着茶,缓缓说道:“这事情说来十分有趣。当年沈老夫人阴差阳错救了国公府老夫人,那老夫人对宁家小女并不满意。倒是在沈老夫人耳边念叨着,让她成为儿媳的话。沈老夫人信以为真,便对那宁家小女下了毒手。” 皇后问道:“要是沈老夫人如此作为,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 凌华霜接着道:“也算那宁小姐倒霉,她便落入陷阱意外身亡,而沈老夫人只需见死不救。可笑的是,她处心积虑地谋划,最后被她妹妹捷足先登。好在,晋安老侯爷当时看中她,她才没有与朱氏闹翻。” 现在柔妃深得新皇喜爱,那朱氏做了如此多的错事,依旧安然无恙,也是因为如此。 皇后看向凌华霜问道:“你今日把这事与本宫说了,可是想要如何?” 凌华霜轻轻搁下茶盏,对着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英明。却是华霜有一事相求。我腹中胎儿并非是沈策州的。”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凌华霜却没有半点紧张,反而笑道:“朱氏在国公府做了何事?娘娘难道不想知道?为何国公夫人放着金陵好好不待着,偏要上京来霸占晋安侯府?娘娘就不好奇?” 皇后沉思。 凌华霜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再有,这国公夫人所犯的事情,柔妃知道吗?” 凌华霜走到皇后面前,弯腰低头:“娘娘,谁都知道你才是新皇的原配,那柔妃不过是二皇子的原定的皇妃,现如今却魅惑新皇,实在其心可诛啊。” 皇后一双眼慢慢眯了起来:“凌华霜啊凌华霜,你这心思本宫都猜不透。也难怪沈策州那家伙认为若是我的错,鉴于我已入侯府,日后传出去会有损晋安侯府的颜面。你说得如此好听,也不过是你自己一番猜测而已。” “猜测总是对错参半的,有时候错的也能成真,有时候真的也能成为错的,一切得看有心人的安排了。” 皇后眉眼弯弯,“你这脑袋瓜儿,想的事情可真是厉害,好了,时候不早了,随着本宫一起去宴上吧。你这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会是沈策州的。” 凌华霜跟着皇后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在凌华霜与皇后谋划之际,与此同时,赵书晴小院中,赵父听完赵书晴的话后,自己一个人坐在空房子里,想了许久,直到方才他才慢慢拉开房门,眼底的迷茫与痛苦消失了,变成了坚毅。 厨房外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不少的菜,上面还热着一壶酒,下方暖烘烘烤着炭火。 “过年了,你兄长想来是赶不回来了。” 赵父话音刚落下,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兰儿心中一喜,面上带着笑:“想来是二少爷回来了,您二位坐。大牛你也坐。” 大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药房的小院是有空房间,大牛已经很少回大院了。 兰儿跑去开了院门,原本灿烂的笑容待看见人时,顿时消失了:“沈……晋安侯?” 这三个字冒了出来,顿时间整个小院都陷入沉默中。 原本入座的人再次站了起来。 大牛察觉到气氛不对,也跟着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笑盈盈走了进来。 仿佛对这里的气氛丝毫没有察觉:“书晴,你看我带了什么来了?岳丈大人,小婿给您拜年了。稍后小婿会给您正式拜年。后面的人把东西送上来了。” 沈策州话落,身后的人齐刷刷把物品抬了进来。 小小的院落被一堆的礼物给摆满了,沈策州面带微笑大步朝着赵书晴走去,伸手想要去牵赵书晴的手:“要跟着岳丈大人离开,你也得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你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我如何是好。日后不可这般。” 赵书晴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让沈策州的手明显落空了。 他一愣,旋即笑了笑:“怎么啦?这么久没看见我,这是生气了?你别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赵父被沈策州这一番无耻的操作,怒从心头起,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等面前!” 沈策州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一些,“岳丈大人说的是哪门子的话,这过年,我夫人在您这,我自然要来了。” 赵书晴冷冷道:“我们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沈策州眉头微蹙:“我不想听这样的话!无论你们赵家发生任何的事情,我沈策州只认定你是我妻子,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若是不知道真相,恐怕会被沈策州这番深情厚谊给蒙骗过关。 赵父气得心口都痛了:“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沈策州无动于衷,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从赵书晴位置上拿了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用跟我客气,坐年夜饭还是得一家人一起吃才有气氛。” 赵书晴挥手打断了沈策州手中的杯子,里面的酒洒落在沈策州的衣服上,身上,还有一些溅到赵书晴的手指上。 沈策州忙急切地抓住赵书晴的手:“我看看,有没有烫到。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把自己伤到可怎么办?” 赵书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大牛猛地挡在了赵书晴身边:“这位公子,这里好像不欢迎你,你还请回吧!” 沈策州一看就知道大牛只有一身蛮力,根本不足为惧,“书晴,你在闹什么脾气,有什么话好好说,来,把手给夫君看看。” “够了!沈策州你要装疯卖傻到何种地步?” 第196章 为这身打扮,至少花了两个时辰 沈策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想要上前去抱赵书晴。 却被大牛挡住去路。 沈策州脸色无比阴沉:“滚开,别逼着我杀了你!” 大牛其实有点犯怵,这人浑身气度不凡,若是真的得罪了,自己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大牛又想起赵书晴一家人的好。 要是这个时候,他背叛赵家,他还真的不是人。 赵书晴冷漠的声音打断了沈策州的杀意:“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吗?” 赵父厉声怒道:“我们都还未找你算账,你居然好意思找上门来!” 沈策州仿佛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书晴,你我夫妻一场,即使你心中有气,也不该如此决绝!你嫁给我沈策州,我何时亏待过你了!” 这话差点让赵书晴嘲讽笑出声来:“你何时亏待我?你出谋划策,害得我二哥差点战死沙场,致使我赵家三万将士丧生,还害死了我母亲,你还有脸说这些话!” 沈策州低下头来,“你都知道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变得锐利,与刚才的深情模样截然不同。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他振振有词道,“你二哥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出谋划策,以获取立功升官的机会。他身为我二舅哥,为什么要把这等机会让给别人?我升官了,你难道就没有受益吗?” 赵书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策州说着歪理。 “还有你母亲,要不是我,她早就死了!是我让她多活了几天,这都是我的功劳!你非但不感激我,还要把你母亲的死怪在我的身上!” 赵父气得都快出血了,他无比愤怒:“厚颜无耻!畜生!” 话落,对着沈策州出手。 沈策州连连后退。 他身后躲藏的暗卫出现了,三两下就把赵父压制在地上。 赵书晴想要冲上去:“父亲!” 大牛忙拦住赵书晴:“大夫,不可!” 沈策州给自己的人一个眼神,朝着赵书晴慢慢走去。 “书晴啊,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岳丈大人,我只想要你能回到我身边,你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时间我有多么想你吗?” 赵书晴眼神如寒霜,“把我父亲给放了!” 沈策州歪了一下头,笑了,五石散把他的精神变得格外有问题。 “放了,书晴你就不会理我了。” 他一抬手,身后的暗卫便用力掐住赵父的脖颈,稍微一用力就会将赵父掐死。 “沈策州!”赵书晴歇斯底里地喊道。 沈策州张开手来,朝着赵书晴走了过去,大牛再次拦在中间。 被沈策州一脚踹飞出去。 兰儿惊呼:“大牛哥。” 赵书晴看了一眼飞出去的大牛,见他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向沈策州:“你……” 沈策州一步一步朝着赵书晴走近:“我只想要抱抱你,也不可以吗?” 赵书晴步步后退,那并非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对于赵书晴来说,回到沈策州的身边,如同回到地狱。 尤其是在知道这些事情真相后。 沈策州不着急,“书晴,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便已经认定你了。我与凌华霜不过是一场孽缘,你才是我……” “住口!”赵书晴根本就听不下去了。 沈策州被打断也不恼,笑道:“不想让我杀了岳丈大人,就让我好好抱一抱,好吗?以解相思之苦。” 赵书晴还在后退,暗卫稍微用力,便能明显听到手指陷入肉里的声音。 赵书晴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 沈策州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那眼中的“深情”再次回来了,“真是我的乖女孩。我这般深爱你,你万不能再离开我了,好吗?你放心,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会替你一一报仇。” 赵书晴听着沈策州的话,只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就在沈策州要拥住赵书晴那一刻,院门被强力踢飞开了。 几个暗卫被人打了进来。 为首的萧慕止披着大氅,踩着精致的黑底靴子,头上的金冠哪怕在黑暗中也无比明亮,英俊的脸庞带着几分笑意,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他踏入小院中,扫视一圈,视线先是落在赵父身上,接着落在赵书晴的身上。 旋即,笑了一声,低沉的笑声很悦耳:“晋安侯府来本王封地,居然不先拜访本王吗?” 沈策州收回手来,把赵书晴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 赵书晴挣扎,沈策州却用力桎梏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动弹。 萧慕止看着那握住赵书晴手腕的手,格外刺眼,目光慢慢往上,落在沈策州脸上,带上冰冷的杀意:“晋安侯爷,纠缠一名姑娘,并非正人君子所为吧?” 沈策州面色一沉,看向萧慕止的眼神充满敌意,身上散发出寒意:“萧慕止,我就说你对我家夫人心怀不轨,你还不承认!” 萧慕止抬起手来,制止了沈策州的话:“错了,赵姑娘如今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晋安侯府宗牒上也没有赵姑娘的名讳了,你的妻子是凌华霜。” 沈策州面色一沉:“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萧慕止解下大氅,一下子将大氅劈头盖脸罩在刚刚走进来的赵承弼头上:“未来的舅哥,帮我拿一下。” 赵承弼还没来得及发怒,往下一拉,看到萧慕止抽出自己侍卫的长剑,迈步上前。 风一吹,萧慕止的长发轻轻晃动着。 带着几分潇洒,带着几分肃杀,又带着几分英雄气概。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十分养眼。 和石凑到赵承弼的身边,轻声说道:“我家主子,为这身打扮,至少花了两个时辰。” 赵承弼:“……” 沈策州眯了眯眼,他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萧慕止的对手,况且如今身处北地,这可是萧慕止的地盘。 一旦起了冲突,对自己极为不利。 沈策州松开赵书晴的手腕,往前站了一步,赔笑道:“萧王爷这是作何?你我都是大祁朝臣,如今外敌当前,我等万不能自乱阵脚。今日一事,我不过是想找我家夫人过个除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误会。” 赵承弼把大氅交给和石,走上前一步,看着沈策州的眼神充满厌恶:“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沈策州,我赵家军三万冤魂,还未找你算账。” 沈策州笑了一下:“二舅哥,这话可没道理。人又不是我杀的,命令也不是我下的,为何你要把这笔仇算在我头上?咱们可是一家人!” 赵承弼指着赵父:“一家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一家人的?” 第197章 老身,有冤还请娘娘,定夺。 随着赵承弼的一声怒吼,小院中陷入沉寂之中。 雪花簌簌而下,风起,漫天的雪花开始飘舞着,气氛降至冰点。 萧慕止长剑出鞘,寒芒闪烁,风把放在小院上的烛台给吹灭了,屋内一半的亮光照在沈策州的身上。 忽然间,他笑了一下,“我这是,许久未见岳丈大人,这是给岳丈大人开个小玩笑。”他挥了一下手。 身后的暗卫立马松开赵父。 赵父扭动被掐痛的脖子,上面破皮的洞口还冒出血水来。 赵书晴担忧小跑到赵父身边,认真查看伤势,好在他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赵承弼也走了过去,“父亲没事吧?” 赵父拉着自己的儿女远离沈策州:“暂时死不了,你们放心,有些畜生还没有死,我肯定死不了!” 沈策州低低地笑,对他们的恶言恶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书晴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赵书晴并不去理会他,方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跟仇人多说无意。 萧慕止目光狠厉,剑指着沈策州,冷冷道:“晋安侯,这里并不欢迎你!当然你若是想要留下来,本王也绝不阻拦!” 他话落后,身后的王府侍卫皆上前一步。 沈策州微微举起手来:“萧王爷何必对我怀有如此大的仇恨。是因为书晴,还是因为我本人?” 不等萧慕止回答,沈策州深情看向赵书晴:“今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无法陪你过除夕,你可千万别生气。” 说着他带人走了。 赵承弼看见沈策州离开,他没忍住微微动了一下身体。 他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杀了。 可是,他知道,沈策州暂时不能杀。 他要留下来牵制凌华霜。 凌华霜勾结南獠,腹中还有南獠皇室野种,此刻又在京城,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沈策州此人狠辣、歹毒、卑鄙,可也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容忍有人算计在他头上。 沈策州离开后,小院再次陷入沉默中。 不同方才的剑拔弩张的沉默,这时候的沉默带着风雨过后的安静。 萧慕止先开了口:“如今除夕夜,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团圆重要。” 小兰扶起大牛,默默把桌子整理好,把冷了饭菜重新温热起来。 酒过三巡,赵承弼酒意上头,他打了一个酒嗝问道:“那沈策州何意?” 萧慕止端着酒杯,轻声说道:“新皇如今对赵家还是很不放心,从表面上来看,沈策州深得他心。我猜他来此,是来夺取你的性命,还想要把赵书晴困至身边。” 赵承弼用力捏碎了杯子,怒骂道:“真是不要脸!” 萧慕止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心底泛酸得很,这沈策州真是贼心不死。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佳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只叫他郁闷不已。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喜庆热闹的除夕夜,萧王府内安静得可怕。 萧老夫人站在祠堂前,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萧老王爷的木牌,疯癫地笑了一下:“你儿子真是厉害得很,比你当年还要狠心,他难道不知道柳儿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命!那谢夫人算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要我的柳儿一命换一命啊!” 她的质问得不到半点的回答,萧老夫人用力抓起一旁的东西砸了过去:“我问你,凭什么啊!!要不是你当年,为了你身边那个女人,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我何至于此!” “你们萧家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好东西!” 祠堂外候着的丫鬟侍卫们听到里面的骂声,笑声,哭声,混合着外面的风声,听起来格外的恐怖。 忽然间,祠堂的门被拉开了,萧老夫人的头探了出来对着他们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侍卫与丫鬟们不想刺激她,只好远离了。 待他们离开后一盏茶的时间,忽然间,祠堂冒起熊熊火焰。 “走水了!走水了!” 火焰很快蔓延开来。 “快救老夫人!快!” “水,把院前的水引过来!” “火太大了,进不去啊!” “王爷,快把王爷请回来!” 祠堂外一片混乱! 祠堂内传来萧老夫人的阴森的笑声:“你们萧家都不得好死!哈哈哈……” 同一时间笑出声来,还有远在京城的沈老夫人。 只要她一想到待会凌华霜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她就忍不住地想要笑出声音来。 由于她中风,本来坐在那里就与常人不一样,偶尔低低笑声,也与常人相差太多了。 听得人心里发毛。 皇后与凌华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凌华霜就在沈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她知道,此刻需沉住气。 皇后视线一扫就落在沈老夫人的身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怒道:“礼部!可知今年家宴错在哪里?” 秦英彦走了出来,诚惶诚恐地行礼:“娘娘息怒,微臣不知,还请娘娘告知!” 皇后厉声喝道:“你明知,晋安侯府老夫人身体不适,为何要请她出席,可知殿前失礼,乃是大罪!\"她指着沈老夫人:“你自己看一看,她如今这模样,也不怕吓到皇上!” 秦英彦忙跪了下来。 “属下知错,还请娘娘息怒!!” 皇后冷声呵斥:“来人!” “姐姐何必动怒呢。”这是柔妃的声音,她的位置就安排在皇后的另外一侧,也是挨着龙椅坐的。 柔妃对着进来的禁卫军,挥了挥手:“大过年的,发这般大的火。秦大人安排沈老夫人进宫,是圣上的意思,毕竟,晋安侯爷外出办事了,家中老母亲病重,妻子怀孕,总归是不放心的。” 柔妃给皇后倒了一杯茶:“沈老夫人这般也是逼不得已的,您看不过去,就别看。” 皇后冷眸扫了过去:“本宫今日要是非得让她离开呢?” 柔妃手稍微错位一下,茶杯倒了下去,茶水落了满身都是。 皇后有些狼狈躲开,用力看向柔妃,柔妃轻轻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国公夫人给了沈老夫人一个示意。 她马上会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跪在地上:“娘,娘,娘娘,老身,老身,有冤还请娘娘,定夺。” 第198章 千万别冲动 话落后,她狠狠朝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这时候,外面传来安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回首,行礼,高喊万岁。 新皇款步进来,一踏进来就看到沈老夫人跪在地上,额头被自己用力磕破了。 新皇蹙眉:“这是作何呢?” 柔妃先一步起来,小跑到新皇身边娇滴滴说道:“晋安侯老夫人,说有冤屈,妾身瞧着可怜得很。晋安侯如今不在京城,这老母亲又被人欺负成这样,妾身心中难受。” 新皇怜惜看着柔妃,对着她轻轻拍了拍手:“朕一向知道柔妃心地善良。”新皇带着柔妃走上高位:“诸位爱卿平身吧。” 皇后这才从行礼中站了起来。 而那柔妃却能坐在皇上的身边,可见新皇的偏心程度。 “沈老夫人说来听听。”新皇下令。 沈老夫人手指着凌华霜:“她,她,她,还未嫁给,我儿子,就,就,就,怀孕了!是,是……” 一句话卡上十几次,听着人难受不已,说得人也不好说。 凌华霜猛地站了起来:“婆母,您说这话可要有证据,随便玷污我的名声!你觉得晋安侯府的颜面就好看!” “呸,呸,呸,不要脸的,的,的。你,你,这肚子,就,就是野种。”她因为心急,说话不仅仅结巴,还流口水。 凌华霜也走了出来,单膝跪了下来:“圣上,娘娘,我凌华霜大半年华都奉献给战场,九死一生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还要受到这样的屈辱!还请圣上和娘娘明察!” 新皇颔首,柔妃就噗嗤一笑:“真有意思,皇上,这沈老夫人说话结巴,挺有意思的。” 新皇不理解:“有吗?” 柔妃点头:“有,不过,晋安侯夫人有冤屈也得等沈老夫人把话说完。你这样不是欺负生病的老人家吗?” 皇后插话道:“这般话语,还用等她说完吗?不就是说晋安侯夫人的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策州的,按她的意思,在成亲前便有了。礼部,你算算看,凌华霜与沈策州成亲多久?” 秦英彦回道:“两月有余。” 皇后:“那便请太医来诊断一下这腹中孩子是多久便知了。” 柔妃一脸狐疑地看着皇后,她不明白,今日皇后怎么会如此好说话,还会帮忙请太医。紧接着,柔妃想到,方才皇后是跟凌华霜一前一后走进来。 她招了招手询问身后的宫女,问道:“你去查一下,凌华霜进宫后,先去哪里了?” 宫女领命退了下去。 柔妃这才对着新皇道:“妾身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请太医前来诊断。” 很快太医上前来把脉,过了一会儿后,太医摸着胡须道:“刚满一月有余,是晋安侯爷的。” 此话一出,凌华霜的腰杆慢慢挺了起来,沈老夫人忙摆手:“不,不是,她,害害,害我,就,就是,因为我,我听到了。” 凌华霜冷声道:“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嫁进来,也知道我不如赵书晴会伺候你,可是,你想要把我逼走,也不是用这样的办法,我乃是皇上亲自赐婚,这婚也是你儿子亲自求来的。”此言一出,触碰到了新皇的忌讳,现在新皇听不得赵家人的名字。柔妃的脸色也不好看。 新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的目光冷冷扫向沈老夫人,又看向凌华霜。 “够了!此事朕不愿再提了!既然月份对得上,那便是沈策州之子,难不成你沈老夫人可有证据说明她在府中也能与其他男子有孕!” 沈老夫人还在一旁哆哆嗦嗦想要辩解。她忍了这么久,等着就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甘心放弃。她想要狠狠报复凌华霜,想要看着凌华霜肚子的野种死无葬身之地! 她刚要开口说话,国公夫人立马上前:“千万别冲动。” 沈老夫人已经错过最佳开口的机会了,要是再说的话,只会引起新皇的不满,甚至还会牵连到她女儿柔妃。 女儿是她最后的退路,不能让女儿有半点危险! 新皇摆摆手:“都退下去开宴吧。” 国公夫人扶着沈老夫人回到席位上,凌华霜再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娘,若是我之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娘不要见怪。” 皇后看到这一幕,特地说出来:“晋安侯夫人,这般宽容大度,实在难得。沈老夫人,难得有孙子抱,何必在意一些小事呢。” 这话落在沈老夫人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含意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本来中风身体的协调性极差,这么一抖,整个席位都在抖动着。 凌华霜装作按住席位,着急扶着沈老夫人,她还在沈老夫人耳边说道:“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那男人就在我房间里,你儿子在旁边躺着。” 沈老夫人闻言,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整个人晕倒了。 好在太医都在宴会上,立刻上前去把脉诊治。 新皇看到这一幕,龙颜大怒,直接丢了筷子走人了。 柔妃与国公夫人对视一眼。 皇后站在家宴上,看着这一幕,唉声叹气:“这是作何呢?快,快把沈老夫人带回去,把这里清理干净了。本宫就说,有病的人还是不要出来了。好好在家休养。” 这句话杜绝了沈老夫人以后告状。 不过沈老夫人以后也没有机会告状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不仅下半身不能动,连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脸部所有的神经与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所有太医都摇头表示,以后没有机会了。 凌华霜站在皇宫门口,看着沈老夫人被送上马车离开,她一转头就看到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对着她说道:“谈谈?” 凌华霜低低一笑:“好啊,不过我更喜欢在我婆母面前谈,毕竟她也是我婆母,有事还是需要她知晓。” 国公夫人看着凌华霜,笑了:“你可真是狠毒,你明知道,她如今受不得半点气,你这是要把她气死啊?” 凌华霜不再说话,转身上了自己马车。 第199章 杀子之仇,我凌同和定会相报 凌华霜乘坐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她靠在车厢上,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腹,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 外面鞭炮轰鸣,摇曳扬起的车帷,映衬出新年的喜庆氛围。 她垂下眼眸,眼底的慈爱涌现出来,“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会保护你。无论用什么手段,娘都会保护你!” 国公夫人望着远去的马车,眼底闪过一丝阴森的神色。 很快一名宫女来到国公夫人身边,对国公夫人道:“柔妃请您进去一趟。” 国公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皇宫内走去。 另一边,自凌同和派人前去寻找沈刀后,沈刀便下落不明。 凌同和听着外面混乱的声音,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几天夜里总会梦见自己儿子的脸,那嘴一张一合无声说着什么,等他走进时候,就看到自己儿子惨死的尸体。 他心中情绪翻滚,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一道闷声,凌同和立马起身,做出防备状态。 一个人猫着腰走了进来,是沈刀。 凌同和刚要拔刀之时,沈刀急忙出声:“凌将军,是我。你这军营守卫不森严啊。” “如今能起来走路的士兵都在打战,你来作何!” 他把刀收了起来。 沈策州走到凌同和的面前,拿起他桌面上茶水喝了一口:“我能留着这条命来找您,可不容易,您要是把我杀了,您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彻底被湮灭了。” 他锐利的视线打量了沈刀一眼,很敏锐察觉出他身上带着伤:“说吧。” 沈刀问道:“凌将军知道多少?” “当年赵承煜留下一封呵斥沈策州贪生怕死,说他间接害死我儿,可有此事?” 沈刀讥讽道:“赵大公子一向说话仁慈啊,当年沈策州何止是间接害死——” 沈刀把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年沈策州被围剿,若非凌景川及时赶到,沈策州早已经命丧黄泉。 凌景川救下沈策州后,与他商讨乘胜追击,可有胜算? 当时两军合并,军力粮草充裕,完全有胜算,凌景川与沈策州便主张进攻。 可是在进攻的时候,沈策州临阵脱逃,稍有不利,便直接下令调转方向撤退,完全不顾冲在前头的凌景川。 凌景川苦苦支撑许久,这才意识到,沈策州逃了,带着他的沈家军逃了。 “也许是报应,在逃跑过程中,沈策州受了严重的伤势,沈家军也四分五散,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苟延残喘的人渣罢了。” 沈刀又抿了一口桌上的茶,带着几分洒脱与解脱说道:“我也是当初背叛凌小将军的一份子,凌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凌同和用力拔出刀来,直接架在沈刀的脖子上。 沈刀无动于衷,他站在那里看着凌同和,对自己那时候的行为做出忏悔:“这些年来,我日日受着良心的煎熬,一闭眼就浮现凌小将军的背影,耳畔就响起凌家军的喊声。您杀了我,也算是对我的一个解脱。” 凌同和能够想象得到自己儿子在临死之前的心情。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才控制住自己不杀沈刀:“你的命还有用,听到外面的杀声了吗?你要活命就给老子杀了一百名南獠敌军!” 说着,凌同和拿起一旁的药碗一口饮了下去:“沈策州杀子之仇,我凌同和定会相报!” 他跟着凌同和走了出去,大声说道:“凌将军,有没有酒来一口,没有酒,我拿刀的手都是软的。” 凌同和给了自己的属下一个眼神,属下解下自己腰间的酒壶丢给了沈刀。 沈刀仰头一口气喝尽。 “好酒!老子今天就把这条命丢在这里了!” 将领回归战场,使战场杀敌的士兵再次士气大涨! 杀声震天! 这一夜的新年,守在南境的沈家军是没得过了。 与此同时,萧王府今年这个年,也并非好过。 萧慕止听到下人的通报声迅速赶回萧王府,看到整个后院大半的建筑毁于一旦。 他拉住一个人询问道:“老夫人呢?” 下人吓得急忙跪了下来:“老夫人,老夫人,在祠堂里,跟着祠堂一起没了……” 他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他闭了闭眼,稳住心情喝声道:“迅速控制火源,不得让火势蔓延出王府去!不准调动守城兵,把府中上下人召集起来!” 他一条条命令下了下去。 火烧了大半夜才被扑灭,他让人时刻关注着前线的情况。 生怕北蒙得知萧王府着火后,会趁机发动攻击,好在,这件事情并未发生。 等到萧老夫人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早已经认不出来,一半的身躯已经化成灰烬,只剩下零星的骨头。 他亲自蹲了下来,一点点把骨头捡起来:“我知道,你想要替你收尸的人并非是我,但是总归我是儿子,亲生儿子。这送终还得我送,不是吗?” 他自言自语对着萧老夫人说话,奈何她不会像以往那般跳起来反驳他,骂他是没良心的人,骂他跟他父亲是一般无情的人。 他心中是痛的,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怎么能不痛呢。 他让人对外声称,萧王府意外着火,萧老夫人受到惊吓,病逝。 萧王府与谢府一起挂起了白幡。 一抹阳光冲破黑暗,吹散了这不安宁的除夕夜晚。 独坐龙椅,睁眼到天明的新皇,一直回想着过去的种种。 当初他还是二皇子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得到父皇的宠爱,母妃的疼爱,身边围绕着兄弟朋友。 今日呢?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这张脸。 这是他最为厌恶的一张脸,从小到大,这个人就没有把他当做弟弟,明着暗着要他死。 而他父亲说要狠狠惩罚他,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清晨的阳光洒在京城大街小巷中,新皇从回忆中慢慢抽离。 他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安公公推门走了进来:“圣上。” 新皇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从父皇身边留下来辅佐他的老太监,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很快杀意又消失了。 安公公这些年来对他忠心耿耿,此时还不是杀了他的时候。 “你派人去查查看,沈策州到底在北地如何了?赵家是何种情况?” 安公公面露难色,“老奴早已经派人前往北地,奈何,都是一去无回。” 新皇闻言勃然大怒,抓起一旁的奏折丢了出去。 第200章 挂在城门口,供天下百姓耻笑 整个宫殿因为新皇的暴怒,陷入胆战心惊中,门口站着一排排的宫女太监,端着洗漱水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在里面的安公公直面新皇龙威。 新皇冷笑好几声,怒吼道:“好你一个萧家人,居然敢如此对待朕!” 安公公忙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哪里不对触犯新皇逆鳞。 新皇对萧慕止的行径耿耿于怀,萧慕止犹如扎在其心口的一根刺,稍有风吹草动便让他疼痛难忍。 天刚亮起,新皇便不顾太监宫女阻拦,起身径直闯入萧太后的寝宫内。 此刻萧太后还未醒过来,听到响声睁开双眼,新皇欺身而上,狠狠压住萧太后。 萧太后反应灵敏,拿着匕首对准新皇胸口。 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没有男女之间的旖旎与暧昧,只有剑拔弩张的紧张。 “圣上为何这个时辰来,可有什么事情?”萧太后冷冷问道。 新皇笑了,笑声冰冷没有半点温度。胸膛传来震动,匕首的尖锐也随之挪动了位置。 “好,你们萧家,真是胆大包天!”他无视匕首的存在,伸手捏住萧太后的下巴。 安公公等人也跟着进来,看到这一幕,跪地低头。 萧太后匕首再次往前,尖锐划破皮肤,鲜血渗透出来。新皇终于没有动了。 萧太后脸上皆是倨傲:“哀家不懂圣上的意思。” 安公公看到血迹渗透出来,惊呼喊道:“太后!不得伤害龙体!” 萧太后冷冷扫了过去,安公公再次低头。 萧太后冷笑几声:“好歹圣上怎么也得称哀家一声母后,怎么敢如此放肆。” 新皇压低声音,故意在萧太后脸上蹭了一下。萧太后的脸上露出一抹恶心的表情。 他这是故意要败坏萧太后的名声。若是真的对萧太后有意,便不会如此羞辱。 “母后与朕的年纪相仿,朕瞧着母后看着朕的眼神也不对,要不就跟了朕如何?”还有意出言调戏,这乃是对萧太后最大的侮辱! 萧太后脸色大变,大声呵斥:“放肆!圣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新皇附身在萧太后耳朵边,匕首再次陷入胸口一点。 “皇上!”安公公担忧惊呼。 新皇抬手制止,哑着声音警告道:“告诉你兄长,既然守在北地,就给朕好好守着朕的江山,若不然,朕定会剥了你的衣服,让你挂在城门口,供天下百姓耻笑!” 萧太后气得举起匕首对准新皇捅了下去。 安公公高呼:“不可!” 新皇半点不慌,猛地抓住萧太后的手。 这时候躲在一旁的暗卫出现,这是萧慕止留给萧太后的人。他出现,新皇身边的暗卫也出现,整个坤宁宫立刻陷入混战。 就在新皇要忍不住动手之时,安公公高声提醒:“圣上!时候不早了,该上早朝了!” 这一声把新皇从暴戾中惊醒过来。 萧太后若死,萧慕止必定造反,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起身回去,他一走,那些被他带来的人浩浩荡荡也走了。 萧太后气得眼眶发红,她用力擦着自己的脸颊与耳朵,“来人,准备热水,哀家要沐浴更衣!” 新皇阴沉着一张脸,去上早朝。 众朝官对上新皇的脸,便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恼新皇。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其他大人可以回家,回官署,只有安公公硬着头皮跟着新皇回到御书房。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要准确知道,赵家人在北地做了什么,查到了什么!” 一踏入御书房,新皇就下达命令。 赵承煜一定留下什么,一定是! 安公公手忙脚乱跪在地上,连连称是。 新皇满心烦躁,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他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安公公的心尖上。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龙案前有一本奏折,是北地太守派人遣送上来的奏折。 新皇对北地送上来的奏折,总是喜欢押着一两个月再做定夺。 他拿了过来,这才认真查看起来,这份奏折是关于北蒙一战,请求增援的奏折。 他眼眸一亮,心中的郁气清空大半。 新皇想起先皇去世前曾告诉他,北地若送来奏折请求增援,万不能犹豫,定要及时派兵增援。 北地要是破了,大祁一半的城池要归于北蒙。 相较于对萧慕止的猜疑与忌惮,大祁的江山社稷才是重中之重。 新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奏折抽了出来,放在面前:“把兵部尚书喊来。” 萧慕止不是不让他的人进去北地吗?那这些增援他倒是要看看,萧慕止到底收还是不收? 安公公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多时便将兵部尚书带到御书房内。 兵部尚书一路小跑进来,神色满是恭谨,跪地行礼道:“圣上召见,微臣惶恐。” 新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起身。 随后指了指桌面上的北地太守奏折:“北地战事吃紧,急需增援,你且看看,依你之见,该派多少兵马前去?” 兵部尚书赶忙拿起奏折,匆匆浏览一番,略微思索后回道:“北地局势严峻,依微臣估算,至少需要派五万兵马,方能解燃眉之急。只是这国库军费开支本就吃紧,这……” 新皇闻言,眉头微蹙,“粮草之事,朕会命户部想办法。你即刻着手,三日内务必出发。任命副将与北地沈策州会合,沈策州为将首,一切听从他的吩咐。安公公,你也派人带着朕的圣旨随军前往。” 安公公领命下去。 而在北地,萧王府,萧慕止刚处理完萧老夫人的身后事。 站在坟墓前看着落地棺材,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悲痛一扫而空,反而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想到萧老夫人带着柳环来到萧王府后,萧王府就没有消停过。 原本和睦祥和的气氛一扫而空。 只剩下压抑与争吵,还有父王的步步退让。 他无法定夺谁对谁错,那时候的他只不过想要一刻的安宁与祥和。 萧老夫人除了歇斯底里就是处处针对。 萧慕止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到了时辰,下令散去。 第201章 那个男人是谁! 与此同时,赵书晴正在萧王府整理打扫,前些日子,萧慕止一身孝衣站在小院门口。 寒风瑟瑟,他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 他言语诚恳,态度友好,甚至带着几分哀求,这让赵书晴无法拒绝。 再者,那十万两银子,还压在赵书晴的头上。 于情于理,赵书晴都得去一趟。 刚踏入萧王府,她差点被萧王府的景象吓了一跳,整个后院毁了大半,房屋倒塌不少,原本雪白的墙壁,被烟雾熏得漆黑一片。 赵书晴先是派人打扫了祠堂,把还未烧毁的牌位捡起来,又找到萧家族谱,按照上面的字重新定做牌位。 紧接着去萧老夫人院子打扫遗物。 在整理过程中,赵书晴看到萧老夫人写下一沓书信,是从未寄出去的信。 上面写着萧老王爷的名字,每个字都哀求着萧老王爷回京,每个字都是她对萧老王爷的思念。 看到后面,信的内容开始变化,字里行间都是对萧老王爷的恨意。 赵书晴看了一会儿,匆匆叹息一声,心想:明明放不下萧老王爷,为何还要如此逼迫自己呢? 赵书晴不懂,只是把书信整理好,放在一旁稍后交给萧慕止。 赵书晴这段时间在萧王府忙前忙后,为方便她行事,萧慕止特地吩咐府中所有下人,全力配合赵书晴,她的话等同于自己的意思。 此话一出,赵书晴瞬间觉得不对,想要反驳,萧慕止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赵承弼冷笑两声:“他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噼啪作响,你还挑不出来半点错处。” 于情于理,萧慕止这种交代确实没有过错。 赵书晴避免众人误会,一切公事公办,迅速解决后,赶在元宵前夕安排好一切,等到下个月,萧王府便能陆续上工,她那时再来也不迟。 萧慕止一回来就听到赵书晴已经离开萧王府,他心底有些酸涩,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主子,明日便是元宵了,王府这般模样,想来也过不了什么元宵,您要不去一趟赵姑娘家跟赵小将军喝喝酒?”和石提议道。 萧慕止眼眸一亮,嘴角扬起一抹笑,拍了拍和石的肩膀:“很是不错。” 和力稍有空闲就粘着桂翠,与和石的提议形成对比。 元宵当天,郑夫人拜访,身后跟着沈策州。 赵书晴原本扬起的一抹浅淡的笑,瞬间消失不见。 郑大夫人走进小院中,快步上前握住赵书晴的手:“上次你给我的药,很是有用。我这病若非遇到你,此生怕是难解了。如今药吃完了,你快给我看看,还需要做哪些调整。” 沈策州站在身后,若无其事地朗声笑道:“我家娘子,从以前就喜欢研究医书,一旦我有什么头痛脑热的,都是她诊治的。我母亲也是如此,她经常夸奖书晴。” 郑大夫人笑道:“你可真是,堂堂一名侯夫人,为何要改名换姓呢?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赵书晴不想在郑大夫人面前与沈策州争吵,毕竟没必要把赵家与沈策州之间的恩怨闹得人尽皆知,这对赵家没有好处。 赵书晴拉着郑大夫人来到诊室,诊断后,给她开了药方,然后把她请了出去,这才回头看着沈策州。 沈策州很有耐心地等着,负手含笑凝视着赵书晴,眼底的“深情”,让她感到恶心。 “沈策州,你今日来此,是当真以为我没有办法拦住你吗?” 和悦走上前,挡在赵书晴面前。 沈策州瞥了和悦一眼。 和悦轻轻一笑道:“晋安侯爷,上次奴婢临时有事,暂时离开我家小姐身边,没想到错过与侯爷初见,奴婢实在遗憾呢。” 她指的是除夕夜那日,和悦临时出事与和力换班,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结果被沈策州闯进赵家小院中。 这事之后,萧慕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和悦自己很是愧疚。 沈策州理都没理会和悦,继续看向赵书晴:“书晴,你一定要这样对待我吗?我虽然犯了错误,难道我爱你的心,也有错吗?我与你相濡以沫度过三年,你真的能说放弃就放弃吗?跟我回去,以往你任性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要与其他男子见面。” 赵书晴淡淡问道:“沈策州,你可知道凌华霜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你的?” 沈策州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睛缓缓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赵书晴露出一抹微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讽:“当初你拿着铁血丹青去求娶凌华霜时,她腹中早已有了孩子。赵家出事当天,我进宫求见太后,无意间看到她与宫女相撞,你可知道她当下做了什么?护着肚子。” 沈策州一张脸慢慢沉了下来。 赵书晴仿佛没看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觉得她为何与我之前相处时,态度大相径庭呢?” 沈策州冷着声音回答:“因为你猜出她有孕。” 赵书晴笑了:“对,我猜出来了,后来也亲自证实了。” 沈策州看着赵书晴的笑容,觉得十分刺眼,他逼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为何此刻告诉我!” 赵书晴把笑容收敛起来,“因为……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沈策州是喜,是怒,是悲,是恨,对于我赵书晴来说无关痛痒,我不在意,也不在乎,所以我才会告诉你。” 沈策州不知道自己心中作何感受。 “你还知道什么?”沈策州询问道。 赵书晴歪着头,“你说呢?” “那个男人是谁?”沈策州突然想起来,朱骜一事,当时凌华霜也是半途突然反悔。 人一旦有了怀疑的心思,所以的记忆翻找起来,都是种种假象与掩藏。 往日的行径容不得深想。 沈策州不知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态,“那个男人是谁!!” 这个问题,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赵书晴面对他的愤怒与怒吼,以及表现的风轻云淡,“看来你自己也有所怀疑,若不然你也不会这般动怒,不是吗?” 第202章 书晴,我们来日方长 沈策州勃然大怒,质问道:“你早已经知道了,却隐藏在这个时候,就是为了想要看我出糗!” 赵书晴:“我没有那么无聊,凌华霜背叛你,是凌华霜的事情,与我何干?我本不想说,是你自己步步逼迫,不知廉耻,颠倒是非黑白!” “男人是谁?!”沈策州快要失去理智。 赵书晴开口:“是,南獠皇室,三皇子,白景铄!” 小院中人并不多,赵书晴的声音也不大。 可是每吐出一个字,都让整个世界沉静下来,所有的声音细弱可闻。 “哈哈哈,赵书晴你想要骗我也找个可以信服的人欺骗我!那三皇子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 忽然间沈策州没了声音,想必是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赵书晴。 “你何时知道的?” 赵书晴平静说道:“我与你和离当日,想来凌华霜也是派人来刺杀我,无意间得白景铄相救,他曾失去记忆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那是凌华霜亲自找过来。” 沈策州又问:“何日何时?” “我与你和离半月。” 沈策州突然想起来,那段时间凌华霜与自己的母亲发生冲突,回到娘家去。 “白景铄何时恢复记忆。” 赵书晴:“差不多七日。” 沈策州身体摇晃,因为,差不多前后,自己老母亲前去凌府求她回来,却意外中风。 张嬷嬷把此事归咎于秦文心身上,如今细细想来,一切皆有漏洞! 沈策州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头阵阵的疼痛起来,手不自觉地往袖口深处的五石散摸去。 当他快要摸到五石散时,视线落在赵书晴身上,他又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他不能让赵书晴知道自己如今是得依靠着五石散来止疼。 沈策州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暴怒:“那我到底能不能行房?!” 这话,他老早就想要询问她了。 一直被人打断,一直寻不到机会,被这一连串的冲击,搅得他无法顾及颜面与尊严了。 “你若是说我离开你之时,那时候你尚未完全康复,我不会建议你同房,对你身体并不好。” 沈策州脑海中浮现凌华霜理直气壮地污蔑自己的场景,想到自己喝了交杯酒后,就沉沉睡了过去,想到…… 越想越生气,终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瘾,狼狈转身冲进一间房间里,门关了进来。 赵书晴奇怪看着他仓皇的背影。 和悦想要上前查看,被赵书晴拦了下来:“莫要冲动,此人行为难以预测,以防有诈!” 和悦觉得有理,紧紧护在赵书晴身边。 不出一会儿,沈策州这才走了出来,不同之前的狼狈与仓皇,此刻的他神清气爽,面上找回几分理智。 “原来还没有康复啊,那我头疾一事你明知道我疼痛难忍,为何不留下药方,让我如此难受!” “你觉得为何?” 这五个字反问就说明一切了。 沈策州垂下眼眸:“我与凌华霜的事情,自会解决,你无需担心。她既然背叛我,我便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至于她腹中孩子是南獠皇室的种,生下来也好,让我手中也有一份筹码不是吗?” 沈策州方才想到他与凌同和的恩怨要如何化解。 靠得就是凌华霜肚子里的孩子。 他要凌华霜安稳把孩子生下来,还要这孩子与凌同和产生浓厚的感情,他也想要看看,凌同和得知自己疼爱的外孙是南獠野种,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而且,这也是他手中保命的筹码。 要是凌同和真的对他下手,那就别怪他拿着这个秘密与新皇作为交易。 沈策州整理一下衣服,笑得很是灿烂:“我得多谢娘子告诉我这般好消息。” 赵书晴闻言就知道沈策州想法,沉下脸来,眼底的鄙夷更甚:“沈策州你的厚颜无耻,你的卑鄙行径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谁成为沈策州的岳家,他便踩着谁上位。 沈策州得意一笑:“这也非我的错,是她那凌华霜自己背叛了大祁,与我何干。” 赵书晴讥讽一笑:“你以为凌华霜就会坐以待毙,她岂会不知,这腹中孩子会牵连凌家,可她依旧不管不顾,就可以知道,她并不把凌家放在心上。沈策州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策州原本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在两人谈话期间,萧慕止再次赶到,他一身素白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只是匆匆把身上的孝服脱了。 沈策州看到萧慕止到来,也不再做纠缠,离开了:“书晴,我们来日方长。” 萧慕止快步走到赵书晴身边:“此人阴魂不散,你要不然先去我府中,待上几日?” 赵书晴看着沈策州离去的背影,心底说不上来的恶心,轻叹一口气。 听到萧慕止的话,她并未第一时间回答:“方才我把凌华霜事情与沈策州说了,他的反应如我们所猜想那般,京中可有传来消息?” 萧慕止见她没有回答,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很快恢复如常。 他颔首:“新皇应允派兵增援,算算日子那五万兵马也该从京城出发,随后粮草到达。” 赵书晴看向萧慕止,“这五万兵马,想必有监视作用。” 萧慕止眼底闪过一丝怒色,“皇宫来了消息。” 他把密信给了赵书晴看,赵书晴稍微犹豫了下,还是拿了过来,看到里面的内容,眉头微微蹙起。 “他居然做着打算?” 居然威胁萧太后挂在城门口,这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 萧慕止眼底的杀意更甚,“我想要尽快把她救出来。” 赵书晴把密信交还给萧慕止,萧慕止这才毁了密信:“这五万兵马,能来我就能收。” “太守那边呢?” 根据赵书晴所知,太守虽然与萧慕止交好,可是实际上是皇上一党的人。 郑夫人乃是文阁老外族家。 平日与文阁老有密切关系。 萧慕止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太守那边,我自会留意。他虽表面上是皇上一党,但在这北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郑夫人那边,她背后的文阁老固然有些势力,可在这北地,还是我的话更有分量。” 第203章 侯夫人,您可满意眼前所见? 赵书晴微微点头,心底仍隐隐担忧,缓缓说道: “如今天下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轩然大波。这五万援兵,若处置不当,极有可能成为我们前行路上的阻碍。” 萧慕止目光灼灼,坚定地凝视着赵书晴,语气沉稳有力: “书晴,你大可放心。我于北地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这五万援兵,我自会妥善安排,使其为我所用。至于萧太后,我定当全力营救,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只是那沈策州,心思诡谲,手段狠辣,我实在放心不下你,生怕你稍有不慎,落入他的手中,遭受苦难。” 赵书晴被萧慕止这般炽热的目光扰乱了心神,慌乱地移开视线,努力平复情绪,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 “王爷不必为此忧心。我对沈策州也算了解,他行事谨慎,没有十足把握,断不会贸然出手。我若搬至王爷府上,反倒可能引发他的猜忌,弄巧成拙。” 萧慕止下意识地轻抚腰间荷包,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昵动作,再次令赵书晴双颊绯红。萧慕止并未察觉自己这一举动,微微垂眸,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涩: “你对他如此了解,为何就不能多留意留意我呢?” 赵书晴的心猛地一颤,仿佛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重重地落了下去。她的脸颊迅速泛起红晕,眼神闪躲,始终不敢与萧慕止对视。不知何时,小院中只剩他们二人,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灼热起来,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丝丝暖意。 “咳咳……当下最为要紧的是……”赵书晴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可思绪早已乱作一团,怎么也无法集中。犹豫片刻,她轻声问道: “王爷,今日元宵节,不知今夜能否在此用膳?”话一出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这口吻竟似妻子询问丈夫一般,不禁暗自懊恼。 萧慕止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欣喜,连忙应道: “好!我稍后要去军营例行巡查,晚间必定准时赴约。” 赵书晴微微低下头,声音略带羞涩: “若……若王爷军务繁忙,赶不回来,也不必勉强。” “绝不勉强!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萧慕止瞧出她的窘迫,心中泛起丝丝涟漪,深知此刻不可操之过急,便温柔说道: “我先行一步,晚上定不负约!”离开小院时,他还不忘再次强调。 小院中,只剩赵书晴一人。她轻捂胸口,那颗心依旧剧烈跳动,久久无法平静。 与此同时,刚离去的沈策州同样心绪难平。他坐在临时落脚的房间内,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赵书晴对他说的那些话。一想到凌华霜“死而复生”后的种种行径,他便怒不可遏,在房间内肆意发泄一番后,再次取出五石散,迫不及待地用力吸食起来。 近来,他吸食五石散的间隔愈发短暂,自己也隐隐有所察觉,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很快,他便陷入了那醉生梦死的虚幻境界,在屋内痴痴地笑出声来: “之前我无法行房,那现在呢?如今到底怎样!”门口的随从听闻,心中不禁一阵发毛。 在京城的晋安侯府,凌华霜身着华丽服饰,袅袅婷婷地来到长鹤院门口。朱氏的手下一改往日阻拦的态度,毕恭毕敬地将她迎了进去。原本傲慢的嬷嬷此刻也低垂着头,满脸堆笑地说道: “夫人,您前来探望老夫人,整个府上,也就您这般有心了。” 凌华霜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前些日子收到侯爷来信,他挂念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我身为儿媳,自然要将侯爷的关切之情带到。” 嬷嬷正欲开口,还没等话说出口,便被人猛地推开。原来是张嬷嬷,上次被打得重伤,在床上躺了七八日才勉强能下床走动。此刻,她走路依旧蹒跚,却强撑着赶来。如今,她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凌华霜,一心想在其面前展现自己的忠心。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嬷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冷笑着说道: “张嬷嬷,看来恢复得不错啊,都有力气推人了。”张嬷嬷冷哼一声,并未理会。嬷嬷心中暗自咒骂,后悔当初没将她打死,省得如今这般麻烦。 凌华霜对奴仆间的明争暗斗视而不见,她精心打扮,此番前来,就是要让沈老夫人不痛快。此时的沈老夫人躺在床上,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听到声响,艰难地转过头。她面容扭曲,五官不时抽动,模样十分可怖。长鹤院内,已无她的心腹之人,身上的污秽也无人清理。 看到凌华霜站在门口,沈老夫人眼中满是嫌弃与厌恶,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她因激动而身体剧烈抽动,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却仿佛喉咙被巨石堵住,只能挤出微弱的气音。 “侯夫人,您可满意眼前所见?”国公夫人的声音从凌华霜身后传来。 凌华霜微微皱眉,语带讥讽地说道: “你们照料得甚是周到,看到老夫人如此精神,我也安心了。母亲,方才我收到策州的信,他询问您的身体状况。所以今日特意前来探望,有妹妹在旁悉心照料,儿媳也就放心了!” 沈老夫人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却无人上前擦拭。张嬷嬷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当对上张嬷嬷充满恨意的目光时,那丝希望瞬间破灭。此刻的她,满心绝望,恨不得立刻死去。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凌华霜实在难以忍受,转身匆匆离去。如今的沈老夫人,对她而言,已毫无威胁。 刚走出长鹤院,国公夫人便已等候在那里,轻声问道: “侯夫人,可否赏脸,与我聊聊?”上次被凌华霜拒绝,国公夫人仍不死心,再次试探。 凌华霜刚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原本不想理会,稍作思索后,觉得谈谈也无妨,便淡淡地应道: “好啊,那就谈谈吧。” 二人移步至花园中的一处亭内。冬日里,残花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凌华霜的青丝被风吹起,她目光冷峻,静静地等待国公夫人开口。 “侯夫人,您猜得没错,我在金陵确实犯了点小错,如今暂时回不去了。”国公夫人率先打破沉默。 凌华霜轻轻“嗯”了一声,对于国公夫人的坦白,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您也清楚,如今晋安侯府今非昔比。沈策州一身病痛,单说他那头疼的毛病,时常发作,这般状况,日后还能有多少作为。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的孩子谋划谋划。”国公夫人言辞恳切,试图说服凌华霜。 第204章 王爷,是赵姑娘 凌华霜闻言笑了。这显然是拿沈策州的头疾做文章。 “国公夫人,你常年留在金陵,诸多事情不知,我也能理解。整个京城谁不知,沈策州的头疾早已经不是问题,当初赵书晴为了沈策州头疾一事,没日没夜地研究,还被先皇称赞过。我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前程,我自会考虑,不劳您费心。” 国公夫人目光扫向凌华霜的肚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沈策州的,你我心知肚明。我那老姐姐,当时跟我说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孩子的事情,还有其他事情。你想要知道吗?” “国公夫人可有证据?有证据便可呈到新皇面前,我凌华霜行得正坐得端,岂能受你威胁!” “凌华霜,你当真这世上无人知晓?你真的觉得自己天衣无缝!还是你觉得皇后会一直为你撑腰!” 凌华霜转头对着国公夫人:“我若是不信皇后,还要信柔妃不成?” 国公夫人:“柔妃深受恩宠。” “够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凌华霜走了。 凌华霜与国公夫人的这场交锋,不过是京城风云变幻的一个小小插曲。与此同时,另一处关键事件也在悄然推进,五万兵马历经整整一月,终于抵达了北地城门外。 萧慕止这段时间回家的频率比以往更高,只因为萧王府开工重建祠堂。 萧慕止白日得在军营中,夜晚处理好事情,便快马加鞭赶回来。哪怕这时候赵书晴早早入睡,他也甘之如饴。次日天未亮便启程了。 连续多日,赵书晴原本都不知,犹豫几番之后,还是命令厨房给萧慕止留了夜宵。 老管家笑得可开心,“还是赵姑娘细心,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赵书晴吩咐完后,又觉此举多此一举。萧慕止身为萧王府主子,深夜归来,仆从们自会安排膳食,何须自己多事。可话已经说出口来了,覆水难收,也就作罢。 晚上萧慕止回来,听闻老管家说:“这是赵姑娘特地吩咐厨房给您留着呢,说您夜里来回奔波,寒冬腊月的,喝点粥暖暖胃。” 萧慕止闻言,拒绝的话立马咽了下去,伸手就把碗端过来,两三口就喝完:“确实暖和了不少。” 老管家眉眼弯弯:“还是赵姑娘的话管用。” 萧慕止心下一动,忍不住问道:“她今日在府中忙些什么?” 老管家事无巨细地汇报着,明明很是琐碎的事情,萧慕止却听得津津有味。平淡又温馨。常年处在战争之中的人,渴求的不就是这一份温情吗? 站在院门口都能听见老管家侃侃而谈的声音,赵书晴略微有些尴尬,转身想要走,兰儿拦住她:“小姐都到这里了,您不是有事要找萧王爷商量吗?” 兰儿:“奴婢倒是觉得萧王爷不同于那个人,那人一张嘴倒是能讲,事情总归没有见他兑现多几次。反倒是萧王爷,为您做了不少事情,难得把您放在心上。” 赵书晴看了兰儿一眼。兰儿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总归顺其自然吧,如今赵家前路不明。哪有心思谈论儿女情长。” 兰儿颔首:“小姐说的是,顺其自然。还得多考验考验萧王爷。” 赵书晴瞪了她一眼,兰儿这才不说话了。 到底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来,敲响院门。 仆人匆匆来报:“王爷,是赵姑娘。” 萧慕止眼眸微微一亮,脱口而出:“快请!” 老管家笑眯眯往外看去,一回头就看到自家王爷端坐在案前,手上拿着书籍,一脸凝重,烛火下的侧脸剑眉星目,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在烛光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侧影,薄唇微微抿起,透着几分英气与儒雅。 老管家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可真是…… 萧慕止被老管家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 赵书晴走了进来,一抬头就对上萧慕止从书上抬起的黑眸,深深看向她。明明是自己的心,却不受控制,疯狂地跳动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有几分炙热。 她呆立原地,双脚像被钉住一般,久久无法迈出。 男人慢慢从案后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她没有忍住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门槛,失去重心,身体微微后倾,萧慕止伸手揽住她的腰,手稍微用力,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赵书晴双手本能地抵住他的胸口,侧脸避开,羞意涌上脸颊。 萧慕止手没忍住摩挲她的细腰,噌一下,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就在她不自在的时候,萧慕止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缓解了这紧张暧昧的气氛:“我,我来找你,是想要询问,这院子,你想要如何修建,可有想法?” 萧慕止原本想脱口而出“一切都按你的要求来”,话到嘴边,脑海中突然灵机一动,于是真的拿起图纸认真端详起来:“我觉得此处,应当多种一些绿植,你觉得呢?” 赵书晴没有任何意见点头,拿起一旁的朱笔写明要求。 萧慕止细细查看,两人挨得很紧,萧慕止:“这里……” 萧慕止点了一处,细小的地方:“我想摆放一些花卉,沿路而来,你觉得如何?” “何处?”赵书晴手指压了两处地方,没有看清,凑过头去认真查看。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洒在两人身上,萧慕止也凑得更紧,原本两人尚有一臂宽的距离,此刻已紧密相贴,肩膀抵着肩膀,两颗头几乎挨在一起。 赵书晴身上淡雅的花香悠悠飘入萧慕止鼻尖,令他心猿意马。赵书晴神情专注,认真做着标记,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偶尔轻轻眨动,扫过萧慕止的心尖。 赵书晴轻声说道:“既然要沿路摆放花卉,那就从正厅这边,重新修建一条蜿蜒的小路,往后府中有宴席,这里也能供宾客打发……” “嗯,好,确实。” 萧慕止的心思全然不在图纸之上,赵书晴说什么,他便下意识地应和什么,眼神始终眷恋地落在她身上。 直到赵书晴觉得不对,抬头看去,萧慕止这才依依不舍,干咳两声转开目光:“你说得对,就按照你的意思来修建。” 赵书晴整个人红了大半,只想要尽快地逃离:“好,那我先离开了。” 赵书晴收拾好图纸,打算离开,萧慕止小步追了两步:“书晴。” 赵书晴回头,萧慕止依靠着门上,笑得很是温和:“若是还有需要询问的,尽管来找我,我晚上若是无事,我一定会回。” 赵书晴点了点头,抱着图纸离开了。 萧慕止扬着笑,哪怕洗冷水澡,他也觉得心里温暖。 第205章 老夫人的手指动了 五万兵马到达北地的消息传来时,京城也掀起一场波澜。 宁家意外死亡的小姐,居然是被人谋害而死。 这其中还牵连晋安侯府沈老夫人与现任国公夫人。又有人联想到曾经皇宫内传出的柔妃谋害皇后子嗣一事,对此作了种种猜测。有其母必有其女,想来这柔妃也是心狠手辣之辈。 宁太傅虽然没有表态,可是,在朝堂上,宁太傅那一派一向温和,如今也变得咄咄逼人,压得新皇喘不过气来。 他们还要求大理寺彻底彻查皇后当年怀孕一案,毕竟皇子被害乃重中之重。 新皇勃然大怒,杀了两名冒死谏言的御史。 一时间朝堂上血雨腥风。 满朝文武看似噤若寒蝉,实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新皇根基还未稳固,就如此残暴不仁,长久以往,只怕整个大祁动荡不安。他们又怎会知晓,皇后腹中的孩子实则是被新皇自己弄没的。 一时间,柔妃处于风口浪尖上,国公夫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也被人一一翻了出来。她在金陵,杀了不少国公妾室,还将自己的儿媳妇逼死,儿媳妇是一尸两命。国公大怒,她趁着国公不注意,连夜跑到京城来。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带着冬日还未消散的寒意。凌华霜寝房内烘得暖烘烘的。国公夫人不顾下人的阻拦冲了进来,来到凌华霜面前,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你这样帮着她,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国公夫人质问道。 凌华霜慢条斯理地喝着鱼胶,如今宽大的衣服也盖不住她的肚子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能不出去就不出去,除非是皇后召唤。 “我要是不帮她,早在家宴时,我恐怕已经没了这条命!如今丧家之犬是你,而非是我!” 国公夫人冷笑两声,眼底发狠:“你难道不知,狗急了也会跳墙!” “你大可来,只要你敢,我也不怕,刚好做实一件事情,柔妃生母无比歹毒!” 国公夫人被凌华霜三言两句怼得无话可说,她指着凌华霜:“你!” 她说不过凌华霜,把视线落在一旁毕恭毕敬伺候凌华霜的张嬷嬷身上:“你这条狗,倒是有本事!” 张嬷嬷替凌华霜捏着肩膀,笑得很是得意:“刚才夫人也说了,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老奴呢。老奴这条烂命,就算死了,也会拉一些人下地狱!” 国公夫人脸色冷得很难看:“大姐抛弃你,与我何干!” 张嬷嬷继续说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谁不知道晋安侯府老夫人中风在床,半身不遂,是一个活死人了。宁家没了一个姑娘,这口气,他们怎么可能咽得下去。要怪就怪你是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哈哈大笑:“凌华霜,说到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肚子里的野种乃是南獠皇室的种对吧!” “证据!”凌华霜微微掀开眼皮,“证据,一切都得有证据。我凌家抵御南獠这么多年,几代人都死在南獠人手上,我怎么可能怀上南獠人的种呢。说出去,谁信?” 国公夫人再次被噎得无话可说,又拿她没办法。 凌华霜起身,对着国公夫人道:“夫人请吧。” 凌华霜看着她勃然大怒离去的背影,吩咐道:“记得将她引去长鹤院,别忘了通知老管家。” 下人领命下去。 国公夫人大步离开霜婳阁,刚要离开时,就听到不远处的丫鬟正在对话。 “昨天我去给老夫人换衣服,她好像会动了。”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老夫人的手指动了。” “可惜没有人给老夫人请大夫,要不跟老管家说说?”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离开了,国公夫人驻足片刻后,朝着长鹤院走去。 要是平日,国公夫人一定会认出来,这俩丫鬟根本就不是她派到长鹤院的丫鬟。长鹤院早就被凌华霜一方控制,国公夫人派来的人哪里进得去。可偏在凌华霜那边吃了亏,受了气,理智还没有恢复过来,要是沈老夫人这时候能够痊愈,对她来说,百利无一害。 所以她带着几分欣喜朝着长鹤院走去,嬷嬷看到她到来还觉得奇怪。 “夫人您今日怎么来了?” 国公夫人道:“总归是我的老姐姐,我到底要来看看。” 嬷嬷点头,推开房间门,一股浓烈的恶臭混合着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国公夫人闻到味道差点要吐了出来。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老管家的声音:“此话当真?” 刚走到院门口,老管家也闻到一股臭味,他停住脚步,就看到国公夫人与张嬷嬷慌慌张张把门关上。 老管家心里一个咯噔,想要进去,还未走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这里乃是晋安侯府,我念你们是老夫人亲友,才未把你们赶出去!如今,我想要见见我们老夫人!” 国公夫人还未看到房间内的景象,她只知道,房内奇臭无比。 她用力瞪了嬷嬷一眼:“哪怕疏忽也不该如此,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嬷嬷立刻笑道:“不会,我一日三餐都让人送进去,也看着她吃空,就是这清理的事情,没人想做。” 国公夫人看着老管家正在叫嚷,“罢了罢了,守着她也没有什么用,就让晋安侯府的人过来伺候着,凌华霜也是不好惹的,还以为能绊倒她,得到晋安侯府掌控权,如今想来不可能了。” 嬷嬷得了令,就立刻让人把老管家放了进来。 还未等他们的人离开,老管家就发现沈老夫人早已经死在床铺上多日,面容枯瘦,身上没有半点肉,蛆虫满身。 “快,快去报官,快去请夫人来!老夫人被人活活饿死了!!” 老管家一声悲鸣,把刚要离开的国公夫人给震住了,她狠狠瞪向嬷嬷。 嬷嬷脸上也有慌张的表情,国公夫人冷冷道:“知道怎么做吧?” 嬷嬷跪地,用力磕了一下头:“老奴知道!” 第206章 她要为沈老夫人报仇、讨公道, 老管家的悲嚎声仿佛一道锐利的闪电,划破了长鹤院原本的死寂。 也打破了霜婳阁的宁静。 正在沉睡的凌华霜听闻此事,瞬间从床上爬起,身体摇晃了一下,一时难以接受。 “夫人,夫人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被人活活饿死了!”一个仆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声音中满是惊惶。 “什么!” 张嬷嬷快速扶住她:“夫人,节哀!” 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果然这国公夫人没有让她失望。 凌华霜扶着自己的肚子,“难怪,她近日不愿让我靠近长鹤院,说什么怕沈老夫人受到刺激,说什么我怀着身孕,不方便。原来,原来她竟然如此狠毒!” 她咬着下唇,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我,我要替,我要替娘报仇!走,进宫,进宫求见圣上,求见皇后娘娘!” 仆人又道:“管家派人去报了官。” 凌华霜差点笑出来,她面色凝重:“报官,对,告诉管家,我们晋安侯府,绝对不能放过凶手!” 张嬷嬷扶着她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她靠在马车上,双手扶着肚子,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来。 她听到新皇给沈策州派了五万精兵。 她心底就做了这个决定,不能让沈老夫人留下性命。 要是真的让沈策州立下功劳,他回来看到沈老夫人这般模样,沈策州会作何感想,会如何看待她! 只有沈老夫人死了,她才能把一切的罪责推到国公夫人身上。 她低着头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轻声道:“孩子,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忍耐一下。” 她要为沈老夫人“报仇”、讨“公道”,闹得京城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看到她为婆母如何四处奔走。 国公夫人在回去的路上,认真思索着方才在晋安侯府的一切。 越想脸色越发难看,她眼眸里寒光顿现,一旁的丫鬟发现了国公夫人的不对劲:“夫人有何不对?” 国公夫人冷声道:“上当了!我那老姐姐恐怕早已经死了。长鹤院里混着凌华霜的人,你去问一下嬷嬷,送饭菜的丫鬟可是我们的人?” 丫鬟领命下去了。一想到不管是谁来问责沈老夫人的事,自己都得出去顶罪,嬷嬷怎能心平气和?丫鬟问完国公夫人交代的问题后,嬷嬷认真回想起来:“倒是没有认真查看,是老奴过错,如今细细想来,这两丫鬟确实面生得很。” 国公夫人在马车里怒喝道:“真是糊涂!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能如此疏忽大意呢!” 嬷嬷连连称是,句句赔罪。 国公夫人说了两句,也就不再说了,总归是要替罪的人,若是说多了,也怕节外生枝。 “罢了,罢了,如今再说你也于事无补。我记得你家中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了,不知道可有意中人?” 嬷嬷哪里听不出来国公夫人的弦外之音呢。 嬷嬷挤出一抹苦笑,“还请夫人多多上心。” 国公夫人淡淡“嗯”了一声。 京城风云变幻,北地也没有片刻安宁。 沈策州单膝跪在地上,黄沙裹着春寒吹打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增添半点的狼狈,反而增添几许的意气风发。 这是新皇给他的兵马,这是他的权力。 “钦此!”伴随着随行公公一声高喊,他高呼几声万岁后,恭恭敬敬把圣旨接了过来。 公公郑重地递交了兵符:“晋安侯,您可千万别让新皇失望。新皇说了,他交待给您的任务,可要时刻记在心上,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 沈策州听明白了,援助是假的,这些兵马主要是拿来围剿赵家人。 等赵家人死了,再去对敌。 “臣定当不负圣上所托!” 公公满意了。 他翻身上马,看着紧闭的城门,城门口站着北地的太守,郑大人为难地看着紧闭的大门,无论他怎么叫唤,后面的人都不准备开门。 守城兵高声回道:“还请郑大人原谅,没有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放任何人进来!” 郑大人对着沈策州道:“还请晋安侯,在城外扎营,下官前去拜见萧王爷问询情况后再来。” 沈策州摆摆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萧慕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这么多兵马放进城去。 他也不着急,这些兵马是他萧慕止求来的,说明北蒙的状况比任何人想得都要严重。 兵马入城是迟早的事情。 另外一边,萧王府内,萧慕止早已经知道这五万援兵到来。 他正在书房与赵承弼商讨事情,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王爷,太守求见。” 萧慕止与赵承弼对视一眼,他勾唇一笑,“让他进来吧。” 赵承弼想要回避,被萧慕止留了下来:“赵小将军不必离开。还请坐。” 赵承弼颔首,倒也不坚持离开,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郑大人走了进来,神色恭敬,行礼道:“王爷,朝廷援兵已至北地边境,带队将领正在城外等候王爷指示。” 萧慕止神情淡然,微微挑眉问道:“来得倒是快,郑大人,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应对?” 郑大人抬头看着萧慕止,看不清楚他神色,犹豫了下,说道:“王爷,这朝廷援兵是您我之前苦苦求来的兵马,为表诚意,还请王爷出城迎接为好。”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郑大人,自从圣上登基以来,我们每次求得援兵,可有一次顺利?新皇对本王疑心颇重。我若是这般贸然前往,依照郑大人之见,本王会如何?” 郑大人神色变得凝重了,他连忙道:“新皇虽说对王爷您多有猜忌,可是如今国土安危在前,圣上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还请王爷,放下心中芥蒂,以大局为重!” 萧慕止又道:“他若是真的以国家安危为重,这五万兵马就应该直接交到我手中,而不是那沈策州手上。” 他起身来到郑大人面前,“郑大人心中应该也是明白的,沈策州并非大将之才。他以前带领的沈家军,哪次战役能拿得出手来?你我都是行军打仗之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第207章 对娘娘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郑大人脸色微变,连忙说道:“王爷切勿误会,朝廷此举也是为了北地战事着想。如今北蒙蠢蠢欲动,有了这五万援兵,我们胜算更大。” 郑大人沉默了,回想起不久前收到文阁老的信件,信中提到这五万兵马之事,还提及新皇对萧慕止的不信任,为牵制萧慕止,才让沈策州掌管这五万兵马。他不禁自问:“这该如何是好?” 萧慕止笑道:“郑大人,你到本王封地有多久时间了?” 郑大人回道:“十年。” “十年以来,本王可有为难过你?” “不曾。” 萧慕止凝视着郑大人:“你虽说是文阁老派人监视本王的人,本王看得出来,你是一名好官,在北地十年来,确实为了北地的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本王也不想与你闹得太僵了。本王想要给你一个机会。” 郑大人不明所以:“还请王爷明示。” 萧慕止淡淡说道:“那五万兵马中,本王的妹妹混在其中,本王还请你能够把舍妹安全带回来。” 郑大人闻言震惊不已。 萧慕止妹妹? 萧慕止只有一个妹妹,那便是当今太后。 太后居然混在这五万兵马之中? 是不是早在副将请求他上奏折求增援的时候,就已经打定这个主意? 郑大人脸色极为难看。 萧慕止往后退了一步,给郑大人作揖:“还请郑大人伸出援手,帮助舍妹逃离。” 太守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他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萧慕止这突如其来且棘手的请求。 屋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窗外的寒风裹挟着些许黄沙拍打着窗户,沙子细细密密的声音落在太守的心上,让太守揪心不已。 萧慕止也不着急催促太守,只是那目光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太守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额头冒出颗颗汗水。 他深知这是萧慕止给他的选择,究竟是要继续效忠皇上,还是忠心于他。 要是换了其他人如此,太守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犹豫,直接拒绝。 可是此人是萧慕止。 不仅仅萧慕止观察了他十年,他也观察了萧慕止十年,此人行事作风十分磊落,心胸宽阔,又极为聪明。 太守对萧慕止很是欣赏。 许久后,太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嗫嚅道:“王爷,此事太过重大,容下官好好思考一番。太后娘娘混在这五万兵马之中,若是被……” 太守脑海中浮现不少后果,任何一个后果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萧慕止语气放缓:“郑大人,本王知晓此事为难你了。但你也明白,沈策州此人心胸狭隘,手段狠辣,行事卑鄙,心怀不轨。” 萧慕止骂了沈策州一大堆话,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赵承弼,觉得这一番话夹带着萧慕止自己的私心。 “现在谁不知道沈策州乃是圣上心腹。赵家逃亡到北地,郑大人你觉得,沈策州身上可有带着灭了赵家的命令?” 太守心中一凛,他的视线缓缓落在赵承弼的身上。 赵承弼微微一笑:“多谢郑大人这些日子的照拂。” 太守努力挤出一抹笑:“客气了。” 他确实给了赵家一条活路,也是因为他驻守在这个战乱的北地,心中对那些英雄心怀向往,自然不希望保家卫国的英雄到最后变成丧家之犬。 所以当萧慕止撤了赵家一家人的画像后,太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会是自己可能要叛国。 “不瞒太守,沈策州前些日子找到我们,还差点杀了我父亲。”赵承弼歉然,站起来拱手说道。 太守身体一晃,心想沈策州居然找到赵家,还与之发生冲突。等自己对他们没了利用价值,岂不是会被他们杀了? 太守越想心里越慌,也更加没有底气。 他想到自己儿媳妇乃是文家人,可文阁老与萧慕止之间关系微妙,这可如何是好…… 太守左右思量后,还是对着萧慕止行礼,咬咬牙道:“王爷,下官尽力而为。只是还需从长计议,既能瞒过沈策州,又能确保娘娘安全。”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郑大人深明大义,本王感激不尽。此事就拜托大人了,本王定不会让大人难做,也会派人全权配合郑大人的行动。” 太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萧王府的。 萧慕止与赵承弼目送着太守离开。 赵承弼说道:“你觉得他可信吗?” 萧慕止淡淡道:“我也不知,所以需要考验一番。” 萧太后是真的逃出来了,但并不在这五万兵马之中,而是在那宣旨公公的队伍里。就得看太守如何选择了。 与此同时,凌华霜的马车疾驰在前往皇宫的路上。 车窗外,京城的街道热闹非凡,没有人知道晋安侯府死了一个老夫人,哪怕知道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只会给他们的日子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皇宫到了,凌华霜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无比凌乱,在不少人的视线下,摇摇晃晃冲进皇宫里。令牌在手上几次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 “带我去见皇后,带我去见皇后。”凌华霜的神情无比夸张可笑,但是,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很快她进入后宫,看到皇后,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贝齿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为我婆母讨回公道!” 原本还面带笑容的皇后看到凌华霜这个模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快起来,告诉本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华霜朝着四周看了一下。 皇后心领神会,把寝宫内的人都屏退了。 凌华霜这才从疯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与头发。 “快起来,跟本宫好好谈一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华霜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站了起来:“对娘娘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皇后也来了兴致:“快说。” 凌华霜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皇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凌华霜赶忙制止:“您高兴了,也得为我考虑考虑,如今我可是为自己婆母的死来回奔波的好儿媳妇呢。” 皇后无奈看了她一眼:“好好好,本宫依你。如此一来,本宫倒是有几分把握让那小贱人去一趟冷宫。不过,新皇也不知为何对那柔妃如此上心。想来她哪怕到了冷宫,也不会失宠。” 第208章 皇后娘娘为我讨个‘公道\\\’啊 凌华霜开导道:“皇后何须在意,柔妃已是强弩之末。此事哪怕国公夫人能够全身而退,想来其下场也并不好过。” 皇后闻言笑了,“确实如此,圣上毕竟要给朝臣们一个交待的。柔妃一旦落难,国公侯想来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封休书就直接送到她手上。” 凌华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还请皇后娘娘为我讨个‘公道’啊。” 皇后带着凌华霜就往御书房而去。 凌华霜披头散发,神情狼狈,面容憔悴地跪在地上,眼中还闪烁着眼泪:“还请圣上替臣妇讨个公道。” 皇后站在御书房门口,安公公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皇后也没有强行进去,就朝着门内高声说道:“圣上,如今晋安侯在外奔波,为朝廷办事,家中老母亲遭受如此待遇,万不能这般轻易放过。若不然难堵悠悠众口。” 站在里面的新皇缓缓站了起来,亲自拉开门。 安公公连忙低下头来,皇后退后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新皇:“还请圣上替晋安侯主持公道。” 新皇闭了闭眼,沉声道:“宣京兆府府尹进宫面圣。” 安公公领命下去。 新皇看向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这般你可满意。” 当初,新皇用尽手段弄掉了她腹中的孩子,心中对她怀有愧疚。可如今看来,她果然是皇兄挑选的女人,行事这般绝情,不留余地。 皇后行礼道:“圣上此话怎讲?为何本宫要满意?晋安侯老夫人,又并非本宫下令杀死,她是被人活活饿死,谁不知,国公夫人进京之后就直奔晋安侯府,阻止晋安侯夫人前去探望!” “够了!不要再说了!谁对谁错,自有人判断,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皇后识趣地闭上嘴了。 新皇对着凌华霜说道:“你也起来回去吧。朕既然说了会让京兆尹处理此事,便不会做事不管。晋安侯乃是大祁重臣,朕自然不会放他受到半点委屈。” 凌华霜慢慢地把头磕在地上。 皇后上前扶起她来,“来,本宫带你出宫。” 新皇看着皇后与凌华霜的背影,他微微皱眉:“朕当初就应该让柔妃去接触凌华霜,若是柔妃与她交好,想必如今也不会有这般处境。” 很快京兆尹进宫了,新皇找他谈话。 无非提了两个要求。 事情肯定是要查的,其实这凶手是何人不言而喻,这真相是真也是假。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调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好能扩散就扩散。 新皇是不想这些朝臣安身! 另外一边,北地,沈策州在城门扎营休息。 一天都未等到太守的消息,这是沈策州意料之中的事情。 萧慕止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进城。 就是不知道他跟太守提了什么要求。 沈策州摸着赵书晴留下来的手炉,眼底涌现出浓郁的阴鸷。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太守一夜未睡,睁眼到天亮,匆匆用过早膳后,就让下人去请自己的儿子过来书房谈事情。 他的儿子走进书房,见到父亲满脸愁容,不禁关切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啦?可遇到什么难事?” 太守停下脚步,看着儿子,长叹一口气:“此事关乎重大,稍有不慎,我们整个家族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孩子,父亲应允……” 接着,他将萧慕止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儿子。 儿子郑元思听完,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父亲,这……这可是叛国之罪啊!我们怎么能轻易答应萧王爷?” 太守苦笑着摇头:“我又何尝不知?父亲也是再三斟酌,思索许久这才答应下来,元思啊,你在北地这么多年,与萧王爷也有几次相处,你觉得萧王爷如何?” “如何,也不能成为咱们叛国的理由啊!” 太守苦笑摇头:“我们待在这里十年之久,我提出不下十次要离开此处,可是如今我们依旧在此,你以为他们当真是觉得我们在此最为合适吗?不,他们早已经不相信我们了。” 郑元思还是不愿意,“父亲……” 太守举起手来说道:“不用多说了,此事,我已经作了决定!” 郑元思又劝了几句,太守还是一意孤行。气得郑元思与他大吵一架。 太守看着愤怒离开的郑元思喃喃道:“我不愿你踏上我的老路,在这贫瘠之地,耗费一辈子。你几次考中进士,都被文阁老撤下了。逼着我答应,要你一同留在北地。孩子啊,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太守开始策划营救萧太后。 太守连续去了沈策州营帐一段时间,这才找到时机。 一日,他观察到这军队毕竟常年待在京城,所以守卫换岗的时候会出现短暂的混乱。 趁着这个换岗时机,把萧太后救出去,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萧太后混在哪里? 太守又寻找萧太后的踪迹,好在,老天爷没有为难他,很快就找到萧太后。 暗中接触后,确定身份,就开始着手准备营救。 只要把萧太后救出去了,他便能够彻底得到萧王爷的信任。 夜黑风高时,太守与自己的亲信,潜入军营中。 他低声吩咐道:“待会行动,务必小心谨慎。我们从营帐后方的树林潜入,找到太后娘娘,立刻逃出来,万不能有半点犹豫。可知?” 亲信们纷纷点头,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坚定。 很快到达他们换岗的时间,太守带着亲信们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避开了巡逻的士兵。 他们身形敏捷,如同鬼魅一般。 就在太守找到“萧太后”的时候,一名士兵似乎察觉到异样,大喝道:“什么人?” 太守镇定地走了出来,笑道:“是我。夜晚前来有事寻晋安侯商讨,没有想到惊扰各位了。” 那士兵见是太守,连忙行礼:“太守大人,多有冒犯。侯爷如今想来已经休息,若是太守大人真的有事,小的可前去询问一番。” “有劳了。” 太守正引着士兵离开时,不知谁大喊一声:“有刺客!!” 一时间,军营中一片混乱。 沈策州也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来:“发生什么事情?” 士兵回道:“回侯爷,军营中抓到几名刺客,还请侯爷定夺!” 第209章 也并非空穴来风 沈策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想来是萧慕止按捺不住动手了。 他将目光投向太守,问道:“不知太守这么晚来此作何?” 太守忙说道:“是关于北蒙之事,想要与侯爷商讨。前两日,本官收到北蒙送来的信,上面写着有意与我军谈和。对于这封信,我思前想后,决定要与侯爷先行商讨,侯爷可拿着这封信与萧王爷谈话。大家都是为了大祁……” 太守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他的人被沈策州的士兵发现了。 “侯爷,抓到几名鬼鬼祟祟的人。” 这时,一名女扮男装的女人被丢了出去,藏在帽子里的青丝散落一地。 沈策州一步步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女子背对着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样貌。 他绕到女子的面前,用鞋尖抬起女子的下巴。 太守忙道:“侯爷,不可随意羞辱!” 沈策州闻言看了太守一眼,更加来了兴致,他勾起女子的下巴,青丝散开,露出女子巴掌大的脸蛋来。 长得不错,可惜不认识。 太守心头一紧,就在他要冲出去的时候,便听到沈策州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女扮男装来我营地?” 太守愣了一下,沈策州身为晋安侯,想来是有机会见到萧太后的。 他没有认出来此人是萧太后,那就说明,此人不是萧太后,可这人是谁呢? 就在太守满腹疑问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新皇用力掐着眼前女子的下巴,看清女子样貌后,他一脚踢了过去。 “这女人是谁!为何会在此处!”,这里乃是坤宁宫,在寝宫内睡觉的人应该是萧太后,现在却出现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他才一月有余没来,那女人跑去哪里了? 他用来掌控萧慕止的质子不见了,在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不见了,怎能不让新皇气愤呢。 新皇面露冷色,大手一挥怒道:“来人!连个人都看不住,留着没用,全杀了!” 安公公浑身颤抖一下,低着头跟在新皇身后,不敢发一言。 背后传来不少人的哀嚎声,还有刀子刺入身体的声音,听着让人止不住发毛。 新皇喝道:“查!朕要知道她去哪里了!” 安公公忙道:“是。” …… 在北地军营,沈策州质问女子的声音还回荡在上空。 女子跪直身体,她眼眸紧紧落在沈策州的身上,随之妩媚一笑,“侯爷觉得我应当是何人呢?” 她媚眼往太守身上飘去。 太守心下一沉,踉跄退了一步:“你,你不要在此信口雌黄!” 女子娇媚一笑:“侯爷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太守大人这么晚会来军营这里吗?”她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还不是把我藏在外面被家中夫人得知,只能匆忙转移地方,难为让诸位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太守心里暗叫不好,这女人果然不安好心。 沈策州疑惑地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太守。 只见太守面容苍白,神色慌张,不像是作假。 他心底信了女人几分。 女人又道:“要不然,太守能够解释一下,为何这么晚会来到侯爷这里,还把我带在身边?” 太守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萧慕止的陷阱。 萧太后根本就不在这里,他这是为了逼自己做出选择。 太守心里把萧慕止骂了一遍,走过去,指着那个女人:“你这个……” 他忙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还请侯爷网开一面,这事千万不能捅到我夫人面前,若不然只怕会家宅不宁。” 沈策州闻言哈哈大笑道:“自然,自然。” 这样的理由,可比太守刚才那一番说辞更有信服力。 无人知道,在不远处的营帐下方的阴影里,真正的萧太后被人悄然带了出去。 沈策州并没有多为难太守:“郑大人,你真是情急之下乱投医,这里乃是军营,女子怎能进入军营,岂不是乱了军心。速速带走吧。” 沈策州还是希望太守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这五万兵马看似强大,实际上,若真正与萧慕止对上,也没有半点胜算。 他的优势在于如今萧慕止还要与北蒙对抗。 太守低着头行了一礼,上前用力把女人拽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女人娇滴滴喊着:“太守大人,您轻点,您昨夜可是温柔无比,今日怎么如此粗暴呢。” 太守呵斥:“闭嘴!” 太守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闭着嘴带着女人前往萧王府。 又怕被沈策州的人跟踪,硬生生路过了萧王府大门。 直到三日后,太守这才敢来找萧慕止。 这时,赵书晴也在萧王府,萧慕止一大早便去了军营。 当他看到赵书晴款款而来,且府邸上下的仆人对她十分恭谨时,太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一次赵承弼就在书房内,这一次赵书晴也在萧王府。 赵家早已经与萧王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太守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是,下官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若是不护着赵家,怎么可能一从京城回来,就扯着赵家人的画像,明里暗里地护着。想来这心思是早有了吧。” 太守这句话没头没尾,赵书晴却听懂了,她让仆人给太守端上茶水,淡淡道:“太守此话差矣,从老王爷再次驻守北地开始,萧家就从未有过这般心思,可惜,有人便是不放过他们。大小战役数百场,若非萧王爷谨慎,他早已经死在战场上,不是敌人所杀,而是被人谋害。” 太守原本端起茶盏的手,闻言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总归大逆不道的事情。” 赵书晴说:“若是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一位,根本就不是龙家人呢?太守还会有这样的顾虑吗?” “哐”的一声,太守手中的茶盏直直掉落下来,眼底的震惊并非作假,他忙厉声喝道:“不可胡言乱语!赵小姐,哪怕你会……” “太守,哀家觉得赵小姐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太守的话,说话的人很年轻,但是语调老沉。 太守猛地站了起来,那人一身端庄,逆光走了进来。 第210章 谁害死 太守并未见过萧慕止的妹妹,所以他才会找错人,被萧慕止利用吸引住沈策州的注意力。 萧太后走了进来,看到太守,扬起一抹笑来:“郑大人,前些夜里多谢大人相助,哀家才能趁乱逃跑,甚至都未引起他人注意。” 她躲在五万兵马之中,其中有一小部分人本就是她的人,故而能如此不被发现地来到这里。 太守看着如此年轻的萧太后,又看了一眼赵书晴,此女子甚至要比赵书晴小一点。这般年纪就被召入宫,先皇又死了,小小年纪就被留在后宫之中,看似尊贵无比的太后,实际上处处受制于人。 京城那些闲言碎语也会通过游商传到北地来。说什么新皇与太后实际上有违伦理,新皇经常去太后寝宫。太守心底五味杂陈。 萧太后并未察觉太守的心思,缓缓走到主位落座。历经这几年的太后生涯,她已然深谙不怒而威之道。她目光落在太守身上:“郑大人,哀家在皇宫多年,新皇在不久之后,想必会对你们这些老臣下手,而你郑大人,你觉得你在圣上心中,可有分量?” 没有!想来再过不久,他便会找借口召见你进宫。萧太后这些话有几分威胁在里面。但是,不久后的将来,也应验了。 太守浑浑噩噩地走出萧王府邸,萧太后对他说,要想个万全之策,把沈策州逼离北地,让萧慕止彻底掌控这五万兵马。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未来会怎么样?他到底走的这一步路,有没有错。他回头看着高悬的门匾,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而在京城,安公公领命后,立刻召集了所有宫廷侍卫与太监,开始地毯式地搜索皇宫每一个角落。 新皇就站在坤宁宫殿门前,闻着空中飘来的血腥味,眼底的残暴没有半点消散。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萧太后,已经是成为大皇子两年后。父皇病危,他在龙床旁侍疾,走近一看,一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听到脚步声,身体明显畏缩了下,却倔强地挺直自己的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朝着他看过来。这一幕新皇永远记在心里深处。 后来父皇驾崩了,她一身白衣跪在大殿上,大殿哪怕垫着厚厚的一层坐垫,那冰凉依旧能够穿透坐垫刺激着膝盖。他就跪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小身板摇摇欲坠,明明下一刻就能晕倒,偏偏她咬牙忍住了。 再后来,他登基坐上龙椅,她走进坤宁宫,他朝着她走了过来,那双眼睛湿漉漉看着他,那小小的身姿依旧挺拔,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把她的脊梁压弯。莫名他有一股火气在心里蔓延燃烧,一点一点地燃烧起来。他想要看着她跪在地上向他求饶,用那湿漉漉的眼神,带着祈求。 所以每次北地稍微传来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喜欢来到坤宁宫找她麻烦。第一次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无措,也有些慌乱,急于想要解释什么。他都不曾让她开口半分,一个劲地羞辱、贬低她。后来,她渐渐不再做任何解释,却一点点开始掌控自身势力,培养自己的心腹,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也变得渐渐锐利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冷漠与绝情。他登基以来不断成长,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新皇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下方忙碌的侍卫与太监们。 再过几日,新皇等到消息,萧太后逃了,逃出皇宫回到北地。新皇勃然大怒,把整个御书房都给掀了,差点还把办事不力的安公公给杀了。 晋安侯府中,凌华霜一身孝服坐在偏厅,看着对面坐着京兆尹文大人。 文大人最近有点焦头烂额,凌府的南獠细作一案还未解决,如今晋安侯府也出了事情。他脑海中不由想起一件事情,外面有人传言说凌华霜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女人,所以谁与她在一起谁倒霉。他起初觉得这只是民间谣传不可信,现在想来倒有几分道理。凌华霜回来没有多久,就出现南獠细作一案,之后呢,晋安侯府那些沈家老兵,一个没留全部死去。如今轮到这个沈老夫人。 凌华霜轻声问道:“大人可有查到什么?我家婆母到底是谁害死的,是不是……” 文大人听到凌华霜询问,正色道:“此事,本官正在查,不过,国公夫人身边那老嬷嬷你可有印象?” 凌华霜一听就知,定是那老嬷嬷自行出来顶罪,她垂下眼眸:“记得,她是国公夫人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国公夫人不在晋安侯府中,就是此人伺候老夫人。” 文大人又道:“这老奴认罪了,她说沈老夫人快要康复的时候,对她非打即骂,她怀恨在心,所以趁着夫人不在,也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便开始虐待沈老夫人。” 凌华霜闻言红了眼睛,质问道:“大人可信这话?她一个奴才若非主子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歹心!” 文大人被凌华霜质问吓了一跳,瞬间,他也冷下脸来:“侯夫人这是何意?”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分明就是觉得沈策州不在京中,才这般嚣张,打着为我婆母好的幌子,挑拨我与婆母的关系。后来得知我婆母毫无用处,便下了此等毒手!” 文大人也颇感头痛,将调查之事呈交新皇定夺。新皇让他直接砍了那老奴的头,让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哪里知道这个决定刚刚下去,次日,朝堂上又开始弹劾柔妃,一个接着一个,丝毫没有停歇。 新皇本来就因为萧太后的离开心情烦躁,又看着柔妃哭哭啼啼,愁眉苦脸,他心中暴怒不已,第一次没有安抚柔妃直接甩袖离开。 又过了几日,让柔妃去往冷宫的旨意就下来了。一时间,她感觉天都塌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宠爱自己的皇上会这样对待自己。 第211章 才能看到赵书晴的一点衣角。 就在京城暗流涌动愈发汹涌的时候,北蒙再次发动突袭。 战争一触即发,沈策州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地驻扎在城门口外,他带着五万兵马等着萧慕止来求他。 萧慕止还真的派了人过来告诉沈策州战事情况紧急,让他尽快前往前线。 沈策州却道萧慕止没有亲自来,他是不会前去的。 沈策州这个回话引起北地的百姓不满。 他要逼着萧慕止低头,萧慕止得到回复,依旧无动于衷。 战争暂时性停止,而此时,在军营之中,萧慕止看着忙碌的人。她娇弱的身躯背着宽大的药箱,在伤者之间来回穿梭。额头的汗水,一颗颗往下掉落。 萧慕止眼底带着深深的宠溺对着和石道:“跟和悦说,无论如何,不准离开她半步。哪怕……” 作为将领,他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是他还是说了。 “全军覆灭,她也不准有事。” 和石心中震撼,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一向知道自家主子心里藏着赵姑娘,可是没有想过会如此深。 这两人有时候基本没有怎么讲话,偶尔之间的暧昧,也被一些事情搅得没有半点气氛。 可是,他家主子还是把赵姑娘放在心底最深处,也是最重要的位置。 萧慕止说完后,听到士兵来报,前方北蒙军队蠢蠢欲动,萧慕止看了赵书晴一眼,转身回到营帐中。 这时赵书晴刚好包扎完一人,站起来,看到前方远去的背影,她心在颤抖着,沉甸甸地压着担忧两个字。 说实话,自从上次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对于赵书晴来说,她一名女子面对满是男子的军营,心底还是有些惧怕。 可是,一想到萧慕止从战场上回来,第一时间便会寻找她的身影。 顿时间,任何的惧意都消失不见了。 很快萧慕止从军营中走了出来,他穿上厚重的盔甲,戴上帽子,翻身上马,威风凛凛,带着肃杀之气,朝着战场走去。 她没有忍住往他的方向小走了几步,直到有人唤她:“大夫,大夫。” 这才把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对萧慕止的视线,重新投入在伤者身上。 战争一向都是残酷的,能够被送回来的伤兵络绎不绝,厮杀声不断回荡在耳边。 赵书晴再也忍不住朝着那山顶跑去,那个地方能够看清整个战场,她心里担心萧慕止。 两军交战,除了衣服不同,其他一概难以分辨,士兵们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赵书晴依旧认真找着,和悦在她身边,也帮忙一起寻找,视线落在那小点身上,有一道熟悉的披风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她看到了。 看到萧慕止身影,她的视线就紧紧黏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和悦笑道:“您也别担心,主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他还未娶你过门呢。” 赵书晴心猛地一跳,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反驳。 萧慕止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些日子,基本上把萧王府的掌家权都给了赵书晴,后来断断续续把萧家所有的产业都给她透了底。 他也给了她。正因如此,萧王府上下的仆人都把她当做女主人来看待,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反驳她。 当萧慕止一跃而起夺取敌方将领的头颅,一场胜战,让整个北地都欢呼不已。 不少百姓站在城门口上,对着沈策州那五万兵马指指点点,鄙夷声嘲讽声,让整个军营的士气一落千丈。 沈策州阴沉着一张脸,原本的意气风发变得无比狰狞。 一名副将忍不住上前说道:“侯爷,如此下去……” 沈策州怒吼:“住口!” 副将硬生生闭上嘴来。 沈策州独自一人进入城中,城中一片欢呼声,都为萧慕止的胜利而欢呼。 萧王府如今大摆宴席,犒劳有功的将士。萧慕止跟将领们喝了几杯后,就去后院找赵书晴了。 赵书晴正在指挥着厨房下人们,所有人都在她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她根本就没有察觉萧慕止的到来,一个挥手,就打到身后的男人。 男人第一时间就是抓住她的手,问道:“打疼了吗?” 不等赵书晴反应,他表情认真,仔细查看她的手有没有被打伤,被打红。 他小心翼翼看着,抓着也是隔着衣服抓着她的手腕。 赵书晴抬头凝视着他,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她的嘴角也缓缓勾起一抹笑,柔声说道:“我没事。” 她含笑的语气。 萧慕止仿佛察觉到什么,他缓缓抬头,黑眸深深印着赵书晴的脸。 两人深深凝视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此刻定格住了,府中的仆人,低着头,稍有不长眼、要路过的仆人,都被老管家杀人的视线给阻止住了。 哪怕再也没有眼力见的仆人,也会察觉这么凶狠的视线,从而自觉地绕开这里。 就在两人沉浸其中,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没有半点掩盖扑面而来。 萧慕止第一时间就是把赵书晴护在身后,空手接住沈策州的招式。 看似凌厉的招式,实际上空有其表,十来招后,沈策州就败下阵来,他被萧慕止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墙上。 他带来的侍卫想要上前去扶起他,却被沈策州抬手制止住。 他一点点地缓慢爬了起来,刚抬起头来,就看到萧慕止再次回到赵书晴的身边,把她的身形遮盖得严严实实。 只有在风起的时候,才能看到赵书晴的一点衣角。 他捂住胸口低低地笑着,笑着,双目变得通红,他问道:“书晴,你真的要如此对待我吗?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萧慕止闻言皱着眉头看着沈策州:“晋安侯,你不觉得这些话听来无比可笑吗?你与书晴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这般纠缠到底想要置她于何地呢?” 沈策州没有理会萧慕止,他凝视着萧慕止,好似透过他看到身后的赵书晴。 “我不过想要她回到我身边,难道有错吗?”沈策州呐喊。 萧慕止冷笑几声:“你差点害死她兄长,以她家族为踏板,难道就没有错吗?” “可是,赵承弼不是没死吗?她有何损失,她嫁入我沈家,我何时亏待过她!京中哪些贵女能够如她这般,自由进出沈家大门!身边无妾室,无通房,她还有何不满足!”沈策州神情癫狂。 第212章 他不会懂得。他也不会去想 萧慕止怒极反笑,眼神冰冷如霜,直视沈策州道:“晋安侯,你竟如此厚颜无耻!赵承弼虽未死,可那被你害死的赵家军又如何?你所作所为,已经将他们家族置于绝境,你还有脸……” “够了。”赵书晴淡淡打断萧慕止的话,“他不会懂得。他也不会去想。” 赵书晴从萧慕止背后走了出来,她冷冷看着沈策州,断然道:“我不会与你在一起,哪怕天崩地裂,我也不愿与你在一起,若是可以,我会亲手杀了你!” 沈策州宛如第一次听到这番话一样,深受打击,他哈哈大笑起来:“赵书晴,我知道这是你的气话,你迟早会知道我的心意,我愿等你回来。” 赵书晴走到萧慕止的身边,带着几分坚决,伸手与萧慕止牵在一起,说道:“我与萧王爷两情相悦,不久便会成亲,还望晋安侯自重!莫要随意玷污我的名声,挑拨我与王爷之间的关系。” 这句话可比刚才那些绝情的话还要让沈策州崩溃。 他低着头,垂下眼眸,低低地笑着,笑声阴森可怕,仿佛从地狱深处的缝隙透出来的,听得人毛骨悚然。 太守这时候闯了进来:“侯爷,侯爷,总算找到您了,京城那边来人了,就在王府门口等您呢。” 沈策州并未久留,深深看着萧慕止与赵书晴握住的双手,转身离开。 站在王府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下人,此人乃是晋安侯府老仆人,此时跪在地上,诉说着沈老夫人的死讯,还有晋安侯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听到沈老夫人死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稳稳踩住,这才稳住自己的身躯。 沈策州朝着萧王府大门看去,曾被他视为妻子的赵书晴,自己的母亲,如今一个个都离他而去!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口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身体上的旧疾一阵阵发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疼痛。 萧王府的热闹还在继续着,里面传来将领阵阵的笑声,路过的百姓脸上堆满笑脸,诉说着萧慕止的战绩,还有人提到驻扎在城门口毫无用处的五万兵马。 沈策州发怒,冲过去差点想要杀死那口无遮拦的老百姓。 却被随从拦了下来:“侯爷稍安勿躁!郑大人还在呢。” 沈策州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身后跟着太守。 一回头就看到郑大人对着他讪讪一笑。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他冷冷瞥了太守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朝着军营方向走去。 太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叫苦,犹豫片刻,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军营中,沈策州径直走到自己的营帐,用力把帐帘甩上。 沈策州伸手往怀里掏药粉,却发现已用完,便开始在整个营帐里翻找。 这时候太守走了进来:“侯爷……” 沈策州回头怒吼:“滚出去!” 吓得太守愣在原地,他看到沈策州脸上奇怪的表情。 沈策州再次吼出来:“滚出去!” 太守这才慌张退了出去,脑海中浮现沈策州那不对劲的神情。 沈策州在床下面找到五石散,他迫切地倒进嘴里,等到他咽下那一刻,身上所有的疼痛仿佛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坐在地上,靠在床铺上,闭目养神,方才混沌暴怒的情绪这一刻都消退了。 赵书晴现在不与他在一起没有关系,只要萧慕止死了,赵家的人被他掌控在手中。 她还能逃跑? 还能离开他? 还能说出那样绝情刺耳的话来? 沈策州早已经分不清楚对赵书晴到底是爱,还是执着,又或者是男人本身存在的占有欲与胜负欲。 得到赵书晴,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好似他战胜了萧慕止一般。 过了一会儿,那兴奋劲儿下去了,他整理好衣服,端坐在案后唤道:“郑大人可还在门外?” 太守在门外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神色如常的沈策州,又想到他刚才的异常,太守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才发现,沈策州的脸色好似比之前还要黄上几分,身体也瘦弱不少。 是他的错觉吗? “不知,郑大人跟来是不是有事与本侯商量?” 太守干咳两声说道:“方才无意间听闻侯爷下人通报,关于沈老夫人一事,您要不要赶回去处理她老人家身后事?” 沈策州猛然抬头,眼眸犀利看着太守。 太守笑了笑:“您是文阁老门生,我也奉了阁老的命令在此监视萧王爷的一举一动。如今这等风声下,您若是在此,想来会得到更多非议。如今北蒙重创,一时半会儿倒是不会进攻,你若是相信我,我替您守着这五万兵马,又或者您留下亲信之人,在此管理。您看如何?” 沈策州听着太守的话,没有立即表态,眼神在昏暗的营帐内闪烁不定。 在这样的气氛下,太守心里居然有些紧张,面上没有半点显露出来,整个人好似很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等候沈策州的回答。 沈策州轻轻一笑:“郑大人的提议,本侯自会考虑。时候不早了,郑大人若是无事,还请离去。” 太守连忙拱手应下,退出营帐,在离开前,他看了一眼那紧闭的营帐,快步离开。 沈策州靠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沈老夫人与赵书晴的脸,心中恨意与执念交织。思索再三,他决定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当下唤来副将。 副将匆匆入帐,见沈策州脸色阴沉,大气都不敢出。 沈策州沉声道:“你即刻挑选军中精锐,暗中埋伏萧王府周边,密切留意萧王府的一切动静。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副将领命下去。 随后沈策州又派人快马加鞭,前往京城打探消息。 他要尽快了解母亲事情的经过,以及如今朝局风向。 沈策州等到京城飞鸽传信时,已经差不多过了十来天,凌华霜宁愿把沈老夫人的尸体放在冰窖中,怎么也不愿意把她的尸体下葬。 沈老夫人不下葬一日,柔妃就被人架在火上烤一遍。 沈策州还未做出决定,新皇就下旨让他急速回来。至于五万兵马,随后新皇会派人来接管,让沈策州一刻都不能耽误,即刻启程。 当沈策州得知自己的母亲无法下葬时,他一股心火也冒了出来,恨不得当场杀了凌华霜! 他为了娶凌华霜付出的代价够多了,如今把老母亲交给她,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策州在启程回京的路上,他却没有料到,早在半个月前,凌同和就把南獠那边所有战役都交给了凌家人还有沈刀,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往北地,堵在了沈策州回京的路上。 策马奔腾,官道上一名中年男人手拿长剑,身穿灰色常服,厚实的外套披在身上。 沈策州身边的侍卫刚要呵斥,就被沈策州制止住。 “岳丈大人,此刻不在南境,在此作何?” 第213章 把他的首级带走(大结局) 沈策州一眼认了出来。 凌同和缓缓转过头来,看到坐在马上的沈策州,只见他面色蜡黄,一双眼眸深陷。 “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 沈策州其实也发现自己样貌有了变化,可,事到如今他更不可能把五石散戒了。 凌同和见他没有回答,摆了摆手,对着沈策州道:“罢了,我今日来此,也不是来关心你的。” 他把长剑对准了沈策州,“我今日是来取你狗命!” 沈策州这时候还装作不知情:“岳丈大人,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凌同和知道沈策州会狡辩,他也不想听,是真是假,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一挥长剑,破空之声传来:“纳命来吧!” 沈策州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行动比半个月慢上半拍,他毫不犹豫抓起一旁的仆人往前一挡。 仆人硬生生替他挡下一剑,他如同丢垃圾一样把仆人丢开。 “你放心,你的恩情本侯记住了!来人杀了他!” 凌同和看着沈策州拼命往后藏的样子,仿佛间看到他在战场上抛弃自己儿子时候的场景,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满是嘲讽。 “你简直是丢尽你爹的脸面!” 沈策州充耳不闻,“杀了他!” 凌同和这次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把一切都已经写成奏折呈给新皇。 如今的他只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儿子报仇的老父亲! 他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却宛如不死战神。那些伤口随时能让他倒下,可他偏偏屹立不倒,手中的剑没有片刻停顿,也不曾有丝毫迟钝。 人一个个倒了下来,沈策州被凌同和这样的凶狠吓怕,他苍白的脸,忽地想到什么喊道:“凌同和,你知道你的女儿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吗?” 凌同和无动于衷。 沈策州再次吼了出来:“南獠皇子白景铄的孩子!哈哈,你们凌家抵抗南獠将近百年,却毁在凌华霜的身上!” 凌同和闻言果然手上的动作凝滞一下、下一秒就有人穿透他的腹部。 他一个回身把身后的人给杀了,自己硬生生把肚子里的剑拔了出来,还带出一些肠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五石散侵害了沈策州的身体,导致他就算想跑也跑不快,只能转身仓皇逃窜。 想当初他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 凌同和大笑在背后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好似一道道催命符。 沈策州慌不择路,就在凌同和要赶上来时,有一把剑直直插入他的心脏处,凌同和低着头看着刺入心脏的剑,还要举起手来去砍沈策州。 沈策州跌倒在地上,双手不断地扒着地面,使自己的身体一下又一下往后躲去。 “岳丈大人饶命,饶命,饶……” 凌同和的身体再次撑不住了,内脏的碎块随着他的喉咙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流满全身。 沈策州脸上的惊慌还没有彻底褪去,他看着凌同和死去。 沈策州颤巍巍爬了起来,等他确认凌同和死亡后,他再次恢复刚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样子。 好似那狼狈逃亡求饶的人并非是他。 沈策州看着满地都是他的人尸体,他气得拿出剑狠狠捅了凌同和好几下。 一旁侍卫发现,要是按照以前的沈策州,这一剑剑都能捅穿凌同和,如今只能入体三分。 沈策州黑着一张脸丢下剑:“把他的首级带走,我要让凌华霜好好看一看!” 侍卫领命砍下凌同和的首级。 接下来休息,沈策州每每入睡都能梦到凌同和发狠的样子,还有满身是血的凌景川来找他复仇。 为了得到更好的休息,沈策州的五石散吃得更凶了。 接下来日子沈策州路程走得更慢了,等到他回京的时候,已经春末了。 凌华霜正在养胎,沈策州下了马车,匆匆走了进来,管家这段时间身心俱疲,整个京城动荡不安。 各个家族不为人知的事情都被人挖了出来。 新皇因为萧太后逃离,变得暴怒,皇宫内的宫女和太监已经换过一批了。 就连安公公都被新皇砍了一只手臂。 新皇与大祁朝臣的战斗真正开始了。 沈策州被五石散侵蚀不已,他跌跌撞撞冲到晋安侯府中。 老管家迎了上去,看到沈策州第一时间热泪盈眶,很快就察觉到沈策州的不对劲。 他家老爷怎么瘦了这么多,而且面黄肌瘦,仿佛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凌华霜去哪里了?!” 沈策州刚吼出声,凌华霜就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眼底却透露出鄙夷来:“你找我?” 她撑着腰,这肚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三个月大,这分明早已经有了五个月。 沈策州手伸了出来,侍卫把包裹好的头颅递到沈策州面前。 沈策州带着腐臭的头颅一步步走了进去。 凌华霜直觉告诉她,沈策州手中的包裹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往后退了几步:“策州,这个时候赶回来是不是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呢?” 沈策州低低地笑,五石散有点损害他的嗓音,笑起来格外的阴森可怕。 “策州为何要笑,你放心,我把老夫人的尸体保存得很好,我想着你还没有回来,你一定会想看看老夫人最后一面!” 沈策州闻言目光变得冰冷,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我现在变成这个模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错!” 凌华霜不明所以,“策州,你这话何意?” “要不是你从中搅和,我会跟赵书晴闹得如此地步,我身上的伤都是她给我治好的,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才让她放弃我!” 沈策州吼了两句,就气短到不行。 随从麻木上前扶着沈策州。 凌华霜撑着腰,扶着肚子,笑道:“哈哈,哈哈,我的错?我害得你与赵书晴分开?沈策州,是你自己贪恋我家的权力,贪恋我给你带来的好处,贪恋我对你的依依不舍,一切都是你自己贪心所致!你对赵书晴也没有多真心,你想的是什么?她聪明,她有用,她能够很好地维护你的尊严,你一家之主的权力,还有她能默默把你身上的伤给治好,多好用的人啊。” 凌华霜一句一句话刺中沈策州的心,揭露了他虚伪的一面。 沈策州颤抖着手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吞服五石散。 凌华霜见过服用五石散的人,深知像沈策州这般,已然彻底没救了。 随着五石散进去,他很快就恢复神智,方才失去的理智也被他渐渐找了回来。 他没有再跟凌华霜争辩,朝前走去。 凌华霜跟在他身后:“我没有想到你会碰这东西。” 沈策州低吼:“你以为我想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凌华霜哼笑一声。 沈策州走到后院,转身看着浑身散发着不一样光芒的凌华霜:“这段时间你倒是过得滋润不已。怀着南獠野种,你也敢回来!” 凌华霜神色一僵,很快就恢复镇定:“你说是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沈策州视线逼着她:“我再问你一句,你这肚子的孩子如何而来,实话实说!” 凌华霜长长叹了一口气,笑着走在他的前面:“策州啊,听说你要回来,我心底就在想,你回来后,我该怎么办?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华霜哈哈一笑,“我得多谢你,你啊,千不该万不该碰那五石散!” 沈策州皱着眉头:“凌华霜,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我可以让你生下孩子,不过,你得听我的!” 凌华霜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以为现在京城还是你离开之前的京城?沈策州啊沈策州,你脑子傻了?也不去打探打探如今朝中是什么样。听你的?呸!” 沈策州把首级丢在凌华霜面前,本来就绑得不紧的结很快就松开了。 凌华霜看到里面发烂的首级时,她整个人尖叫出来,一双眼睛很快就被泪水蓄满,然后愤怒仇恨瞪着沈策州:“你杀了我爹,沈策州,你敢杀了我爹!” “我为何不敢!” 凌华霜大叫一声,晋安侯府内她的人都出现,包围在凌华霜面前:“抓住他,我要活的。” …… 另外一边,在北地的萧慕止在沈策州离开后,彻底掌控了那五万兵马后,得知一件事情,沈策州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 赵书晴听到萧慕止这般说,她微微蹙眉:“若是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就不该放他回去。” 几人看向她。 赵书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突然一只大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她脸微微一红,镇定继续说道:“凌华霜我与她交手几次,此人心机、手段皆是上乘。沈策州若是服用了五石散,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好事,她本就想要踩着沈策州上位。” 萧慕止一听就明白:“所以,五石散服用过多致死,是最好的理由。” 赵书晴道:“若我是凌华霜,我便会在这段时间彻底掌控晋安侯府,把府邸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换成我的人。哪怕沈策州回来,哪怕沈策州没有服用五石散,我也能在府中安稳度日,直至找到杀死沈策州的机会。可现在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五石散,是最好的借口。” “沈策州一死,她就能接管整个晋安侯府,孩子一生下来,便能直接继承侯位。” 赵书晴看向萧慕止:“王爷,凌将军与南獠一战也胜了,这功勋,皇上也只能补在凌华霜身上,或者她的堂兄弟身上。” 赵承弼冷声道:“那岂不是她会平步青云?” 萧慕止站起来坐在主位上:“能够证明皇上并非龙家人的证人已经找到了,等时机成熟,我等便能打出“清君侧,正皇统”名号。” 萧慕止此话一出,营帐内众人皆露出凝重又期待的神情。 果然不出几日,京城就传来沈策州死讯,服用五石散过多致死。 凌华霜挺着一个大肚子,坐在晋安侯府的主位上。 听着外面传来的圣旨声音,凌同和战死。 凌华霜把他的死讯很好地瞒了下来,凌家其他人呈上去的奏折里写着是凌同和战死。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慕止在北地厉兵秣马,他一边加紧训练那五万兵马,一边联络朝中对新皇不满的势力。 赵书晴则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协助萧慕止出谋划策,同时安抚北地百姓,稳固后方。 正式起兵。 出发前夕,赵书晴与萧慕止两两相望,两人不发一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轻轻一笑,手缓缓落在她脸上:“等我。” 赵书晴无比乖巧站在原地,一双杏眸承载着许多情绪。 “等你归来。” 简单的四个字,让萧慕止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他再也忍不住,低着头用力亲吻赵书晴的唇。 “嗯。” 次日,萧慕止与赵承弼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北地…… 第79章 原来你也知道啊 萧慕止的话,如同一颗石子狠狠砸入湖面中,激起千层浪。 搅得赵书晴的心久久无法平静,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出药房的,垂眸看着手中的药瓶显得有点烫手。 可,这伤药能缓解二哥的疼痛,确实比大祁的金疮药效果更佳。 不知不觉的回到晋安侯府,不知不觉,赵书晴已站在了晋安侯府的门前。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那烫金色的门匾上,阳光洒下,门匾上的字熠熠生辉,可她却视而不见。脑海中,诸多念头如潮水般翻涌,彼此交织、碰撞…… “夫人?”一道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赵书晴视线落在门房下人身上,他微微欠身,低声道:“侯爷让您回来,就去书房寻他。” 赵书晴一听沈策州找他,原本不好的心情更加烦躁,朱家一门全死了,接下来朱家旁系恐怕会想办法侵占朱家家业。 他沈策州不去安排朱家事情,不去官署处理事务,回来作何? 赵书晴强压心中的怒火,朝着书房走去,一路上,庭院梅花开得正好,她却无心欣赏。 踏入书房内,便见沈策州靠躺在太师椅上,满脸的疲惫,身后的随从帮忙揉按他的太阳穴,听到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你这药,越发不管用了。” 沈策州头疾的药是赵书晴调配,最近沈策州不按时吃药,日日有诸多事务繁忙,药还不是赵书晴亲自煎的,自然药效不佳。 “今日侯爷费心之事诸多,这头疾自然再次复发,只要侯爷按时喝药,便能缓解。”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帮沈策州重新调配药方。 沈策州并不觉得赵书晴会哄骗他,挥挥手让随从离开,他坐直身体,忍着头疾之痛,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如今朱家一门全没了,你也别在意以往的事情了,逝者已矣,往事不就嗯?” 赵书晴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还有三日便是侯爷与凌小姐的亲事,府中还有事务要解决,凌府那边也需要沟通细节,无心插手朱家一事。” 沈策州原本努力缓和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他双手用力一撑从椅子上起来,周身弥漫着压迫与怒意,他朝着赵书晴一步步走去:“我说,朱家的事情,你要安排妥当!” 赵书晴蹙眉,双眸如寒霜直逼着沈策州:“侯府的事情,我本就应接不暇,哪里还有闲情去帮衬朱家!” 沈策州把赵书晴抵在门口,微微低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眸直视着她:“你当真不在意我与凌华霜成亲吗?”见她宁愿要亲自操持他的亲事,也不愿帮他分担事务,他心只觉得被人攥住,闷得厉害,想要发泄,想要得到一些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赵书晴握紧拳头,冷冷反驳道:“事到如今,侯爷说这话不显得可笑吗?” 沈策州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赵书晴,你可晓得,凌华霜若是嫁进来,你会面临如何处境,我不知你与她私下达成什么协议,但,我深知道凌华霜的为人,她野心欲望都比强,你斗不过她。” 赵书晴冷笑出声:“原来侯爷心如明镜,那为何当初求娶凌小姐时候与我说的话,跟今日根本不一样,侯爷是觉得我愚笨好戏弄吗?” 沈策州闻言,只觉如吞黄莲,苦涩从舌尖蔓延至心头:“我有愧于她,往昔情分你也知晓,于情于理于公,我都不能抛弃她。但这段时间我才明白,我心中只有你。书晴,我后悔了,若能重来,我绝不会向圣上求娶她。” “现在说这些,侯爷你觉得有用吗?”赵书晴简单的一句话让沈策州语塞,看着她冷淡的面容,清澈的眼眸,他想要看到的情愫一丝没有。 他很慌,微微启唇,想要继续表达自己的苦衷与情感时,门房的人跑了进来通报:“侯爷,明王世子拜访!” 明王世子,江梦行?!沈策州错愕抬眸,仿佛没听清下人的话,愣了两息,这才回过神来,他用力抓住赵书晴的手臂:“他不是被明王逐出京城了吗?怎么突然回来?莫不是专程来找你?你与他究竟还有何联系?” 一连串的质问赵书晴根本就不想回答,因为沈策州抓得她手臂很痛:“沈策州!放手!” 沈策州仿若未闻,充血的双眸死死盯着赵书晴,妄图从中挖出他所想要的答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来找你!!” 沈策州仿佛要把她的手臂捏碎,赵书晴疼得脸色煞白,用力推揽着他,奈何两人的力气相差太远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开沈策州,“沈策州你发什么疯!放开我!” 沈策州的话还在赵书晴耳边咆哮,赵书晴忍无可忍,用力踩中他的脚背…… 就在此时,江梦行直接闯进晋安侯府内,管家仆人在身后追着,侍卫在一旁想要拦,又不敢贸然出手:“明王世子!明王世子!” 江梦行在拐角回廊处,便听到沈策州的咆哮声,他干脆直接跑起来,进入主院就看到沈策州紧紧桎梏住赵书晴。 赵书晴额头皆是细密的汗水,小脸一片苍白,他心下一疼,大喝一声:“沈策州!你给我放手!” 然而赵书晴一脚用力跺了下来,踩得沈策州顿时吃痛不已,本能松开手,后退几步。 这个缝隙让江梦行直接插入其中,将赵书晴狠狠护在身后,面对沈策州的时候,眼眸如刀刃盯着沈策州。 沈策州脚刚缓解些疼痛,一抬头就看到赵书晴被江梦行护在身后,一时间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几欲将理智吞噬么? “你给我让开!赵书晴过来!”沈策州目眦欲裂,从喉咙深处狂吼出来,脖颈青筋暴起。 赵书晴并没有任何动弹,一双美眸紧紧瞪着他,此刻觉得沈策州面容无比丑陋。 江梦行往前走了一步,把赵书晴遮挡得严严实实,冷笑几声:“沈策州,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吧,当初为了求娶书晴,你装模作样,惺惺作态,把书晴哄骗到手后,现在如今如此欺负她!你真当我江梦行死了不成!” 沈策州被江梦行的话彻底激怒,他一个转身,抽出挂在书房墙上的长剑,剑刃直直指着江梦行:“江梦行,你真当我不敢杀了你!我告诉你,赵书晴是我沈策州的妻子,她这辈子……”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了起来,顿时打断了沈策州的话语。 沈策州猛地转头,对上站在书房外阳光下的人…… 第80章 把自己置于何地 听到掌声,沈策州猛地转头,只见书房外阳光中站着一人。 光线勾勒出那人婀娜的身形,待她走近,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是凌华霜。 她身披白色大氅,站在书房门外,身后青竹梅花衬托出她出尘的气质,眉宇间却透着几分冷意。 沈策州看到凌华霜时,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急忙把手中的长剑挂回墙上,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快步上前,声音中透着紧张:“华霜,你怎么来了?为何不让人通报一声?” 江梦行转头看向这位近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巾帼英雄,先是警惕地打量着她,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挑剔,嘲讽一笑。 赵书晴侧身看向凌华霜,心中五味杂陈,袖中的金疮药药瓶仿佛有千斤重。她垂下眼眸,试图掩盖眼中的猜疑。 沈策州没有得到凌华霜的回应,心里愈发慌张,快步上前想要握住凌华霜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凌华霜冷笑几声,说道:“没想到,我的存在妨碍到你和她的感情了?倒显得我多余了。” 沈策州急忙解释:“并非如此,你在我心中一直占据着特殊的位置,我对天起誓,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这时,身后传来江梦行的笑声:“凌小姐,侯爷对您可是一往情深,当初传出您‘死讯’的时候,我们侯爷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和书晴成亲,是迫不得已,您才是他的心头挚爱。” 江梦行的话传进沈策州耳中,怎么听都不是滋味。他回头看向赵书晴,见她低着头,神色难辨,心又隐隐作痛。可他又暗自欣喜,看来赵书晴心里还是有他的,她以前的无所谓和反击,大概都是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沈策州想着,成亲后得尽快和赵书晴有个孩子,好让她安心,一想到这儿,心底便涌起一阵期待。只是自己那难言之隐,还得找个时机问问她。 沈策州正想着,凌华霜神色冷厉,嘴角微微抽搐,一字一顿、语气森寒地说:“怎么,她在这儿,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说完,转身就走。 沈策州稍作犹豫,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后面传来江梦行的嘲讽:“侯爷,快跑,可别把您的未婚妻弄丢咯!” 沈策州闻言,咬着牙一边追,一边吩咐道:“把世子爷请回去!”旋即对着凌华霜的背影喊道:“华霜,华霜,你且听我说,并非是你所想的那样……你莫要动怒!” 沈策州跑远了,仆人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对江梦行说道:“世子爷,请。” 江梦行根本没看那仆人,反而转身对着赵书晴低声说道:“你看到了吧,沈策州这种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他今天能抛下你,明天照样能弃你不顾!我问过不少人,要是你想和他和离,我有办法。” 不等赵书晴反应,一旁的仆人听得心惊胆战,双脚打颤。这明王世子果然和外面传言一样惊世骇俗,居然在侯府公然教唆侯夫人和离,简直不把侯爷与晋安侯府的颜面放在眼里。 赵书晴当下没有回答江梦行的话,她知道此时回应只会引起沈策州的警惕。她朝着书房外走去,岔开话题道:“你怎么来了?” 江梦行跟着走了出去,他步子大,几步就追上了赵书晴,随后放慢脚步,凑上前说:“回去就听说朱家全死了,还知道你和朱家有恩怨。沈策州向来道貌岸然,我怕他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你脾气好,又总顾全大局,我就担心你委屈自己,所以放心不下,跟过来看看。” 赵书晴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江梦行又道:“是不是很感动?也只有我才会想到这些,那沈策州哪会考虑你的感受,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还是跟他和离,跟我在一起!” 赵书晴心想,与他在一起,也未必比和沈策州在一起好,单单是那明王行事作风,就够麻烦的了。 赵书晴回头看着他领口下的口脂,问道:“你昨夜去了春风楼?”那可是京城风花雪月的场所。 江梦行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果然也只有你能猜中。”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领口的口脂,又追问:“我方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赵书晴停下脚步,面对着江梦行的嬉皮笑脸,说道:“和离一事你莫要再提。”免得引起沈策州的怀疑,“今日多谢你及时出现,时候不早了,你该回王府了。”“回王府”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提醒他之前自己交代的事情,不要忘记。 江梦行根本无法拒绝赵书晴的任何要求,举手投降说道:“好,好,我这就回去,你别生气。” 江梦行这边没能说服赵书晴,沈策州那边的情况则要好得多。原本凌华霜也就是做做样子,沈策州再三保证,又是甜言蜜语,又是放低姿态。见他似要发怒,凌华霜便放柔姿态,不再追究。 凌华霜走过去扶着沈策州,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语气温和地说:“你这脸色实在太差了,趁着现在无事,早些休息休息。依我看,朱家那边你不需要插手太多。” 沈策州精神一放松,疲惫感顿时涌了上来,摆摆手说:“这朱家简直是个累赘。”突然脑中一闪,看着凌华霜关心的面容,他心想,既然赵书晴不愿插手,便让凌华霜试试? “华霜,今日事情太过繁杂,书晴还要替我们操办亲事,朱家那边,你可否……” 出乎沈策州意料,凌华霜应允下来:“也好,我帮你分担一些,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的亲事更为重要,一切都要以我们的事为重。” ”沈策州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点头:“那自然,辛苦你了。”有了她的帮忙,沈策州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最后在凌华霜的劝说下回到房间休息。 凌华霜径直来到长鹤院看望沈老夫人。刚踏入寝房,就闻到房间里窗户紧闭,浑浊的空气夹杂着草药味,十分难闻。 凌华霜强忍着厌恶走了进去。沈老夫人靠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就极为夸张地喊着痛,说着自己命苦之类的话。 凌华霜心中冷笑,朱家那点事,就能让她这般模样,真是主次不分,母子俩一个德行。 “老夫人,华霜来看您了。”凌华霜掀开内寝的帘子,走了进来,就看到沈老夫人低声哭泣,“华霜,你来得正好,三天之后你与策州大婚,恐怕我无法出席。” 凌华霜差点气笑了,沈策州是她儿子,她却无法出席婚礼,那把自己置于何地? 第81章 因为,我是你的报应 凌华霜浅笑移步来到沈老夫人床边,轻柔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对那些尖酸的话仿若未闻。 她心里清楚,沈老夫人这是将对沈策州与赵书晴的不满发泄在自己身上,面上却佯装不知,轻声说道:“您操劳一生,如今身子禁不住折腾,也该享享清福了。今儿早些时候,我进宫和皇后商讨了您的诰命一事。” 此话一出,原本斜倚在床头、神情恹恹的沈老夫人,瞬间坐直身子,黯淡的眼眸中陡然迸发出熠熠亮光,因朱骜之死受的打击也消散不少。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不自觉地拔高音调,语气里满是急切与期待。 凌华霜缓缓说道:“上次见到慈航大师,我才想起,您至今尚未获封诰命夫人。”沈老夫人并非老侯爷原配,自然这诰命夫人头衔未曾落在她头上。 此事一直是沈老夫人心中一桩憾事,如今被凌华霜提及,刹那间,什么朱家兴衰,什么朱骜之死,皆被她抛之脑后。 沈老夫人紧紧攥着凌华霜的手,看着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慈祥,语气欣慰:“好孩子,这府里也就只有你还把我这老太婆放在心上!你与策州的亲事,我打从心底里重视,大婚那日,我定当为你们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庇佑这婚事顺遂圆满。” 凌华霜目的达到,寒暄几句便款步告辞。 凌华霜一走,张嬷嬷就走上前来,把药汁递给沈老夫人:“老夫人,还是凌小姐贴心,时刻把您放在心上。哪像夫人,自您病倒后,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您若不派人去唤,她是断不会主动来探望您的。” 沈老夫人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随后冷哼一声:“不来便不来,等凌华霜进了门,我定要让她知道些厉害!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这般得意到几时!” 张嬷嬷看着沈老夫人多少有了些精神头,不由热泪盈眶:“老夫人您定要好起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可要保重身体。” 主仆二人相互慰藉时,江梦行从晋安侯府出来径直回到明王府。 伫立在王府门前,望着那熟悉又冰冷的建筑,江梦行心中非但没有一丝回家的欣喜,反而被无尽的抵触与厌恶填满。儿时,在这庞大的府邸,他仿佛还能听到母亲的哭喊声、痛苦的尖叫声,还有父王变态狰狞的笑声。 江梦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抬腿踏上明王府那高高的台阶,心中仇恨、沉闷与痛苦交织翻涌,一种想要将眼前一切都摧毁的冲动油然而生。 两年前,他还未从赵书晴嫁给沈策州的冲击下回过神,整天浑浑噩噩,花天酒地。一次半夜回府,却听见明王刚娶的小王妃发出凄惨的哀嚎。那一刻,积压在心底的愤怒瞬间爆发,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差点就取了明王的性命。 也正因为此事,明王借机将他赶出了京城。 江梦行刚一迈入王府那高高的门槛,王府管家一眼便瞧见了他。 刹那间,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又想到正在府中的明王,惊喜瞬间转为慌张。 管家快步上前,眼里带着慈爱与关切,又有几分着急,问道:“世子,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老奴也好前去迎接啊。” 江梦行把手中那轻飘飘的包袱丢给管家,问道:“父王呢?” 管家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开口。江梦行不用管家回答也知道,父王定是在府中与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貌美的女子寻欢作乐,想来此时还未醒过来。 “世子,老奴让人去给您院子打扫一下,您先去……世子,世子您去哪里?”管家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江梦行朝着明王院落走去。 “当然去给我那父王请安。”这“请安”二字说得极为讽刺,听得老管家心脏颤了颤,忙上前去阻止他。 “世子殿下,王爷,王爷还未……” 江梦行不耐烦地把管家推开:“少在我面前碍手碍脚!” 管家一个踉跄,待站稳的时候,江梦行已经走远了,他心下无奈。 江梦行踏入主院,听到明王的兴奋声和女子求饶声,心中怒火“噌”地一下燃起。过往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的火折子和火油。 明王早年扶持新皇时,替新皇挡过暗箭,从此以后便不能再生育,好在当初的明王妃为其诞下一子。 江梦行作为明王唯一的嫡子,无论他闹成什么样,明王都不敢把他怎样。 他面无表情,将火油泼向寝房,点燃火折子扔了进去,火势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管家追过来,惊恐大叫:“我的殿下啊!您这是干什么!” 话音刚落,明王穿着亵裤跑了出来,两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也跟在后面。 明王勃然大怒,转头看到江梦行,瞬间明白过来,语气冰冷:“你回来做什么!” 江梦行笑的张扬:“听闻父王要替我找个母妃,我自然要回来看看,这母妃合不合我心意。” 此时,王府内一片混乱,下人们提着水桶匆忙赶来灭火,呼喊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两人对视一会儿,最后是明王败下阵来:“回来就回来了,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以后行事最好收敛些!” 江梦行视线扫过躲在角落畏畏缩缩的两名女子,不屑道:“收敛?父王您倒是以身作则,我自当效仿。” 明王察觉到江梦行的视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两名女子逃也似的跑开了。 明王警告道:“我的事情你别管,在外面疯够了,也该想着找一名世子妃回来。别天天跟在那赵书晴屁股后面跑,丢我的脸!” 江梦行挑眉:“找世子妃?父王您可真会操心,我看您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后院的事,别哪天玩出火,把自己也给烧了!”他指着前方越来越大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把整个明王府都吞噬在内。 明王厉声喝道:“住口!你自己行事荒唐,还敢指责本王?今日若不把你这性子扳过来,本王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从今日起,你给我禁足思过!”结果,江梦行根本就不听明王的话,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明王追了上去:“你给我站住!老子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江梦行举起手来,无所谓地摆了摆,那态度简直刺激了明王。明王怒喝:“逆子!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逆子!” 江梦行这才停下脚步:“因为,我是你的报应!” 第82章 我明日还会来 凌华霜刚踏出长鹤院,一眼就看见等在回廊上的赵书晴。 这里距离清芷苑有一段距离,她心想,这是在等自己? 凌华霜整理了一下衣袖,快步走到赵书晴面前,神情自若,站在她身边问道:“你在等我?” 赵书晴微微点头,手中把玩着那个金疮药的瓶子说:“你给我的金疮药,我做过分析,药效不错,也无毒。只不过,这药一瓶只够我二哥用两天,我想问你这药从哪里买?” 前面的话让凌华霜有些自得,听到后面,她的表情有些异样,蹙眉道:“不用了,你既然与我谈了合作,这点药我还供应得起,用完了直接向我要便是。” 话虽如此,她心中已经开始警惕起来,暗自揣测赵书晴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赵书晴心里明白不能操之过急,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直接提出要求:“我晚上想要再去一趟京兆府牢房。我二哥伤势严重,需要替换药粉。” 凌华霜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你今早已去过,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去,若是被他人知晓,你可知,放你入牢房之人会面临何种境况?” 赵书晴面容平静,语气坚决:“凌华霜,你也知道我兄长伤势严重,今晚我必须前去。我答应你,今晚过后,便一日一次。” 凌华霜气笑了,来回踱步,言语冷硬:“赵书晴,你别以为你知道一点事情就能拿捏住我,有本事你现在就去说!” 赵书晴不疾不徐提醒道:“凌小姐要知道,我若是跟凌小姐毫无利益交往,我并无理由替你保管任何秘密!” “赵书晴!你这是在威胁我!”凌华霜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若不是现在无法使用内力,她真想用最快的速度杀了她。 不远处的侯府侍卫,频频朝着这边看过来。 凌华霜与她对视,最后咬着牙,怒道:“好!今晚我带你去,换好药不得拖延,尽快离开!” 赵书晴承诺:“自然。” 凌华霜留下碰头的时辰,便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在沈府的另一处,沈策州刚悠悠转醒。随从赶忙上前伺候,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一听到江梦行怂恿赵书晴和离,沈策州心中“咯噔”一下,急切问道:“夫人怎么说?” 随从立马回道:“夫人自然不愿,还把明王世子赶出了府邸。” 沈策州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眼神也变得温和许多:“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愿意离我而去。她对我如此钟情,事事为我着想,又怎会舍得与我和离!” 随从连忙点头称是。 沈策州再次笑道:“我与你说,我与她成亲,那是两情相悦,用情至深。”说着,他还轻轻拍了拍随从的肩膀,脸上洋溢着幸福与得意。 “确实,全京城谁不知,夫人对您情深意切!” 沈策州笑容扩大不少,睡过一觉后,他头疾也减轻不少,只觉得神清气爽,决定先去一趟官署把一些事务处理好再说。 夜幕降临,多日未见的雪花再次飘落下来,撒满整个街道,赵书晴走出晋安侯府大门,就见凌华霜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候着她。 赵书晴上了马车,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冷冷架在赵书晴的身上:“你说我现在会不会杀了你!” 赵书晴神色平静,漆黑的眼眸中不见丝毫慌乱,她缓缓抬起右手,推开凌华霜的手说:“凌小姐别开玩笑了,这里是晋安侯大门,不少门房都看见我上了你凌家马车。时候不早了,还请尽快前往,免得耽误时辰。” 一路无话,马车缓缓停到京兆府牢房外,赵书晴先一步下了马车,凌华霜紧随其后。 赵书晴熟门熟路地把令牌给牢头查看,只见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来,赵书晴不用想也知道跟着的是何人。她提起裙摆,缓慢下了台阶,寒冷的天气,地面结冰,难免会打滑。 “凌小姐,这里环境并不适合你,你还是多顾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最后这几个字,她没有说出口来。 凌华霜自然清楚她的言外之意,眼神一凛,冷冷道:“不劳你费心。快点走,不要耽误时间。” 既然凌华霜都这么说了,赵书晴自然也不再多言,径直走到赵承弼的牢房前。 牢头开了牢门,赵书晴走了进去,赵承弼还处在昏迷中。赵书晴小心翼翼地替赵承弼换药,有些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还有一些因为潮湿的环境,开始发脓。 赵书晴轻轻把脓刮了出来,倒上凌华霜给的金疮药,再仔仔细细地包扎好。起身要走时,赵父听到声音,再次起身,来到狱栏边上问:“书晴?你怎么又来,可是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书晴握紧赵父的手说:“爹,你放心,外面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凌华霜等在外面,听到赵书晴与赵父的对话,耐心耗尽,不住催促着:“赵书晴,快点!没有时间让你耽误了!” 赵书晴紧紧握了一下赵父的手,给予安抚道:“爹,你要照顾好二哥,我明日还会来!”语毕,她松开手,朝着凌华霜走去。 凌华霜脚步有些急促,赵书晴脚步却很沉稳,一前一后地离开牢房。两人都没有看到,躺在木板上的赵承弼眼球开始转动着。 赵承弼在昏迷中,不断受到梦魇骚扰,一遍又一遍重复当初的巨大痛苦,直至耳边传来赵书晴与赵父的对话声。 父亲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倒是赵书晴的声音像是一道清泉,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书晴,小心,小心沈策州…… 他在心中呐喊着,叫嚣着,却怎么也无法从喉咙发出声音。 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冲破黑暗,解开这个束缚,他那如千斤般沉重的眼皮,掀开了一丝缝隙,挂在牢房墙壁上的火把摇曳,映着赵书晴离开的背影。 他试着张嘴呼唤,可这声音,像是被层层石板压住,怎么也穿透不出来。 第83章 你有何打算 马车在夜雪中的京城街道缓缓行驶,因道路湿滑,行进极为迟缓。 马车内,赵书晴和凌华霜各自坐在一旁,气氛压抑而尴尬。赵书晴率先开口:“凌小姐的功绩,整个大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凌华霜看向赵书晴,眼中满是警惕,嘴角扯出一抹虚伪的笑:“莫以为几句夸赞,就能改变你我之间的关系!” 赵书晴并未在意凌华霜的敌意,转而问道:“听闻南獠近日频频有异动,凌将军临危受命,不知可曾接到何时前往的通知?” 凌华霜坐直身体,语气冷硬:“此事与你何干!” 赵书晴看向她,轻轻一笑,目光温和:“凌小姐反应这般大作何,莫不是心中有鬼?” 凌华霜一刻也待不住,深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赵书晴听出端倪来。 被赵书晴知道怀孕一事,就已经让她十分敏感,掀开厚实的车帘,外面雪花飘飘,落在她的脸上,使她整张脸都被冷了变色:“速速回去,别在路上耽误!” 赵书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笑容让凌华霜格外不爽,她索性闭上眼,不再理会赵书晴。 赵书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锐利的钩子,触动着她内心最敏感的神经。 骤然间,马车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传来一声凄惨的马鸣声,车厢猛地倾斜。 凌华霜心中一惊,她下意识地紧紧护住肚子。 两人在车厢内滚了一圈,好在有惊无险,人并没有出事。 兰儿着急高喊道:“小姐,小姐!” 车厢内传来赵书晴的声音:“我无碍。”清水也着急掀开车帘:“小姐?您没事吧。” 凌华霜捂着肚子,伸出手来,握住清水的手:“无碍。下车!” 她的声音虽努力保持镇定,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惊慌。 车夫满脸愧疚,一边不停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查看马车状况。 赵书晴轻轻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平静地走出车厢,抬眼望向这漫天飞雪的街道,心中盘算着时间,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离开晋安侯府太久,必须尽快回去。 凌华霜则在清水的搀扶下,站在一旁,脸色依旧苍白,时不时警惕地看向赵书晴,生怕她又问出什么难以招架的问题。 书晴察觉到凌华霜的目光,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凌小姐今日受惊了,回去还请好好歇息。”说罢,她转身对兰儿说道:“我们也走吧。” 赵书晴裹紧披风,在兰儿的陪伴下,沿着积雪的街道缓缓前行。寒风呼啸,吹得雪花在她身边肆意飞舞,手中的手炉早已没了温度,可她的思绪却飘向远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挺拔的身影从街角缓缓走出,在这银白的雪幕中显得格外醒目。正是萧慕止,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柔地落在赵书晴身上,仿佛在等她许久。 赵书晴微微一怔,下意识裹紧了披风,抬步走上前去,行礼:“萧王爷?竟在此处等我?”她的声音在寒风中微微发颤,脸颊被吹得有些发白。 萧慕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从袖口中很自然拿出一个手炉递到赵书晴的面前。 这般自然的模样,让赵书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若是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两人多次合作交易,也算熟悉。 想到这里,赵书晴轻声道谢,接了过来。 刹那间,温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周围都是我的人,你且放心。”萧慕止的声音低沉而沉稳,他不着痕迹地靠近赵书晴,与她并肩走在积雪的街道上,稀疏的雪花随风飘落,轻轻洒落在两人的肩膀与发丝上,低声询问:“还有两日你的和离懿旨便会下来,你有何打算?” 赵书晴脚步一顿,垂眸看着自己踩在雪地上的加棉高靴,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前路未卜,恐怕并不如意。好在二哥的伤势逐渐好转,想来能熬过这个冬天。” “你莫要再去试探凌华霜,此人生性阴毒,手段狠辣……”萧慕止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微微皱眉,接下来的话,总觉得那些关心的话语会显得过于暧昧。 赵书晴没有听出萧慕止言语中的犹豫,缓缓道:“她怀孕了。” 萧慕止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他像是想通什么:“难怪凌府守卫如此森严,府中采买药材也是东拼西凑,掩人耳目。” “已有两个月有余。按月份应该不是沈策州的。”赵书晴补充道。 萧慕止忽然轻笑一声,像是终于想通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他转身看向赵书晴,眼中满是赞赏:“多谢。” 赵书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刚想开口询问,萧慕止却摆了摆手,他微微低头看着赵书晴:“你暂且不要理会,等我探查完后,自然会告诉你。前面便是晋安侯府,回去小心点。”旋即,起身,含笑看了赵书晴一眼,转身走进茫茫雪夜中。 赵书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朝着晋安侯府走去。 刚踏入晋安侯府,就看到沈策州在不远处地站着,他身上落满雪花,听到声响,回头望向赵书晴。 赵书晴看到沈策州那一刻心里只觉得沉闷,这人仿佛就像阴魂不散一样,缠着她无处可逃,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等待他的质问。 一反常态,沈策州这次居然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来,反而还有几分欣喜,快步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赵书晴躲开,他也不在意,把自己袖口中藏着手炉递给她:“出门有些时间了,手炉恐怕早已经没了温度,暖暖手。” 赵书晴没有拒绝,静静等待着沈策州下一步,这个手炉,相比较之前那个,只觉得烫手,想要丢掉的冲动。 \"侯爷在此等候,是有事与我商量?\" 第84章 这是迷药? 沈策州眼底满溢着柔情,上前一步,赵书晴下意识往后退去。他并不勉强,抬眸望向满是喜庆布置的庭院,心中感慨万千:“书晴,你可还记得我们大婚之日?彼时也是这般张灯结彩,那时我满心期待着那一天,期盼着与你携手共度余生。现在虽然也是我的亲事,心情却是截然不同,你可明白?” 真是可笑的话。 赵书晴心中泛起一讥讽,面上依旧冷淡。这一切本就是他自个求来的了,如今说来好似被人逼迫一般。 赵书晴冷冷淡淡道:“侯爷高兴便好。” 沈策州听着她冷漠的语气,竟也不恼,神色间反倒带着几分愉悦:“此处寒冷,我们进去屋内再叙。”说着,便伸手欲牵赵书晴的手。赵书晴先一步朝前走去,恰好躲开他的手。 沈策州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暗自思忖,赵书晴这般冷落自己也情有可原,毕竟还有两日,凌华霜便要进门了,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回想起白日里赵书晴拒绝江梦行的场景,沈策州嘴角微微上扬,甜蜜之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心中是深爱自己的。 回到清芷苑,温暖的房间,一下子包裹着全身,驱赶赵书晴在外寒气,没有想到沈策州也跟着走进来,让人准备一些小菜与酒,在炭炉上温着。 “书晴你放心,等我大婚之后,我第二天便与你同房,让你先一步怀上孩子,到时候你便能坐稳这当家主母的位置!” 赵书晴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问道:“侯爷,到底有何事?”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把自己想要问的问出来:“书晴你也知道,后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我的身体的问题,你看看好了没有?” 赵书晴一怔没有想到沈策州会问这个,她倒是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侯爷想知道,便是伸出手来吧。” 沈策州略有些期待,又觉得马上伸手显得太过急切,干咳两声后,这才缓缓把手伸出来。 赵书晴把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脉搏上,半晌后,沈策州等着有些着急,迫不及待问道:“如何?” 赵书晴收回手来,抬眸看着他,刚刚启唇:“你的身体……” “侯爷,老夫人头疼得厉害,让您过去一趟!”清芷苑门口传来张嬷嬷的声音,打断了赵书晴的话。 沈策州不耐烦地喊道:“头疼去请大夫,请我作何?” 张嬷嬷回:“大夫请了,也让您过去一趟,老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您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沈策州烦躁:“我稍后就去!” 张嬷嬷还在高声喊道:“侯爷,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还在等您呢!” 沈策州阴沉着脸走了出去,对着赵书晴道:“书晴,我先去看娘,你先去休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 来到长鹤院,看到沈老夫人靠在贵妃榻上,哪里有半点头痛的样子,他黑着脸走了进来:“娘,你到底作何?为何火急火燎把我寻来,你这身体还未好全,非得这么闹腾吗?” 沈老夫人面对儿子的怒火也不生气:“对华霜的承诺,忘了吗?” 沈策州按了按太阳穴:“自然记得,我跟赵书晴那是在谈事情,你别多想。” 沈老夫人问道:“谈什么事情?” 沈策州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他这个隐疾知道的人不多,这时候怎么可能再讲出来,随便给了一个理由:“问成亲的事情做到如何?” 沈老夫人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也不拆穿他,反而让人给沈策州送了一碗面,这才娓娓道来:“今天华霜来看我,告诉我,她与皇后交谈过,要为我争取一品诰命。” 沈策州吃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优雅擦了擦嘴角:“一品诰命,哪能如此轻易册封,娘,你别被凌华霜的甜言蜜语给收买。” 沈老夫人不满瞪了他一眼:“娘等不到你,还不能指望媳妇了?她承诺会用凌同和的功绩给我求一个,你也别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而言之这件事情是你娘这辈子的心愿,你别管!” 沈策州也知道沈老夫人的执着,埋头两三口把面条吃完,他还要赶回清芷苑呢。 沈老夫人仿佛看穿沈策州急切,起身冷冷道:“今夜你在我长鹤院睡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问!” 沈策州听到沈老夫人这般强硬的命令,心中满是不悦,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娘,我还有事情要忙!”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犀利地盯着沈策州:“别拿忙来搪塞我,她能为我争取一品诰命,这可是天大的事儿,你却只想着赵氏!赵氏如今只会拖累我们!” 沈策州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自然明白华霜的重要性,可书晴那边……有些事必须得尽快解决。”他想到自己尚未知晓的身体状况,心里愈发焦急。 沈老夫人见他这般执拗,语气也软了几分:“不是娘非要拦着你,你与华霜成亲后,有的是时间处理其他事。如今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出岔子。” 沈策州停下脚步,沉思片刻后,还是妥协了:“好吧,娘我今晚留在长鹤院。” 沈老夫人这才满意离开。 沈策州在客房睡下后,等了一段时间,拉开房门,却见张嬷嬷守在门口。 张嬷嬷毫不意外躬身道:“侯爷,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还请侯爷尽快休息。” 沈策州用力把房门摔了上去! 此时,京兆府牢房内,赵父在寒冷的冬日内,卷缩着身体,迷迷糊糊睡着,今日不知道为何比以往来得都好睡。 可是作为军人的他,警惕心实在太重了,在如此昏睡情况下,稀稀疏疏听到隔壁的牢房有声音,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朝着隔壁的牢房看去。 “承弼啊……”嘶哑压抑深沉的声音,从喉咙中挤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香味传了过来,他原本清醒的神智再次陷入昏迷中。 这是迷药? 第85章 她到底知道什么 安公公与御医神色凝重,一前一后从京兆府牢房悄然走出。 浓稠如墨的夜色将四周严严实实地包裹,二人脚步匆匆,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发出丝毫交谈的声音。登上马车后,车夫扬起长鞭,“啪”的一声脆响,马车缓缓启动,车轮滚动,发出沉闷的“辘辘”声。 待马车的声响彻底消失在街巷尽头,空荡的街道瞬间被死寂笼罩。萧慕止仿若鬼魅,从黑暗的阴影中缓缓现身,他的脚步极轻,几乎未发出一丝声响。 “可看清,他们去牢中作何了?”他压低声音,向身旁隐于暗处的暗卫问道,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卫身形一闪,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恭敬,迅速回道:“回禀主子,距离太远,实在无法听清。” “赵承弼如今如何?”萧慕止眉头微皱,进一步追问。 暗卫低声道:“赵二公子并未察觉有何异样。” 新皇这是要确定赵承弼的伤势?究竟是为何?背后又藏着什么动机? \"密切关注,有任何异样,及时汇报。\" “是。” 萧慕止心中疑云密布,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进黑暗,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仿佛从未在这街道出现过,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在夜色中愈发显得寂静。 安公公从京兆府牢房一路赶回皇宫御书房,脚步急促,几乎是小跑着穿过长廊。他推开御书房的门,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不安地跳动。安公公快步走到负手站在窗前的新皇面前,恭敬弯腰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气喘:“圣上,赵承弼伤势逐渐好转,恐怕一两日内便能清醒。” 话音未落,新皇猛地回头,脸上因愤怒与决绝而扭曲,满是杀意,咬牙切齿道:“赵承弼不能醒,更不能活!”那眼神仿若实质化的利刃,让安公公瞬间如坠冰窖。 安公公心中苦涩,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声音发颤:“圣上,萧王爷就在附近,若有行动,恐被察觉。”他深知此话一出,定会让新皇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不堪重负。 新皇紧咬着牙,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许久,他停下脚步,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新皇心中纠结万分,他深知萧慕止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更大危机,可赵承弼的存在又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尖。 就在新皇于这权力的漩涡中苦苦挣扎时,京城的另一隅,凌府也被浓浓的阴霾笼罩。 这一夜,对凌府而言同样难熬。赵书晴的试探,犹如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在凌华霜的心底。 窗外,寒风如猛兽般呼啸,“呼呼”地拍打着窗户,给这压抑的夜晚更添几分惊悚。 “嘎吱——”凌华霜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惊惶。 她喘着粗气,急促地唤道:“清水,快,点燃蜡烛!” 她梦到赵书晴拆穿她的身份,凌府因她受牵连,被灭满门! 清水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点燃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房间,却驱散不了凌华霜心中的阴霾。 她裹紧披风,赤着脚走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金疮药,咬牙低语:“这南獠的金疮药,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声音里满是疑惑与警惕。 往常她只知这药好用,却从未想过缘由,可赵书晴昨日那看似随意的询问,却让她心里直发毛。 凌华霜拿起药瓶,起身朝凌府角落的府医院落走去。 到了院门前,她敲响房门。 大夫拉开院门,见凌华霜深夜来访,不禁诧异:“小姐,您这是哪里不舒服?”心中暗自揣测,莫不是动了胎气? 凌华霜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如今父亲即将奔赴战场,生死难料,我忧心忡忡,整夜难眠。我手中有这南獠金疮药,便想着,若能将其配方琢磨透彻,父亲带往战场,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救下性命。” 大夫欣慰地看着凌华霜,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说道:“小姐,您经过这些事,终于是长大了。这南獠金疮药之所以如此好用,主要是因为其中有一味药材——曼陀罗,在咱们大祁是不能使用的。” 凌华霜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南獠皇室花园里大片的曼陀罗花,听闻此花有毒。 大夫接着把大祁不能使用曼陀罗的缘由细细道来,又补充说:“此花在南獠,也只有贵族才有资格种植,极其珍贵,药量的把控更是关键……” 大夫滔滔不绝地说着,凌华霜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有南獠贵族才能种植”这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她瞬间明白,金疮药的配方果然引起了赵书晴的怀疑! 凌华霜向大夫告辞,满心忧虑地回到自己的院落。贴身丫鬟清水见她神色凝重,满脸担忧地疾步上前,刚要开口询问。凌华霜却猛地转过头,眼中满是不耐烦与烦躁,怒声喝道:“滚远点!少在这儿烦我,别在我眼前晃悠!” 清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颤,委屈的眼眶泛红,却也不敢反驳,只能低声应了句“是”,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这哨子造型独特,是专门绑在箭上的信号哨,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动用。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取过弓箭,将哨子稳稳地绑在箭尾,大步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毫不犹豫地张弓搭箭,朝着夜空射去。刹那间,一声不同频率的尖锐声响划破黑夜,这声音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听清,而在其他人耳中,四周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多事的夜晚悄然过去,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轻柔地洒落在凌府的青瓦上,给这座略显压抑的府邸添了几分暖意。 与此同时,晋安侯府的青瓦白雪也被这晨光温柔笼罩,下方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看似一派祥和,实则暗流涌动。 沈策州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不顾张嬷嬷在身后焦急阻拦,大步朝着清芷苑走去。 第86章 书晴,快看看你哥 沈策州大步朝着清芷苑走去,心中有着对难言之隐的急迫,又有对即将大婚的复杂情绪,想要多见见她,想要给她一些安抚。 踏入清芷苑,院内的仆人有条不紊地打扫院落,见到沈策州躬身行礼。 沈策州在清芷苑转了一圈后,不见赵书晴身影,他的神情并不大好看,拦下一名丫环问道:“夫人呢?” 丫环被沈策州脸色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回道:“回侯爷,夫人一早便被管家唤起,说是去了厨房。” 沈策州眉头紧锁,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怒火,疾步朝着厨房走去,还未靠近,便听到赵书晴与天香楼掌柜谈话声,为了确保菜品的热度,天香楼会让后厨一群厨师过来晋安侯府煮菜。 “明日大婚,万事不得马虎,食材请务必今日预定,当天送达,还请掌柜多费心。”赵书晴声音清晰传来,显得无比干练。 沈策州看着如此认真仔细的赵书晴,他的心里只觉得一阵瘙痒,刚想开口询问自己身体状况,又想起来这里人多口杂,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 就在沈策州满心焦急又无可奈何之时,随从匆匆上前,小声提醒道:“侯爷,这上朝时间快到了,您要是再不去,恐怕就要迟了。” 沈策州紧紧蹙眉,目光中满是不甘,他深深地看了赵书晴一眼。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转身朝着侯门大步走去,脚步急促而沉重,到了侯府门口,他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书晴在沈策州前去上朝后没多久,便拿着令牌前往京兆府牢房,她要去查看赵承弼的伤口恢复情况,后续局势愈发险峻,她必须在这两天内缓解兄长的伤势。 她穿过一间间阴暗潮湿的牢房,终于来到赵承弼的牢房前。赵父早已在牢房中焦急踱步,见到她的那一刻,快步迎上,脸上写满了忧虑:“书晴,快看看你哥。昨晚牢房里透着古怪,我闻到了迷药的味道,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就怕你哥遭人算计。” 赵书晴心中猛地一揪,她来不及多想,快步走进牢房。 赵承弼安静地躺在那冰冷潮湿的草铺上,昏迷不醒,却呼吸平稳,似是未受伤害。 她赶忙上前,蹲下身子,轻轻握住赵承弼的手腕,指尖感受着他的脉搏,眉头微蹙,仔细辨别着脉象的细微变化。 许久,她紧绷的神情终于舒缓,长舒一口气道:“爹,二哥没事,脉搏比昨天还强健些呢。” 赵父听闻,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蒋氏从一旁走过来,轻声说道:“我就说你父亲太紧张了,自从进来,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昨天睡得沉些,就觉得是被迷药迷晕了。” 方才她还没有起疑,听到蒋氏这般说,她倒是多了几分怀疑,走到隔壁牢房中:“娘,你伸出手来。” 蒋氏忙摆手,不愿让赵书晴探查自己的身体:“你娘我身体并没有事情,你别担心,主要是你哥那边。” 赵书晴着急:“娘,我能来牢房的时间并不多,稍后还要给二哥换药,您就快点给我。这迷药的事儿透着古怪,我总得弄清楚。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咱们也能早做打算,不然我心里实在不踏实。”说着,赵书晴上前一步,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坚持,不容蒋氏再推脱。 蒋氏见赵书晴这般执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可在赵书晴的注视下,又不好再拒绝,只能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嘴里还嘟囔着:“真是的,你这孩子,就是爱瞎操心,我真的没事。” 赵书晴握住蒋氏的手腕,神色专注,忽然间,她眼眶红了,“娘,您病了这么久为何不说?” 也是她的错,她把注意力都放在赵承弼的身上,并未察觉蒋氏的不对。 蒋氏收回手来,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你这孩子哭什么?我这身体一直都这样,没事的。不是说,查看有没有迷药,瞧出来了吗?” 赵书晴努力平复着情绪,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娘,这脉象里虚弱无力,还透着邪祟,绝不是您说的一直都这样。迷药的事儿我稍后再查,可您这病拖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这么瞒着我们呢?” 蒋氏别过头去,目光闪躲,伸手轻轻拍了拍赵书晴的肩膀:“都怪娘不好,让你担心了。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在这牢房里,湿气重,落下的老毛病,吃几副药就能好,娘不想让你分心。快去给你哥换药,免得耽误时间。” 赵书晴哪里肯信,她看了蒋氏一眼,转身给赵承弼换药,她确实能留的时间并不久! 刚换好药外面传来狱卒的声音:“夫人,时辰不早,您该离开了。” 赵书晴要离开的时候,还想要跟蒋氏和赵父说什么,赵父先一步开口了:“明天就是策州大婚之日,你有很多事情要忙,就不用来送我们了!不吉利。” “爹……”赵书晴想说,自己明天也会跟着他们离开,害怕隔墙有耳,到嘴的话咽了下来。 “走吧,走吧,你娘的病你也不要担心,明天押送的捕快,是我旧时部下,到时候我只会想办法。你好好过日子,没有我们……”赵父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嗓音开始颤抖:“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策州那边你也别强求,过好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赵书晴还想要说什么,外面传来狱卒的催促声:“夫人。” 赵书晴眼眶泛红,强忍着泪水用力点头,她明白赵父的苦心,也清楚此刻多说无益。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赵父和蒋氏,转身离开。 却不知在她转身时候,她背后的赵承弼的手颤抖着,眼睛也缓缓睁开,身体微微朝着她的方向转动:“书……” 艰难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赵书晴仿佛心有所感,回头看去…… “夫人!时候不早了!还请早些离开!”狱卒提高声音,身影刚好挡住了赵书晴的视线。 一旁的赵父也察觉不对,刚要出声,却对上一旁狱卒充满杀意与警告眼神。 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赵书晴,并未多想,踏出牢房,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冻得她脸颊生疼,却也让她愈发清醒。 事情在这一个月中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计划不被打乱,一切就能顺利进行。 第87章 你交代的事情,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 赵书晴踏出京兆府牢房,冬日的寒风裹挟着彻骨寒意,吹得她脸颊生疼。 兰儿满脸担忧,小跑迎了上前,望着自家小姐憔悴的面容,她的眉宇间满是愁绪,轻声问道:“小姐,二少爷他们都还好吧?” 赵书晴并未回答,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迎着寒风,步伐沉重地迈向京中熙攘的大街:“迎请队伍来了吗?你稍后吩咐管事,让他带着队伍把路线仔细走上几遍,算好时辰,要赶在吉时,万不能出错。” 兰儿连忙应下,心中虽然心疼自家小姐,却也明白此刻赵书晴不愿多谈。 主仆二人刚走过拐角,一道身影猛地从一旁蹿出来,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呼喊声:“赵书晴。” 这明朗又熟悉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来者何人。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赵书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悦。 “你喝酒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赵书晴问道,话语里隐隐夹杂着几分怒火。 出乎意料的是,这怒火非但没让江梦行有丝毫恼怒,反倒让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赏赐一般,嘴角高高扬起,脸上笑开了花,迫不及待地往前凑了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放心吧,你交代的事情,我可是牢牢记在心里,一刻都没敢忘!” 说着,他还颇为自豪地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酒楼,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昨天夜里,我那父王突然出府,我怕他偷偷溜进秦府,坏了你的嘱托,就一直紧紧跟着,寸步都没敢离开。” 说到这儿,他自己忍不住乐出了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神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没想到一大早就能在这儿遇见你,老天爷肯定是看我办事这么尽心尽力,特意给我的奖励!” 赵书晴真的对他无可奈何,这人不管过了多久,这性子一直没有变化,想到明王那般模样,又看着他如此喜笑颜开的模样,多年的朋友,赵书晴还是心疼他的。 江梦行会变成这样,都是明王一步步逼着他如此,心软了几分,温声询问:“用过早膳了吗?” 兰儿挤在中间,让赵书晴与江梦行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微微低着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既担心自家小姐与江梦行靠得太近惹出麻烦,又怕江梦行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江梦行对兰儿的举动也不在意,他能看到赵书晴就已经很好了。 “还没有呢?喝了一夜的酒,我肚子都空了。”江梦行话落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的喜悦也转变成可怜兮兮的模样。 赵书晴颇感无奈的笑了笑:“想吃什么?” 江梦行眼睛一亮,语气再次转变,变得活跃起来:“就是街角处那家豆花。以前时候,我们经常去吃,你还记吗?” 赵书晴在江梦行小时候救过他,之后江梦行就经常往赵家跑,大哥从军营回来,便会带着他们一起外出吃早膳。 她与江梦行偏爱那家豆花,甜丝丝的,在冬日喝又暖烘烘的。 许久未去了,她突然也有点想念,刚想要应允,一抬头就看到沈策州手中提着珍馐阁印章的油纸糕点,从街道的另外一头走来。 周围的人群仿佛都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脸色如乌云密布,一双黑眸死死盯着赵书晴他们,仿佛赵书晴与江梦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一般。 完全忽视中间的兰儿。 兰儿一看到沈策州一颗心如坠深渊,着急万分,就怕沈策州怀疑自家小姐,连忙说声:“侯爷,事情并非您所想……” 江梦行闻言暗自摇头,这丫环不是越说越添乱吗?他扬着笑,走上前一步,还带着几分挑衅:“这不是晋安侯爷吗?恭喜恭喜,明日便是大婚了!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不能有事!” 沈策州并未理会江梦行的插科打诨,也不去听兰儿的辩解,径直朝着赵书晴走过去,伸手想要去扯赵书晴:“回府!” 江梦行眼明手快拦住沈策州的手,一个反转,他的手扣住沈策州的手腕:“侯爷,着什么急啊,相见不如偶遇,一起吃个饭呗。瞧着时辰,您刚下朝不久吧,没有被同僚拦住道喜吗?” 一句话里,皆是讽刺!怎么听怎么刺耳。 沈策州用力摔开江梦行的手:“赵书晴,我不管你跟他怎么相遇,跟我回去!”他期盼看着赵书晴,仿佛要她做出选择,眼底的哀求都快溢出来了。 落在赵书晴眼里,只觉得荒唐,这人……可真是,越发不可理喻了,她冷淡道:“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沈策州都不等赵书晴说完,就露出一副被背叛,被抛弃的模样。 赵书晴十分平静道:“我要去确认迎亲队伍的路线,确保能在吉时到达。” 一句话把沈策州的话堵了严严实实,甚至还有几分尴尬与窘迫。 江梦行在一旁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侯爷大婚,好多事情要忙呢,我们书晴一向有责任心,凡事都要安排妥当是不是。” 沈策州对江梦行在一旁添油加醋,挑拨离间不满到了极点,开始爆发:“你给我闭嘴!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轮到你插嘴吗?江梦行你管好你自己!” 江梦行面对沈策州的怒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高兴了,他越生气就显得越小气,赵书晴对他也就越失望。 “侯爷这是恼羞成怒了?没事,我这人大度,不在意!今日恰好遇到贵夫人,就想着这个点一同用膳,你也知道我与夫人幼年有交情,吃个饭,应该侯爷不会怀疑什么吧?” 面对江梦行进一步的挑衅,沈策州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看着赵书晴平淡的表情,心思格外的复杂,想到明天的大婚,赵书晴心里面一定很不好受,现在的自己万不能再做出让她失望的事情来了。 沈策州想到这里,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语气格外的僵硬,压下爆发的醋意:“怎么会呢?你与书晴的交情我又不是不知道,我自然不会阻拦。世子说得对,相见不如偶遇,一同吧。” 第88章 我还想娶你,你愿意嫁吗? 暖烘烘的豆香弥漫在小小的食肆里,热气腾腾的豆花被端上桌子,白嫩的豆花上点缀着青葱,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可此时,这桌前的气氛却与这温馨的场景格格不入。 沈策州硬生生挤在中间,江梦行笑盈盈转了一个方向,又坐在赵书晴的手边,气得沈策州牙痒痒的,刚想要起身,老板娘就端来豆花,打断他的行为。 沈策州压下心中的怒火,觉得与他这般斗气,既幼稚可笑,又会降低自己的身份,便就此作罢,对着赵书晴温声细语道:“这家豆花确实不错,你应该早点带我来。” 赵书晴尚未作答,江梦行便抢先开口,笑盈盈撒着白糖:“听说,侯爷喜欢吃咸豆花,我与书晴皆喜爱甜的,带你来,岂不是坏了我俩的兴趣。”说着他把撒好白糖的豆花端到赵书晴面前:“书晴我这是按照你的口味调的,你尝尝看,我有没有记错!” 沈策州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恢复平静,脸上扬起一丝狡黠的笑,继续为自己的豆花添加调味:“世子的记性,我自愧不如。世子向来擅长记住女子的喜好,对我夫人这一两点小兴趣能了如指掌也不是怪事。不过是咸甜不一,又不是不吃这豆花,改日来此,书晴吃甜的,我吃咸,也是一桩美事,对吧,书晴?” 最后一眼,他柔情蜜意看向赵书晴。 赵书晴沉默吃着碗里的豆花,往日清甜可口的豆花,今日倒是有些变了味道。 江梦行对沈策州的揭短毫不在意,他那些过往之事,京城中众人皆知。一抬头看到远处糖画,他脸上尽是回忆:“书晴你还记得,我们八岁时候,那年的冬日也是这般寒冷,我在你家院落,煮糖浆画糖画。你一脸眼巴巴的模样,我至今都忘不了!” 闻言沈策州再也忍不下去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手用力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沈策州冷声说道:“书晴如今已是我夫人,过去的回忆再美好,也该放下了!书晴!你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带上几分命令。 要是赵书晴在这个时候还不回答,恐怕会激怒沈策州。 赵书晴放下勺子,优雅擦了擦嘴,无视面前两人殷切的目光,起身淡淡开口:“太久了,不记得了。侯爷世子,你们继续用膳,时候不早我该过去了。”说完便把两人丢在食肆中,自行离去。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不疾不徐,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沈策州对赵书晴回答还算满意,至少那句“不记得”可以狠狠打击到江梦行。他还是低估江梦行的厚脸皮,他大笑起来,“你不觉得她这般模样,很是迷人吗?” 沈策州原本缓和的脸,再次沉了下来,阴森森地警告:“世子,在我面前调戏我家夫人,那当我死了吗?” 江梦行起身,付了银子,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啊。”他等着他死呢。 沈策州闻言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理智瞬间被吞噬殆尽,眼中满是杀意,抬手就朝着江梦行面门狠狠挥出一拳。 江梦行不慌不忙侧身一闪,避开这凌厉的一击,嘴里还不忘嘲讽:“怎么,侯爷这是恼羞成怒要动手了?堂堂侯爷竟在这小小食肆中与人打斗,可真是京中一个大笑话!快来人啊,快来看啊!晋安侯爷杀人了!”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让沈策州愈发疯狂,他不顾周围食客惊恐的目光和老板娘的尖叫劝阻,发疯似的朝着江梦行扑去,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桌上的豆花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这一切赵书晴都不知道,直到她跟着迎亲队伍走到一半,下人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世子与侯爷打起来了,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请去京兆府了。” 赵书晴只觉得厌烦,冷声道:“请老夫人过去一趟,我现在没空。” 下人为难站在那里,欲言又止:“老夫人在呢,明王也在,都让您过去一趟。” 赵书晴明白是非去不可,转身嘱咐管事:“多走几次,把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要预想到。兰儿你跑一趟凌府,去把凌华霜请来,她若是不想来,你就跟她说,她要是不想明日大婚时候,新郎不在的话,大可不必来。” 兰儿领命匆匆而去。 赵书晴整理一下衣裳,神色凝重地朝着京兆府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她颇感头痛,眼见和离之日就剩下一日,这沈策州非得闹出事情来,脑中不住思索稍后该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刚踏入京兆府大堂,衙门大门紧接关上,这是要内审了。 沈策州与江梦行站在大堂两侧,脸上都有挂彩,中间跪着无辜受到牵连的食肆老板娘。 明王与沈老夫人各坐在一旁,一脸凝重。 京兆府府尹文大人面露难色,左右摇摆,看到赵书晴眼底更加难看,这两人从以前就为了赵书晴斗过一次,那时他刚上任。 这赵书晴都已做出选择了,怎么这俩人还斗? 沈老夫人先一步开口,她冷笑几声,“赵氏你可真是有本事啊,加入晋安侯府三年,居然还能勾引其他男人。” 赵书晴诧异看着沈老夫人,这老太婆怎么会说出这样自贬自家的话来。 沈策州也没有想到自己娘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震惊不已:“娘!”这话若是回府还能说,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出来。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反问道:“老夫人,从何得知,我与世子关系?可有亲眼所见?老夫人,三年婆媳关系,不至于这般抹黑。如今出事的是世子与侯爷,前因后果我都无从得知,你一盆污水就泼过来,真是厉害。”说道后面气笑了。 沈老夫人被赵书晴反驳顿时不满,拍着桌子,怒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跟明王世子没有什么的话,他会在晋安侯府那么多下人面前,诱劝你和离!” 江梦行转头对着沈老夫人刺道:“死老太婆,我说和离,赵书晴就和离?我还想娶你,你愿意嫁吗?” 第89章 我就如她所愿 大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被江梦行这句大胆至极的话震得呆立当场。 沈老夫人的脸瞬间涨得紫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江梦行,指尖晃个不停:“你……你……,竟敢如此羞辱我!”那声音因愤怒而尖锐,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 明王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猛地站起身,“啪”的一声,手重重地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洒了一桌。“孽障!”他怒喝一声,声音中满是威严与愤怒,“你这畜牲,这种老东西你娶回来做什么?生也生不了,你要是敢动歪心思,老子把你灭了!” 沈策州原以为明王会怒骂江梦行目中尊长,不知礼数,严厉呵斥他,没想到,说出来的话,也没比江梦行好多少。 沈老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还会受到如此的羞辱,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沈策州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攥紧,脸色黑沉如锅底,文大人还以为沈策州会爆发出来,这要是沈策州沉不住气的话,这场面想必难以收场,他也会受到圣上责骂。 刚要出声提醒,就见到沈策州笑了一声,走上前去对着明王行了一礼:“王爷,我与世子私人恩怨,并未想到会引得这般混乱,还惊动了您,也让文大人添麻烦了,是我思虑不周。” 文大人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明王父子俩每年都会给他找不一样的麻烦,他早就习惯了,平民百姓,稍微拿点银子,安抚一下也就过去了。他头痛是这次牵连的对象是沈策州,现在见他能够服软,心里还松了一口气,怎么会跟沈策州计较呢。 哪里知道,沈策州下一刻话锋一转:“只是世子今日对我母亲羞辱,实在让我无法咽下这口气。这让我晋安侯府颜面何存!” 明王前面听着还挺舒服,后面见他如此不识抬举,他蹙眉:“怎么,难不成还想要我儿真的娶了你娘?” 文大人闻言扶额头痛,他害怕事情越闹越难看,赶忙出言劝阻:“王爷,侯爷并非此意,沈老夫人半辈子操劳,在京中贵族中颇有声望,世子这般言论确实不合适。” “那他想要如何?”明王直接问道。 文大人好心提醒,态度尽量放得温和:“您看世子是不是应该向沈老夫人道个歉?” 江梦行轻笑一声,十分散漫:“道歉?怎么就允许她红口白牙地冤枉人,就不允许我随便说说?” 沈策州闻言,眼底寒芒闪现,死死盯着江梦行,怒道:“江梦行,我母亲乃是侯府尊长,无端被你羞辱,岂是一句‘随便说说’就能揭过?你今日若是不诚心道歉,往后……” 沈策州看向明王还是有所顾虑,他与凌华霜上次拜托明王办事,这一道人情还未偿还,话说太狠的话,日后不好相见。 江梦行见沈策州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不依不饶地继续挑衅着:“往后如何?是不死不休?还是有你没我?” 沈策州猛然回头怒视着江梦行,一时间,京兆府的气氛充满火药味,尤其是沈策州与江梦行二人,就差一个导火点就能点燃这一切…… 就在这剑拔弩张,僵持不下之际,在京城另外一端,凌府中,凌华霜脸色也并不好看。 昨夜射出那支响箭,带来的人竟然是京中贵族最爱光顾的珍馐阁掌柜。 谁能料想得到,此人居然是南獠安插在京中的细作。 掌柜看着凌华霜拿出南獠皇族信物,他面容恭敬,单膝跪下,对着凌华霜行了一个南獠贵族的礼节,“不知皇妃把小的唤来,所为何事?”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深处的不安,带着几分期待与忐忑问道:“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老板头垂得更低了,低声回道:“主上知晓,还特意吩咐小的们密切关注您的安危。” 凌华霜听到这里,心里面很是复杂,她站起来,身上冒出丝丝杀意:“如今把你唤来,是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办。” 老板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小跑闯了进来:“小姐,小姐,侯爷派人请您去一趟……”清水,她猛地闯入小院,一眼便看到自家小姐面前跪着一名陌生男子,瞬间愣在原地。 掌柜抬起头来,眼底涌起一丝杀意,欲要将人杀害的时候,凌华霜拦了下来:“不可,此人暂时不能杀。”清水可是凌府的老人,自幼便与凌华霜一起长大,若是突然失踪,必定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清水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小姐,小姐……” 凌华霜面沉如水,对着清水步步逼近,清水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步步往后爬去。 凌华霜冷声道:“我三令五申,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你为何就是不听!”说着拿出一颗毒药,强硬塞入清水嘴里,捏住她的下巴,眼神狠厉,语气充满威胁:“清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每三日来找我要解药。” 清水还没有回过神来,大脑一片空白,呆愣愣坐在那里。 凌华霜不再去理会她了,直接转头对着珍馐阁掌柜,声音冰冷继续道:“我要杀了赵书晴。我怀疑她可能已经猜到我的身份。” 清水刚缓过神来,又被这一惊人的消息震得呆若木鸡,瞳孔剧烈收缩,一张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掌柜没有丝毫犹豫,再次恭敬行礼,应道:“是。” 凌华霜挥手让他退下。 掌柜离开后,凌华霜再次把注意力放在清水上面,她居高临下地站在清水面前,眼底一片冰冷,仿佛结了一层寒霜:“管好你的嘴巴,别逼着我对你痛下杀手!” 清水点头如捣蒜。 凌华霜见她听话,神色稍微缓和,又问道:“你刚才说侯爷做什么?”明天便是大婚之日,沈策州找她作何? 清水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侯爷与明王世子斗殴被请进京兆府,侯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凌华霜漠不关心,冷冷拒绝:“不去。” 清水咽了一下口水,吞吞吐吐道:“侯夫人说,您若是想明日大婚准时进行,最好去一趟。” 凌华霜闻言气笑了:“她倒是学会威胁我了!好!我就如她所愿!去一趟京兆府!” 第90章 她家小姐居然是南獠细作? 待凌华霜回房换衣的时候,清水这才完全反应过来自己知道了什么秘密。 她家小姐,她家小姐居然是南獠细作? 想到这里,她原本站起来的身体,再一次瘫软在地上,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额头细汗一颗颗往下掉落,手脚一片冰凉。 还,还想要杀了侯夫人?! 天哪! 那,那,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什么农夫的,是,是,是……南獠野种! 想到这里,清水只觉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整个人就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 凌华霜走了出来,看到清水还在原地,她轻蔑哼了哼:“瞧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子,京兆府你就不用去了,在府中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凌华霜越过清水,清水猛然抱着凌华霜的大腿,用尽全部的勇气喊道:“小姐,小姐,凌家一门忠烈,您万不能做出这等事情来!您万不能……” 清水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凌华霜用力掐住脖子,凌华霜弯腰警告瞪着她:“你真当我没有办法杀了你!要命就给我闭嘴!” 语毕,凌华霜便用力把清水甩在一旁,清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颤抖着手,努力撑起身体来:“小姐,你怎么能这般,老爷夫人知道后,会如何,你把凌家置于何地啊!”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声来! 凌华霜一巴掌把她拍打倒地上,“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愿意变成这样吗?清水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别逼着我杀你!” 清水颗颗泪珠滚落在地上,浸湿泥土,等她回过头来,凌华霜已经不在了。 她颤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站起来。 清水拖着沉重且颤抖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凌同和与凌母的院落走去。 她满心都是将秘密告知老爷夫人,不能让小姐害了凌府,不能让小姐害了凌府。 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 就在她快要走到院落门口时,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她的脖颈。 清水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可那双手就像铁钳一般,死死地禁锢住她。 那院门就在眼前,清水伸出手来,却怎么也够不到,巡逻侍卫的脚步越来越近,不远处还有丫鬟仆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等他们都到达院门口时,清水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凌府偏僻院落中的一口枯井中,清水的尸体就直挺挺躺在那里。 与此同时,凌华霜已经上了去往京兆府的马车,马车上,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 她疲惫地依着车厢内壁,近来诸事不顺,全都归咎于沈策州那个男人,做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贪心不足,种种堆积起来,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马车一路疾驰,凌华霜闭目养神,试图平复自己烦躁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恭敬地在车外说道:“凌小姐,京兆府到了。” 凌华霜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走下马车。刚踏入京兆府的大门,就听到江梦行对着沈策州说道:“怎么,侯爷是打算与我不死不休?” 凌华霜调整心情,嘴角扬起一抹笑,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踏入大堂内:“何至于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呢?世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江梦行看到凌华霜时候,眼底更是讥诮,一张嘴宛如利刃,嘲讽道:“多亏我回京晚,不然看到你,不晓得还以为你诈尸呢。当初某人替你举行葬礼时候,闹得可是沸沸扬扬。” 这某人自然是沈策州,沈策州厌恶地看向江梦行:“世子若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凌华霜轻笑两声,倒也没有生气,扫视大堂内几人,朝着明王走去,语气倒是有几分长辈的口吻:“王爷,这世子回来了,可又有让您操心的事儿了。” 明王看到凌华霜脸色缓和不少,无奈摇头:“可不是嘛,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居然跟沈策州打起来,就刚才还口出狂言,说要娶这老太婆,可把我吓得够呛,真是不成体统!”语气虽然指责,倒也没有真的对江梦行动怒。 凌华霜看着江梦行与沈策州脸上的伤,还有明王的话语,她顿时就明白了。 这沈策州与江梦行为了赵书晴起了争执,被人送到京兆府来。 赵书晴也是好笑,明明是她自己惹的事情,还要她过来掺和进去。 “侯夫人,对此有何看法呢?”凌华霜转头对着赵书晴,她既然来了,虽然事情要解决,但也不能让赵书晴太好过。 赵书晴也晓得凌华霜此人锱铢必较,被她使唤来心中不舒坦,自然也要她难受。 赵书晴看向沈策州,轻声问道:“侯爷您觉得,今日这事算什么?” 沈策州压下心头的怒火,拱手对着明王说道:“王爷,我与世子动手,本就是我二人不对,我自然不会推卸。只是,只是世子对我母亲的羞辱实在难以忍受,还望王爷主持公道,让世子给家母一个交代。” 明王想要发怒,他这人向来会佯装听不懂话语之间的含义。 凌华霜在明王发怒之前,替沈策州说话:“王爷,好歹老夫人是一名长辈,晋安侯府为先皇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今老侯爷走了,侯爷当家,世子这般羞辱老夫人确实不妥。要不,今日看在我的面子上,世子给老夫人赔个不是,这件事情算过了?” 明王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耽误太多时间,不就是那混账玩意儿道歉吗? “逆子,还不快点过去跟沈老夫人赔个不是!” 江梦行轻笑一声,吊儿郎当说道:“要我赔不是可以啊?那这老太婆是不是刚才也羞辱别人,作为长辈,她是不是也应该道歉?” 沈老夫人指着赵书晴,怒道:“都这样,你们还没有半点私情?” 沈老夫人从凌华霜回来,到彩礼一事,再到朱家一门死绝,她对赵书晴的态度直线下降,甚至有一种恨不得她死的恨意。 赵书晴完全没有意外,她勾唇一笑,温婉道:“方才明王也让世子给您道歉,这是不是说明你与明王……” 沈策州与沈老夫人一同开口怒斥:“赵书晴!!” 第91章 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沈策州与沈老夫人的震怒声,回荡在京兆府大堂内,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 赵书晴后半句话,被硬生生打断了。 既然不让她说,那她也不讲,转身对着沈策州,眉宇依旧温和,语调没有半点起伏,反问道:“侯爷,为何发怒,莫不是我所言之处有何差错?” 沈老夫人坐在一旁,脸色铁青,碍于长辈身份与众人目光,只能强压着冲上去撕烂赵书晴嘴巴的冲动。 沈老夫人提高声音冷冷质问:“哪里没有说错,作为一个儿媳妇,有你这般目无尊长……” “好了!都别吵了!”沈策州喝止住沈老夫人的话。 他略感疲惫,声音低沉,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江梦行的话,您怎么能当真,赵书晴并未做出任何有负于我的事情,您就别再给侯府抹黑了。” 沈策州的指责,可比外人来得更加痛心,一张老脸顿时苍白,露出悲痛的表情来。 沈策州看到沈老夫人那悲痛神情,心中也并不好受,他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此刻更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对着江梦行说道:“此事我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世子,你现在向我娘道个歉,此事就此作罢。至于你我纷争的事情,我也不愿追究了。” 江梦行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神态散漫,低着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这上面的血是沈策州的,在食肆那一架,打得他浑身舒畅,语气轻慢:“侯爷,要我低头致歉,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他微微一顿,嘴角笑意加深,带着几分调侃,“不过,老夫人方才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书晴肆意污蔑,是不是也该给书晴一个交代?要是老夫人能诚心致歉,那今日这事儿,我便不再追究,权当从未发生过。” 明王看见自己儿子那模样,颇感头痛,在众人还没有出声之前:“沈策州,我这儿子从小到大就跟在赵书晴屁股后面跑,也不知道这女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摆摆手,语气不耐烦地催促着:“你也别在这跟我扯什么尊长不尊长的大道理了,让你娘随便道个歉,把这事儿赶紧了了,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这话一出口,沈老夫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明王,眼眶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王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沈老夫人声音颤抖,身体摇晃,仿佛承受不住自己儿子与明王的指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整个大堂乱作一团,众人纷纷惊呼出声,场面瞬间失控。 凌华霜见状,立刻快步上前,脸上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沈老夫人,关切地呼喊:“老夫人!”声音还未消散,就看到沈老夫人紧闭的眼球动了动,她嘴角抽搐了下,扭头,直接当做没看到。 沈策州自然也将这细微的动静尽收眼底,他与凌华霜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很有默契地转头对着文大人说道:“大人,我娘身体一直欠佳,还望您能通融通融,允许我先带她回去医治。” 江梦行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旋即轻哼一声,嘀咕道:“谁知道真晕,还是假晕!”真是便宜这老太婆了。 赵书晴扫了他一眼,让他见好就收,别把一天的时间都浪费在这衙门中。 江梦行感受到赵书晴的目光,他嘴角微微上扬,低低地笑了起来,仿佛被赵书晴这般警告,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愉悦的事情。 沈老夫人被抬回后,沈策州在京兆府大门前等赵书晴,凌华霜先一步出来,站在沈策州面前问:“策州这是在等我?还是在等赵书晴?” 他疲于应付凌华霜的冷嘲热讽,轻声道:“华霜不要无理取闹,我有事要跟书晴商量。你也看到江梦行今日的所作所为,我担心日后会对我们造成不小的影响。” 凌华霜颔首,表示理解,转身对着半敞开的大门,“你且放心,明王承诺给你升官一事,并不会因为江梦行而停止。你不进去看看,赵书晴被明王留下来,想来并不会好过。” 沈策州摸了摸嘴角的破皮,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自有人护着她,哪里还需要我!” 凌华霜嘴角噙着一抹笑,也不去理会他的口是心非,她挪动方向与沈策州面对面站着,:“策州,你不会到了今日想要反悔吧?” 沈策州连忙否定,又开始编织合理的理由,甜蜜的谎言,深情的告白来哄凌华霜。 凌华霜觉得十分腻味,看向大门的视线多了不少,希望赵书晴尽快从京兆府内出来,她却不知道,赵书晴也有立刻走人的想法。 明王上下打量她不少时间了,那眼神跟市场挑货物一般,真叫人莫名不爽。 “王爷把书晴留下来,想要说何事?”赵书晴在这样眼神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江梦行在一旁直皱眉,要是明王再不开口,他就把人直接带走了。 “以前看你,觉得你文文静静的,没有多大印象,上次在秦府,又跟泼妇一般,伶牙俐齿。见你面容也就算得上勉强能入眼。说吧,你到底对我儿做了什么?”明王这一句话下来,前言不搭后语,却每个字都在挑刺。 江梦行烦躁的啧了一声,原本懒散的身体慢慢直了起来。 赵书晴直视着明王:“王爷,这话不应该问世子吗?” 明王厌恶皱眉,语气很是嫌弃:“要不是你这个女人勾引我儿,我儿怎么会……” 赵书晴目光坦然直视着明王眼睛,笑着打断道:“原来在明王这里,自幼长大的交情,便是勾引?那明王与煜王郡主的交情,不知是您勾引她,还是她勾引您呢?” 明王闻言愤怒跳了起来,拳头已经握紧了,想要举手去打赵书晴,却被江梦行拦了下来:“父王,听不得啊?那就别老是想着人家。书房里,那些画像是不是也该烧了?” 明王愤怒转移到江梦行的身上:“你这逆子!我今日非要打死你!” 京兆府文大人还以为此事已经结束了,刚换下官服,打算从衙门侧边门离开回府,一走出来就看到明王举着一旁的关公大刀追着自己儿子砍。吓得文大人立马上前阻拦:“王爷息怒,息怒啊!” 江梦行做着手势让赵书晴先行离开,免得他父王又借题发挥,不依不饶。 赵书晴走出京兆府,远远便瞧见沈策州等在那里,脚步不由一顿,心中暗自腹诽,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沈策州一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立刻上前,一把拉住赵书晴的手,将她往旁边拽去。 他内心情绪翻涌,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之色,说道:“我实在没有想到,我与江梦行的争执,竟会让你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是我考虑不周。” 赵书晴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听到这话,神色微微缓和了些许,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心想这人总算说了句人话。 可还没等她开口回应,沈策州话锋一转,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责备:“但是,你今日在大堂之上,也不该如此落我娘的面子。你身为侯府儿媳妇,就不能多忍耐忍耐吗?” 赵书晴把手扯了回来,整理一下袖口:“她在衙门污蔑我,便有侯府脸面吗?”赵书晴朝前走去:“侯爷,好心提醒你一句,沈老夫人若是以往下去,只会给侯爷招来祸端。” 说完,便径直离开。 沈策州追着她的背影两步,便停了下来,颇感心累。 他隐隐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请旨求赐婚,要是明日凌华霜进门,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这功绩哪怕没有凌华霜也会有其他人可以代替。 第92章 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新婚大礼吗 赵书晴离开京兆府后,继续处理明日成亲之日相关事宜。得空后,她寻到一处偏僻之处,从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哨子,手指轻轻转动着哨子,几番犹豫,最终还是吹响了哨子。 不出片刻,萧慕止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尽头。他缓步来到赵书晴面前,自然地递出一个手炉,微微弯腰,低声询问:“天寒地冻,去茶楼里说话如何?” 赵书晴轻声道谢后接过手炉,跟随着萧慕止从茶楼后门悄然进入,踏入了暖和的包厢。白日还未这般寒冷,天稍暗,气温骤降,冷风把她的手与脸冻得微微发红。 萧慕止给她倒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笑道:“恭喜侯夫人,明日沈策州大婚,你所盼望的事情,也该来了。” 赵书晴端起茶杯,轻抿几口,整个人也舒缓不少。一想到明日大婚,她嘴角忍不住上扬,语气轻快:“各方面都已经确认好了,也多谢萧王爷这段时间的照拂。” 萧慕止在她对面缓缓坐下,目光与她交汇:“夫人与我是正常交易,何来照拂。” 赵书晴喝了几口茶水,像是鼓足勇气,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看向萧慕止。这目光毫无预兆撞进萧慕止眼中,他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轻柔的羽毛,不经意间从心间划过,有点痒。 还没等他从这奇妙的感觉中缓过神,赵书晴的声音便悠悠响起:“今日清晨,我去了趟京兆府牢房。父亲与我谈及牢中一桩怪事,昨夜,竟有人偷偷将迷药放入牢房。” 萧慕止闻言神色一凛,他沉声问:“赵承弼可有出事?” 赵书晴摇头:“怪就怪在此处,不明来者是何人,有何目的?我心中略感不安,眼见流放之日就在明天,我担心此人会在今夜下手,对我家人不利。” 赵书晴说到这里,身体微微探出去,手指略带几分紧张握紧茶杯,一字一顿,带着几分恳求道:“我望王爷,能助我护住家人,查清何人在背后……这酬劳一事,王爷您提,我赵书晴定会竭尽全力满足。” 萧慕止挑眉,心微动,确认道:“任何事情吗?”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赵书晴闻言垂眸思索片刻,抬眼时目光坚定又不失诚恳:“王爷,只要不触犯个人底线与原则,在情理之中,我绝不会推诿。” “底线与原则?”萧慕止品着这几个字,最后莞尔一笑,“行,不过,京兆府牢房,我虽有眼线,但并非我能全然涉及之处,暗中毒手,我做不到万无一失。” 京兆府是文家地盘,萧家的势力确实伸不进去,赵书晴颔首,表示理解:“我明白,王爷尽力而为便是,若是赵家命中注定有此劫难,我也绝对不会有半分怪罪。只是这幕后之人,到底对赵家有何仇恨?” 赵书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萧慕止心里却明了,便是皇宫那位对赵家心生猜忌与嫉妒,使了阴招,自然不愿人活着! 只是……,就剩一天时日,想要下手,流放途中下手不是更能有说服力,为何等不及了? 萧慕止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忖,难道宫中那位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所不知,而赵承弼却知晓的? 萧慕止看着赵书晴担忧、着急的神情,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到底没有告诉她赵家被冤枉一事,如今她处境也不好,此事只会乱了她的阵脚,等明日过后再找时间与她说吧。 与此同时,宫中御书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晃动。 新皇负手来回踱步,神色阴沉,打破寂静,压抑着烦躁问道:“沈策州明日大婚?” 安公公低着头,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声音微颤:“回圣上,正是明日。” 新皇听闻,非但没有安心,眉头拧得更紧,踱步愈发急促,地板被他的龙靴踏得“哒哒”作响:“萧慕止现在何处?” 安公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哆哆嗦嗦地回道:“奴、奴才不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个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何用!”新皇猛地转身,一脚踢翻了身旁的矮凳。 安公公吓得“扑通”一声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大气都不敢出。 新皇深吸一口气,继续在殿内踱步,冷冷开口:“朕记得,一月前,赵家那丫头是不是进宫求见过太后?” 安公公的心猛地一紧,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 “他们说了什么?” 安公公声音愈发微弱,重复之前的禀报:“赵家女替赵家求情,太后未应允。”这件事他之前就如实说过,不明白圣上为何旧事重提。 新皇眼神骤冷,疑心顿起,脑海中各种猜测翻涌:“赵书晴和萧太后何时结识的?赵家与萧家,莫不是私下有勾结?”他越想越觉得一月前看似平常的事,如今处处透着蹊跷。 安公公硬着头皮,又把要点重复了一遍。 “够了!毫无新意,要你有什么用!”新皇不耐烦地打断,说罢,一脚将安公公踢翻在地。 安公公狼狈地爬起来,胸口疼得厉害,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又战战兢兢地跪好,低着头,等待发落。 新皇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走着,突然停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道:“不行,朕等不了了!一想到赵承弼或许知道那件事,朕就寝食难安。必须杀了他,杀了赵家所有人,朕才能安心!” 安公公惊恐地抬头,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急切劝道:“圣上万万不可!明日赵家流放,就剩这一夜,他们翻不起风浪。此刻动手太过冒险,若是被萧王爷察觉,定会节外生枝,得不偿失啊!赵家不足为惜,可不能连累圣上您呐!” 安公公话落,御书房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一阵寒风吹过,吹动撑开的窗户,发出“咔咔”响声。 安公公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紧张让他神经与四肢一点点僵硬,他忐忑等候着上头新皇发落。 不知过了多久,新皇终于开口:“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安公公暗暗松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恭敬说道:“老奴明白陛下的顾虑。老奴以为,既然现在不能直接杀了赵家,不如暗中下毒。流放途中若刺杀不成,毒药也能让他们毒发身亡,神不知鬼不觉。” 新皇一甩衣袖,“好,就依你所言!” 夜如巨大的天幕,把整个世界都罩得密不透风,京兆府牢房内,墙壁上的火把,并没有照亮这个阴暗潮湿的牢狱。 赵父在睡梦中,忽然惊醒,紧接着他鼻尖再次闻到熟悉的味道,他用力掐着自己大腿,努力让疼痛保持清醒。 奈何,眼皮越来越重,直至最后完全覆盖住眼睛,耳朵里传来一些谈话声,好似提起药,便彻底陷入黑暗,宛如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划破寂静黑夜一声鸡鸣,凌府的仆人们已经起床开始忙碌,今日是他们家小姐大喜之日,万事不可马虎。 在凌府偏僻的院子中,凌华霜穿着一身大红色喜袍站在枯井旁,借着灯笼的光亮,看到井底下方清水的尸体。 就在这时,她身后一名男子走了上前,双手从她腰间伸了过去,紧紧搂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新婚大礼吗?” 第93章 大喜之日 天刚破晓,晋安侯府便被喜庆的氛围紧紧裹住。 “噼里啪啦——”鞭炮声声炸响,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下人抱着红绸、喜果匆匆穿梭在府中,他们脚步急切,神色间满是忙碌。 沈策州站在铜镜前,身姿笔挺。 仆人们围绕在他身边,专注地为他换衣、梳妆。 一旁,媒婆正口若悬河地交代着迎亲细节,一句接着一句,不厌其烦。 沈策州抿着唇,静静听着,可他的眼神却有些游离。 第二次成亲,面对这满堂的红色,他竟没有半分欣喜,相反,心底还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就像一层淡淡的阴霾,笼罩在他心头。 突然,他打断媒婆的喋喋不休,声音低沉却清晰:“夫人呢?” 媒婆刚要纠正,猛地想起正牌夫人,便把话咽了回去。 随从上前,恭敬地回复:“夫人正在后厨。” 沈策州听后,神色稍稍缓和,他略作思考,又道:“你把她叫来,我有话跟她说。”突然间他就是想要看看赵书晴。 不多时,赵书晴来了,她步伐匆匆,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上前行礼:“侯爷,何事?” 沈策州见了,心中莫名欢喜,旋即压下情绪,面上添了几分沉重。 毕竟今日是赵家流放的日子。 他走上前一步,身上的喜袍,夺目,余光下,对他自己来说略显刺眼,他显得有点局促,急于表现道:“稍后,我会派人带你去送送家人,你别担心。” “多谢,还有事吗?若无他事,我便先告退了,府里还有诸多事务要忙。”赵书晴的语气冷淡,眼神里透着疏离。 沈策州见她没有拒绝,心里才总算有了点大婚的喜悦,可这喜悦里,又夹杂着一丝苦涩。 赵书晴离开后,媒婆赶忙上前催促:“侯爷,吉时已到,该去接新娘子了。”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拉了拉身上的喜服,整理好衣冠,大步向前走去。 他的脸上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可这笑容在旁人看来,却好像多了几分勉强。 走出正堂,一群兄弟早已等候多时,为首的正是周康平。 另一边,赵书晴把事情都细细交代给管家后,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满是不舍。 她先是看了一眼身旁忧心忡忡的兰儿,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住了整整三年的清芷苑。 这清芷苑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她的回忆,这里的丫鬟、仆人、嬷嬷都是她一手挑选的,侯府里不少庭院的摆设,也都经她精心修整。 如今要离开,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兰儿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姐,接下来我们该……”话没说完,她的眼眶就红了。 赵书晴看着她要哭的模样,反而笑了,她摸了摸兰儿的头,轻轻地说:“该走了。再不走,跟不上父亲他们了。” 声音很快被沈策州迎亲启程的鞭炮声掩盖,除了兰儿听得清楚以外,其他人只看到赵书晴唇瓣微微动了动。 赵书晴刚要转身离开,不远处沈老夫人走了过来。 忽然间,赵书晴心中豁然开朗,眼前的沈老夫人,不过是往后再无交集之人,自己又何必一直心怀厌恶呢? 思之若此,她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走上前,难得规规矩矩向她行礼:“老夫人。” 沈老夫人瞧她这般,心中不悦,冷声警告:“少在我面前嬉皮笑脸。赵氏,如今华霜进门,你以为你的日子还能如以往那般?!” 沈老夫人扶了扶发髻上的头饰:“往后行事,给我小心点!若不然,这侯府,也不容得你!” 见赵书晴没有反驳,还以为自己的话彻底震撼住她。 沈老夫人满是得意,赵家踏出京城大门,就绝无翻身之地,赵书晴没了娘家依靠,还能如此嚣张! 往后,她定要好好给赵书晴一个好看!让她记住得罪自己的下场! 沈老夫人还想奚落赵书晴几句,就看到安平公主带着丫鬟,面带微笑走了过来:“老夫人,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 笑着挽住了沈老夫人的手,目光直接越过赵书晴,仿佛与赵书晴并不相识。 赵书晴行礼后,便要离去,突觉安平公主身边的丫鬟很是眼熟,好似被她送走的曲家姑娘? 还没等赵书晴看清,她们就已经相互寒暄走远了。 同一时间,沈策州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凌府行进,一路上喜乐喧天。 那欢快的乐曲声、热闹的人声交织在一起,将喜庆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凌府中,凌华霜的旧战友、兄长和堂兄们拦在了后院门前,不让沈策州如此轻易把他们家的‘宝贝’接走。 而此时,赵书晴进了清芷苑的里屋,拿起包袱,走出房门,外面阳光正好。 清芷苑里原本忙碌的仆人们,都被她安排到前院帮忙去,兰儿小跑来到赵书晴身边,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对未来未知的恐惧,也对小姐离开侯府而开心。 “小姐,我们现在……” “走。” 赵书晴推开侧门,踏出晋安侯府。 同一时刻,沈策州终于通过层层考验,把凌华霜接到了,媒婆蹲下来刚要把凌华霜背起来,沈策州看着坐在床边等待的凌华霜,心头涌上不少情愫,他大步朝前,在凌华霜面前蹲了下来。 “我来背!” 简单明了的三个字,迎来不少的欢呼声,还有凌府上下的人的认同。 媒婆满脸笑容,起身让到一旁,把沈策州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又把两人形容跟神仙眷侣,仿佛整个京城没有一对能比得上他们。 沈策州听着听着,也觉得一颗心满满的,稳健大步朝着外走去,背着凌华霜上了花轿,媒婆点燃鞭炮,一时间整条街上,鞭炮齐天,锣鼓震响。 沈策州拉起披着红绸的骏马,喜气洋洋朝着晋安侯府走去,迎亲队伍的路线,很长,很长,布满整条街道,若是此刻沈策州回头,便能看到两道身影,拐进隔壁的巷子,朝着京城城门跑去。 第94章 她去哪里了! 辰时三刻,阳光轻柔地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沈策州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行在京城主干道上,瞬间点燃了整座城的热闹氛围。 鞭炮与锣鼓交织成一首喜庆乐章,沈策州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白色骏马,马身上披着华丽的红绸随风轻扬。 此刻的他,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抬头看天,暗自心算着时间,随后猛地回过头,目光急切地朝着城门口方向投去。 这个时候,赵家人想必正从另一条街道被押送至城门口吧。 赵书晴定会前去送别,而自己却不在她身边,她该是何等难过与无助。 念及此处,沈策州下意识攥紧手中的马缰,微微控住马速,脖颈轻扬,目光执着地凝视着城门口。可是从地面升起来的浓烟,高矮不一的建筑,都遮挡住他的视线。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一阵风吹过,远处高楼上的红灯笼吹得左右摇曳。恍惚间,他仿若看到赵书晴与兰儿背着包袱,匆匆从城门口奔了出去。 刹那间,他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捏住,他下意识地拉紧马绳,视线死死地盯着城门口的方向,只想确认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策州?策州?你怎么停了下来?”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身体,把他思绪拉了回来,沈策州微微低头,是他好友周康平,正一脸疑惑看着他:“大伙都等着呢,耽误吉时就不好了。” 沈策州这才如梦初醒,迎亲的队伍不知何时已全部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稳了稳心神,继续朝前走去。 队伍继续前行,可沈策州的魂儿,却好似被那匆匆一瞥勾了去,他的思绪始终萦绕在那城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上,再难挪开分毫。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策州终于看到不远处的晋安侯府,沈策州仿若被定格的思绪,渐渐回笼。 可那种内心深处火急火燎的焦灼感,犹如找不到源头的瘙痒,时轻时重,搅得他心烦意乱。 翻身下马的瞬间,他全然不顾媒婆在一旁急切地提醒,没有去踢轿门,而是箭步拉过自己的随从。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方才吩咐你们带夫人去送赵家人,夫人去了吗?” 随从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紧张,小声回道:“夫人未同我们一起前往。” 没去?那她究竟去了何处?难道在后厨?还是……沈策州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还欲再问。 恰在此时,沈老夫人迈着步子匆匆走来,神色略带不满,提醒道:“新娘子还在花轿里等着呢,莫要误了时辰!” 沈老夫人的话斩断了他继续追问的念头。他眉头紧锁,带着几分烦躁与无奈,猛地走到花轿前,用力踢了踢轿门。 而后半蹲下身,将凌华霜稳稳背在背上,踏入晋安侯府的门槛。 凌华霜在他背后问道,附耳在他耳边,不轻不重问道:“你在找谁?” 沈策州一凛,收敛心神,温声道:“能够娶你,我仿佛置身梦中。才耽误些时辰,让你久等了。” 他的话,凌华霜许是信了,不再询问。 沈策州放下凌华霜后,他的目光迅速在人群中穿梭,一双眼睛急切地找寻着赵书晴的身影,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手中多了一条红绸缎,轻飘飘的绸缎,宛如千斤般沉重,怎么也拿不住。 沈策州视线还在游离,在旁观礼的人都察觉出他的异样,作为好兄弟的周康平借故上前,低声在他耳边提醒:“你怎么回事?周围不少人看着呢,有什么事等拜完天地再说。” 沈策州闻言,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红绸,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眼神中依旧难掩慌乱。 正在跨火盆的凌华霜也察觉到沈策州不对劲,她微微抬头,想要透过红盖头下的缝隙,给沈策州些许警告,眼角余光,却被人群中的一名男子吸引住了。 一个半时辰前,此人还在凌府与她相拥,男人眼底涌动的炽热,仿若燃烧的火焰,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吞噬,让她的心瞬间被甜蜜填满。 即便此刻身处这热闹的婚礼现场,她的世界也仿佛只剩下他,她勾起一抹笑容,再次低下头来,依旧满含着对他的思念与眷恋。 沈策州一直在人群中张望着,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到赵书晴的身影。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期待渐渐变得黯淡,心也一点点地冷了下来。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可他又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但那念头却如野草般疯狂生长,挥之不去。他再也压不住,他要见到赵书晴,马上立刻! 沈策州猛地转身把仆人拽到一旁,压低声音怒吼道:“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侯夫人!哪怕把这侯府翻个底朝天,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沙哑,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那模样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随时准备爆发。 而在沈策州于侯府内焦急寻找赵书晴之时,京城的另一处,一场风暴正悄然掀起,皇宫南门外,安公公带着一批禁卫军站在最前面,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对着眼前拿着懿旨的公公含笑道:“邱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呢?太后何时下的懿旨,为何圣上不知呢?” 邱公公乃是萧太后身边最为亲信的人,今日他奉命要带着和离懿旨赶到晋安侯府,哪知,这才出了宫门就被安公公拦下。 随着安公公话落,禁卫军稍稍上前一步,气势压了过来,直逼着邱公公往后退了几步。 邱公公稳住心神,手紧紧握住懿旨不放:“安公公,这懿旨乃是太后昨儿夜里紧急下的,事关重大,太后特地嘱咐,先办了事再向圣上禀明。咱家这也是依着太后的吩咐行事,哪敢有半分懈怠呐。”说着,他脸上堆起一抹看似憨厚的笑容,眼神却透着几分精明与警惕,紧紧盯着安公公,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探寻出一丝松动的迹象。 安公公步步紧逼,朝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是吗?不必事后再与圣上说,圣上交待了,懿旨杂家看过就等于圣上看过。拿来吧。” 这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邱公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握着懿旨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安公公,都是替主子办事的,给条活路。” 安公公冷笑几声,“邱公公这是不给了?那就休怪杂家不客气!”根本不等邱公公反应,安公公身边的禁卫军,就已经一剑杀了邱公公。 邱公公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倒在地上,和离懿旨从他手中滚落出去,落在安公公的脚边…… 安公公看都不看眼前的尸体,缓缓弯下腰来,手即将碰到和离懿旨时候,有人抢先一步夺走了懿旨。 安公公手落空后,眯起眼睛,望向夺走懿旨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色紧身,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在外面,安公公一眼却能认出来,可他上下扫了一眼后,并未直接拆穿,反而怒道:“来人,有刺客,格杀勿论!” 萧慕止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裹挟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他动作干脆利落地将懿旨往腰间一插,手中冷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寒光闪烁,透着彻骨的凛冽。原计划是进宫面见萧太后,要把欧阳大夫借出来。只因赵承弼昨日不知被何人暗中下了毒药,此刻生死未卜。 现在,他却要先把这和离懿旨带出去,确保赵书晴能顺利和离! 第95章 侯爷,接旨吧 晋安侯府内,喜乐连连,大红绸缎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宾客们交头接耳,沈策州的异样举动一一落在他们的眼中,一时间猜测连连。 沈老夫人忙让人去找王乙大人上来说几句好话,缓解这个场面。 媒婆牵着凌华霜着急不已,这流程走得好端端的,新郎官此时究竟意欲何为? 沈策州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等着下人们回复,他定要赵书晴出来喝这杯茶,作为当家主母,哪怕是平妻,她也有资格喝! 她莫不是因他向新皇求赐婚而心生怨怼? 她不是觉得他不给她颜面吗? 如今,凌华霜亲自奉茶,她应当满足吧?! 这般赵书晴就不会一直在耍脾气了! 他心底深处知道,赵书晴气得并非如此,可他只能这样觉得! 沈策州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把赵书晴所有的举动都归咎于她吃味、嫉妒。 沈策州如同溺水之人,慌乱地将内心的不安寄托在赵书晴所谓的女子作态上。 另一边,媒婆急得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红绸带被她攥得紧紧的,双脚不停地来回挪动,眼神满是焦急地连连向沈老夫人求助提醒。 沈老夫人也被自己儿子这般操作弄得满心火气,连问下人才得知,他居然在等那个赵氏,真是气死我了! 沈老夫人带着怒火朝着沈策州走来,扯着他往一旁走去,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作何?宾朋满座皆在此看着,好歹是侯爷的人,做事为何这般没有礼数!吉时将过,快给我去拜堂!” “娘,书晴也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妻子,我不能不给她半点颜面!”沈策州还在挣扎,他心中隐隐察觉出来,赵书晴此刻会在何处,但他不愿相信。 “那赵氏恐怕跟着赵家逃了!逃了就逃了!一个罪臣之女,留来作何!”沈老夫人低声呵斥!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沈策州要执着赵书晴这个无能的女人! “不可能!她对我如此好,怎么舍得离开我!她离开我之后,怎么接济赵家!娘,往后这话你不要再说了!”沈策州咬牙怒道。 宾客们交头接耳,眼神时不时地朝沈策州这边瞟来,小声议论着什么。 大学士王乙大人站在上面,祝福的话越说脸色越发不好看。 他难得做一次媒人,若是沈策州这次婚事闹出什么笑话,他的颜面何存! 整个侯府大厅,原本喜庆的氛围已然被尴尬和不安所取代。 王乙大人的书童走上前来,对着沈策州问道:“侯爷,不打算继续了吗?”书童的话隐隐带着几分火气! 沈策州这才恍然,视线这才落到宾客上,发现他们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站在喜堂中间的凌华霜,看似平静也能隐隐感受到她的怒火。 沈策州转头看向自己的随从,再次用眼神强调:定要把侯夫人找出来! 这才大步朝着喜堂正中央走去,王乙大人脸色沉了沉,说了几句场面上的祝福语,便下去了! 媒婆走上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能给侯爷主持亲事,是人生一大好事,如今想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带着几分想要匆匆了事的心态高喊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还没说完,正堂外传来一阵骚动,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尖。此刻随着马蹄声的逼近,宾客们也开始躁动。 原本小声的议论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所有人皆瞪大了双眼,视线紧紧锁定那声音的来源之处。 一匹黑色骏马不顾侯府下人们的阻拦,直挺挺地冲了进来。 只见一身锦袍玄色大氅的萧慕止,头戴金冠,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嘶鸣间,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披风随着他的动作猎猎作响。 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下,他阔步朝着正堂迈进,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却又好似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来到一脸阴沉的沈策州面前。 沈策州转身不善盯着萧慕止冷声质问道:“萧王爷这是作何?!” 凌华霜闻言,神经猛地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往人群看去,人群中已经看不见那个男人,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慕止没有理会沈策州的怒意,他从袖口中抽出明黄色的懿旨,缓缓展开,其上绣着的九尾凤凰在众人面前显露无遗。 在场所有人一一下跪,萧慕止沉稳悦耳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堂:“奉天承运,太后诏曰:今闻晋安侯沈策州与妻赵书晴,夫妻情分渐薄,龃龉不断。为保两家声誉,解二人之困,特允其和离。自此,沈赵两家情谊不再相扰,各安天命。望双方谨遵懿旨,不得有误。钦此!” 沈策州听到懿旨内容,整个人瞬间僵住,脸上的阴沉瞬间被怔愣取代,双眸瞪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声音从清晰变得模糊,变得空旷,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不,这不可能!”他喉间挤出干涩的声音,拒绝这般的现实,低声喃喃:“不可能,她不可能跟我和离。” 沈策州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怎么都不愿意接受懿旨内容。 萧慕止等了片刻,都不见沈策州接旨,他将懿旨往前递了递,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侯爷,接旨吧!” 沈策州根本听不到萧慕止的声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和离懿旨? 沈策州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全是赵书晴的影子。 从他上赵府求亲,记起成亲之时的喜悦,到后面,他头疾发作,她在旁悉心照料,不眠不休为他寻找良医配方,为他保守不为人知的隐疾,三年来的桩桩件件,相濡以沫,琴瑟和鸣,这一切,她真的舍得放弃吗? 忽然间,他想到一个月前,赵书晴进宫求见太后,兴许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她骗他? 不,不,他又立马否认,那时候赵家刚出事,赵书晴哪有心思去想和离的事情!一定不是她!那是谁? 萧慕止忍不住提高声音,语气带上几分冷硬:“晋安侯,还不快接旨!还是你想要抗旨不成?” 沈老夫人从沈策州身后冲了出来,双手高举过头:“老身替儿接旨,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声响起,众人起身,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难看,窃窃私语之声再也抑制不住,响了起来。 有几位平日里与沈策州交情不错的官员,面露惋惜之色,交头接耳地叹着气,其中一位微微摇头,小声对身旁的人说:“这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沈侯爷和侯夫人平日里看着也还算和睦,怎会突然有和离的懿旨。” 那人低声回道:“侯爷娶平妻,赵家出来的姑娘,心气怎会低。” 看不惯凌华霜的姑娘们,低声细语交谈:“说不定这就是凌华霜的手笔,那女人心狠得很。” 还有些胆小怕事的宾客,此刻都噤若寒蝉,生怕说错一句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眼神在沈策州、萧慕止和沈老夫人之间来回游移。 红盖头下凌华霜脸色一片铁青,赵书晴这一出打的不仅仅是沈策州的脸,也是她的脸面! 她一进门,赵书晴便和离,外人不知,还以为是她凌华霜求的懿旨! 萧慕止转身欲走,沈策州猛然抬头,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萧慕止,心底怒吼:一定是他在背后搞鬼! 沈策州那一瞬间仿佛找到罪魁祸首,他眼底满是寒霜:“是不是你,萧慕止!是不是你搞的鬼!天底下谁不知,萧太后是你萧家人,这一封懿旨,便是你萧慕止求来的对吧?” 萧慕止不可理喻看着沈策州,那眼神就好似看到一个跳梁小丑,可悲又可笑。 沈策州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发怒,刚想要动手时,人群中爆发一阵剧烈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第96章 杀 突兀的笑声,打断了沈策州的怒火,也让在场的所有人仿佛被定格住一般,目光齐齐被那笑声吸引过去。 只见明王世子,双手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他一边笑,一边迈着大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赵书晴没有答应他和离,原来她早已经求得懿旨了:“沈策州,你也有今日!” 沈策州耳边都是江梦行那癫狂的笑声,原本布满寒霜的脸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他猛地转身,死死地盯着江梦行,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吞噬。 萧慕止并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转身离开,赵承弼的中毒颇深,他还要进宫把欧阳大夫带出宫来,时间耽误不得。 萧慕止转身欲走,却在抬脚的瞬间,被沈策州余光瞥见。 沈策州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大喝一声:“萧慕止,你站住!今日之事,你若不给我个说法,休想离开!”那声音裹挟着滔天的愤怒,震得大堂内的空气都微微颤动。 萧慕止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神色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他淡淡地看着沈策州,语气波澜不惊:“沈侯爷,这懿旨是太后所下,与我何干?你若有异议,不妨进宫面圣。”说罢,他不再理会沈策州,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沈策州见状,挣脱开旁人的阻拦,朝着萧慕止冲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江梦行却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了他身前,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却隐隐透着一丝挑衅:“沈策州,萧王爷也是你能随意阻拦的?” 沈策州被江梦行拦住,更加恼怒,他双眼通红,恶狠狠地说道:“江梦行,你与萧慕止走得如此近,可知会给你明王府带来何种灾难吗?你以为你们将我后宅搅得一片混乱,便能全身而退?今日之事,我定要讨个说法,否则,我沈策州誓不罢休!哪怕与你们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说罢,他猛地发力,试图推开江梦行,江梦行侧身躲过。 萧慕止在他们俩人拉扯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沈策州想要去追:“萧慕止……”江梦行再次挡住了沈策州的去路,他脸上尽是戏谑,眼底的嘲讽看得沈策州暴跳如雷。 “江梦行,你一再挑衅,到底意欲何为?今日我与你新仇旧恨一起算!”说罢,他猛地挥出一拳,直直朝着江梦行的面门砸去。 沈策州的拳头被凌华霜拦了下来,她的红盖头在萧慕止离开的时候已经扯了下来,此刻一双美眸冷冷看着沈策州,眼底的警告快要溢出来! 沈策州这般在意赵书晴,她凌华霜算什么!这场亲事算什么! 这让沈策州找回一丝理智,仿佛眼底的视线这才有了场景,众宾客的表情,一一落在他的眼里。 媒婆这时候才敢上前,犹豫问道:“侯爷,这拜堂可要继续……” 沈策州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听闻宾客里有人低声说道:“方才我好似过来时候,看到侯夫人,跟赵家人一起出了城门,这时候怕是走远了吧。” 沈策州宛如被一道惊雷打中,他猛然先朝着清芷苑跑去。 他要亲眼看到赵书晴,他要亲口听到赵书晴跟他说,兴许这一切,她并不知道,兴许她只是去城门口送送家人,她说不定正在回来的路上。 他用力推开清芷苑的院门,看到里面一花一草一木,往主屋跑去,里面的物品一一摆放整齐,好似赵书晴只是外出并未离开,察觉这一点,沈策州心这才稍稍安定一些。 不等后面的人赶来,他转身又朝着侯府大门跑去,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寒风在耳边簌簌刮着。 凌华霜望着沈策州决然离去的背影,她单手掀开头上的凤冠,朝旁一丢,转身取了站在不远处侍卫的佩剑,提剑快步迈出晋安侯府大门,跃上马背,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被遗留下来的众宾客面面相觑,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正在犹豫之间,就看到沈老夫人踉踉跄跄握着张嬷嬷的手往大门跑去,“快,快把人追回来!” 沈老夫人也追了出去,人群中有人提议:“要不,去看看?” 这简单五个字,像是按下了开启按键,众人一拥而上追了出去。 沈策州率先赶到城门口,他抓住守城门士兵急切问道:“辰时赵家流放,可有看到我夫人!我夫人赵氏!” 士兵被沈策州的举动吓得一哆嗦,看着沈策州满脸的焦急与怒容,忙不迭地回道:“回……回侯爷的话,小的刚换值,并,并不知晓。” 沈策州死死盯着士兵一眼,牙关紧咬,也没有继续纠结,转身便朝着城墙上发了疯似的跑去,按照时辰来算,要是赵书晴真的与赵家一起走的话,想来她应该还未走多远。 他站在城墙上,目光急切地在远方搜寻着,终于,他看到了那一点熟悉的身影,是她!哪怕已经成为一个小点,他也能确定! 那人便是赵书晴! 他要尽快把人追回来,毫不犹豫转身,一把利剑直直地抵着他的喉咙,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凌华霜,此刻她青丝散落,眼神冰冷盯着他:“沈策州!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不顾一切?今日若是追了出去,便是将整个侯府置于风口浪尖,可有想过后果!我与你的亲事,是你求来的,圣上下旨赐婚,你往下方看看,你闹得如此动静!可有想过圣上的颜面,我的颜面,晋安侯府的颜面!!” 她步步逼近,沈策州后退一步,身体抵在墙上,上半身是悬空的,他不知该如何说,声音微微发颤:“华霜,她是我妻……” “我呢!我便不是吗!多年感情就比不上她?!”凌华霜厉声,她剑尖再次凑近:“我不管你真心爱慕她,还是假意深情,今日!你得跟我回去拜堂成亲,一步步,按着流程给我走完!要是再出什么乱子,我凌华霜也非是你沈策州可以欺凌之人!” 城墙上的风呼啸而过,吹得凌华霜散落的青丝肆意飞舞,也吹得沈策州那颗慌乱的心愈发凌乱。 沈老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艰难爬上城墙,她头发因为追赶有些凌乱,看向沈策州的眼神带着几分哀求:“策州啊,不要做傻事,回家好好成亲。嗯?” 沈策州心一酸,这些日子沈老夫人苍老不少,自己怎么能这般任性,让她老人家如此担忧呢? 沈策州推开凌华霜的剑,两步上前,扶着沈老夫人,扭头对着凌华霜带着几分歉然道:“你说得对,此事是我欠考虑了,我会回去与你拜堂成亲。” 说完便扶着沈老夫人下了城墙,站在人群前对着宾客们赔礼道歉。 凌华霜把剑收了回来,转头看着那已经消失的身影,朝着下方街道方向走了两步,垂眸看着沈策州进退有度致歉,冷笑两声,今日羞辱,改日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入夜了,接下来的亲事并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沈策州应付完宾客,朝着新房走去时,他身边多了一道黑影,他对着那道黑影低声说道:“你带人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把夫人带回来!不计一切手段!” 暗卫领命而去。 沈策州这才踏入新房内,凌华霜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坐在床榻上。 沈策州站在门口驻足片刻,心里五味杂陈,细细想来今日一切行为,着实有些对不住凌华霜,又想到自己的隐疾一事,到底还是没有向赵书晴问个明白。 凌华霜等了一会儿后,对着沈策州道:“前面的事情,我皆不会去计较,但是,你若是今夜不给我一个体面……沈策州这后果,你可知?”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拿起秤挑起凌华霜红盖头,龙凤烛下的凌华霜显得格外美艳,他脑海中却闪过赵书晴的面容,不敢多想,怕凌华霜发现端倪又得闹起来。 好在凌华霜并未观察细微,她起身给沈策州倒了两杯交杯酒,递到沈策州的手上。 沈策州与她交叠一口喝尽,喝完后,新房内的气氛缓和不少,凌华霜拉着他轻声说话,基本上都是顺着他的话,直到那杯中酒的迷药发作。 凌华霜看着躺在新床上的沈策州,眼神微微眯起,躲在暗处的男子,走了出来,从背后抱住凌华霜:“你这么急找我来做什么?今天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啊。” 男子说话时候,热气在她耳边吹拂着,唇瓣似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肌肤。 凌华霜微微偏头,躲过他的挑逗,“我要你杀了赵书晴。” 男子笑了:“你不是跟我的人说过此事了吗?你放心,我已经让他行动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新皇负手站在窗台旁,微眯双眸冷声下令:“杀!” 第97章 为何,她会出现这般情绪? 天暗下来,黄土路上,脚链在地上反复摩擦着发出“哐啷哐啷”声音。 后方破木板车上,赵承弼躺在板上,一张脸发着紫青色,手脚时不时抽搐一下。 赵书晴和兰儿追上赵家流放队伍。 押送的为首捕快不肯让她们靠近,稍微离得近一点就会被捕快驱赶,甚至面露凶狠,赵书晴与兰儿只好远远地跟着。 天寒地冻,铁链摩擦着人体的皮肤,很快就红了,不多时就起泡流血。 为首的捕头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催促道:“都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他手中的皮鞭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吓得几个赵家的女眷忍不住低声抽泣。 赵书晴几次想要上前,却又忍住了。 随着夜幕愈发深沉,押送队伍在一处破败的驿站前停下,捕头大声下令休息片刻。 赵家众人如获大赦,瘫倒在地上,疲惫不堪。 赵书晴和兰儿趁此机会,悄悄靠近。 赵书晴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快步走到一个看起来稍显和善的衙役面前,低声哀求道:“大哥,求您行行好,我二哥病重,让我过去看看他,这些银子您拿去买酒喝。” 那衙役犹豫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悄悄接过银子,低声说道:“快去快回,别被发现了。” 赵书晴和兰儿连忙拿出包袱里面的馒头和水,分给他们,把金疮药拿出来,让兰儿一一为他们的伤口撒上药粉。 为首的捕快靠着树干冷冷看着这一切,白日还会驱赶的他,此刻却没有动静。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些人活不过今夜。 他就当日行一善吧。 赵书晴来到赵承弼的身边。 她握住赵承弼的手腕,指尖刚一搭上脉搏,眉头便瞬间紧紧蹙起。 赵承弼的脉象虚弱无力,似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在他体内翻涌肆虐,搅乱了气血的运行。 她心中一惊,旋即意识到这毒性绝非寻常。 她俯身凑近赵承弼,仔细查看他的面色,只见那青紫之色愈发浓重,心中暗忖,这毒怕是混入了多种罕见毒物。 此毒药性猛烈,且相互作用,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若不尽快找到解药,只怕……想到此处,赵书晴的眼眶微微泛红,心急如焚。 “书晴,你二哥怎么样?昨日我又闻到那迷药味道,今日早上起来,便看到你二哥就是这般,也不知何人如此痛恨承弼。”赵父极力保持平静,说出来的话还是止不住在颤抖。 赵书晴轻轻咬着唇瓣,脑海中想起她与萧慕止的交易。 她轻声道:“二哥中毒极深,这个毒,女儿毫无头绪。” 赵书晴停顿片刻后,又道,“昨天女儿走出牢房,便与萧王爷做了交易,他明明答应女儿会照看好你们的。” 赵书晴的叙述里,多少带了几分抱怨在,她却没有半点察觉。 赵父敏锐听出来语气里的不对劲,他沉声问道:“书晴,我不知你与萧王爷如何认识?但,你是不是对萧王爷要求过高了?” 赵书晴为之一怔,眼底有几分错愕:“女儿我……” 她想要解释,却细细品味自己方才的话,好似真的有些埋怨在里面。 她垂下眼眸,昨天跟萧慕止谈的时候,她明知道京兆府牢房并非萧慕止的势力范围,也料想到会有意外发生。 为何,她会出现这般情绪? 依赖? 对,是她以往提出来的要求,萧慕止都做到了,所以她对他产生依赖?! 赵书晴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产生不该产生的念头,对着赵父低头道歉:“女儿错了。” 赵父叹息一声,抬头看着不远处坐在一起,却又警惕盯着他们的捕快衙役们。 “如今朝局错综复杂,凡事不可强求。书晴,我们赵家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也谈不上无愧于国,无愧于民。为父告诉你,能做的只能无愧于心,可知?” 赵书晴恭顺应道:“女儿谨遵教导。” 赵父抬起手来,想要摸摸赵书晴的头。 可是铁链发出的“叮哐叮哐”声音,提醒着他,到底不忍心让带着铁链的手碰到闺女的头,把手放了下来。 赵书晴还想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道马蹄声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捕快与衙役们十分戒备齐齐站起来,萧慕止翻身下马,转身单手把欧阳大夫扶了下来。 萧慕止心存疑惑,看了一眼捕快,但这时候也不是深究的时候,带着欧阳大夫来到赵承弼面前。 欧阳大夫看到赵承弼的面色,心下一惊,快步上前,拉出他的手,指尖落在脉搏上。 萧慕止这才来到赵书晴的面前,歉然道:“昨日,萧某并未如约,还望侯……” 他笑了一下,对着赵书晴作揖道:“赵小姐,原谅。” 赵书晴面对萧慕止突如其来的致歉,她显得有点惊愕,旋即听到他的称呼改变,心中涌起巨大的喜悦。 瞬间,她的心底有几分愧疚,她看到大夫就知晓了。 萧慕止得知赵承弼中毒后立马寻来大夫救治,想到自己刚才的无理埋怨,她略有窘迫。 她福了福身:“劳萧王爷费心了。” 赵父与蒋氏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萧慕止与赵书晴的举动,心里多少有些惊讶,隐隐察觉自家女儿对此人态度有点不一样。 萧慕止刚想要与赵书晴多说几句话时…… 突然,一道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捕快与衙役们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手中兵器,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赵书晴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萧慕止身边靠了靠。萧慕止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他迅速抽出腰间佩剑,将赵书晴护在身后。 这时,驿站外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好似诸多人在奔跑,不等赵书晴等人看清来者,只听见一声惨叫声。 赵书晴与赵父等人齐齐回头,只见刚才一直很安静的捕快变了脸色,手中的刀捅进跟他最近的一名妇人腹中。 赵书晴悲痛喊出声来:“二婶!” 为首捕快用力抽出刀刃,鲜血顺着刀壁滴落在地上,他带着杀意喊道:“杀!!” 第98章 这茶,我不敬了 为首捕快一声令下,驿站外的黑影涌动。 瞬间,无数的黑影如鬼魅般涌了进来。 手中利刃在黑夜中闪烁着森冷寒光。 站在前方的黑衣人身材高大,露出一双冰冷如霜的眼睛,每一步走来都带着压迫感。 一旁的捕快快步走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目光冷漠无情,扫视着眼前的所有人。 “一个都别想跑!” 这是要把萧慕止二人性命都给留下! 萧慕止闻声,眼神瞬间一凛,手中佩剑握得更紧,侧身将赵书晴等人牢牢护在身后。 他身形挺拔,背影高大而坚毅,毫无畏惧,周身戾气迸发,朝前踏出一步,虽只一人,却似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气氛凝结……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动,宛如火药被点燃火星,瞬间爆发! 兵刃相撞,血火四溅,寒冷的冬夜,刺骨冷气混着血腥味,触目皆是刺目的红…… 赵书晴耳边充斥着自家人的尖叫声与痛苦哀嚎声。 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亲人的尸体,近在咫尺,自己却无能为力。 赵父带着手铐,艰难抽出地上兵刃,拖着年迈身躯开始抵抗:“王爷!老身求您一件事!” 萧慕止剑上血迹未干,头也不回地回道:“赵将军请讲!” 赵父深深看着被亲人拽到角落的赵书晴一眼。 赵书晴眼眶蓄满盈盈泪水,赵父的话铿锵有力说道:“带着我的儿女走!不求,王爷能护他们周全,但求有一线生机!” 萧慕止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交汇间,刹那间做出决断,毫不恋战。 他稳稳将赵承弼扛在肩头,紧接着,一把拉住赵书晴的手,那手掌宽厚有力,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萧慕止对着欧阳大夫道:“先生,我先走一步,你且小心!” 欧阳大夫握紧刀刃,颔首:“王爷,小心!” 赵书晴被萧慕止紧紧拉着手,奋力朝着突围方向奔去,却被黑衣人重重阻拦,陷入绝境。 这时,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看到这混乱场景,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把赵书晴带走!” 这是沈策州派来的人,他们本以为此次任务轻松简单,没想到会碰上刺杀。 但主子命令如山,不得不从。 场面混乱不堪,因这一群人的突然出现,赵家众人刚稍松一口气,还没等喘匀,又一波黑衣人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眼前场景也愣了一下,随后用南獠话交流起来。 这声音一传出,在场所有人都停下动作,视线齐刷刷落在南獠人身上。 为首捕快抹去脸上血迹,恶狠狠地说:“先杀南獠狗!” 三方瞬间混战在一起,萧慕止无暇顾及其他,带着赵承弼与赵书晴先行撤离。 可其他人怎会轻易让他如愿…… 夜越发浓稠,空气都是血液的味道,仿佛这片黑暗是被鲜血层层浸染而成。 赵书晴在寒风中拼命奔跑,萧慕止带着她杀出重围。 那小小破烂的驿站,已不知有多少人丧生。 身后仍有追兵紧追不舍。 萧慕止的手满是黏腻的鲜血,但拉着她的力气很大。 赵书晴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不知跑了多久,萧慕止将她塞进一个草丛,急促说道:“赵姑娘,见机逃跑,若我还活着,定会来寻你!” 赵书晴惊愕抬眸,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萧慕止已经转身离去。 赵书晴心急如焚,慌乱地伸手去抓,指尖擦过他的衣角,却只留下一片冰冷触感,衣角从掌心悄然滑落,她的心也随之狠狠一沉。 “萧王爷!” 萧慕止脚步并未半点停顿,身影消失不见。 赵书晴一颗心剧烈跳动,紧紧抱着赵承弼,咬着牙,强忍着回去的冲动,背起中毒昏迷的赵承弼,继续逃亡。 不知在黑暗中奔逃多久,黎明悄然降临。 赵书晴不敢有半点停歇,然而在晋安侯府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新房内,昏迷一夜的沈策州悠悠转醒。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脱光,只剩下一条雪白的亵裤,他昏昏沉沉撑着身体起来,一抬头就看到凌华霜冰冷着一张脸,坐在桌子旁。 沈策州不明所以,心下烦躁,觉得她一大早又发什么神经。 便不去理会她,径直起来,打算让门后的丫鬟和嬷嬷进来伺候,就听到凌华霜冷声道:“昨夜的事情,你没有半点印象?” 沈策州疑惑看着她,“何事?” 凌华霜眼神冰冷看着他:“你昨天夜里唤的是赵书晴的名字!”她讥笑一声:“我本以为你能留下来,心里多少有我。没有想到你如此羞辱我!” 沈策州像是听明白了,他昨天夜里与她洞房了? 他能行? 沈策州努力回忆昨夜的种种怎么也想不起来,对于自己能行的喜悦,冲淡了对凌华霜态度的不满。 他眼角余光看到床榻上的落红,心疯狂跳动着,这是兴奋与喜悦,他带着讨好的笑容走过去,抱住凌华霜:“华霜,昨天我喝醉,对此没有什么印象,别生气。”他耳鬓厮磨,想要重温一次。 凌华霜用力推开他,“再来一次,让你羞辱不成?” 沈策州最后是被凌华霜赶出去院落的。 他身上的衣服都未穿戴整齐,面对路过仆人目光,他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几耳光。 他想要上前又放不下面子,最后愤然离开:“告诉夫人,我先去长鹤院等她,让她速速前来!” 下人应声。 长鹤院内,沈老夫人早已经等了不耐烦,听到脚步声,微微起身去看,见沈策州先来,她下意识皱眉。 旋即,想起昨日凌华霜受的委屈,也就暂时忍下不满。 等候半天,凌华霜这才姗姗来迟,沈老夫人与沈策州一张脸黑得如锅底一般,见她慢悠悠走来,一口气堵在心口上,欲要发作。 凌华霜抢先说道:“就等这么一时半刻,你们都如此承受不住,昨日你沈策州是如何待我的!” 一席话,让沈策州与沈老夫人的怒火消了不少,倒是有几分愧疚之情。 凌华霜落座,丫鬟端来茶盏,按道理她与沈策州都要跪下敬茶,可是她却直接端着盘子,站着沈老夫人面前递给她。 “娘,喝茶。”没有半点的尊敬。 沈老夫人眯着眼看着这杯茶,抬头看着前方站着的凌华霜,她这是在挑衅她这个老夫人的权威? 沈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出。“你这是什么规矩?” 凌华霜却丝毫没有畏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规矩?昨日我受得羞辱,又该用什么规矩来算?” 沈策州冷声对着凌华霜:“你非得这么闹吗?书晴进门时候,都没有你这么多事!” 凌华霜闻言,干脆直接摔了茶盏,“这茶,我不敬了!” 第99章 要是换了夫人,她哪里舍得您这般受苦呢。 屋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摔碎茶盏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沈老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凌华霜,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策州也被凌华霜这突然举动惊得瞪大眼睛。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放肆!”沈老夫人厉声呵斥,“这侯府还轮不到你这新媳妇来撒野!” 站在一旁的下人纷纷低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凌华霜闻言冷笑,丝毫不惧看着沈老夫人,高昂着头,像一只高傲的雄鹰,冷冷道:“你们现在有何资格来指责我?昨日,你们用赵书晴来羞辱我,今日你沈策州还敢拿她来压我?” 她冷笑好几声:“她这般好,你为何要来娶我!这一口气,我凌华霜万不能咽下去!”说完不等他们有所反应,直接甩袖离开了。 沈策州望着凌华霜离去的背影。 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与无奈,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凌华霜性子倔强,昨天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昨夜又在无意间念了赵书晴的名字。 也难怪她会生气。 “娘,你先别生气,我去说说她。你也知道她的脾气,生起气来全然不顾,也是我做得不对。” 沈策州起身向沈老夫人行礼告辞,刚走出长鹤院,恰好守门下人跑来通报:“侯爷,凌将军来了,正在前院大堂等您,让您独自一人前往。” 沈策州明白,这是来找他兴师问罪了,略带几分愧疚与忐忑前往。 来到前院大堂,上面的红绸缎还未拆下,正中央的双喜格外夺目,凌同和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这双喜的字样。 听到脚步声,凌同和并未转身,他背影显得孤单却又伟岸,“我明日便要上战场,本该前些日子就得去,是老身任性,非得看着唯一的女儿出嫁,才拖到今日。” 沈策州走入大堂,看到凌同和的背影,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脚步也不自觉地放缓。 沈策州恭敬行礼,诚恳道:“凌将军,我知自己有错,华霜受委屈生气,我本就打算哄她,只是还没找到时机。您放心,我定会处理好家事,往后绝不让她流泪,等您凯旋,定能看到我们夫妻和睦。” 凌同和缓缓转身,紧盯着沈策州,沉声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华霜自幼随我在军中,十分好强容不得半点委屈。若再让她伤心,哪怕我在战场,也绝不轻饶!” 沈策州连连保证,并承诺。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凌同和便离开了。 凌同和走了以后,沈策州独自一人留在正堂看着这里的一切,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一切。大红的绸段依旧张扬地挂在梁柱之上,凌同和的话让他想起以前不少的事情。 他与凌华霜自幼相伴,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甚至生死考验,才走到今日,可如今,新婚燕尔,他的的确确伤害了她。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霜婳阁走去,风雪交加,寒意刺骨,他却浑然不觉,一心只想着如何与凌华霜重归于好。 脑海中,思绪万千,他心里的愧疚与自责就越发强烈。 他想着自己真诚道歉,凌华霜闹闹别扭,自己再哄哄,两人便能恩恩爱爱。 他未曾料到,等来的既非凌华霜冷若冰霜的面容,亦非尖酸刻薄的嘲讽,而是那紧闭的、将他拒之门外的冰冷屋门。 成亲第一日,他的新夫人不愿意见他? 沈策州站在紧闭的门前,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头想要敲门,却又怕再次把她惹恼。 雪愈发肆虐,狂风呼啸,寒意直侵骨髓,冷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曾经他们在春日一起练武,夏日一起游玩,上过战场,美好的回忆让他舍不得转身离开。 “华霜,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若是不想见我,我便在门口守着,直到你愿意见我为止。” 他等了好一会儿,里面始终没有传出来一星半点的声音。 从白日等到黑夜,沈策州到底熬不住离开了,他拖着沉重身体,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发烫,病倒了,随从很快叫来了大夫,耳边都是脚步声,说话声,就是没有听到凌华霜的声音。 第二天,天亮了,沈策州缓缓收回投在门上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满心皆是被凌华霜冷落的怅然与失落。 随从端来苦涩的药汁,沈策州接过来一口喝尽,满嘴的苦味从舌尖延伸到心头。 随从从小一直跟着沈策州,看到沈策州这般,他再也忍不住嘀咕道:“要是换了夫人,她哪里舍得您这般受苦呢。” 沈策州微微抬眸,刚想要呵斥,随从拿出一颗蜜饯,说道,“在清芷苑找到的,奴才记得以前您生病了,夫人都会给您一颗蜜饯。” 沈策州心抽痛一下,本想拒绝,手不知为何伸了出去接过蜜饯,恍惚间,他好似看到赵书晴坐在榻边,温柔看着他。 他含笑接过蜜饯,说道:“这种玩意儿,小孩子才吃。” 赵书晴笑着眨眨眼:“说的,还非得是孩子才能吃。”她白嫩的手指拿过蜜饯,轻轻塞入他的嘴里,苦涩很快被蜜饯的甜酸味掩盖住。 “好吃吗?”赵书晴问。 回忆中的自己与此刻的自己,轻声回道:“好吃。” 书晴,你到底现在在何处? 沈策州心里充满着对赵书晴的想念,随从说得对,要是赵书晴还在他的身边,她一定会为他的生病着急不已。 甚至还会跟大夫一起研究讨论,怎么样才能让他尽快好起来。 沈策州把蜜饯咽了下去,嘴里的余味还未消散,他收敛心神问道:“夫人,可有消息吗?” 随从摇头:“暂无……” 话还没有说完。 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看到沈策州时,单膝跪了下来:“主子。” 此人是沈策州暗卫领队,身上皆是伤口,他跪在那一处地板,一片猩红,可见情况之惨烈! 沈策州猛地坐直身体:“出去,全部给我出去!”若非情况紧急,此人绝对不会这般贸然出现! 第100章 好,你等我回来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沈策州因为说得太急太凶,引起剧烈咳嗽。 他强忍着不适,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暗卫首领,厉声道:“咳咳,说!” 暗卫首领面色惨白,单膝跪地,身上的伤口还止不住滴着血。 他咬紧牙关将昨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属下赶到时……混乱中,夫人被萧王爷带走,此后便下落不明!前去的暗卫,仅剩下两人相继逃了回来,还带回来蒋氏。” 沈策州极力压制住喉咙中瘙痒,面色凝重,挥挥手:“你先下去养伤吧。” 暗卫首领告退离开。 沈策州掀开被子起身,眉头紧锁,回想刚才暗卫首领所言。 “果然,萧慕止对书晴心怀不轨……”他低声呢喃,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转瞬即逝,“但那又如何,书晴注定是我的。” 可是……这刺客,到底是刺杀萧慕止还是赵家? 南獠刺客又为何参与其中? 这里面恐怕有他不知情的地方。 沈策州按了按眉头,高烧刚退,整个人精气还未完全恢复。 诸多疑惑,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随从低声传话:“侯爷,宫里来人,让您进去一趟。” 沈策州心中猛地一紧,泛起一阵不安的涟漪。 暗自思忖,新皇如此急切传唤,究竟所为何事? 莫不是与赵书晴失踪、那神秘刺客有关,还是昨日他与凌华霜成亲时发生的事情? 他换好衣服后,迈出去的脚步停顿一下。 脑海中又想起凌同和的话,最后还是拐了一个弯朝着霜婳阁走去。 不管如何,他还是想先去与凌华霜好好谈一谈。 与此同时,晋安侯府另一侧的霜婳阁内。 凌华霜匆忙起身把门窗紧闭,还让周围候着丫鬟仆人都离远一点。 她回头对着忽然间冒出来的男子,娇嗔道:“你怎么来了?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 男人见她恼怒也不生气,带着邪魅的笑,伸手把凌华霜拉到自己的怀里,手勾起她的下颚:“别担心,你男人厉害得很。今天来是想要告诉你,昨天刺杀出了变故。” 大体说了一遍:“赵书晴下落不明,我打算亲自出去找。” 凌华霜眼底对赵书晴闪过一丝轻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需要你出手。” 男子揉着她的腰,亲吻着她:“她不是知道你的身份吗?我不能让你出现任何危险,再说,大祁皇帝想要杀了赵家,想来赵家里面恐怕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也很好奇。” 凌华霜勾着他的脖子,脸上尽是女子娇媚神情,手探进他的衣服内,屋内的气氛旖旎而暧昧……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闷响打破这份旖旎。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一下,凌华霜本能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想要把男子藏起来,后来才发现,随即才想起,自己方才已闩好了房门,她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男子也瞬间停下所有动作,原本柔情的眼眸顿时眯了起来。 沈策州抬手,指节轻叩木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温和与期待:“华霜。” 凌华霜迅速整理好情绪,转过身,冷冷地朝着门口回应:“有事?” 沈策州眉头微蹙,满心疑惑:“为何要把房门闩上?” 凌华霜依旧冷漠:“换衣不便。” 沈策州暗自叹息,他怎会信这个借口。 定是凌华霜知晓他要过来,提前把门闩上。 沈策州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宠溺:“华霜,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行么?如今我们已然是夫妻,你莫要再与我置气。我这马上要入宫一趟,等回来给你带京城最时兴的礼物,可好?” 门外,沈策州的声音里带着讨好与恳切,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对妻子的在意;屋内,凌华霜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嘴角轻轻一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不过,凌华霜到底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她一心只想快点把沈策州打发走。 于是,她神色稍缓,语气中带着几分催促:“你快些进宫去吧,莫要让圣上久等,惹得龙颜不悦。” 见她有所缓和,沈策州居然感到一丝欣喜,声音都带上几分雀跃:“好,你等我回来。” 说罢,他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他想,至少把凌华霜哄好了,也算是能给新皇与凌家一个交待。 凌华霜等了片刻,没有沈策州的声音,她才长舒一口气。 侧身看向身边男子,轻声嗔道:“真是烦……” “华霜!”就在这时,门口竟再次传来沈策州的声音。 刹那间,凌华霜只觉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蹦出。 她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心跳不止,面上却强装镇定,高声回应道:“又怎么了?” 沈策州带着几分忐忑说道:“方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想着一定要先告诉你。安平公主过些日子会邀请我们夫妻一同去郊外的别苑赏花,你这边……” 凌华霜眉头紧皱,语气烦躁:“知道了!快进宫吧!” 沈策州这次真的离开,凌华霜整个人软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撒娇看着男子。 男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沈策州迈出霜婳阁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房门的正屋,这才朝着侯府正门快步走去。 沈策州一路狂奔到了皇宫,领路的公公带着他匆匆来到御花园八角亭中。 新皇一身明黄九龙长袍,外披白狐大氅,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冷冽气场。 “陛下!”沈策州跪地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促。 新皇转身冷冷看着他,沉声质问:“朕问你,赵家与萧慕止暗中勾结,还与南獠往来密切,你身为赵书晴三年的丈夫,当真一无所知?” 沈策州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尽是慌张。 他深吸一口气,把方才在路上想好的说辞,沉着道出来。 “陛下,赵书晴乃是妇人一枚,赵家诸多事务,她一概不知。不过,那萧慕止确实可疑。几次三番借着书晴与我接触,想来其中早有预谋。” 沈策州说到这里,越发沉稳,“萧慕止多次出使南獠,外界传言,他与南獠皇室往来密切,想来这次是早有预谋!” 沈策州将一切罪责皆推给萧慕止。 新皇闻言觉得有理,眯着眼道:“不管如何,你定要查明其中缘由,给朕一个交待!晋安侯……” 新皇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沈策州的肩膀,“朕对你可是寄予厚望,这份信任,来之不易。你莫要辜负朕的一番心意。” 沈策州忙不迭地磕头,他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又带着十足的坚定:“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彻查此事,哪怕掘地三尺,也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与重托。” 新皇示意后,他才缓缓起身,倒退着往亭外走去。 当他离开皇宫后,一路策马回到晋安侯府,方才在皇宫内的忐忑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没有告诉新皇,赵家蒋氏被他救了。 毕竟蒋氏是赵书晴的娘亲,若是以后被赵书晴所知,他把蒋氏供出来,想来赵书晴定不会原谅他。 沈策州心中不愿跟赵书晴走到这一步。 还不等沈策州喝上一口茶,外面就传来下人的通报声:“侯爷,宫里的桂公公来了。”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呐!”桂公公面带喜悦,大步朝着沈策州走来,“陛下龙恩浩荡,给您升官啦!” 沈策州愣了一下,瞬间他被巨大的喜悦包围住,这个官位是他谋划赵家时,新皇所承诺的。 新皇先是对他厉声斥责,紧接着又封官晋爵,这其中的深意,沈策州心里再明白不过。 沈策州在侯府中,被朝中复杂的形势搅得心烦不已时,远在京城外的余府客房内,赵书晴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景象很是陌生。 旁边站着一名丫鬟看到她,脸上涌现出欢喜之色,大喊大叫往外跑去:“老爷,夫人,赵姑娘醒了,老爷,夫人……” 第101章 你找到书晴后,娘会替你说话 余老爷和余夫人听闻丫鬟的呼喊,匆匆赶来。 二人刚踏入客房,赵书晴便强撑着身子想要起身行礼,却因体力不支又缓缓倒下。 余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按住她,和声道:“赵姑娘,你可千万别乱动,身子还虚弱着呢。” 赵书晴眼中满是疑惑,带着几分警惕,谨慎问道:“多谢二位相助,不知这里是何处?我又为何会到这儿呢?” 余老爷上前一步,神色郑重,单膝缓缓跪下,沉声道:“我乃是赵大公子旧时部下,代号余老头!“ “余,余德厚?”赵书晴脑海中猛地冒出这个名字。 刹那间,大哥的音容笑貌在她眼前浮现,鼻尖不自觉泛酸。 她忙垂眸遮盖住眼中的情绪,记起大哥曾成立暗卫营,不过,随着大哥的离世,暗卫营不是解散了吗? 想到此处,她眼神逐渐柔和,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原来是余前辈,多谢前辈相救。只是,我大哥既然已经解散你们,余前辈大可不必如此……冒险。”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担忧。 余老爷抬起头,眼中满是赤诚,声音坚决:“小姐,您这话折煞我了!当年大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暗卫营的兄弟们也都蒙他关照。虽说暗卫营散了,可公子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赵家蒙冤,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就算赴汤蹈火,也要还赵家一个清白!” 说着,他双手抱拳,向前一步,语气中满是恳切:“如今能救下小姐,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往后的日子,还请小姐让我继续追随左右,为赵家出一份力!” 赵书晴眼前浮现出一众亲属悲惨的死状,她紧闭双眼,眼角不自觉地滑落一滴泪。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满心悲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赵书晴实在不愿在这令人心碎的事情上过多纠缠,努力稳住声音,不让哽咽声溢出来,她问:“不知道我兄长现在如何?” 余老爷面露难色,犹豫说道:“二公子情况并不乐观,身上伤势虽说不多,可是这毒……难解。”沉默片刻后,“恐怕活不过半月。” 赵书晴心狠狠被人拧了一下,她强烈压下心中的沉痛,“只要还有时间,便有转机。”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雪来,压弯了枝条,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纷纷而落,落在窗棂上。 萧慕止裹着纱布,靠在床榻上,脸色有些难看,他自嘲一笑:“真是狼狈。” 欧阳大夫正在收拾药箱,听到萧慕止这话,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淡然说道:“这新皇对赵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赶尽杀绝。这赵家老实本分,也不像是拥兵自重。” 萧慕止冷笑几声,看向窗外,风卷起飘落的雪花,他眼神凌厉:“恐怕,这赵家手里兴许握着新皇不想公之于众的秘密。” 说不定就在赵承弼的身上。 萧慕止问:“赵承弼毒如何了?” 欧阳大夫收拾好药箱,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有半个月可活。毒能解,就是药不好找。” 欧阳大夫看向他:“你不是还得把人给找到,才能治。” 萧慕止从榻上起来,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鲜血。 他好似没有半点感觉,披上外套,下达命令:“来人,盯紧晋安侯府,全面查找京城南獠密探。” 欧阳大夫问:“不找那赵姑娘了?” 萧慕止:“南獠插手,她的行踪,自有人会去找,我们跟着便是。” 夜幕降临,随着时间推移,雪并未停歇,反而越下越大,晋安侯府清芷苑中,原本失了主人安静的院落,再次热闹起来。 可是院门却被侍卫层层把守着,除了清芷苑的下人丫鬟,其余一干人等不得进出。 沈策州搬来椅子,坐在床榻旁,手中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一勺接着一勺喂给床上妇人喝着。 他动作轻柔,眼神尊敬,“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书晴和二舅哥找回来。” 靠在床上的人便是被沈策州救回来的蒋氏。 蒋氏看着眼前的“前女婿”心里很是纠结。 当初赵家得知沈策州要娶凌华霜的时候,心底多少埋怨沈策州不守承诺,让自家女儿受委屈了。 现在看着他如此孝顺,提起书晴时候,眼底的柔情是掩盖不住的。 蒋氏是传统女性,一向都是以夫为天,以子女为先,看人看事很多只会看到表面,如今见他这般好,心底多少会替自己女儿惋惜。 其实沈策州也没有多大的错误。 蒋氏喝了几口后,对沈策州保证道:“策州你放心,你找到书晴后,娘会替你说话。男子三妻四妾也并非什么大错,这孩子也是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你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沈策州闻言面上一喜,立即承诺道:“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书晴一人,娶凌华霜实属无奈之举,其中缘由日后再慢慢跟您细说。我只盼能尽快找到她和二舅哥,护他们周全,此生不负书晴。” 蒋氏连连说好,一口一口喝下药汁来。 沈策州侍奉好蒋氏后,便从清芷苑离开朝着霜婳阁走去。 从怀里拿出随从买来的饰品站在房门敲了敲门:“华霜,可歇了?” 沈策州并不抱有希望,凌华霜能够见他。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房门缓缓拉开,凌华霜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沈策州先是一愣,眼中闪过惊喜,猛然上前一步,又怕把凌华霜吓退回去,停下脚步。 他忙递出首饰来:“华霜,我知道之前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是我做得不对,你可不可以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来。” 凌华霜看着他激动真挚的表情,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首饰,像是妥协一般接了过来:“进来说吧。” 这般邀请,沈策州自然不会拒绝。 他还想要跟凌华霜发生点什么,来确认自己的隐疾是否痊愈。 凌华霜把房门关上,拿着首饰,垂眸端详片刻,却并未上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策州,这两日我思来想去,成婚当日你的所作所为,我愿意尝试着谅解,可洞房花烛夜你对我的羞辱,我实在难以释怀。所以,在我真正放下这些之前,你我还是别再同房了。” 第102章 同处一室,难免尴尬 “你说什么?”沈策州仿佛听不清她的所言,忍不住提高声音再次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凌华霜一字一顿再次重复一遍。 房间内陷入一阵沉默,两人谁都没有看着谁。 沈策州思索片刻后,他妥协道:“我知此事伤你颇深,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往后便让人在你内室放一张贵妃榻吧。” 凌华霜没料到沈策州会有这般提议,略带几分错愕。 她不愿跟沈策州同房,就是害怕自己怀孕一事泄露出去。 凌华霜的眉头深深皱起来,她面容带上几分严肃与郑重:“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我们除了必要的交流,最好不要有过多接触。同处一室,难免尴尬,也省得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事,你也别再来勉强我。” 沈策州紧抿着唇,额头青筋暴起,极力压制怒气,回想着两日来,自己对着凌华霜那次不是赔着笑脸。 想着她回来后,自己的哪次对她没有好言好语地劝着,甚至放下身段哄她开心。 她究竟还有何不满? 竟如此揪着此事不放 真当我沈策州是泥人,毫无脾气么。 他咬牙道:“呵,说得轻巧,这段时间别接触?从成亲到现在,我哪点没顺着你?我是犯了错,可我也在弥补!这传出去,我沈策州的脸面往哪里放!” 凌华霜冷笑几声,把手中的首饰朝着沈策州一丢,怒吼道:“脸面?你如今倒知道顾全脸面了,当初在洞房里,你可曾想过我的颜面?我告诉你,沈策州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首饰丢在地上,断裂开来. 沈策州怒不可遏,拍案怒道:“够了!既然你这么不依不饶,也别怪我不给你颜面!” 说完,他甩袖离开,靴子狠狠踩过断裂的首饰,没有半点留情离开了。 凌华霜猛地回头朝着沈策州的背影喊道:“沈策州,你给我甩脸色!你可别忘了,你能升官,是我凌华霜的功劳!” 沈策州像是没有听见,反而交代院门口的侍卫道:“看住夫人,没有本侯的允许,不得踏霜婳院半步!莫要让她出去胡言乱语,败坏本侯名声!” 凌华霜闻言暴怒不已,冲出去两步,想要跟沈策州没完。 旋即,她又停下脚步,手下意识碰了一下肚子,最后松开,自然地并未有人察觉不对。 她站在原地,对着沈策州背影嘲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沈策州,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我亦不屑与你计较!!我忍你几日,明日我父亲出征,我希望该做的事情,你要给我办好。若不然,往后日子咱们都别想好好过!” 沈策州带着怒气来到书房,明日便要去新地方报到,他要稍微熟悉一下事务。 刚一回到书房,他的头传来阵阵的疼痛,像无数的银针往他头顶扎去,沈策州高声把随从唤来:“快,快去煎药!” 随从看着沈策州抱着头,一张脸因为疼痛扭曲。 他惊恐转身,匆匆去寻那赵书晴所留之药。 不知药还有剩多少? 这是沈策州这三年来最疼的一次,可能就是因为好久未这样疼了,所以才格外难忍吧。 随从翻找许久才把药找了出来,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药才端来。 沈策州满身是汗,见到药来,他迫不及待的冲过去,一口喝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喝下去那一刻,头痛缓解不少,他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 沈策州撑着身体,随从立马上前去扶着他,头还是在隐隐作痛,“这药不是书晴煎的,药效失了不少。” 随从略有些委屈,心中暗自腹诽,上个月您自个不用服软,这药一直都是他煎的。 也不见侯爷您不满。 现在怎么就嫌弃了呢。 沈策州被随从扶到太师椅上,他苦笑一下:“若是你家夫人还在,见我如此,定会心疼不已。” 随从很想说,当初夫人在的时候,您怎么不说,现在夫人都与您和离了,说这些何用。 这话,随从不敢说,只能顺着沈策州道:“夫人一向看重您,自然不忍心您受半点苦。” 沈策州转头看着窗外,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颇有自信道:“不碍事,她如今正在气头上,赵家又逢大难,她在外无依无靠,不久就会回来了。药还剩下多少,能不能撑到她回来。” 随从回道:“不多了,就剩下三幅药。” “足够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一夜折腾,这一夜沈策州倒是无梦一觉到天明,刚洗漱完,沈老夫人就派人来寻他。 沈策州耐着性子朝着长鹤院走去。 沈老夫人见他来了,喜笑颜开道:“这次你能够去圣上身边做给事中,也是托了华霜的福气。日后你可要好好对待华霜。夫妻之间,和睦为重。” 给事中品阶虽然不算高,却是时刻待在圣上身边的官职,对日后的发展很是重要。 沈策州脸上稍有些笑容,可是一想到凌华霜,他脸色顿时难看不少:“娘,与华霜之事,我自会妥善处置。我还要去送凌将军出征,就不久留了。” 沈老夫人叫都叫不住沈策州,看着他快速离开,叹道:“实不知那赵氏有何妙处,为了赵氏居然不跟华霜同房。真是造孽,我待会非得好好与他说上一说!” 沈策州并不知道凌华霜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走出长鹤院后,让人把凌华霜唤来,一同前往城门给凌同和送行。 两人上了马车,一路无话,皆都是板着一张冷脸。 下了马车后,两人刚站在一块,不少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还有一些细小的声音,看样子正在谈论的人就是他们俩。 沈策州还未听清,凌华霜就已经不耐烦地离开:“我去女眷那边。” 此次出征送行乃是圣上组织,他作为家属可上前与圣上同行。 刚走上前去,一旁驸马周康平拉着他:“你怎么回事,外面传你对前妻念念不忘,导致不愿与新夫人同房?” 沈策州震惊不已,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此话从何处传出来?!何人如此碎嘴!” 第103章 我与她并未和离 周康平很理解沈策州的怒火与震惊。 他摇了摇头,拍了拍沈策州的肩膀,作为能够掌控安平公主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对于女人的剖析很是准确。 “你成亲不久,就有这般传言,你觉得是从何而来?”他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策州,轻轻叹了口气,话里有话道。 定是晋安侯府传出来的! 沈策州瞬间扭头,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与其他人谈笑风生的凌华霜身上,只见不少人围绕着她低声说着什么,偶尔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 这般行为,让他笃定这谣言就是凌华霜传出来的! 这事昨日他才跟凌华霜争执过,今日就有这传言,不是她还能是谁! 沈策州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身形微动,差点要过去与她理论一番,传出这种谣言对她有何好处! 周康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沈策州的胳膊,安抚道:“策州,冷静!你且看看这周围,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 旋即,他感叹道:“那赵氏当家时,你晋安侯府可从未传出任何不利于你的谣言。你与赵氏为何和离了?”话落,略带几分好奇看向沈策州。 沈策州甩开周康平的手:“我与她并未和离!流言一事多谢告知!”说完朝着前方走去,他作为圣上近臣得时刻在新皇身边。 周康平面对沈策州的怒火也不恼,旋即对着一旁的姑娘挑眉轻笑。 沈策州一路走过来,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各异,让他如芒在背,很是难受。 出征的军队早已经在城门口等候许久,本该巳时要到的新皇,迟迟不见踪迹。 龙辇停在半道中,新皇与一人站在角落低声交谈,他神色间皆是寒意,目光里满是杀意,冷声道:“人既然已经察觉踪迹,还来寻朕作何,自然一个不剩都杀了!” 那人单膝跪下,领命退下。 新皇这才转身上了龙辇继续前行,龙辇内,新皇闭目养神,眉头紧锁,赵家一日不除,他的心一日不宁! 同一时间,珍馐阁掌柜上了二楼,掀开珠帘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名男子,男子穿着南獠服饰,面容英俊,却没有半点南獠人的特征。 此人乃是南獠皇子——白景铄,也是凌华霜腹中孩子的父亲。 掌柜走上前,单膝跪地行礼:“主子,赵书晴踪迹已寻到,请下达指令。” 白景铄起身:“这次行动,本殿下亲自前去。可不能让一些人妨碍本殿下爱妃的大计。” 他目光冷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狠厉道:“通知暗卫,此次行动,不许再出现半点差错,尤其是不能让朝廷的眼线察觉!” 白景铄把上次的失败归咎于行踪被察觉,才会全军覆没。 掌柜领命退下! 沈策州是憋着一口气走完全部流程。 送新皇回宫后,这才往晋安侯府而去,半路,他的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沈策州掀开车帷,看到是郑成礼,他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此人上次联合安高韵算计他,还暗搓搓地觊觎凌华霜。 沈策州见他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冰冷地问道:“郑成礼,我与你无话可说!上次的事情,若不是看在凌华霜的面子上,我哪能如此轻易饶过你!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郑成礼也是满心怒火。 要是可以的话,他非把沈策州狠狠揍一顿再说。 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人,居然被沈策州如此羞辱! 他怒目圆睁,怒斥道:“沈策州!你可真是有本事!你这般对待华霜,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唾骂吗?” 沈策州冷笑几声,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我与凌华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正打算甩下车帷时候,他眼角余光看到江梦行就站在不远处。 他磕着瓜子,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满眼都是嘲讽。 见沈策州看过来,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对着沈策州竖起大拇指。 沈策州气得浑身发抖,用力甩下车帷,怒道:“启程!” 郑成礼还对着沈策州的马车怒喊道:“沈策州,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妄想欺负华霜!” 马车内的沈策州直接把茶杯捏碎,忍着下车殴打郑成礼的冲动。 上次郑成礼也是利用凌华霜把他逼怒,害得他失去进入内阁(的机会),这次,他万不能再受其挑衅。 谁知道,这还是不是安高韵另一个计谋。 回到晋安侯府,沈策州匆匆往凌华霜院落走去。 诸多事情压在心头,他定要与凌华霜好好谈一谈! 这时候的凌华霜刚收到白景铄的密信,告诉她已确定赵书晴的行踪,他这次亲自出动,定会取赵书晴项上人头来讨她欢心。 凌华霜拿着信件来回看着,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把信贴在心口处。 还不等她把信收起来,沈策州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凌华霜心下一惊,想要把信纸藏起来,却为时已晚。 她在沈策州进来的前一刻,把信纸塞在端着茶壶的茶盘下方,还微微露出一角雪白。 刚要伸手调整,沈策州就踏入门槛中,一张脸如乌云密布,阴沉得可怕。 他并没有发现凌华霜的细微动作,怒火把他的理智焚烧干净。 沈策州看着眼前的女子,想到这么多年的情分,她却如此羞辱他,没忍住怒吼出声:“凌华霜,你到底要闹到什么地步才开心!” 凌华霜皱眉,声音也带了几分怒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到什么时候!外面流言蜚语,你当真没有听见?”沈策州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茶盘上的茶壶震动两下,发出‘哐哐’两声。 凌华霜心下一惊,身体微微侧了侧,面上尽力维持不变。 她冷笑一声,这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的刺耳:“那些流言,你竟觉得是我传的?” 就是她。 不过,凌华霜怎么会承认。 她提高声音,露出被冤枉的恼怒:“沈策州,我在你心目中是如此不堪吗?你觉得我凌华霜会是做这等事的人吗?沈策州……你,你。” 她自嘲笑了好几声:“她赵书晴好一个以退为进。” 沈策州面对凌华霜理直气壮的反驳,他心里多少有些动摇,又见她提赵书晴,眼底的烦躁更浓:“这关书晴何事?你不要处处都能扯到书晴!” 凌华霜怒喊出声:“你以为我不知道,晋安侯府上下仆人都是赵书晴一手选出来的,你觉得这种流言传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104章 会不会是爱慕小姐之人 沈策州被凌华霜这一连串的质问怼得一时语塞。 他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旋即被气笑了:“这三年来,都未出现任何流言,他们深知侯府规矩,哪会犯这种错!” 凌华霜没料到沈策州会为了赵书晴反驳她。 欲要强硬怼回去,想到信纸,瞬间放柔身段,咬唇、眼眶泛红:“所以你宁愿信她不信我?” 沈策州心下一软,可心中愤懑却难消,坐下倒了杯茶。 沉浸在情绪里的他,没留意提壶时凌华霜紧张到藏不住的神色。 凌华霜怕信被发现,得先给他一点甜头,让他离开再说。 她附身,手自然地拍在信纸上,掩盖住痕迹,柔声说道:“这流言确实对侯爷不利。你今夜来我房里过夜,明日好让人传出去,也能缓解一二。不过,策州你要知道,我还是无法与你同床。你会怪我吗?” 沈策州见她如此退一步,不再为难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那一刻凌华霜的心跳到嗓子眼,她反手握住沈策州的手,拉着他起来,一把扯过他,背对着桌面,用力抱住他。 “策州,给我点时间想想。” 面对凌华霜的服软与亲近,沈策州很受用,连忙称好。 最后沈策州被她好言好语送出霜婳阁。 凌华霜再不敢耽误,忙把信烧成灰烬。 心中叹息,又得想办法把他赶出去。 夜很深了,在余府落脚的赵书晴好几夜未能好好休息,身边堆满医书。 赵承弼情况越发糟糕,赵书晴已经找了好几名大夫一起商讨医治,都毫无头绪。 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迫,赵书晴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遍又一遍查找医书,想要从中找寻有关信息。 就在赵书晴眉头紧锁,对着医书愁眉不展之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赵书晴警惕抬头,提声唤道:“余老爷?余夫人。” 动静消失,变得一片寂静。 赵书晴缓步起来,不自觉地压低了脚步声,朝着房门走去,猝不及防间,房门被人撞开了。 是余德厚。 他满身是血,像是经过一阵厮杀,他拉着赵书晴就往外跑去。 赵书晴急切问道:“我二哥呢?” 余德厚一边跑一边回答,喘息声沉重:“二少爷我已经派人护送到安全地方,还请小姐放心!” 赵书晴心中皆是忐忑,却又无能为力,回头看去,身后的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余德厚眼见跑不掉,把赵书晴往后藏了藏,握紧剑刃,凝重道:“小姐,我拦住他们,你见机逃跑!” 赵书晴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敢太过上前,妨碍到余德厚,她略带哽咽道:“好。” 黑衣人们目露凶光,并没有过多言语直接冲上前,对着他们招招致命! 余德厚与其纠缠,赵书晴找准时机逃跑。 跑了一小段后,她还是被人追了上去,就在那冰冷的刀刃砍向她的时候,一道身影猛地撞了过来,刀刃从他肩膀上落了下来,直挺挺朝着赵书晴倒了下去。 赵书晴被砸了一个满怀,就因为此人帮忙挡了一下,让救援的人及时赶到,救起二人来。 一道鸡鸣声划破黑夜,天边泛起鱼肚白。 赵书晴与大夫一起救起帮她挡了一刀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装扮,面容姣好,在场却无人知晓他的身份。 余德厚猜测:“会不会也是大公子暗卫营的人?毕竟这营中人众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见面。” 赵书晴略带疲惫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不知,一切等他醒来再说。” 余德厚又道:“昨日的黑衣人,还是驿站那些人,有南獠也有大祁中人。小姐你可有猜测?” 赵书晴颔首:“原先我还不能确定,如今倒是有几分把握。大祁晋安侯府沈策州新娶的妻子,想来与南獠皇室有关。这南獠刺客,有极大可能性是她派来的。” 要不然也不会追她的人大多数是南獠人。 追杀二哥的人,大多是大祁中人。 赵书晴把凌华霜与南獠可能勾结的事情说了一遍。 就在众人说话间,那男子悠悠转醒,几人上前询问。 男子都露出一脸迷茫之色,好似听不懂他们的话,“你们是谁?为何我会在此?” 站在一旁的老大夫先一步上前,去查看男子后脑勺,发现血迹与伤口,他道:“恐怕脑部受到重击,失去记忆了。” 几人震惊面面相觑,“这,这如何确定其身份啊?” 余德厚又问赵书晴:“小姐,可对此人有印象?” 赵书晴摇头,走过去与大夫检查此人脑部伤势。 男子一双丹凤眼,在看到赵书晴时,一下亮了起来,潋滟看着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男子的样貌太过出众,这一笑,仿佛整个房间都明朗了。 余夫人瞧得欢喜。 他对着赵书晴轻声道:“我对你有印象。” 赵书晴错愕回头,还不等她询问,男子说道:“我……”他蹙眉努力回想:“我房间,好像有你画像。” 这话一出,每个人都露出不同惊讶程度。 余夫人猜想道:“会不会是爱慕小姐之人,听闻小姐有难,特地来帮忙?” 赵书晴否认:“不会的,若是真的是爱慕我之人,想来赵家出事当天,此人就会出现。为何要等到现在?” 余夫人又猜:“也许,他跟明王世子一般,之前并未在京中呢?” 赵书晴还是觉得不可信,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子,又毫无缘由的替她挡了一刀,紧接着失忆,怎么想,怎么不对。 男子依旧一脸无辜茫然看着大家:“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话说完,他甚至带着几分求救的眼神看着赵书晴。 若是此刻凌华霜在场,就一定会发现此人便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白景铄。 第105章 只有看到你才觉得安心 次日清晨,阳光照在晋安侯府的青瓦上。 沈策州从霜婳阁贵妃榻上起身,一夜没睡好,浑身难受。 他抬眼,瞧见凌华霜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妆奁前。 沈策州故意弄出很大声响,想让她来伺候自己起身。 凌华霜却只淡淡地看他一眼,说:“早膳备好了,吃了再上朝。” 这话一出口,沈策州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想起在清芷苑时,赵书晴总是早早准备好一切,可如今凌华霜呢,不同房同床就算了,连基本照顾都没有。 沈策州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沉着脸迅速穿好朝服出门。 凌华霜察觉到他的不悦,却毫不在意。 她心里惦记着白景铄,昨夜他去杀赵书晴,至今毫无消息,会不会遇到危险? 沈策州在门口停下,侧身对凌华霜说,声音有点冷打断凌华霜的担忧:“安平公主的赏花宴,我恐怕赶不回来,你和母亲先去。别再闹出什么事。” 凌华霜不满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懂事?我是侯夫人,自然会顾全侯府名声。” 沈策州嘲讽一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是侯夫人!” 凌华霜怒道:“你这话何意?” 沈策州甩一下袖子,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头开始隐隐作痛,脾气愈发暴躁:“你心知肚明!” 凌华霜看着沈策州远离的背影,气得不轻! 渐渐怒火被担忧所替代。 而此刻,在城郊一处偏僻的宅院里,白景铄缓缓从昏睡中醒来。 感到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点没有安全感。 他的意识混沌不堪,过往的记忆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串不起来。 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赵书晴去哪里了。 得知赵书晴的踪迹后,白景铄第一时间就跑到她房门外静静等候。 赵书晴从睡梦中苏醒,刚起身就看到白景铄站在门口。 “赵……姑娘。”他丹凤眼里满是小心,想要上前,却又不知该如何上前,就是不断的试探。 赵书晴不明所以看着他,见他眼底的胆怯,倒也不好说什么:“公子,有事?” 白景铄上前走了一步,又觉得唐突,微微启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我头疼得厉害,什么都记不起来,一醒来就觉得只有看到你才觉得安心。” 说着他抬头揉了揉太阳穴,迷茫又无助:“我好像在梦中看到有许多人在厮杀,还有……还有你的画像。” 他低下头来:“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就是想要看到姑娘。” 赵书晴被他这么直白的剖析倒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公子,你我以前并不认识。” 白景铄有些失望地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赵书晴想要开口安慰几句,又觉得说什么都徒劳,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于她来说,白景铄也很陌生,但面对他哀求的眼神,赵书晴倒也没有赶他离开。 赵书晴用过早膳后,再次跟大夫一起检查了赵承弼的毒,就直接去了书房内,继续查询医书。 白景铄就在赵书晴身边帮忙。 赵书晴专注地翻阅着医书,眉头轻皱,时不时在纸上记录下关键的药方和药材。 白景铄坐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面露愁容,心中也跟着焦急起来。 “赵姑娘,这上面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景铄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 赵书晴轻轻盖上医书,起身:“里面倒是提出有一个药方,方可试试,只是有一味草药,需要找寻。” 白景铄看着赵书晴疲惫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怜惜,脱口而出:“我也去,我,想帮赵姑娘分担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跳加速,脸色潮红。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失去记忆之前,一定对赵书晴有特殊的情感,若不然怎么会谁都不记得,就独独记得她呢。 赵书晴还在记录药方,并未察觉白景铄的异样,倒也没有拒绝:“那就麻烦公子了。”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阵安静中。 白景铄的视线时不时就落在赵书晴的身上,心跳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嘴里跳出来。 就在白景铄专注的时候,赵书晴猝然起身,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视线被赵书晴所察觉,慌张的躲藏。 哪知,赵书晴径直起身朝外走去。 白景铄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赵……赵姑娘,你要去何处?” 赵书晴听到声音这才把白景铄记起来,“公子,我想去后山寻一寻,之前好似在后山有见过,你可要一同前往。” “要!”白景铄大声说道,讲完他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脸一下红了起来。 赵书晴颔首:“那就一起吧。” 白景铄脸上肉眼可见的欢喜,急忙起身,跟着赵书晴一起走出去,在她身后悄悄整理衣服。 得到余德厚的允许,赵书晴带着侍卫与白景铄一起往后山走去。 赵书晴蹲在地上一一辨别草药,白景铄在旁尽量帮忙,偶尔找到有用的药草就跑到赵书晴面前邀功。 赵书晴总会夸奖他,或者给他解惑,两人相处的倒是融洽。 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余夫人,一脸慈爱,满是欢喜:“我就说,他这般样貌与我们小姐很是般配。” 余德厚皱眉:“还不确定其身份,不要这般轻易下结论。” 余夫人瞧着就觉得开心:“我知道,可是这郎才女貌的,实在养眼。” 余德厚依旧警惕:“就希望并非心怀不轨之人。” 余夫人看着白景铄的眼睛都快黏在赵书晴的身上,她笑道:“凡是小心点,确实没错。但,我还是希望小姐离开那沈策州后,能遇到好男人。” 就在此时,白景铄又找到一株药方中的草药,急忙地想要去找赵书晴邀功,这时候,他看到赵书晴身边有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赵姑娘小心!!”白景铄在毒蛇发出冲击的时候,他冲过去,抱住赵书晴往后一躲,堪堪避开了毒蛇。 余夫人上前,一剑便砍了毒蛇两半,回头看到白景铄紧张看着赵书晴,检查她有没有被毒蛇咬到,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悄然离开,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白景铄担忧赵书晴的时候,凌华霜来到安平公主府内,跟随着安平公主来回观赏着那两株得来不易的牡丹花。 她烦躁不已,却不能显现出来,看到角落的暗号。 凌华霜急切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到了无人的角落,见到隐藏在公主府的细作,她附耳在凌华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凌华霜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道:“下落不明?!” 她语气里皆是着急与担忧。 那细作察觉有人过来,急忙离开,凌华霜却站在原地,神色不明,暗自下定决心…… 第106章 我们怀疑殿下在赵书晴手中 “华霜!” 后方传来沈老夫人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也给她添了几分不耐烦。 凌华霜回头,身着华服的沈老夫人疾步走来,压低声音说道:“华霜,上次你不是提起诰命夫人的事情,不知你何时与圣上提一提?” 她眉宇之间有着急促,方才询问一下,之前与她不对付的夫人都册封五品诰命夫人。 她儿子是侯爷,她媳妇是将军,怎么也得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吧。 凌华霜眉头一蹙,这个时候本该安抚几句沈老夫人就好,可是,她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她。 语气冷下来:“娘,我父亲刚出征,我若是此时去提,圣上会如何看待我们凌家?又如何看待侯府?” 沈老夫人闻言,脸上的期待之色变得难堪,也并非没有机会,也就没有计较。 讪讪一笑:“也是,也是,我心急了。” 凌华霜敷衍地点点头,便不再言语,朝着赏花宴走去,满心都是白景铄的安危。 两人神色如常回到宴会上。 宴会上,众人欢声笑语,推杯换盏,凌华霜却没有半点心思在上头。 就在此时,沈老夫人突然间对着她招手,面带笑容道:“华霜,众人听闻你舞剑舞得好,今日难得有这般机会,你给大家露一手。” 凌华霜闻言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骤然黑了下来。 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察觉她的不乐意,她深吸一口气,倒也没有当众下沈老夫人的脸,起身行礼道:“母亲,儿媳身体不适,恐怕要扫了公主与诸位夫人的兴了。” 沈老夫人没料到凌华霜会拒绝这么干脆。 她的脸色也不好看。 沈老夫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强扯出一抹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愤,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唉,瞧我这糊涂劲儿,竟忘了华霜身子不适。既然如此,就别勉强了,可别累着了我这宝贝儿媳。” 宝贝儿媳,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可以完全感受到她的怒意。 凌华霜抿着唇,冷着一张脸,强硬跟周围的人行礼致歉,然后坐了下来,傲气得很。 沈老夫人被凌华霜狠狠下了脸面,自然心里也越发恼火。 这样的矛盾积攒到赏花宴散去,两人出了公主府,刚上了马车,沈老夫人就爆发了。 她将手中的手帕“啪”一下丢在凌华霜面前,冷笑:“可真是好本事啊,这般简单的事情,会要了你的命不成?如此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下我的颜面,对你有何好处?” 凌华霜并没有弯腰去捡,她直接转身下了马车:“这舞剑一事,母亲也没有询问过我的意思!” 沈老夫人怒道:“你给我站住!怎么我身为母亲,说你两句都不成了?” 凌华霜没有停下来,直接下了马车:“今日一事,母亲回去好好想想吧!” 沈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磨着后槽牙,决定给她一点好看:“她不愿上来,就别上来了!走!” 所有人觉得凌华霜这是回了凌府娘家,其实趁着这次机会,凌华霜去了珍馐阁。 珍馐阁掌柜跪在地上,额头冒出不少细密的汗水。 白景铄是他们的主子,如今主子下落不明,他们这些当属下的,自然瑟瑟发抖。 凌华霜坐在主位上,一张脸如寒霜,厉声问道:“要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项上人头也别想要了!” 珍馐阁掌柜磕头承诺:“属下领命!定会把殿下安然找回!” 凌华霜克制住心中的杀意:“我这几日会在凌府,找到殿下及时向我汇报!” “遵命!”掌柜在领命的时候,神情出现一丝犹豫和欲言又止。 凌华霜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向掌柜,声音陡然冷了几分:“怎么,有话要说?若敢隐瞒,你该知道后果。” 她微微前倾,周身散发着压迫感。 掌柜这才开口说道:“我们怀疑殿下在赵书晴手中!” 凌华霜顿时杀意弥漫周身,细细磨着“赵书晴”这三个字。 就在凌华霜杀意翻涌、满心盘算着如何应对这一情况时,沈策州从皇宫内走了出来。 坐在马车上,他的表情与心情格外沉重。 在御书房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不断环绕着,作为给事中,他不得新皇信任。 虽然待了一天,可是新皇根本就想不起他来,遇到要事,他还得被驱赶出去。 沈策州倍感压力,若此以往下去,他恐怕给事中这个位置也不会待太久! 不行! 他要想办法,改变这样的情况。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侯爷,到了。” 沈策州掀开车帷走了下来,刚进入府中,便看到不远处张嬷嬷,他心情顿时就变得无比烦躁。 张嬷嬷没有察觉沈策州的情绪,走上前去,低声说着今日的事情,“老夫人等您许久了。老夫人身体不好,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沈策州缓解一下情绪,道:“晓得了。” 他大步朝着长鹤院走去,一进去,沈老夫人就迎了上来,气呼呼道:“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你那儿媳妇,可真是了不起,当着公主的面让我如此难堪!” 沈策州反问道:“娘,你为何不问问华霜的意思,自作主张?” 沈老夫人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怒道:“我想着公主难得有这般兴致,怎么好扫兴,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哪里做错了!当初书晴不也这般!” 沈策州心中烦闷:“娘,她与书晴不一样!反正以后你不准去招惹她!你已经把书晴赶走了,还想要把华霜也赶走吗?” 沈老夫人万没想到沈策州会这么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把书晴赶走了!” 第107章 我要亲眼看看 沈策州见沈老夫人满脸不可置信,心中五味杂陈。 他攥紧拳头,竭力压抑翻涌的情绪:“娘,您真当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吗?成亲当日,你是不是找过书晴,并让她守好本分,若不然就要她滚出去侯府!” 沈老夫人一怔,忙解释道:“娘,当时,只是想着给她一点警告,并未想把她驱逐侯府!” 沈策州质问道:“您心里清楚,为何华霜进门之前,还处处刁难责怪书晴?” 沈老夫人也来了脾气道:“她针对朱家,我能不管?你管不住媳妇,还怪起我了!” 沈策州看着母亲满头白发,瞬间愧疚,叹道:“娘,我方才冲动了,您别往心里去。华霜的事我有数,明后天就接她回来。” 沈老夫人虽有气,毕竟是自己儿子,红着眼眶,委屈地摆摆手让他离开。 沈策州走出长鹤院,长舒一口气,往书房走去。 本想着去书房里思索一下未来该如何取得新皇信任。 书房外传来蒋氏的说话声,还有下人劝阻的声音:“赵夫人您不能来这里,您快随着我们回去吧。” 蒋氏轻柔道:“我给侯爷炖了汤,想要亲自送来给他。难为他一个人撑着偌大的侯府,这般晚回来,也不知道用膳没有。” 蒋氏贴心的话,让沈策州心里发暖。 赵书晴如她母亲一般,也是这般细致照顾自己。 每次他回来,她总是能发觉他的不对,总是能抚平自己的疲惫。 沈策州想到这里,他轻声叹息:“书晴,你现在在何处?” 蒋氏敲响书房门,沈策州连忙起身迎接:“您怎么来了?” 蒋氏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给他:“喝点鸡汤补补身子,这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呢。你要是倒下去了,可怎么办呢?” 沈策州鼻头微酸,接过食盒,“我先扶您回去休息。您要明白,您现在身份若是被人发现,会引起不少的麻烦。您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清芷苑。” 蒋氏一听,神色瞬间紧张起来,急切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都怪我这老太婆,一时糊涂。往后我做好了汤,一定让下人给你送来。” 沈策州点点头,又问了几句关于蒋氏的身体。 蒋氏挤出一抹笑:“我这一大半老骨头,身体好不好无所谓,我心里面放心不下承弼。” 沈策州心猛地跳了一下,据他所知,赵承弼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 难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装作若无其事问道:“二舅哥怎么啦?” “他那一身伤你也知道,后来还中毒了。你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蒋氏心里堆着都是事,又把沈策州当做自己人,把赵父闻到迷药的事情,还有赵书晴与萧慕止的交易都跟沈策州说了。 沈策州一听,眼底闪过阴鸷,很快就压了下来:“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们。赵家一定会平平安安。” 蒋氏听着沈策州的话,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着信任。 沈策州把蒋氏安抚好后,离开了清芷苑,再次回到书房内,整理刚才蒋氏提供信息。 他越想越是生气,愤怒地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萧慕止!!”他就说奇怪,上次他与赵书晴发生冲突时候,萧慕止会突然出现。 和离懿旨还是萧慕止送来的! 他就知道,这萧慕止早就对赵书晴图谋不轨,甚至利用赵家落难一事掌控赵书晴! 沈策州在书房内大发雷霆,门口守着下人们,听到声音瑟瑟发抖,不知为何侯爷如此动怒。 发泄一通后,他也冷静下来,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太师椅上,喃喃自语分析道:“赵承弼中毒,想来事情应该是圣上所为。” 沈策州坐直身体,目光逐渐冰冷,他以为圣上对赵家只是出于忌惮。 现在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沈策州起身站在窗户前,看着庭院梅花摇曳,月光沉沉,他心思也越发深沉! 同一时刻,凌华霜终于得知赵书晴的行踪,可是守卫森严,南獠在京暗卫经过两次的刺杀,已经损失大半。 这次不会轻易动手。 南獠皇室之间的竞争也激烈,这些留京的细作、暗卫都是白景铄的资源。 凌华霜也不想一下子都用完。 于是她与珍馐阁掌柜一同乔装前往。 隐蔽在林间的余府别院,守卫森严,凌华霜与其中一名外院打扫的丫鬟换了衣服,偷偷从角门进入余府别院中。 凌华霜以为自己还得躲藏好一段时间,才能遇到赵书晴或者找到白景铄。 哪里知道,她刚进来没有多久,耳边就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准备的食物。”白景铄提着食盒,脸上带着些许害羞的神情。 凌华霜眼睛一点点瞪大,眼底满是惊喜,她看着白景铄一点点靠近。 她脸上的笑缓缓扩大,直至,白景铄欢天喜地提着食盒,径直从她面前走过,没有给她半点眼神。 凌华霜的心仿佛被万年冰川冷冻一瞬,她快速回神,朝着白景铄小跑几步,就被人拉住了。 是带她的丫鬟:“夫人,主子失去记忆了。” 凌华霜闻言,身子猛地一僵。 她头一点点转动着,一双美眸里充满着惊愕与茫然,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说什么?他失去记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凌华霜,小声道:“主子好似头部受到伤害,才会导致失忆,如今他与赵书晴,关系……关系亲近。” 到后面基本上声音是含在嘴里的。 凌华霜宛如一盆冷水从头狠狠淋下来,深陷寒冰之中,指甲一点点嵌入掌心,挤出一抹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弧度,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要亲眼看看!” 丫鬟为难,她们是外院打扫的丫鬟,是进不得内院的。 凌华霜这时候哪里管得了这些,她用强硬的语气命令道:“我要亲眼看看!” 丫鬟到底还是带着凌华霜,小心翼翼来到内院赵书晴所住的院落。 两人潜入进去,看到赵书晴的房间灯光依旧亮着,白景铄所提的食盒就摆在赵书晴的手边,单手托腮坐在一旁,一双眼睛满怀爱意凝视着她…… 第108章 抢回来 凌华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站不稳。 她死死扣着丫鬟的手臂,用力地咬住下唇,嘴里泛起一丝铁锈味道,窒息感与晕眩感不断地传来。 此刻,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白景铄从赵书晴身边拉走! 哪怕白景铄失去记忆,这个男人也该是她凌华霜的! 凌华霜凭借仅存的一丝理智,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心中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走!”这个地方她待不下去。 要是再待下去,她难保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凌华霜拉着那丫鬟迅速离开了余府别院。 出来府外,凌华霜的脑子飞速运转,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深知,要搞清楚白景铄失忆的具体原因,只有这样,才有希望让他恢复记忆。 “你可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凌华霜紧紧盯着那丫鬟问道。 丫鬟被她的眼神吓得一颤,小声说道:“奴才只知道,赵书晴被刺杀是主子所救,等主子醒来后,就失去记忆。” 这一席话,宛如另外一把刀在她伤口上再次割裂开来,鲜血淋漓,残忍至极。 她身体靠在树干,眼神锐利,清晰下达命令:“主子失去记忆的事情,不得外传!尽快把主子救出来,避免主子身份暴露出来!至于赵书晴……” 她脑海中浮现白景铄深情凝视着赵书晴的画面,她身上迸发杀意,“暂时先饶了她一命,以主子的性命为主!” 丫鬟领命:“是!” 翌日,晋安侯府,沈策州起身换好朝服,满腹心思上朝去。 如今晋安侯府要出头,要靠新皇的信任…… 可按照这般形势对他并不是很乐观,他不能再继续这般下去! 另外一边,萧慕止在京城落脚处,他坐在床边换伤药,欧阳大夫问道:“解药已经调配好了。” 换好药,萧慕止穿上衣服,起身道:“昨日已经查到赵书晴的行踪,我进宫一趟,便能去寻赵书晴。” 欧阳大夫脸上也露出些许的紧张:“是不是太后出事了?” 萧慕止颔首:“他今天一大早去坤宁宫,我不放心先进宫看看。” 欧阳大夫冷笑几声:“也就只有这几分本事!” 萧慕止未作言语,穿戴整齐后,便径直往皇宫疾驰而去。 很快,他来到巍峨的坤宁宫,这里仿若一座无形的牢笼。 他一路畅通无阻,踏入殿内,瞬间感到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太后高坐主位,表情严肃,怀里抱着波斯猫,一下一下轻抚着猫毛。 新皇眼睛里带着怒火,紧紧盯着她:“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恰在此时,萧慕止迈入殿内,含笑问道:“圣上这是要动谁啊?” 新皇看到萧慕止,更加恼怒,却因忌惮萧慕止身后的百万雄兵,只能强压怒火:“这是朕后宫之事,轮不到萧王爷插手!” 萧太后抬起头来对着新皇,冷声道:“那贤妃本就是不安分的主,会小产也不意外!你毫无证据,就在哀家面前,大呼小叫,皇上可真是英明。” 萧太后的年纪比新皇还小上两岁,新皇被如此讥讽,只觉得面上挂不住。 “太后自作主张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小年纪,手段如此狠辣!太后,朕敬重你是长辈,可你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从赵书晴和离到贤妃小产,桩桩件件,都让朕心寒。即日起,你禁足于坤宁宫,何时朕觉得你反省到位了,再做定夺!” 道完便甩袖离开,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萧慕止动怒起身,萧太后连忙唤住他:“哥!” 萧慕止这才止住脚步,心疼看着萧太后。 萧太后看着新皇离开的背影,嘲讽道:“哥不用担心,这人是在朝臣那边吃了瘪,在我这里显威风。那贤妃身体弱得很,肚子孩子九成九保不住的!” 萧太后走到萧慕止面前,抬起头来看着他:“哥,你什么时候离开回北地。” 萧慕止摸了摸萧太后的头:“哥暂时还能待一阵子。”他心里也放心不下这个幼妹。 “赵家的事情还未解决?”萧太后问道:“那赵承弼的毒解了没有?” 萧慕止道:“对,你在宫中万事小心,禁足也好,留在坤宁宫安全点。” 萧太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哥,赵家这水太深了,要不然咱们就不掺和了。” 萧慕止摇头:“不行,赵家若是真的遇难,下一个便是我们萧家!哥还有事情,先离开,你在宫中万事小心。” 萧太后欲言又止,看着萧慕止走远了。 今日阳光正好,晴空万里,却寒冷依旧,一阵冷风吹过,站在凌府偏僻院落的凌华霜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她目光冷冽看着枯井,本该躺在下面的一具尸体不见了。 也就是说有人先一步找到尸体,并把她藏了起来。 是谁?赵书晴?萧慕止? 还是……凌华霜视线缓缓挪向了皇宫内,那个人。 就在凌华霜揣测不已的时候,一道人影跪了下来:“娘娘。” 凌华霜收敛心神,清水的事情,她先放在一旁。 凌华霜抬起高傲的头:“原本不想劳烦你,如今三皇子有难,你我联合,把三皇子救回来!” 经过一夜的思考,她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在别的女人身边,哪怕一天她都无法忍受! 她现在立刻就要把人抢回来! 那人低头领命:“是!” 凌华霜与那人一同往余府别院疾驰而去。 刚出宫的萧慕止带上欧阳大夫也朝着余府别院策马奔腾。 时间拖得越久对赵承弼的身体伤害就越深。 临近晌午,余府别院,按部就班,余德厚与赵书晴等人正在商量,转移目的地的事情…… 今天的风吹得很平静,天空上方没有半点云朵,可,若是仔细地瞧,便会看到远处飘来层层叠叠的乌云…… 第109章 气氛刹那间紧张起来 余府别院外,凌华霜面色如寒霜,美眸紧紧盯着余府大门,冷声道:“找到主上必须尽快离开,不可逗留!” 那人低声应道:“是。”简洁明了。 凌华霜心里明白,时间紧迫,白景铄的身份迟早会被这些人知道,到时候,白景铄就有危险! 两人身影快速在门外消失。 此时余府内,白景铄独自一人坐在离书房有段距离的石桌上。 他神情阴郁,寒风吹在他脸上,他也不觉得冷。 书房内,赵书晴跟其他人正在商量事情,他没有资格参加。 这也就代表,他们不相信他。 想到这里,白景铄一颗心闷闷地疼。 他觉得自己满心装的都是赵书晴。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点异响,引起了白景铄的注意。 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又继续盯着书房房门。 ‘哒哒哒’,是一段有规律的声音,很熟悉,他脑海中自动把这声音转换成了一串文字:速来。景铄速来。 这声音是敲给他听的? 景铄是他? 白景铄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前往,他倒是想要看看,是何人找他。 他朝着声音方向走去,刚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时,一只纤细的手伸了出来,把他拽到一旁。 白景铄张口要喊,凌华霜用力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急促说道:“景铄,是我!是我,你别喊,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白景铄在此人身上并未察觉到任何杀气,点了点头。 凌华霜这才慢慢松开手,见他真的没有半点叫喊的迹象,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景铄被松开后,心中一阵慌乱,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在短暂的愣神后,他迅速往后退,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凌华霜看着他这般警惕,心像被针扎般疼。她朝前走了一步,白景铄就后退一步。“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那声音冷漠又生硬,好似利剑刺入她心口。 “我是华霜,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她说得又急又快。 白景铄认真看了凌华霜几眼,冷哼几声:“青天白日,一身黑衣打扮,装出与我熟稔的样子,是觉得我失去记忆很好唬弄?” 凌华霜神色焦急,双手紧紧抓住白景铄的衣袖,语速极快地说道:“景铄,我知道你失忆了,可我真的是华霜啊!你想想,我在南獠的时候,本该失去性命,是你不顾一切把我救出来,我们那么相爱,相互扶持走到今日。这一切,你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净?” 凌华霜深情剖白,白景铄却并未完全相信。 她忙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抓着他的手:“现在没时间让你慢慢回忆了,相信我,跟我走,不然你会有危险!” 白景铄用力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就凭你这三言两语,便要让我跟你走?我看你莫不是思念成疾,神志不清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心中已经有人了!” 凌华霜面容瞬间苍白,肚子隐隐作痛,身体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努力克制着自己悲伤与愤怒的情绪。 白景铄见她如此,心里倒是有几分于心不忍。 “你心中的人是不是赵书晴?!”哪怕压低声音,凌华霜的声音依旧尖锐:“我告诉你,白景铄,你是我凌华霜的男人!——哪怕没有我,你也无法跟赵书晴在一起!” 白景铄不悦,正要驱赶凌华霜时,听到她冷声道:“你身为南獠皇子,你以为你能跟她在一起?你做梦!” 随之,她愤怒又担忧,“景铄,只有我才是最在乎你的人!” 白景铄看着她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哀求,心中根本就不信凌华霜的话。 白景铄看着凌华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尽管心中依旧充满疑虑,但凌华霜那焦急又担忧的神情,让他的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顿住。 凌华霜再次抓住他的手腕,“景铄,跟我回去好不好?” 白景铄见她神情越发疯癫,立刻压下自己的犹豫,开始否认。 他与那南獠人根本长得不像,怎么可能是南獠人呢! 白景铄还是拒绝相信,不等凌华霜反应过来,他转身朝外跑去,大喊:“有刺客!” 随着这一声大喊,原本安静的余府别院瞬间炸开了锅。 巡逻的侍卫迅速集合,朝着白景铄所在的方向跑来。 凌华霜比起这样危险的险境,她更加难以接受这话是从白景铄嘴里说出来的。 她脸上涌出悲伤痛苦的神情。 与她同来的那人及时出现在凌华霜面前,“娘娘,快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华霜被人带走了,她伸手想要去抓白景铄,却怎么也够不着。 离开后的最后一个回眸,她看到白景铄跑到赵书晴面前,表情温柔说着什么。 她的心像被狠狠拧了一下,腹部传来剧痛,伤心过度,她动了胎气! 赵书晴回过头时,凌华霜已经离开了。 凌华霜刚跳出余府别院,刚好正面与萧慕止对上。 萧慕止大喝一声:“何人!” 青天白日,一身黑衣,又是落荒而逃,定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从马上跃起,与凌华霜二人纠缠在一起。 凌华霜二人并没有纠缠的心思,一心只想着离开,中了萧慕止一剑后,便负伤离去。 余府别院等人追了出来,看到的是他们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萧慕止并没有去追,大步朝着赵书晴走了过来,嘴角带着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我来寻你了。” 赵书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白景铄朝前走了一步,挡住了萧慕止的视线。 “你是什么人?” 赵书晴微微一怔,面对白景铄如此举动,她颇感头痛。 她实在不明白,白景铄对她的感情从何而来,她也没做什么。 萧慕止见状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并没有理会白景铄的敌意,大步朝前走去:“关于令兄的伤势,欧阳大夫已经制作好解药,当务之急是先替赵承弼解毒。” 赵书晴闻言顿时一喜。 这些日子她虽然已经有眉目了,奈何进度实在太慢,等她研究出来,赵承弼恐怕也熬不过去。 赵书晴小跑到萧慕止身边,想要表达感激之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景铄眉头紧紧皱起,看着赵书晴急切地跑到萧慕止身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他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再次挡在两人中间,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萧慕止,说道:“且慢!就凭你一句话,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万一这解药有问题,岂不是害了赵兄!” 萧慕止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白景铄,气氛刹那间紧张起来。 第110章 你在怀疑我 萧慕止闻言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白景铄。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白景铄毫不退缩,直直迎上萧慕止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赵书晴察觉两人并不对付,她赶紧侧身站在两人中间。 “公子。我与萧王爷是旧识,你不必太担心。” 赵书晴的口吻听着像偏袒萧慕止,白景铄心底泛起酸意。 白景铄连忙凑到赵书晴身边去,一把把赵书晴拉到自己的身边来,“旧识又如何?旧识也未必不会骗人。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书晴你太过善良了,不要轻易被人欺骗了!” 萧慕止伸手握住赵书晴的手臂,稍稍用力,把赵书晴往自己带了带:“这位公子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书晴你可要小心。” 白景铄气得脸色涨红,向前跨了一大步,与萧慕止面对面,手还抓着赵书晴的手腕不放:“你别在这里阴阳怪气!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龌龊想法?你仗着与书晴是旧识,就想利用她的信任,接近她图谋不……” 赵书晴闻言有点动怒,她脸色变了下来,手从他手中拉了出来:“公子!我绝对信任他,还请你不要胡言乱语。” 说着就拉着萧慕止往里走去! 萧慕止忍不住回头对着白景铄勾唇一笑,气得白景铄直跺脚! 想要追上去,又觉得自己尊严受伤,咬了咬唇,还是追了两步就被余德厚拦了下来:“公子,借一步说话。”白景铄带着满心的愁闷跟着余德厚来到余府别院角落处。 他整个心思都不在这里,视线一直往赵书晴的方向看去,略带几分心急询问道:“余老爷寻我有何事?” 余德厚表情严肃,眼底带着审视看着他:“他们是何人,公子可有看过?” 白景铄想起凌华霜的面容,刚要说话,就对上了余德厚不信任的视线,他心下不悦,又想起凌华霜的话,他到底选择隐瞒下来。 他语气略带几分怒意:“你在怀疑我?” 余德厚立马露出一抹笑容来:“公子不要误会,你也知道,我们要保护小姐与少爷的安全,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我没有看到,我一遇到人就开始喊你们出来,那两人就跑了。”白景铄没有选择说实话。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南獠皇子, 余德厚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来。 白景铄就已经不耐烦:“要是没事,我先离开了!” 这下轮到余德厚多少有点愧疚,走到白景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只不过特殊时期还望公子能够明白。” “我明白。无需太过在意。”白景铄的语气终究不大好。 余德厚看着白景铄离开,摇了摇头,对此人态度也是摇摆不定的。 另外一边,赵书晴拉着萧慕止来到赵承弼房间内,欧阳大夫不敢耽误片刻,快步来到赵承弼的床边,开始把脉诊断。 欧阳大夫略带惊讶的问道:“你们寻来的大夫,医术算是不错,这毒素得到很好的控制,并未扩散开来。” 余夫人连忙走上前道:“我们小姐这几天一直都在查找医书,与我们府中大夫不断研究探讨如何解毒。” 欧阳大夫赞赏看向赵书晴。 赵书晴谦虚地福了福身:“能够控制住毒素蔓延,已是书晴最大的能力了。还望欧阳大夫尽快帮我兄长解毒。” 欧阳大夫也不耽误,拿出银针,解毒药丸开始彻底医治赵承弼。 为了不妨碍欧阳大夫的治疗,一群人先行出去。 赵书晴跟萧慕止漫步在别院花园中,本来就是临时居住的地方,园中杂草丛生,几株枯败的花木歪歪斜斜地立着,地上的落叶堆积,无人清扫,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赵书晴把白景铄的来历跟他说了一遍。 萧慕止陷入沉思,手轻轻转动套在手指上的扳指,温声说道:“此人暂时不可信。” 旋即他微微蹙眉:“他样貌长得极为眼熟,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他。” 赵书晴微微仰头,眼中满是好奇与担忧,连忙问道:“此人因为失去记忆,身份成谜。我在京中多年,也从未见过他。疑点重重,派人出去查询,也是无果。要是王爷能够认出他来,对他对我们都有好处。” 萧慕止听着她下意识把他们归在一起,嘴角忍不住噙着一抹笑。 “我回去好好想想,寻寻他的踪迹。”萧慕止承诺。 赵书晴又问:“凌华霜如今何样?”她到底是不是南獠细作,实在令人疑惑。 萧慕止又道:“并未有确凿证据证明她是南獠细作,也没有看到她与我所知的南獠细作有来往。” 就在两人要深入探讨之时,丫鬟跑来告知欧阳大夫已经为赵承弼解了毒,只不过,因为昏迷太久,身体太虚弱,导致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 赵书晴听到性命已经保住了,她松了一口气,再三确认能不能醒来,得到保证后,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心中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开,连日来的担忧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双腿一软,萧慕止眼明手快扶住她。 赵书晴略带羞涩看向萧慕止,“太过疲劳,让王爷见笑。” 萧慕止目光落在赵书晴泛红的脸颊上,视线被牢牢定格住,怎么也无法挪开:“无碍,我送你回去。” 赵书晴想要拒绝,萧慕止却已经拉着她往外走。 另外一边,凌华霜受伤回到凌府后,肚子传来阵阵疼痛,她动了胎气…… 第111章 臣无意间救回赵家夫人蒋氏 凌华霜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滚落,浸湿了鬓角的发丝。 她紧咬下唇,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阵阵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几乎将她淹没。“来人……”她虚弱地唤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与颤抖。 丫鬟听到呼喊,匆忙奔进房内,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她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扶住凌华霜。 “快……快去请大夫!”凌华霜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丫鬟要离开的时候,凌华霜用力抓住她的手臂:“除了大夫,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此刻,她满心担忧着腹中胎儿的安危,白景铄的绝情与误解仿佛还在眼前,而身体的剧痛又让她濒临崩溃的边缘。 那人跳了下来,眼底也涌现几丝担忧,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乃是三皇子殿下长子,万不能出事。 凌华霜哪怕在疼痛中,她目光锐利,咬着牙忍着痛对着他道:“萧慕止见过他,你,你要确保他的安全。要确保!” 那人心中备受感动,低声承诺:“是!” 与此同时,在余府,白景铄虽然已经离开余德厚,但心中依旧烦闷难消。 他独自一人徘徊在庭院中,脑海里不断浮现凌华霜好似割心之痛的回眸。 如今他身份未明,也难怪他们会怀疑排挤。 不行,他要尽快找到自己的身份,才能消除怀疑。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白景铄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余府。 这时候余府对他身份虽还有怀疑,但也没有太过控制他的行为。 毕竟白景铄还救过赵书晴一条命。 离开前,白景铄给赵书晴留了封告别信,此刻,信正攥在萧慕止手中。 看到这封信,萧慕止才想起来,他手指轻轻点了点信纸,噙着一抹笑:“南獠三皇子,白景铄!” 站在他对面的赵书晴诧异看向萧慕止:“白景铄?如何断定?” 萧慕止轻点信纸上的字迹,说道:“南獠唯一大祁妃子所诞皇子,自幼研习汉字。我曾以外使身份前往南獠谈和,对三皇子白景铄的字迹颇为熟悉,这信上所书,正是他的手笔。” 他将信纸递给赵书晴,继续解释道:“起初我没认出他,是因他眼睛颜色不对。在南獠时,他眼眸是绿色,如今却是黑色。再者,时隔多年,我一时没能联想起来。” 赵书晴垂眸看着信纸,心绪转动:“他是不是凌华霜肚子里孩子的爹?” 萧慕止赞许看着她,笑道:“有七成左右。” 天渐渐暗了下来,凌华霜与赵书晴的事情,刚从皇宫出来的沈策州一概不知。 他一身疲惫坐在马车上。 新皇根本就把他当做一个摆件,任何事情都不与他商讨。 早些时候,新皇突然提起赵书晴请旨和离一事,他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一骂,反倒让他确认一件事情,赵承弼的毒是新皇所下。 新皇要的不仅仅是赵家落难,他要的是赵家灭族。 为什么? 新皇如此在意赵承煜和赵承弼。 烦心一路,回到晋安侯府,问着迎上来的管事:“夫人回来了吗?” 管事略带忐忑回答道:“尚未。” 沈策州更加烦躁了,没忍住怒道:“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一点小事就往娘家跑!她真当自己是什么巾帼英雄!” 站在周围的下人,被沈策州这么一骂,纷纷跪地。 沈策州快步离开了。 管事跪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先一步起来,对着周围下人说:“都起来吧,这段时间大家小心点。” 沈策州走了两步,心气稍微顺了一些,也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了,按了按眉头,朝着书房走去。 刚到书房,蒋氏就派人送来糕点。 沈策州看着这糕点,他脑海中浮现赵书晴的面容。 赵书晴也喜欢做一些小糕点,让他夜间垫垫肚子,想来这手艺是跟蒋氏学的,沈策州这一刻特别想念赵书晴。 吃了两块后,沈策州前往清芷苑去看望蒋氏,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蒋氏正在纳鞋,看到沈策州走进来,她面容慈祥看着他:“这忙了一天,就应该好好休息。我这身体没事,你不用天天来。” 沈策州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岳母,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蒋氏颔首,一阵寒风吹过,她经不住咳嗽起来。 沈策州忙起身给蒋氏倒了一杯水,“岳母,您身子骨弱,万事要小心。” 蒋氏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想起以前来:“这茶,应该是书晴买的吧。这一款茶,是承煜最喜欢喝的,他经常用这一款茶招待好友,那人来了,一聊就是一天一夜。” 好友?沈策州心思转动,低声询问:“这好友可是安国公世子?” 蒋氏摇头,“不是,要是来绝对不会那么安静。” 沈策州又试探性问了几句,见蒋氏所知不多,便尽量掩盖住眼中的担忧说道:“承弼要是醒来,你去问他。他知道的可比我这妇人多。” 沈策州见再多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 赵承煜在京中知心好友并不多,能够一来就谈上一天,还不能让人知晓的好友,会是谁? 新皇如此着急要了赵承弼的命…… 沈策州想了一夜,这才昏昏沉沉从书房走了出来,眼底下的青黑格外的浓。 沈老夫人站在不远处都能看得出来,为娘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抓着一旁张嬷嬷的手臂:“策州这两日来,是不是因为华霜的事情才会如此疲劳?” 张嬷嬷安抚道:“是夫人做得太过了,您不过说她两句,她便当众给您难堪。” 沈老夫人摇头:“我看着他天天往清芷苑跑,又看着他一宿一宿没睡,我这个做娘心里难受,算了,明日我便去跟她赔个不是,亲自接她回来就是了。” 沈策州穿好朝服出门,一如既往地上完朝后,就来到御书房内,看着新皇冷漠的身影。 他牙一咬心一横单膝跪下来,对着新皇高声说道:“圣上,臣无意间救回赵家夫人蒋氏……” 第112章 一网打尽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沈策州跪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越跳越快,额头上的汗水从鬓角滴落。 屋外寒风呼啸,吹得窗户微微晃动,发出细微声响。 就在他连呼吸都要停止那一刻,新皇终于开口,冷漠的声音在空荡的御书房内回荡:“沈爱卿,你可知赵家如今是何等处境。你把蒋氏带回府中,意欲何为?” 新皇并未当即杀他,他意识到自己还有机会。 他已经决定利用赵家,为自己博取前途,就不会再心慈手软! 他略作停顿,沉稳说道:“圣上,赵家一族如今下落不明,赵承弼仍逍遥法外。作为大祁臣子,臣虽对赵书晴还有些许情谊,但为了大祁律法的安定,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这番话,无疑是表明自己要大义灭亲! 新皇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地上野心勃勃的沈策州,他满意笑了。 他之前刻意冷落他,等着就是这一刻。 沈策州在救回蒋氏当天晚上,新皇便已经知晓了。 新皇沉声对着沈策州:“那你可有从蒋氏口中探听出什么?” 沈策州赶忙低头,恭敬地回答:“蒋氏是与赵家一行人走失,她也不知赵家如今在何处。” 就在新皇脸色骤然一变的时候,沈策州赶忙道:“不过,以臣对赵家的了解,他们向来重情重义,若是得知蒋氏的下落,一定会派人前来营救。到时候,我们便可来个瓮中捉鳖,将赵氏一族一网打尽!” 新皇听了沈策州的话,脸上的阴霾并未立刻散去。 他微微眯起双眼,盯着跪在地上的沈策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片刻的寂静,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沈策州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新皇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上扬,继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沈策州面前,双手将他扶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沈爱卿果然是能为朕分忧之人!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沈策州闻言,心中不禁一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新皇想了想对着安公公问道:“朕还记得五城兵马司还缺一名指挥使,你辛苦一点,替朕分担分担。正好能观察一下,赵家动静,也能替朕分忧。” 沈策州连忙跪地磕头谢恩:“谢圣上隆恩,臣定不负圣上所托!” 与此同时,凌府内,凌华霜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丫鬟小心地扶她起身,喂她喝完安胎药。 凌华霜一口气喝完,低声询问:“要时刻盯紧三皇子,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丫鬟赶忙回道:“娘娘放心!我们派人不分昼夜监视余府别院,确保三皇子安危!” “若有任何消息,绝不可瞒我!”凌华霜目光灼灼地盯着丫鬟。 丫鬟赶忙颔首,郑重保证:“奴婢明白,定不会隐瞒。”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声。 凌华霜眉头微皱,丫鬟也警觉地看向门口。 只见凌府三夫人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连声喊道:“华霜,华霜!” 自凌同和出征后,凌母与家中男丁皆随军同行,家中大小事务便全落在凌府三夫人,也就是凌华霜三婶的手中。 凌华霜扭头看向三夫人,眼中满是疑惑。 三夫人急忙走到凌华霜面前,语气急促:“你上次不是说清水不知去向吗?昨天夜里,有人在枯井发现了她的尸体。” 凌华霜闻言,震惊的瞬间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什么!” 她之前费尽心思想要毁尸灭迹,却遍寻不着清水的尸体,为何此刻却突然出现? 三夫人握住凌华霜的手,因不太清楚她的身体状况,只知她九死一生归来后身体一直欠佳,赶忙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我已经报官了,倒要看看是何人竟敢在咱们凌府为非作歹!” 报官?! 凌华霜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要是真的被查出点什么事情来,牵扯出……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凌华霜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脱口而出:“我要去看看!” 三夫人赶忙阻拦,关切道:“华霜,你身子不好,这种事情交给官府和我来处理就好。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养胎,可别伤了身子。” 凌华霜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她咬得泛白,眼中满是挣扎。 她深知自己必须去确认情况,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说道:“三婶,清水一直跟在我身边,她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她。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是何人如此残忍杀害她!” 三夫人看着凌华霜坚定的眼神,叹息一声。 她就知道侄女会这般倔强。 她担忧看着凌华霜,拍了拍她的手,劝说:“要不然这般,这尸体还在井底,样子并不好看,先让官府的人把尸体捞上来,你再过去看好吗?” 凌华霜二话不说,一把掀开被子,语气决绝且强硬:“三婶,我是上过战场的人,什么样的尸体我没有见过!清水的事情,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三夫人见拗不过,无奈点头:“好好好。都依你!” 凌华霜与三夫人一同来到凌府偏僻的院落。 这个院落因为位置不好,空置许多年,也并未派人前来打扫整理,导致这个院落杂草丛生,门窗也早已腐烂,透着一股阴森。 平日丫鬟仆人对这里敬而远之,极少有人来此地。 二人踏入其中,就看到枯井旁围着不少的衙役与捕快们。 为首的京兆府文大人,正用一方手帕紧紧捂住鼻子,看到凌华霜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这短短一个月有余的时间,与晋安侯府有关联的人怎么接连出事。 凌华霜才不去理会文大人不满,径直走到文大人的身边,带着些许质问口吻问道:“文大人可有查到什么?” 想到凌华霜的身份,文大人口气不好,还是如实告知:“确实查到一点……” 第113章 不,他在利用你 文大人拿出查到的证物,是一块图案不明的黑色布块,说道: “这布料并非来自丫鬟身上,想来应是凶手留下的。” 凌华霜目光触及那块布料的瞬间、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旁人或许不知,但对她而言,因过往种种经历,一眼便认出布料上的暗纹,正是南獠皇室的图徽。 所幸绣的是暗纹,而非明纹。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微微皱眉道: “哼,仅一块布料,能看出什么端倪?文大人,还请尽快缉拿凶手,这案子,我定会密切关注。” 说罢,她表面神色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慌乱。 她垂眸盯着布料,脑海中思绪翻涌,千万不能让凌家与南獠扯上关系。 凌家多年抗战南獠,若是一旦有说不清的关系,定会遭受灭顶之灾。 至少不能在她还未完成大事之前被发现。 文大人微微蹙眉,不满凌华霜的急切的口吻,冷声收起布料: “侯夫人还是管好自己为上,这查案办案本官自有定夺!” 与此同时,白景铄自余府别院离开后,满心迷茫,完全不知该从何处探寻自己的身份。 他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京城驿站。 就在他刚要迈入驿站之时,迎面匆匆走来一人,正是安高韵。 此前,安高韵与沈策州一番交锋,双方可谓两败俱伤。 他因此被文阁老严厉斥责,随后便被打发离开京城,前往外地处理事务。 这一去便是半月有余。 安高韵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此处与自己母后真正的主子不期而遇。 安高韵心中猛地一惊,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旋即忙不迭地疾步上前,凑近白景铄,压低声音,带着恭敬又急切的口吻问道: “主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还以为白景铄是有什么要事急需下达。 白景铄抬眸,看向眼前这个身着华丽服饰的男人,见他脸上那恭敬的态度与神情,不似有假。 他微微蹙眉,带着疑惑询问道: “你既唤我主上,那可知我究竟是何人?” 他急需线索,不想错过任何可能转机。 安高韵闻言,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 刚要开口,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安高韵眼明手快,先一步打晕白景铄,让自己属下迅速带走。 他心中暗忖,江梦行此时出现,不知有何目的,万不能让主子有任何危险。 随后,他坦然面对来人: “明王世子。” 另外一边,凌华霜刚把文大人送走,回到自己的房间,腹部便隐隐作痛。 她还未喘口气,南獠那边细作匆匆来报: “娘娘,大事不好,三皇子下落不明!” 凌华霜手中正要喝水的杯子一顿,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担忧急切填满她一颗心。 自从怀孕过后,凌华霜对白景铄的重视程度堪比自己性命, “为何会下落不明?” 那人摇头: “属下暂且不知!” 凌华霜闻言一颗心惴惴不安,双手下意识扶着肚子,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找!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到!” 要是没了白景铄,她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白景铄她付出太多! 白景铄绝对不能出事! 凌华霜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有等来关于白景铄任何消息。 担忧与关切冲散她的理智,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冒着风险再次潜入余府别院。 夜色浓郁,今天并未下雪,却格外的冷,月亮冷清挂在高空中,赵书晴刚从赵承弼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赵承弼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现在就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 赵书晴进入自己的房间内,忽然间,她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是凌华霜身上香囊的味道。 她学过医术,对草药以及制香药草都有一些敏锐的嗅觉。 赵书晴往后退了一步,凌华霜憋不住呵道: “赵书晴!你想知道你的丫鬟兰儿在哪里吗?” 上次失散后,赵书晴怎么找都找不到兰儿的行踪。 闻言,她停下脚步,背抵着房门,手放在门上,只要凌华霜有什么举动,赵书晴便能离开呼救。 赵书晴对着黑暗笑道: “看来萧王爷的一剑,并没有让凌小将军受到多大的伤,今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赵书晴没有直接询问兰儿下落。 凌华霜如此着急只身冒险前来,定有她在意的事情。 赵书晴联想到她与萧慕止的猜测,想来是关于那位失忆公子的事情。 看来,他们猜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那人便是南獠三皇子白景铄。 凌华霜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月光中,显得冷清又残忍: “赵书晴,你以为你与萧慕止有所牵连,我便能忌惮你几分!” 她嘲讽一笑: “萧慕止此人心机城府颇深。你觉得他这段时间,都是在帮你吗?不,他在利用你!你一个被沈策州抛弃的破鞋,毫无背景,又是罪臣之女,他帮你有何好处?” 面对凌华霜的挑衅,赵书晴并没有按照她的预想那般露出不安的神情来。 她反而笑出声音来: “凌华霜你急了?你在急什么?据我所知,沈策州还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那你在急什么?急孩子他爹吗?” 凌华霜面色瞬间苍白如纸,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她旋即垂下眼眸,强行稳住心神,冷笑道: “哼,我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今儿来,就想提醒你,兰儿可还在我手上。赵书晴,你最好掂量掂量,激怒我的下场!” 她刻意拖长尾音,眼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毕竟,拿捏你这样‘人美心善’的赵姑娘,对本夫人而言,实在是易如反掌。” 赵书晴依旧靠着门,不挪动半分,嘴里吐出最为重要的信息: “三皇子,白景铄。你肚子腹中胎儿的父亲吧。” 凌华霜瞳孔骤缩,脸上的得意瞬间被寒霜取代,她向前跨一步,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地说道: “赵书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信口雌黄,编排这些莫须有的事!你以为随便胡诌几句,就能扰乱我的心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兰儿在我手里,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被说中心事的慌乱,但语气依旧强硬。 第114章 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赵书晴目光冷冷落在凌华霜身上。 看着她失去以往镇定,赵书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凌华霜。你觉得白景铄重要还是兰儿重要?一个皇子人头对于我来说,是可能会免去赵家流放命运的敲门砖。” 凌华霜的心直直往下沉,眼底的慌张怎么也止不住,白景铄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凌华霜心中一紧,慌乱间思绪飞转,越想越觉得赵书晴此举是冲着自己而来,定是为了报复。 她急切道:“沈策州是他自己经不住诱惑,没有我,也会有第二人!赵书晴,你不能把沈策州的错,归咎在我身上!” 赵书晴闻言只觉得荒唐,她以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报复她被沈策州抬平妻! 凌华霜等不到赵书晴的回答,心里愈发着急,再次强调:“我还没出事之前,他便是这样摇摆不定。野心贪欲倒是不少,奈何内心胆小怕事,是个趋利避害、见风使舵的小人。” 赵书晴冷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缓缓开口道:“沈策州如何与我何干?我在意的从来不是他。你以为我拿白景铄做文章,是为了和你算那笔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别自作多情了。我只知道,白景铄能救赵家,这便足够。你与其在这儿跟我扯沈策州,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那宝贝的白景铄吧。”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慌乱与愤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坚定:“赵书晴,你我都清楚,就算你拿白景铄去换,赵家也未必能免去流放之罪。反而会因此彻底得罪南獠。到时,就算没有流放,赵家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如我们好好商量,想想别的办法救赵家,你觉得如何?” 赵书晴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凌华霜的话,她反复思索凌华霜话里所提供的信息。 凌华霜看着赵书晴陷入沉默,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外面的寒风吹过,带起干枯的树枝左右摇摆,印在窗纸上显得格外的阴森诡异。 终于,凌华霜忍不住愤怒道:“赵书晴,沈策州你想要你尽管拿回去,你要是还想要回晋安侯府当侯夫人,我也成全你。白景铄是我的,我肚子里已经有他的孩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赵书晴原以为自己还算了解凌华霜的想法,现在,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觉得我贪图白景铄的身份与地位?”她不可置信地问出来。 “难道不是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吊着白景铄,趁着他失忆勾引他,不就是为了乘机在南獠留一席之地吗?赵书晴,我跟你说,有我在你做梦!” 赵书晴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笑声中满是不屑与无语,“凌华霜,你可真是异想天开!我赵书晴虽身处困境,却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你竟将我想得如此不堪,可见你自己心里藏着多少龌龊念头!” 凌华霜冷哼一声,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微微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是吗?那你倒是说说,若不是有所图谋,为何一直揪着白景铄?你既然不在乎沈策州,又为何要搅和到我和白景铄之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绝不会轻易相信你。” 说着话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一想到要是白景铄真的无法恢复记忆,满眼满心都是赵书晴,她怎么也无法忍受。 赵书晴,“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凌华霜你想要白景铄安全,也得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对吧?” 凌华霜见赵书晴终于松口了,她带着几分希望,“你放心,那兰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我还不至于对她下手!只要你保证白景铄的安全,你自然会看到兰儿。” 赵书晴微微侧身,手在背后轻轻一探,稍一用力,门便悄然开了一个缝隙:“凌华霜,你要清楚,现在是你有求我,不是我有求你。这条件,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谈。明天我要看到兰儿毫发无伤的回来,要不然你就等着给白景铄收尸吧。” 说完不管凌华霜怒火,她直接转身欲走。 凌华霜见此,怒从心头起,一声怒喝,朝着赵书晴的背影猛地出手。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便如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一股大力狠狠打了回去。 不知何时,萧慕止已如鬼魅般站在门口。 就在赵书晴踏出房门的瞬间,他长臂一伸,将赵书晴迅速拉到身后,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牢牢将她护住。 凌华霜抬眼,与萧慕止冷峻的目光狠狠对上。 刹那间,她心中闪过一丝惧意,知道再多纠缠,自己讨不到半点好处。 她面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赵书晴,转身如一阵疾风般离去。 渐行渐远间,她那带着怨毒与警告的声音远远传来:“赵书晴,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待凌华霜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缓缓转过身,带着几分担忧看向赵书晴。 此时,寒风摇晃着干枯的树枝,斑驳的树影落在赵书晴的身上,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气氛。 萧慕止高大的身躯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压迫感。 独有的淡淡松香气息将赵书晴笼罩,她顿时感到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没事吧?”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传来。 赵书晴后退一步后,这才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我没事,多亏你及时出现。” 萧慕止垂眸凝视着赵书晴的脸蛋,月光下,她全身上下仿佛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很柔和。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拂去赵书晴脸颊上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肌肤,如触电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赵书晴微微一怔,连续后退好几步,一阵冷风吹过,吹散着一股暧昧旖旎的气氛。 萧慕止的手僵在半空中,片刻后,他自然地收回手,负手而立,微微皱眉,神情严肃地说道:“你不该与她独处,太过危险了。凌华霜行事狠辣,这次虽暂时离开,但难保不会再耍什么阴招。” 负在背后的手指,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让他大拇指忍不住地摩挲着。 赵书晴神色一凛,心中的旖旎情思瞬间被压下,她暗暗吐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得对,是我大意了。看来,我们之前猜测凌家为对抗南獠使用美人计,并不成立。” 赵书晴心底对这个答案还是有几分抵触:“她为了白景铄能三番两次冒险前来拯救……若是按照这种猜测,她回来京中的种种迹象,就有迹可循。是我们大祁的凌小将军,到底是沦陷了。” 萧慕止侧眸看着赵书晴,眼底满是赞赏,“若是你能抓住凌华霜通敌卖国证据,便可为赵家平反找到一个突破口。” 第115章 殿下! 赵书晴闻言,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平反?若历经这些变故,我赵书晴仍浑然不觉,对其中端倪毫无察觉,那赵家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倒也算是咎由自取。” 赵书晴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向来不信二哥会是行事鲁莽之人,其间定有隐情。想来,并非赵家树敌过多,而是有人存心不想我赵家存活于世。呵,我原以为是各方仇敌作祟,却未曾料到,竟是那高居龙位之人从中作梗。” 说到此处,她倒是带着几分埋怨看了萧慕止一眼。 她对他基本毫无隐瞒,此人却对此事有所隐瞒。 旋即,她又觉得此事也不能全怪萧慕止,他有自己的考量,又非事事都能对自己坦诚相告。就在赵书晴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耳边传来一股湿热的气息,紧接着萧慕止那略带几分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一阵酥麻从耳尖传到全身,她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抬眸对上萧慕止含笑的视线后,又急急地错开。 “没什么。” 萧慕止看着赵书晴的耳尖泛红,倒也不继续逗弄她,神色转为认真,轻声说道:“按照凌华霜态度,她若是真的抓住兰儿,必定会把人送来。到时候,我们再对她下手!” 赵书晴神情也严肃起来:“只要把凌华霜抓住,想来会得知不少事情。不过,想要抓住她并不容易。” 凌华霜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身手了得,手段狠辣。 她两次来余府别院,可见胎儿应已稳定不少。 这次前来,拿着兰儿做人质,料定赵书晴不会对她动手。 可明日就不一定了。 她要把兰儿送回来,就得做好完全准备。 他们要抓凌华霜也得做好完全准备。 两人又低声商讨了许久,夜色在不知不觉中愈发深沉。 另一边,晋安侯府内,夜色如墨。 沈策州已在清芷苑门口伫立多时。 浓郁的夜幕中,月亮被层层云朵遮盖住,黯淡无光。 只剩下晋安侯府点在长廊上的灯火,在风中左右摇摆。 闪烁不定的灯光,将沈策州的影子拉扯得诡异又扭曲,恰似一只在黑暗爬行的恶鬼。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长腿走进清芷苑中,里面传来蒋氏阵阵的咳嗽。 听到脚步声,蒋氏抬起头来,慈爱唤道:“策州?咳咳。” 沈策州脸上迅速戴上那副虚伪的面具,抬脚迈进屋内,关切说道:“岳母,是我。听丫鬟讲,您今日咳嗽得厉害,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蒋氏又咳嗽几声:“不碍事,年纪大了,都会这样。他们可有消息了?” 沈策州轻轻摇了摇头:“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书晴他们。书晴懂得医术,一定能治好您。” 蒋氏笑了笑:“她哪里懂什么医术,不过是看了几本书而已。”语句虽然谦虚,可是神态与表情都是自豪与骄傲。 沈策州顺着她的话讲下来:“岳母,您与我多说说赵书晴以前的事情吧。我想要知道。” 沈策州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焦虑,看似不经意地又引导了几句蒋氏回忆赵书晴的事, 可蒋氏依旧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沈策州终于忍不住,语气略显急促地问道:“岳母,您知道要如何隐蔽找到赵家人吗?” 蒋氏疑惑地看着他,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沈策州立马解释道:“我想着赵家军一定有自己的通讯方式,我们以前沈家军便有。” 蒋氏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个……我好似听老爷他们提了一下,在京城郊外有个破庙留下信息,至于哪间破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消息能不能帮到你找到书晴他们?” 策州心中大喜,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极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表面上却依旧镇定:“哦?郊外的破庙?说不定书晴他们会在那留下什么记号。岳母,您可记得他们有没有提起是什么破庙?” 他紧紧盯着蒋氏,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期待,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蒋氏被沈策州的急切也吓到了,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脸上写满了不解,“策州,有什么不对的吗?” 沈策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心急了,立马扬起一抹笑容来:“岳母我是太高兴了,高兴能够有线索可以找到书晴他们。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的!” 蒋氏没有听明白沈策州言语中的含义,也露出高兴的神情来:“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咳咳……” 既然有了线索,沈策州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免得引起蒋氏的怀疑,他细心地询问几句蒋氏身体的事情后,便告辞退下。 走出清芷苑,沈策州对着自己的暗卫道:“把京城郊外所有破庙都派人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汇报!” 那人刚要离开,沈策州又唤住了:“等等。” 暗卫再次单膝跪地,静候沈策州的命令。 沈策州叹息一声:“若是遇到侯夫人,一定要把人带回来,切勿伤害到她。” 暗卫领命下去。 沈策州慢慢踱步在夜色中,冷风吹在身上也并不感觉到寒冷,他在思索下一步要如何计划。 新皇与赵家到底有何恩怨? 他要如何才能一步步爬到高位,振兴晋安侯府。 “儿啊。”就在沈策州沉思的时候,沈老夫人的声音骤然响起来。 沈策州回头,看到年迈的沈老夫人站在不远处,手搀扶着张嬷嬷的手臂,慈爱带着心疼看着沈策州。 “你这段时间一直往清芷苑跑,跟娘说,你是不是放不下书晴啊。”沈老夫人尽量缓和语气,担忧看着他。 沈策州面对自己娘亲的误解,也没有解释。 蒋氏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苦涩一笑:“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书晴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 沈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这般,心里实在不好受:“是娘不好,娘不该把华霜赶回去,娘明天就把华霜接回来,有华霜在,你心思也不会全放在书晴身上。” 沈策州还想要说什么,就听见沈老夫人喃喃自语回去:“华霜是好的,华霜是好的,她会想到给我求诰命夫人。” 沈策州心里泛酸,其实也知道这段时间沈老夫人受了不少委屈,自己对她的态度也不好。 他看着沈老夫人的背影,暗暗发誓,以后爬上高位,一定要凌华霜跪在地上给娘赔不是。 就在此时,安高韵的府中,被打晕的白景铄睁开双眼,眼底并非是那一片茫然,而是一片清明与冰冷,他缓缓坐了起来,恢复上位者的姿态,凌厉的眼神看向安高韵:“是你。” 安高韵单膝跪地,给白景铄行礼:“殿下!” 白景铄坐直身体,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眼眸微微眯起:“赵书晴。” 第116章 人呢 安高韵单膝跪地,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等待白景铄的下一步指示。 白景铄缓缓起身,眼神依旧紧锁在安高韵身上,犹如两把冰冷的利刃,似乎要将他看穿。 “失去记忆的这几天,发生的事他都还记得。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与赵书晴这般纠葛。” 白景铄情绪复杂,对着安高韵冷声说道:“你做得很好,本殿下会记住你的功劳。此事不可外传,你且做好你本分的事情。” 安高韵恭敬地应道:“是,殿下。属下定当守口如瓶。” 白景铄当下并未放出他已经恢复记忆的消息,反倒是继续隐藏起来。趁着这几日,他倒是要看看,在他“消失”这几日,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又是谁妄图撼动他的地位。 他深知如今南獠局势十分紧张,在这大祁中暗藏多少南獠不同势力的细作。 翌日,天光大亮,今日的气温倒是回暖不少,京城街道一早就热闹非凡。 凌华霜起了一个大早,来到珍馐阁暗牢,里面关押着赵书晴的丫鬟兰儿。 兰儿坐在角落,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凌华霜,冰冷潮湿的暗牢也能看得出来,她眼底的恨意:“叛徒!卖国贼,你对得起凌家战死的祖先吗?” 凌华霜无视这些骂言,她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了,早已经有心理准备,她猛地拽起兰儿:“少说废话!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我早就把你这个奴才给杀了!” 兰儿哈哈大笑,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这狭小闭塞的牢房里。 那笑声多少刺激到凌华霜,她扬手狠狠扇了兰儿一巴掌:“老娘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狗奴才说三道四!” 兰儿一张脸被凌华霜打歪了,却没有半点畏缩,眼神更加犀利:“我呸!巾帼英雄。哈哈哈,真应该让大祁百姓看看,他们所推崇的英雄不过是躲在角落卖国的汉奸!” 凌华霜一张脸骤然冷了下来,杀意迸发,要不是她要留着兰儿与赵书晴交换,当下一定会把兰儿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最后她让人打晕了兰儿,装进麻袋中,扛着离开地牢。 凌华霜腹部再次传来隐隐作痛,她从怀里拿出安胎药丸吃进去,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救回白景铄。 凌华霜翻身上马,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腹部,那里承载着她和白景铄的希望,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殿下的底气。 她转身对着身后的暗卫,神色凝重道:“一切按计划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身后的暗卫们齐齐喊道:“是!” 凌华霜脸色一片决然:“定要把殿下救回!” 她深知,此次前去余府别院,必然是一场恶战。赵书晴和萧慕止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或许此刻,他们早已在别院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她自投罗网。 但为了白景铄,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毫不退缩。 想到这里,凌华霜眼神一凛,拉起缰绳,脚踢马腹,向着余府别院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赵书晴与萧慕止站在余府别院前等待着凌华霜到来。为了能把凌华霜抓住,他们布置好一切,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搅起一路飞扬的尘土,凌华霜的身影在尘雾中若隐若现。 凌华霜见到两人,骏马前踢高扬,硬生生停下来。 双方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赵书晴走上前一步,抬头看着凌华霜,沉声问道:“兰儿呢?” 凌华霜眯了眯眼,冷声道:“我要看到白景铄!” 赵书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看着凌华霜:“既然凌小将军无意与我等做交易,那此事便算了。” 赵书晴转身欲走! “等等!!”凌华霜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飞身下马,把挂在身后的麻袋丢在地上。 麻袋明显是一个人。 “赵书晴!”凌华霜把脚踩在麻袋上:“这就是你要的人!我要的人呢!” 萧慕止拍了拍手,一个套着麻袋的男人被拽了上来,身形体格及衣着都与白景铄很是相似。 萧慕止也一脚把“白景铄”踢倒在地上,视线冷冰,“你要的人!” “景铄!”凌华霜看到“白景铄”遭受这样的待遇,她心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目光凶狠看着赵书晴与萧慕止等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萧慕止不想跟凌华霜多过纠缠,神情不耐:“少废话,把兰儿送过来,我们便把你要的白景铄给你!” 凌华霜心里其实隐隐觉得不对。上次她跟赵书晴谈判的时候,赵书晴已经全然知道白景铄是南獠皇子的身份,可比兰儿这奴才贵重多了。她怎么会这般轻易交换。 凌华霜心中明白这交换或许是陷阱,可一想到白景铄身处险境,再看脚下的兰儿,深知没时间犹豫,错过此次机会白景铄恐遭不测,她咬咬牙,最终一脚把装着兰儿的麻袋踢了过去。 萧慕止也用力一掌把人打了过去。 凌华霜见萧慕止对\"白景铄\"如此残忍,心中虽有疑虑,但白景铄发出的闷哼,酷似“白景铄”战场受伤时的声音,这让她的怀疑减少了几分。 她急忙冲过去,蹲下身子,颤抖着双手解开麻袋。 然而,当她还没有看清楚麻袋里的人时,一股浓烈的杀意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道犀利的掌风向她拍了过来。 好在凌华霜心存怀疑,当下及时做出反应,她的手臂被砍了一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凌华霜急速往后退,捂着手臂,冷声道:“赵书晴你骗我!” 这时候赵书晴扶着兰儿,脸上尽是关切,听到凌华霜的话,回眸看向她:“是又如何?难道我不骗你,你以后对上我还能不杀我?” 凌华霜大怒,刚要吼出来。 赵书晴先一步下令:“杀!” 凌华霜捂着手臂,一边往后退,一边也下令:“杀!” 两方交战,刀光剑影,都是做了十足准备,一时间难舍难分,可这里毕竟是余府地盘,渐渐赵书晴这边占了上风。 凌华霜本能地护着肚子,被逼着直直往后退,身上有多处刀伤。 就在有人对准她肚子刺进一剑,千钧一发时,一道熟悉身影落了下来,紧紧把凌华霜护在怀里。 凌华霜想要反抗,鼻尖传来那熟悉的味道,她一下子就把人认了出来:“景铄。” 白景铄抱紧凌华霜,视线却落在赵书晴身上…… 第117章 凌华霜肚子里有其他男人的野种 白景铄抱紧凌华霜,视线如冰刀般落在赵书晴身上,其中却又似藏着一抹极淡的眷恋,稍纵即逝。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彻骨的冰冷,却又在尾音处,隐隐带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赵书晴,今日的事情,我白景铄记下了!” 此时,一阵冷风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赵书晴面对白景铄的威胁,毫不退缩,神色镇定且清冷:“凌华霜背叛大祁,罪无可恕,你身为南獠皇子,暗中在我大祁行事,又安得什么好心?” 萧慕止手持长剑,剑身寒光闪烁,如同一道屏障挡在赵书晴身前,目光警惕且冰冷地盯着白景铄和凌华霜,冷冷开口:“多说无益,你们今日插翅难逃。” 白景铄微微眯起眼眸,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却又在低头看向怀中凌华霜时,瞬间化为无尽的温柔与担忧。 凌华霜面色苍白如雪,因受伤而微微颤抖的身躯,让他的心狠狠揪起。 她见白景铄安然无恙,一颗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开始忧心肚子里的孩子,紧紧抓着白景铄,声音发抖,压低声音提醒道:“景铄,孩子。” 白景铄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他紧紧抱紧凌华霜,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双脚猛地一蹬地面,身子迅速扭转,毫不犹豫地朝着来路疾驰而去。 “不能放他们离开!”萧慕止一声令下,原本停止的争斗再次打响。 白景铄这边并不恋战,带来之人皆是精锐,很快就消失无影无踪。 萧慕止等人追了一小段,最终停下脚步,面色凝重,目光冷然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赵书晴走上前去,站在萧慕止身边,神色忧虑,\"圣上那边恐怕不会相信。\"萧慕止微微皱眉,\"新皇忌惮赵家已久,好不容易打压,岂会信我们。”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条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凌府。 车内,沈老夫人满脸疲惫,她怎么也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竟要向晚辈低头赔礼,亲自接其回府。 为此,她纠结了一早上,直至傍晚才下定决心。 “老夫人,到了。” 她扶着张嬷嬷下了马车。 凌府三夫人上前迎接,虽面上挂着笑,口中唤着“亲家”,可那笑意未达眼底,举手投足间透着冷漠。 凌府三夫人打量沈老夫人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亲家母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沈老夫人赔着笑,尽量让语气显得热络:“这不临时起意嘛,想着来看看华霜。这段日子,是我们沈家对不住她。” 凌府三夫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沈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我今日来,是想接华霜回府。这次她回府,也是我们一时疏忽,没照顾好她的感受,我这心里头啊,愧疚得很。” 她顿了顿,拉着凌府三夫人的手,继续说道:“您放心,我今日亲自来,就是想表明我们沈家的诚意。您也知道,策州对华霜是真心的,这段时间他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华霜能回去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恳切:“咱们做长辈的,不就盼着孩子们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嘛。您就看在孩子们的情分上,让华霜跟我回去吧。” 三夫人见她如此诚恳,态度也放软不少:“亲家,今日您来得确实不巧,华霜一早便出门了。您要不明日一早来接?” 沈老夫人今日放下尊严来接,明日她怎么也都不愿意,想了想,带着几分诚意道:“不碍事,我等等。华霜受了这样的委屈,我这老太婆理应当面给她赔个不是,您说对吧?” 三夫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见她如此诚心,态度更加温和不少:“也好,华霜性子倔,您也多包涵。您若是不着急,就在华霜院落等她,晚些时候一起用膳。” 沈老夫人颔首,等就等吧,尽快把人带回去才是上策。 三夫人带着沈老夫人来到华霜房内等待,老人家年迈,这几日为了沈策州与凌华霜的事情,并没有休息好。 趁着等待时间,沈老夫人躺在凌华霜内室的贵妃榻上小歇。 与此同时,凌华霜与白景铄一同逃回来,没有走正门,直接从外墙翻进院内。 她肚子隐隐作痛,再次拿出安胎药丸吃了进去。 白景铄见她小脸苍白,一把抱起她往屋内走去。 凌华霜的院落一向不喜人多,仆人丫鬟早早打扫过后便离开了。 白景铄踢开房门,惊醒了原本熟睡的沈老夫人,她刚要出声,就听到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你先坐下来,我给你倒杯水。” 沈老夫人被一道男子的声音惊到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凌华霜好不容易把白景铄给找回来了,一想到他在失忆的时候对赵书晴如此殷勤,心里就一阵难受。 她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白景铄的背上:“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害怕。” 在战场上英气十足的女将军,在他白景铄的怀里,竟会是这般模样。 白景铄一想到这里,心就被满足填满了,他摸着凌华霜的头发:“傻瓜,你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把你忘记呢。华霜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风风光光娶进门,当我的三皇妃。” 沈老夫人听闻此言,如五雷轰顶! 什么,凌华霜肚子里有其他男人的野种! 这男人还不是大祁皇室中人! 巨大的打击,让这位身体原就不好的老人,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怎么也喘不上来。 她瞪大了双眼,想要出声制止,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只能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只见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靠在榻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手臂无力地垂落,碰倒了一旁小几上的茶盏,“哗啦”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凌华霜和白景铄听到声响,皆是一愣,凌华霜下意识地松开抱着白景铄的手,警惕地看向内室方向。 白景铄眼神一凛,迅速将凌华霜护在身后,低声说道:“小心,有情况。” 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内室走去,当看到歪倒在贵妃榻上、面色如纸、口角歪斜的沈老夫人时,皆是一惊。 凌华霜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沈老夫人,您这是……” 第118章 她还不能死 不知何时,夕阳早已经落下来,外面传来丫鬟点灯的声音。 凌华霜迅速转身,把房门紧紧闩上。 还有些许光亮的内室,随着房门紧闭,那一抹亮度也消失了。 白景铄眯着眼看着歪倒在贵妃榻上的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杀意顿起。 凌华霜关好门窗,眉头紧蹙,脑海中飞快思索如何把此事隐瞒过去。 她刚一转身回到内室,白景铄已然快速出手。 凌华霜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拦住他,急切说道:“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凌府!” 白景铄硬生生止住动作,一双黑眸如鹰般锐利,死死地盯着沈老夫人,那杀意并未因凌华霜的阻拦减退半分。 凌华霜赶忙上前查看沈老夫人的状况,她探了探鼻息,又伸手摸了摸脉搏。 学武之人对基础的脉象都有一定的了解,很快她便判断出来:“她中风了?” 而此刻,躺在贵妃榻上的沈老夫人,意识虽已模糊,却也勉强听出了两人的意图,心中又惊又怒。 她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凌华霜和白景铄,那眼神仿佛要将两人千刀万剐,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似在宣泄着无尽的愤怒与咒骂。 凌华霜深知事情棘手,咬了咬嘴唇,对白景铄说道:“景铄,这老太婆从晋安侯府来接我回去,肯定看得人不少,若是这时候出事了,会遭人怀疑。” 白景铄冷哼一声,目光依旧没有从沈老夫人身上移开:“她听到了我们的事情,留着始终是一个隐患。” 凌华霜目光冰冷看向沈老夫人,看来是认同白景铄的话,“就看她中风程度有多重了!” 就在两人商讨对策的时候,外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老夫人您醒了吗?” 突兀的声音打破诡异的寂静,凌华霜与白景铄同时一怔,下意识地噤声,彼此对视,眼中皆是警惕与慌乱。 白景铄原本已有所收敛的杀意,此刻再次如汹涌的潮水般涌现。 凌华霜眼疾手快,急忙拉住他。 她微微眯起双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此人对沈老夫人忠心耿耿,不过,她并非毫无破绽。她那刚满月的孙子,便是她的软肋。留下沈老夫人,或许还需要此人帮我们遮掩一二。” 白景铄微微挑眉,眼底的杀意这才慢慢散去,低声说道:“也好,此事便听从你的意见。我这就派人去把她孙子带来!” 凌华霜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随后缓缓打开房门。 门外的张嬷嬷等了一会儿,并未等到屋内沈老夫人的回答,刚想要抬头再次敲门,房门被拉开了。 张嬷嬷没有想到是凌华霜开的门,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来,相对赵书晴,张嬷嬷会更加喜爱凌华霜。 “夫人,您回来了?老夫人等了您许久,在您房间内睡着了,您可有看到?”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张嬷嬷见凌华霜没有回应,心中不禁疑惑。 抬头看向凌华霜,却见她面色凝重,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还是急忙为沈老夫人说着好话:“您也知道老夫人那脾气就是倔,可她见您回凌府,心底也是不好受。” 凌华霜在她碎碎念的时候,侧开身体,让张嬷嬷踏入房间内。 下一秒,凌华霜猛地关上房门,突如其来的关门声把张嬷嬷吓了一跳。 房间内没有点灯,随着夜色渐浓,整个房间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张嬷嬷心底蔓延。 她努力挤出一抹笑来,假装镇定,声音却有点发抖:“这……这是怎么了,夫人?” 眼角余光看到内室晃动着纱帘下,又一双干枯的老手,手上还带着她熟悉的玉镯,她心下骤然一沉,那是老夫人的手。 那手呈现奇怪的扭曲,吓得张嬷嬷张口大叫一声,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她的嘴巴就被人狠狠捂住。 张嬷嬷瞪大双眼,死死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凌华霜。 不是夫人,那是谁? 张嬷嬷的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男子声音:“敢出声,杀了你孙子!” 张嬷嬷吓得双腿一软,要不是男子狠拽着,她早就跌倒在地上了。 凌华霜坐在桌子前,月亮不知何时爬上枝头,洒在她身上,她的脸一半藏匿在黑暗中,张嬷嬷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白景铄把张嬷嬷抓到内室中,直接丢在沈老夫人身边。 张嬷嬷下意识以为沈老夫人死了,张嘴便是一个惊恐的尖叫声,再一次被白景铄给捂住! 张嬷嬷惊恐看着凌华霜,全身正在发抖。 凌华霜微微抬起头,月光洒在她半张脸上,映出的眼眸冰冷而残忍。 她看着张嬷嬷,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张嬷嬷,你也看到了,沈老夫人如今这副模样。倘若你不想你那刚满月的孙子出事,最好乖乖听我们的话。” 张嬷嬷眼中满是恐惧与挣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出声求饶,却被白景铄紧紧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凌华霜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张嬷嬷面前,蹲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我保证你和你孙子都能平安无事。否则……”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瞥向沈老夫人,那意味不言而喻。 张嬷嬷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嗯嗯”声,似是在急切地表明自己愿意配合。 凌华霜见张嬷嬷似已屈服,心中稍定,却仍不敢大意,眼神示意白景铄继续留意。 白景铄微微点头,目光如炬,视线缓缓落在窗户上,外面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第119章 飞来横祸 白景铄这才慢慢松开捂住张嬷嬷嘴巴的手,但仍警惕地盯着她,以防她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夫,夫人……老夫人现在……现在……” 凌华霜冷冷回道:“中风了。” 张嬷嬷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老夫人没有死就好了。 张嬷嬷此刻找回一点理智,“夫人,夫人,老夫人出门时候,侯府的人知道的并不多。”毕竟婆婆亲自来找媳妇赔礼道歉,传出去太没有面子,沈老夫人并没有告知门房。 但是长鹤院的一些心腹还是知晓的。 凌华霜闻言饶有兴致看向张嬷嬷,“说来听听。” 张嬷嬷一直在沈老夫人背后出谋划策,向来鬼主意多,心念一转,想着如何稳住凌华霜,先让自己脱困,再告知沈策州凌华霜的阴狠。 哪知张嬷嬷的计谋还没有说出口来,就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房间内,怀里正是她刚满月的孙子。 张嬷嬷原本沉浸下来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夫人,夫人,夫人!求求您,这孩子才刚满月,他什么都不懂!” 凌华霜看着张嬷嬷惊慌失措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起身,踱步到张嬷嬷面前。 她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张嬷嬷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眼中满是威胁:“张嬷嬷,你最好清楚自己的处境。这孩子的命,可就攥在你手里了。这是你表现的机会。” 凌华霜心中暗自思忖,沈老夫人绝对不能在凌府出事,哪怕生病也不行。 她与沈老夫人的矛盾京城众人皆知,要是沈老夫人此时在凌府病重,所有人必定会联想到她. 这与她一直苦心经营的完美人设相悖。 张嬷嬷视线紧紧盯着白景铄怀里的孩子,白景铄轻轻摇晃着,把那孩子的脸对着张嬷嬷,手指轻柔在婴儿脸上来回滑动着,最后落在婴儿细嫩脆弱的脖颈处。 张嬷嬷心中慌乱,脑子飞速运转,她清楚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既能保住孙子,又能为之后脱困留条路。 突然,她想到了路上遇到的秦文心,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 “赵书晴,赵书晴有个好姐妹叫秦文心!” 白景铄的手指停了下来,凌华霜也来了兴致。 张嬷嬷咽了咽口水:“我们在来的路上,其实与秦文心相遇过,发生一些口角……那秦文心当时为了赵书晴的事情跟老夫人吵了几句,把老夫人当时气得不轻,可想着大事为重,并未与她过多计较。” 张嬷嬷偷偷抬眼看了下凌华霜和白景铄,见两人都在认真听,便接着说道:“夫人,我们就说老夫人来您府上便病倒,您心急请了大夫,诊断是路上受秦文心刺激中风。您与三夫人串通口供,老奴再打掩护,定能瞒天过海,还能为您博个好名声。” 张嬷嬷说完,紧张地盯着凌华霜,心底祈祷她采纳此计。 她明白,孙子在对方手中,这计策若成,或许能保孙子,还能为救沈老夫人谋机会。 凌华霜微微眯眼打量张嬷嬷,权衡计划可行性。 片刻后,她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冷冷道:“张嬷嬷,你这主意打得巧妙。” 秦文心与赵书晴情同姐妹,见沈老夫人定会为赵书晴说话,是个可用的动机。至于三婶,向来疼爱自己,凌华霜有把握说服她。 张嬷嬷连忙低着头道:“夫人、公子,老奴虽没什么见识,但这法子绝对可行。老奴愿意鞍前马后,一切听凭夫人和公子吩咐,只求你们能饶过我那可怜的孙子。” 凌华霜微微点头,目光从张嬷嬷身上移开,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此事便按你说的办。不过,你给我记住,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你孙子的命可就没了。” 白景铄抱着孩子,一脸不耐烦对着张嬷嬷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安排,别在这里碍眼。” 张嬷嬷忙不迭地点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待张嬷嬷离开后,凌华霜转身对白景铄说道:“景铄,你先把孩子安置好,然后去查查秦文心近日的行踪,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把柄能为我们所用。” 白景铄应了一声,亲吻一下凌华霜的额头:“你在府中万事小心。”话落,便抱着孩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另外一边,晋安侯府长鹤院内,沈策州一出宫就得知沈老夫人出门了。 晚膳时候,他再次开口询问,还不见沈老夫人回来,他心底隐隐觉得不安,除非必要,娘极少这么晚还不回府。 去往长鹤院才得知沈老夫人是去接凌华霜了。 凌华霜生性倔强,此番二人碰面,恐生冲突。 就在沈策州忧心忡忡的时候,下人匆匆来报,“侯爷不好了,不好了,凌府派人来报,老夫人,老夫人中风了!” 沈策州听闻此讯,心猛地一沉,心急如焚。 母亲昨日还好端端,怎么去接凌华霜,会突然中风? 莫非那凌华霜又做出什么忤逆之事? 他越想越怒,脚下步伐愈发急促,恨不得立刻赶到凌府问个清楚。 沈策州匆忙赶往凌府,看到凌华霜时,他便疾言厉色怒道:“凌华霜你到底对我娘有何不满?三番四次如此气她,现在还害她如此!” 凌华霜心中恼怒,这沈策州不分青红皂白便兴师问罪。 但此时绝不能冲动,一旦反驳,之前的努力便可能付诸东流。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脸上浮现出委屈与无辜之色。 一旁的三夫人眉头紧锁,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心中暗自腹诽:难怪华霜要与沈老夫人起冲突,导致她中风。 三夫人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沈老夫人,只见她一双老眼死死瞪着凌华霜,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半分,嘴里一直发出‘嗬嗬’声响。 张嬷嬷闻言,不敢耽搁,急忙上前解释:“侯爷,侯爷,您误会了!您误会了,夫人没有同老夫人起争执,是秦文心!是秦文心!” 秦文心?! 听到这个名字,沈策州一下子没有转过来,自家娘亲中风与那秦家有何关系? 第120章 是谁 \"秦文心?\"沈策州微眯着眼睛,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被沈策州看着心底发虚,面上努力佯装镇定。 心底念着握在凌华霜手中的孙子,这才没有露出马脚来。 沈策州厉声问道:“这与她何干?你最好给本侯说清楚,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我不客气!” 张嬷嬷被沈策州的气势吓得腿一软,心一横,干脆跪在了地上,“是老奴没用,是老奴没有照顾好老夫人,是老奴错。” 张嬷嬷哭哭啼啼中,将与秦文心发生口角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这才使得沈老夫人受到刺激,导致中风的。 沈策州听着张嬷嬷的讲述,心中其实有疑惑的。 在他与秦文心接触过程中了解到,此女子的性子与赵书晴相差不多,都不是那般蛮横无理之人。 可是看着张嬷嬷哭得肝肠寸断,他又多信了几分。此人跟在娘身边多年,忠心耿耿,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乱攀咬。 可是…… 沈策州视线缓缓落在凌华霜身上,张嬷嬷口中这般剧烈的争吵倒是像凌华霜会做的事情。 凌华霜在一旁,低垂着眼睑,心中暗自警惕,密切留意着沈策州的反应,感受到沈策州那充满怀疑的目光。 凌华霜非但没有心虚,没有退让,反倒是抬起头来,目光倔强看着他:“怎么你怀疑是我?” 沈策州皱眉,语气冷硬:“我没这么说。” “你嘴里没有这么说,心底一定这般猜想!”她冷笑几句:“也是,在你心目中与赵书晴相近之人自然处处都是好的,只有我凌华霜是一个恶人!” 沈策州见她动怒,不由放软了语气:“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母亲中风,另有隐情。” 凌华霜也来了几分火气,咄咄逼人道:“隐情不隐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回来她便如此。我火急火燎找你来凌府,可不是让你怀疑我!你要是不信,大可去找秦文心质问看看!” 三夫人在一旁看着凌华霜,见她被沈策州怀疑,哪怕是真的,她心底也是不舒坦,走上前挡在凌华霜面前,冷笑道:“策州,你与华霜一起长大,难道你不知她向来不屑说谎吗?我若是知道你是这般想华霜,之前的亲事我这做三婶怎么也不会同意!” 凌府是出了名护短的。 沈策州被三夫人一番抢白,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微微皱眉,最终还是缓和了语气说道:“三婶,您别误会,我只是着急母亲的病情,并无针对华霜的意思。既然张嬷嬷说此事与秦文心有关,那我自会去查个清楚。” 三夫人轻哼一声,“最好是!” 沈策州被噎了一下,一张脸黑成锅底,待在房间内看着大夫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摇头。 他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也不管此刻夜深,带着人朝着秦府走去。 今日他非得问个明白! “我去秦府走一趟!秦文心把我母亲害成这般,无论如何,都得讨个说法!” 事已至此,沈策州还是决定相信! 凌华霜看着沈策州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视线警告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急忙点头确认,秦文心的的确确跟沈老夫人有过口角。 凌华霜这才放心下来,有过口角就好,不管这争执是大还是小,这盆污水就得稳稳落在秦文心身上。 三夫人拍了拍凌华霜的手,心底也是倍感纠结,凌华霜与她说起,沈老夫人对她出言不逊,她忍不住反嘴几句、又提到他们家苛待赵书晴的事情。 眼下非常时期,也只能委屈秦家小姐了。 好在秦英彦左右逢源,想来也不会让秦文心多受委屈了。 三夫人叹息一声,摇头晃脑道:“真是造孽啊。” 这时候的秦府,秦文心的院落中,夜色正浓,躺在床上的秦文心怎么也无法入睡。 窗外树枝摇晃,时不时触碰窗台,发出‘沙沙’声响。 秦文心叹息一声爬了起来,今天在路上与沈老夫人相遇,此人霸道无比,开口便是嘲讽她要嫁鳏夫。 也说她克夫,把自己的未婚夫赵承煜克死了。 秦文心没有忍住说了她两句、又提到他们家苛待赵书晴的事情。 心里越想越难受,起身推开窗户,打算折断不安分的枯树枝,哪料到一开窗就看到赵书晴站在窗户外。 她惊了一下,旋即忙出手把她拉了过来:“你怎么还留在京城中?不是随着赵家一同流放了吗?是遇到什么困难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让赵书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回答。 最后选择隐瞒。 赵书晴安抚道:“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暂时还留在京中。有件事情我想要询问你,京城郊外破庙,那石子可是你破坏的?” 秦文心愣了一下:“你说赵家军暗语?”之前赵承煜为了怕她发生意外,特地把赵家隐秘的暗线沟通方式告诉她。 赵书晴颔首:“我思前想后,能知道我们赵家军暗线联络方式的人并不多,所以想来问问你。” 秦文心摇头,打开房门让赵书晴进来,忙倒了一杯热在暖炉上的茶水给她:“我这段并未前去京郊破庙,并不是我。” 赵书晴心中暗自嘀咕,若不是秦文心,那又会是谁呢? 就在秦文心与赵书晴两人叙旧时,秦府外面迎来沈策州一群人。 沈策州坐在高头大马上,一旁的护院、侍卫站在身后一排,身后的随从上前拉起铁环叩响沉重的大门。 那不带半点的礼数的敲门声回荡在秦府正院。 门房值班的下人听到声音连忙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什么人大半夜如此扰人清梦!” 一打开门看到沈策州这架势,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家老爷是不是犯错了。 随从见门被打开,朗声道:“晋安侯沈策州求见秦姑娘,有要事相商,还请速速通传!” 门房下人,被沈策州这阵势吓了一跳,但,做秦府门房下人多年,他什么情况没有遇到过,很快稳住心神,高声回道:“晋安侯爷,您深夜叩门,想来是有情急之事,还请等等,小的通报一下老爷!” 然而沈策州带着几分泄愤的怒气,不顾秦府的颜面,直直推开门房下人,打开秦府大门,朝着后院走去。 一时间惊扰了整个秦府,瞬时间原本暗淡下来的房间都一一点燃了蜡烛。 秦英彦带着愤怒起身,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沈策州面色铁青,一脚踹开秦文心院门,他第一眼看到并不是作为主人的秦文心,而是他朝朝暮暮思念许久的赵书晴…… 第121章 书晴 沈策州看到赵书晴的那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原本充满怒火的双眼瞬间瞪大,脸上的表情凝固,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身体轻微晃动,朝前走了两步,又怕把人吓跑,停下脚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深怕下一秒,他不注意人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书晴……”这一声低吟仿佛从心底深处呼唤出来。 赵书晴也万万没有想到,这种时候沈策州会以这种激烈方式突然闯入。 她先是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以为自己的行踪被沈策州发现,这才夜闯秦府。 赵书晴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双美眸警惕看着沈策州,脑海中想着应对之策。 秦文心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看看沈策州又看看赵书晴。 她也以为沈策州是发现了赵书晴,这才迫切前来寻她,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赵书晴的面前:“侯爷,这是何意?夜闯入我秦府,还这般无礼,难道就不顾及礼数吗?” 沈策州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从赵书晴身上移开,看向秦文心,冷哼一声,由于赵书晴在场,他的语气没有那么强硬,道:“礼数?秦姑娘,我母亲因你受了刺激中风昏迷,至今生死未卜,今日,我定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沈老夫人中风了?!” 秦文心与赵书晴闻言,心中皆是一惊,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秦文心当下反驳,怒道:“侯爷,说话要讲凭证!我与沈老夫人虽交谈了几句,她离开时精神与身体依旧完好。如今过了这么久,你来寻我要说法,未免太过欺人了!” 沈策州怒极反笑,冷笑几声后怒声道:“你这是公然承认与我母亲有过争执了?你难道不知她老人家身体本就孱弱?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你还与她起争执,究竟是何居心!” 秦文心气得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愤慨,大声驳斥道:“沈侯爷,您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与沈老夫人不过是正常交谈,何来争执一说?我敬重长辈,又怎会明知她身体不好还去故意激怒她?倒是您,无凭无据,便深夜闯入我秦府兴师问罪,这就是您所谓的公道?” 赵书晴闻言,眉头紧紧皱起,踏出一步,挡在秦文心身侧,她轻声开口:“晋安侯爷,官府定罪都得拿出证据来!我明白您为了沈老夫人着急,可这不能代表您能随意冤枉人!” 沈策州听到赵书晴开口说话,他脸上的愤怒消散些许,“书晴,我知道你一定会为了秦小姐说话,但是,你也明白,我娘极为好面子,若不是有人故意激怒她,她怎么会跟人起争执呢?” 秦文心一听,心中又气又急,大声回道:“沈侯爷,我与沈老夫人相遇不过是简单交谈……这般说来,与沈老夫人说话之人皆有错?”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秦英彦匆匆赶到。 他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中一沉,脸上又扬起那老好人的笑容,赶忙开口道:“侯爷,这大半夜的,到底发生何事?有话不妨好好说,这般闯入我秦府,怕是不妥吧。” 沈策州面色阴沉,看向秦英彦,冷哼一声道:“秦大人,令爱与我母亲起了争执,致使母亲中风昏迷,至今不醒。我来讨要个说法,何错之有?您倒是说说,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秦英彦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等事情。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询问看向自己女儿:“文心,怎么一回事?” 秦文心把来龙去脉如实讲述一番。 沈策州听到并非这个版本,眉头皱得更深了,按照秦文心的说法,倒是他母亲咄咄逼人,秦文心忍让三分。 可,在张嬷嬷嘴里,是秦文心言语鲁莽,沈老夫人处处忍让才是。 这两者之间,有人说谎。 但他已在盛怒之下夜闯秦府,若此时承认可能是自己误会了秦文心,着实难向秦英彦交代。 只要是秦文心说谎,他一切过激行为,便可用‘孝心’二字来粉饰太平。 最主要的是,沈策州把目光落在赵书晴的身上。 赵书晴向来重情重义,要是秦文心真的出事,她不会不管,为了秦文心她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沈策州这一刻看到赵书晴,一直被压抑住的思念如潮涌般侵袭而来。 原来他对赵书晴的用情如此深刻。 这般时候也正好,他头疾的药只剩下最后一副了。 沈策州每次看向赵书晴的时候,哪怕并未久留,可那炙热灼人的目光,让赵书晴浑身不自在。 就在赵书晴视线看过来时候,沈策州对着秦英彦说道:“秦大人,令媛可真是能说会道,两句话把我母亲中风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秦英彦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老好人的笑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他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侯爷,小女向来不善谎言,也不善与人起冲突。今日之事,听小女所言,其中似乎有些误会。老夫人中风,此乃大事,我等也深感痛心。只是,侯爷仅凭一方之词,便深夜闯入寒舍,如此兴师问罪,怕是也有失妥当。不如,咱们心平气和地将事情查个清楚,给彼此一个公正的交代,您看如何?” 沈策州盯着秦英彦,语调冰冷:“秦大人,两方各执一词。张嬷嬷跟随我母亲多年,忠心耿耿,她的话,我岂会无端质疑。令爱与我母亲起争执,这是事实!我母亲中风亦是事实!我沈策州也非无理之人,您既然要还母亲一个公道,以您之见,该如何还?” 沈策州双臂抱胸,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在等待秦英彦回应的同时,也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 “那便报官吧。” 这句话并非秦文心开口,是赵书晴。 此话一出,原本就静谧得有些压抑房间,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第122章 放开我! 一阵风吹过,将窗棂吹得“哐哐”作响,像是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间上。 秦英彦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报官,岂不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对峙,传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昨天早朝上,新皇破天荒当着众朝臣的面夸奖沈策州,今日就与沈策州闹上公堂,岂不是打了新皇的脸面吗? 秦文心垂下眼眸,心底深处甚是纠结。 她知道赵书晴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刚与自己的兄长谈好条件,若是上了公堂…… 明王只会更加记恨,往后她与自己的兄长条件,要将如何进行下去。 沈策州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自家娘亲的身体本就不好,引发中风有诸多原因,也许秦文心只是其中一项罢了。 若是此事闹大,传出去,被有心之人利用,对他而言并非好事。 赵书晴话落,便静静站着,把这些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心中略有苦涩。 每个人都有自己打算与考量,上公堂便是要把糗事公之于众,他们自然不愿。 赵书晴叹息一声,握住秦文心的手,给她安抚。 秦英彦率先打破寂静,笑道:“侯夫人真爱说笑。” 赵书晴看向秦英彦,面上虽然带着笑,可是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秦大人,我与侯爷和离了!” “哈哈,瞧我这嘴,一时口误。赵姑娘的提议,秦某心领了,只是这报官一事,太过张扬,秦某不愿走到这一地步。您说对吧侯爷。”秦英彦看向沈策州。 他虽然把话投给沈策州,实际上,心底没有半点信心。 沈策州年轻气盛,就怕一时间脑子不清楚,同意赵书晴的话就不好了。 沈策州听到赵书晴说出和离两个字,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书晴!和离一事,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旋即对着秦英彦道:“秦大人,若是可以我也不愿与你闹得如此难看。不过,我母亲的病,总该有人受到惩罚!要不然就按照书晴的意思,一切秉公办理!” 秦英彦见沈策州也并非没有回旋之地,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如今得先稳住沈策州,避免将此事扩大,只要时间一过,他让秦文心上门赔礼道歉,这件事情也就过了。 至于秦文心名声,秦英彦都丝毫没有考虑到。 他最先想到是自己,以及秦府的颜面,当秦文心对他有用的时候,他便是慈父。 若是无用的时候,秦文心便是一颗弃子。 想到这里,秦英彦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对着沈策州说道:“侯爷大可放心,若是小女的错,我自当会给晋安侯府一个公道!” 这是打算让秦文心认下,了了此事! 秦文心脸一下苍白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如此狠心,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自己往外推去。 一瞬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两步,差点跌倒在地上,还是赵书晴及时扶住了她。 “爹,我与沈老夫人虽有对话几句,可……” “住口!”秦英彦皱眉呵斥:“这件事情我自然会查!” 秦英彦这一声呵斥,让秦文心的心碎成多块,眼眶一点点不受控制地红了。 气氛再次变得诡异,沉默。 最后只剩下秦文心一声苦笑。 赵书晴眉头紧蹙,扶着秦文心,目光冷冷看向秦英彦,说道:“秦大人,文心究竟是否有错,还未查明,您就这样急于定调,是否太过草率?若只是为了息事宁人,便随意牺牲文心,这绝非明智之举。” 沈策州视线落在赵书晴握着秦文心的手上,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曾经,赵书晴也总是这般毫无保留地对他好,要是没有凌华霜在其中的话,母亲也不会被人气到中风。 可自从凌华霜出现在他们之间,一切都变了。 他因一时糊涂,做出了许多让赵书晴伤心的事,最终导致她决然和离。 如今看到赵书晴对秦文心如此仗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亲手推开了那个真心待他的人。 若不是自己当初的过错,此刻站在她身边,被她这般关心的人,本该是自己。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他看向秦英彦,语气不自觉缓和了几分:“秦大人,此事的确需慎重处理。赵姑娘说得对,在未查明真相前,不应轻易定论。不如我们一同商议,如何妥善解决此事,既能给我母亲一个交代,也还秦姑娘一个清白。” 秦英彦没想到沈策州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微微一怔,但旋即明白沈策州此举或许另有原因。 不过,只要能避免报官,他也乐于配合,于是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是我刚刚太过急躁。只是不知侯爷有何想法?” 沈策州思索片刻,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先各自去收集相关证据,三日后,在秦府共同商议此事。期间,秦姑娘也无需上门赔礼道歉,一切等查明真相再说。” 他此举一方面是想给秦文心一个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借此机会在赵书晴面前展现自己公正的一面。 赵书晴有些意外沈策州的提议,不禁抬眸看向他。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沈策州心中一动,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与他心意相通的赵书晴。 赵书晴压下厌恶,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沈策州的提议。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英彦也不想这二人继续留在秦府:“侯爷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 话点到为止,沈策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此刻,他也不想在秦家多做停留,心里只想着能与赵书晴单独相处。 赵书晴也无意久留,与秦文心轻声说了几句贴心话后,便转身离开秦府。 刚一踏出秦府大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赵书晴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紧紧抓住。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想要挣脱,还不等她有所反应,沈策州那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是我。” 夜色浓稠,方才跟随沈策州的护院与侍卫都已经离开了,秦府前方空荡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赵书晴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眉头紧紧皱着,不知沈策州究竟想要做什么,下意识挣扎:“放开我!” 第123章 侯爷,我早已经与你和离了 沈策州紧紧抓着赵书晴的手臂,无视她的挣扎。 凝视着赵书晴的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眷恋,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急切。 “书晴,我……”声音硬生生卡住了,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 赵书晴根本无法理会他这种情感,她用力甩着手臂,怒道:“沈策州,你放手!” 她被沈策州拽得踉踉跄跄,头上的发髻因为他的莽撞,弄散了一些,寒风吹过,几缕青丝粘在脸上,更添几分狼狈与愤怒。 沈策州的手宛如钳子一般,死死扣着赵书晴的手臂,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他把赵书晴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书晴,我知道你心里面对我有气,我之前对你太过忽视了。” 双手桎梏住她的肩膀,真切道:“书晴,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忽视你了!我也不会再去管凌华霜了!” 肩膀上传来阵阵疼痛,她根本就无心听沈策州的话,哪怕听了也只会觉得荒谬。 “沈策州,放开手!!”赵书晴终于挣脱出一只手来,用力甩向沈策州的脸。 “啪!”一声脆响,回荡在寂静空旷的京城街道中。 沈策州一张脸被打歪了,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液。 这一巴掌,让赵书晴脱离了沈策州的控制。 她连续往后退了好几步,冷风从两人中间吹过,不远处的路灯轻轻摇晃。 赵书晴以为沈策州会动怒,没有想到他非但没有动怒,还笑了,朝着赵书晴走近一步,指着自己另外一边脸:“是不是打了我,你才会觉得舒服,要是你这样觉得,这边你也用力打!我绝不躲!” 赵书晴面对沈策州的疯狂与偏执,她都快气笑了。 打他,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赵书晴转身要走,沈策州心中陡然一惊,急忙追了上去,挡在赵书晴的面前,眼底皆是痛苦与无奈:“书晴,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他知道,想要挽回赵书晴的心,绝非易事。 可,想要他就这样放弃赵书晴,也绝无可能! 赵书晴是他的! 他沈策州认定的女人,只能在他身边! 赵书晴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不想失去我?沈策州,你装深情给谁看?” 沈策州的每个字她都不会相信。 沈策州看到赵书晴如此冷淡绝情,他的心仿佛被人用刀狠狠刮着疼,“不是的。我说过,我心里面只有你,为什么你不相信!” 赵书晴不想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觉得这般对峙毫无意义,也纯粹浪费时间:“让开!” “我不让!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 赵书晴满脸绝情与冷漠,看得沈策州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不行,他不能让她就这般离开了。 现在她还在气头上,只要她在他身边,沈策州有自信能够让赵书晴消气。 “沈策州,你我夫妻情分已了,还请让开!”赵书晴咬着牙,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沈策州非但没有走开,还朝着赵书晴步步逼近,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把赵书晴绑回去。 不等赵书晴有所反应,沈策州快速出手,想要打晕赵书晴直接抗回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赵书晴的身体猛地往后倒去。 有人先一步伸出手把她拽了回去,让沈策州这一个手刀落空了。 沈策州愤怒抬头:“何人!”敢坏他的事! 等到沈策州看清人的时候,那怒火仿佛实质般熊熊燃烧,咬牙切齿:“萧慕止!” 赵书晴惊魂未定,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松木香味把她包围住,黑色大氅毛皮很柔软,把她紧紧包裹住,仿佛一切的寒意都无法侵入。 萧慕止没有第一时间把赵书晴松开。 赵书晴被那宽大厚实的大氅紧紧包裹着,他抬起深邃的眼眸,“晋安侯府,当街强抢民女,可不是一个朝廷命官可以为之之事!” 沈策州阴恻恻地抬起头来,视线如冰刀一般盯着萧慕止,眼底中的妒火要把他燃烧殆尽一般。 他没有回答,沉默让整个气氛变得凝固起来,连风都变小了,一切变得无比缓慢。 沈策州的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动手的时候,他却仰天大笑起来。 一天之内接连遭受打击,先是自己的母亲中风,又是自己的妻子可能移情别恋。对于沈策州这种好面子、重尊严的人而言,这难以接受。 赵书晴听着他的笑声,眼底的厌恶更浓了。 骤然间,沈策州的笑声停止了,他放柔声音,视线也放温柔了,甚至直接无视了萧慕止的存在:“书晴过来,跟夫君一起回家。嗯。” 赵书晴从萧慕止怀里挣脱出来,语气清晰地说道:“侯爷,我早已经与你和离了!” 沈策州脸上的温柔随着这一句话消失不见,眼神再次变得阴鸷起来:“是他对吧!” 赵书晴完全无法理解沈策州这无端的胡乱指责。 沈策州指着萧慕止:“是不是因为他,你们早已经有关系对不对!赵书晴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对你不好吗?你赵家出事的时候,我到处为你赵家奔波,你忘记吗?我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每次出去,都会想着你,你这些都不记得吗?我晋安侯府哪里亏待了你!” 赵书晴也忍无可忍,走上前一步说道:“沈策州,你这般无理取闹不觉得可笑吗?你为我赵家奔波?哈!我赵家没有下狱之前,对你沈策州不好吗?于情于理,你在官场上帮衬一下,变成你劳碌奔波!你忘了我可没有忘记,你当初用我二哥的性命威胁我!用牢中赵家亲族的性命要挟我!这便是你沈策州的好?” 赵书晴沉声说道,句句掷地有声:“我赵书晴嫁入晋安侯府后,哪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得妥妥当当,没有把你沈策州照顾得妥妥帖帖!你又是如何在我赵家有难的时候,背叛我!” 第124章 你当真如此狠心,不念三年夫妻情分 赵书晴的话,每一个字都如淬毒的利箭,在他心底撕开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痛意翻滚,令他几近窒息。 他红了眼角,摇着头,急切想要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书晴,这一切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也想要救你们赵家,可是,错了就是错了。我做过努力啊!你不能因为我一点小错误,把我的所有努力都给推翻了吧。” 赵书晴看着沈策州狡辩死不悔改的样子,心底冷笑不止,真是浪费口舌。 与他这种自私自利、执迷不悟之人,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折磨。 赵书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厌恶,目光冰冷地看向远方,仿佛眼前的沈策州已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此刻,她只想尽快摆脱这场毫无意义的纠缠,对着萧慕止说道:“萧王爷,我们走吧。” 萧慕止微微颔首,伸出手臂轻轻虚护在她身后,他带着赵书晴转身,脚步沉稳而有力,一步步远离沈策州。 沈策州望着赵书晴和萧慕止离去的背影,妒火中烧,双眼瞬间布满血丝。 他猛地握紧拳头,关节泛白,暴起的青筋诉说着他的愤怒,踉跄着追出两步,声嘶力竭地怒吼:“你不能跟他走,赵书晴,你当真如此狠心,不念三年夫妻情分!” 沙哑的咆哮裹挟着绝望与愤怒,在寂静的街道上久久回荡。 一如既往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赵书晴。 而他沈策州,是一个被负心女抛弃的痴情汉。 赵书晴宛若未闻,径直上了马车,反倒是一直沉默的萧慕止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沈策州的眼睛无比的冰冷。 他侧着身体,风吹动他身上的大氅,金丝绣的麒麟在路灯下若隐若现,彰显他的地位与威严。 “晋安侯。”低沉的悦耳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可忽视的气魄,“你口口声声说书晴姑娘负心。娶平妻的人是你,背叛赵家的人是你,辜负书晴姑娘的人是你。这些事情,你心里清楚。如今这般纠缠,不过是满足你的占有欲,以及想要站在道德高点批判书晴姑娘罢了。至于深情,倒不见得有多痴心。” 沈策州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青一阵白一阵,是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他向前跨了一步,黑眸直直逼着萧慕止,刚才的疯狂沉淀下来了,是无比冰冷的视线:“萧慕止,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我与书晴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萧慕止不紧不慢地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轻笑一声,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外人?晋安侯,彼此彼此。不过……相对于晋安侯来说,书晴姑娘,更信任我。”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形的战争,不同于江梦行的明面上的挑衅。 沈策州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深知萧慕止所言句句属实,却又无法反驳,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马车上:“赵书晴你以为攀上萧慕止后,你赵家便能得到靠山吗?我告诉你做梦!赵家所犯下的罪,不是谁能够翻的!” 是新皇必让赵家死!赵家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全族灭族。 要是赵书晴能够回到他身边,他可以有信心保住她! 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与苦衷呢! 沈策州深情款款道:“书晴,我不在意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我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会让你明白,这世界上只有我沈策州对你才是一心一意的!” 好似深情的话,实则还是把负心责任推到赵书晴的身上。 上了马车后的赵书晴就没有开口,在沈策州说完这话后,她掀开车帷,一张漂亮的脸蛋露了出来。 沈策州略微激动,得意的眼神看向萧慕止,仿佛在说,你看赵书晴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赵书晴看都不看沈策州一眼,对着萧慕止轻声说道:“王爷,该启程了。” 萧慕止闻言轻轻笑了,他整理一下袖口,抬眸看向沈策州,把刚才沈策州对他的挑衅的目光再次回看过去。 气的沈策州当下差点与他拼命,好在理智告诉沈策州,万不能与萧慕止在此时动手。他深知萧慕止武艺高强,身边又不乏护卫,自己贸然冲上去,只会把事情闹得太过难以收场。 沈策州站在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马,拳头依旧死死地握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脸上的怒火与不甘在马车彻底看不见,消失不见了。 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玉簪,在手中反复看着,眼底的疯狂与阴鸷只增不减。 在刚才对峙中,他趁机偷得。 哪怕与赵书晴争吵再激烈,沈策州也没有把蒋氏的事情告诉赵书晴。 蒋氏暂时还不能让赵书晴知道。 因为在蒋氏透露出的破庙中,他看到赵父的回复。 他要用蒋氏钓出赵父,而赵书晴的玉簪也是一个诱饵。 夜幕深沉,沈策州转动着玉簪,心思深沉,转身带着几分狠厉的步伐朝着不远处的巷口走去,那里沈策州的随从牵着马匹正在等着他。 只要登上高位……赵书晴还不是手到擒来。 翻身上马,策马奔腾朝着凌府而去。 此刻的凌府已经陷入寂静中,沈策州径直朝着凌华霜的院落走去。 凌华霜被沈策州的动作吵醒了,她略带不满披着披风坐了起来,看着浑身带着寒气的沈策州,她问道:“如何?” 她眼底没有半点慌张,不管秦文心承不承认,她都有把握,转危为安。 沈策州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动作间带着几分烦躁。 他轻抿一口,抬眼看向凌华霜,语气里尽是不满与嘲讽:“我在外面吹了半夜冷风,忙得焦头烂额,你倒好,连句冷暖问候都没有,这就是你身为妻子的体贴?” 凌华霜只觉得沈策州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她也不是能吃亏的主,当下冷嘲道:“你又不是三岁稚儿,又不是无法自理,怎么饿了不晓得用膳,冷了是没手给自己添衣不成?” 沈策州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凌华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笑道:“好,好得很!凌华霜,你倒是会说!今日的事情若不是你脾性大,何至于让我娘半百老人来接你回府,也不会被秦文心遇到,更不会中风躺在床上!你心里没有半点愧疚就算了,还如此泼辣无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甩袖离开,用力过猛,把藏在袖子中的玉簪掉落在地上,‘当’一声在争吵过后的沉默显得格外的突兀。 凌华霜视线缓缓落下来,清晰看到玉簪上面的“晴”字。 第125章 这一夜仿佛在这个吻中落下帷幕了。 凌华霜的目光紧紧锁住地上的玉簪,那刻着“晴”字的簪子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沈策州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玉簪,很自然地弯腰捡起来,连半点解释都不想说。 捡起来转身就想要离开。 凌华霜坐在床边,对着沈策州离开的背影,厉声道:“站住!” 沈策州停下脚步,并没有转过身去看她。 敞开的大门,风吹进来把桌面上的蜡烛吹得来回晃动,照得凌华霜脸蛋忽明忽暗。 “你不解释解释?” 沈策州也冷着声音反问道:“为何要解释!” 凌华霜提高声音:“我现在才是你夫人!你应不应该向我解释?” 沈策州回头,满眼受伤地看着她:“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你丈夫!你嫁到我们家短短几日,你做了什么?先是把我赶出寝房,到如今我娘中风,你对我的漠不关心,你觉得这些都是妻子所为的事情吗?” 凌华霜被沈策州这番话噎得脸色十分难看。 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赤脚朝着沈策州走过去,她站在他面前,目光凌厉,“你倒是有理了!你在质问我的同时,可有想过造成这些事情的缘由吗?” 沈策州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是你小肚鸡肠,我作为夫君,作为晋安侯爷。心中有一两个女人又如何?往昔我对你诸多宠溺,事事依你,竟让你如今这般肆意妄为,全然没了规矩!!” 凌华霜仿佛听出他言中之意,她脸色顿时难看几分,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风起花落,院中的梅花被风带了起来,从他两人之间飘落,缓解这凝固的气氛。 凌华霜抬眸看着沈策州这决然愤怒的表情,她凄惨一笑:“你果然变了。是,我是蛮横,我这脾气,是被你们一点点惯出来的。以前你能容忍为何现在不行?” 她眼角有着泪光,自从凌华霜怀孕后,这眼泪比以前好挤了。 “策州你还记得吗?以前每年的冬日,你总会担心我,担心我在军中可有暖和的衣服,可有受冻。我总会给你写信,告诉你军中所有趣事。纸短情长,不觉得半点生分。” 沈策州见她提起过往,那颗冰冷的心再次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想要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可是到底放不下心底深处作为男子的尊严。 沈策州伸手用力把凌华霜拥入怀里,他眼角也有些泛红:“是我的错。我确实把她看得太重了。华霜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怎么不了解你呢?” 凌华霜在他怀里,眼泪继续流着,可脸上的悲伤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话语还在服软:“是我的错,我不该负气回娘家,才导致娘这般。策州,我心里面其实也很不好受,娘对我如亲生女儿一般。” 沈策州抚摸着凌华霜的青丝,能得到凌华霜这般的服软妥协,他男性的自尊得到了满足。 心里面的怒火消失不少。 沈策州想到沈老夫人的病,他心底是一阵抽痛:“放心,天底下有那么多大夫,一定会把娘的中风给治好的,我明日进宫去求圣上请御医。” 两人好似经过一番深情的剖析,仿佛使两人靠近不少。 凌华霜摸着他的脸:“其实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我并不会像赵书晴那般会中馈,但我心里面有你,你要相信我。我只是……” 沈策州再次拥住她:“华霜,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最后沈策州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夜仿佛在这个吻中落下帷幕了。 实际上,这相拥两人各怀心思。 沈策州当天晚上是在凌华霜隔壁的客房住下了,他躺在床上,双手用力地揉搓着太阳穴,他的头疾好似要开始复发了。 明日要回晋安侯府把最后一幅的药给煎了。 一想到赵书晴的决然离去的背影还有萧慕止那嘲讽的眼神,沈策州只觉得心烦意躁,头痛越来越痛了。 沈策州在客房辗转反侧,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强撑着起身,简单洗漱后便匆匆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踏入那巍峨的宫门,沈策州满脸憔悴,却强打起精神,上完早朝,便去御书房伴着新皇左右。 新皇看着满桌的奏折,顿时没有半点想要批阅的意思,转头问沈策州:“事情进行如何?” 沈策州没有半点犹豫,低声说道:“臣子昨日前往秦府,意外遇到赵书晴,得知她与萧慕止关系匪浅。” 新皇审视着沈策州面上的表情。 昨夜的事情,新皇早已经有所耳闻。 见他没有替赵书晴隐瞒,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你母亲被秦文心气到中风,可请了大夫?” 沈策州低头拱手,微微欠身,态度十分恭敬,脸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来,“回圣上,臣已经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可母亲……中风一病,并非那般容易好转。臣忧心如焚,昨夜辗转难眠。” 新皇听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爱卿一片孝心,朕让御医出宫替你母亲看看,希望能够早日治好。“ 沈策州磕头谢恩。 新皇给了一颗甜枣后,便又道:“朕不希望沈爱卿为了家事耽误朕交代给你的事情。” 沈策州闻言,再次重重叩首,额头紧贴地面,声音中满是诚恳与坚定:“陛下放心,臣深知自身职责所在,定不会因家事而有负陛下重托。” 说罢,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臣明白陛下对赵家之事的重视,赵家余孽一日不除,朝堂便一日难安。臣定不辱使命,哪怕粉身碎骨,也会为陛下扫清障碍,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与此次派御医为母亲诊治的隆恩。” 说话间,他从怀里掏出赵书晴的玉簪递了上去:“臣在蒋氏嘴里听闻了赵家军破庙暗语一事,特地蹲守在破庙中,得到赵父行踪。臣想借着赵书晴的玉簪,对其进行捉拿!” 新皇笑道:“沈爱卿这份忠心,朕记下了。不过赵父狡诈,行事千万小心。”新皇拍手,安公公拿出一个令牌:“你如今身负重任,这令牌能供你自由进出皇宫,有任何进度随时进宫跟朕汇报。” 沈策州郑重接过令牌,压下心底止不住的狂喜,沉声道:“臣定当不负圣上所托。” 第126章 是华霜害我! 天色微明,京城的街道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中,一辆马车缓缓朝着晋安侯府的方向驶去。 车内,凌华霜身姿笔挺地坐着,神色平静,她视线落在躺在马车角的沈老夫人身上。 沈老夫人被张嬷嬷抱在怀里,手脚因为中风时不时抽搐一下,嘴里不知道是无意识还是有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要发出愤怒的咒骂声。 沈老夫人只要目光触及凌华霜,眼中便会立刻燃起熊熊怒火,仿佛要将凌华霜生吞活剥一样。 凌华霜红唇勾起,眼底没有半点温度,她轻轻拍了拍沈老夫人的脸:“我劝你不想死,就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小心我把你眼睛也给毒瞎了。” 她语气平静,欣赏地看着沈老夫人眼底闪过的畏惧,还有更加剧烈颤抖的身体。 张嬷嬷把沈老夫人抱得更紧了。 畏惧过后是愤怒:这个贱女人在威胁她! 一直守在沈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紧紧抱着沈老夫人,哀求地看着凌华霜:“夫人,您少说一点,这侯府要到了。” 凌华霜看着沈老夫人张牙舞爪的表情,还有那怨毒的眼神,扬手打了她一巴掌,捏着沈老夫人的下巴:“把你那眼神收起来,我还不想看到!” 张嬷嬷立刻捂住了沈老夫人的眼睛,免得凌华霜发疯又开始折磨沈老夫人。 凌华霜一想到沈老夫人以往那嚣张恶毒的样子,再看到如今沈老夫人这般模样,她心底涌出来的是无限快感。 就在她要动手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下人来报是沈策州骑马赶上他们的马车了。 凌华霜当下立刻从张嬷嬷怀中把沈老夫人夺过来,拥在怀里,不顾沈老夫人的反抗,甚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说,策州留在侯府的时间多吗?” 沈老夫人身体一怔,从喉咙深处不断地发出凄惨的哀嚎声,可惜没有人能听懂。 马车停了下来,沈策州掀开车帘就看到凌华霜紧紧抱着自己母亲,一脸温柔地安抚着她。 沈策州心下一软,昨日两人深入交谈还是有用处的,凌华霜终于知道要对沈老夫人好。 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对凌华霜说道:“华霜,你无须这般,母亲中风也并非全是你的过错。” 凌华霜抬起头来,用力挤出一抹笑来,“我知道,可我心里就是难受。娘这般好面子,若是被京中贵妇知道娘这般模样,娘一定会受不了的。” 此时,沈老夫人在凌华霜的怀里,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她在心底呐喊着:儿啊,是这个贱人害娘,这个贱人肚子里还有野种,府邸还养着狗男人!儿,快杀了这个贱女人! 可惜无论沈老夫人在心底如何嚎叫,沈策州都听不见。 他坐在凌华霜身边,看着沈老夫人发出难听的声音,嘴巴因为合不上那口水止不住往外流,到底没忍住挪了一点距离。 凌华霜把沈策州的小举动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晋安侯府,宫中的御医早已经在府中等候。 沈策州连忙带着人去往长鹤院,让仆人尽快把沈老夫人安顿好。 御医在长鹤院忙碌地为沈老夫人诊治,沈策州和凌华霜则在一旁候着。 凌华霜脸上挂着关切的神情,时不时询问御医母亲的病情,可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与威胁。 沈老夫人心底深处其实对于凌华霜还是委屈恐惧的。 御医沉吟片刻道:“恕下官直言,老夫人这病棘手之处在于,中风引发的气血逆乱难以短时间平复,如今四肢抽搐、言语不清,后续康复之路漫长,需长期服药,还得配合针灸推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沈策州闻言心底稍微安心一点:“有救便好,有救便好。” 御医在开方子,凌华霜走到身边,低着头去看药方里的药材,轻声问道:“要康复需要多久?” 御医不疑有他,开口解惑:“这说不准,得看沈老夫人康复情况。” 凌华霜还想要继续询问,便听到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夫人,您静心培育的木槿花冻死了。” 凌华霜瞬间听懂了丫鬟的暗语。 这是白景铄来了。 他来晋安侯府做什么?若是被沈策州发现了,岂不是…… 凌华霜也顾不得问御医详细情况,她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沈策州满脸心疼,站在床边,凝视着沈老夫人:“御医,麻烦您要尽力医治好我母亲。” 御医颔首:“我稍后给她针灸试试看,若是有反应,便能加快康复。” 在御医针灸后,一直焦急挣扎着想说话的沈老夫人,猛然间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伸出手抓住沈策州的衣角,“啊……华……华……”,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沈策州以为是沈老夫人想要见凌华霜,握住沈老夫人的手,“娘,你不要着急,华霜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您这么喜爱她,到时候我让她在您身边伺候。” 沈老夫人双眼瞪大,满是焦急与愤怒,想要拼命摇头否定沈策州的话,可僵硬的脖子怎么也不听使唤。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华霜害我!是华霜害我! 奈何她的话,依旧无法完整说出口来。 御医神色专注地拔出针灸,轻轻舒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情,说道:“有个好消息,老夫人中风时日尚短,经络堵塞并不十分严重,配合我的药方与针灸,想必不出一个月便能开口说话,只是肢体行动上可能还会有所不便。” 与此同时,沈老夫人原本因挣扎而微微泛红的脸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苍白,又陷入了无法自如表达的状态。 走出长鹤院的凌华霜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心急如焚来到霜婳阁内,站在房门口,就对外面的仆人道:“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寝房内。” 众仆人齐齐行礼退下。 凌华霜推开房门,一只大手把她拉入怀中…… 第127章 他们赵家忠心耿耿 凌华霜被那只大手猛地拉入怀中,身体瞬间紧绷,心脏狂跳,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 她压低声音,神情慌张:“你疯了吗?你怎么敢来侯府!” 白景铄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着她:“昨天我看到了。你与他相吻在一起。” 凌华霜身体一僵,回抱着白景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大业,景铄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碰我,我会把我们的孩子捧到大祁的高位上。我会让你登上南獠的皇位。” 凌华霜所言白景铄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看到自己的女人去亲吻另外一个男人。 他把头埋在凌华霜的颈间:“我知道,可亲眼看到那一幕,我真的……” 凌华霜轻抚着他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我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绝不能在这时候乱了阵脚。沈策州不过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我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你既然来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景铄缓缓松开凌华霜,沉声说道:“近日沈策州的行踪很是古怪。根据密报,好似南獠新皇对于赵家很是在意,我同幕僚谈过此事。想来新皇与赵家之间恐怕有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沈策州得到新皇恩宠,大体是知道一些事情,你最近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凌华霜眉头紧蹙,思索片刻道:“沈策州看似自大,实际上对于朝政上的事情,他向来心思缜密。对于后宅女子不轻易透露正事。打探他的口风并非易事。” 白景铄抬手轻轻抚上凌华霜的脸颊,柔声道:“我知道此事并不容易。不过,若是赵家真的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能够让大祁的皇帝忌惮,对于我们南獠是一件好事。不过……华霜,什么事情都不及你的安危重要。” 凌华霜微微颔首,对白景铄的感情更加浓烈了。 两人还要继续交谈的时候,院门外,丫鬟大声喊道:“夫人,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凌华霜脸上涌现出厌恶之色来,白景铄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她:“你且忍忍,他这般找你也算好事。你先安抚他。” 凌华霜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会不知。我去看一下,你离开时候千万要小心。” 凌华霜朝着长鹤院走去,白景铄悄然离开了霜婳阁,待路过清芷苑的时候,他脚步停了一下。 在赵书晴身边几日的记忆,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并未消散。 可能付出真心,所以一时半刻,无法收回感情,鬼使神差地潜入清芷苑中。 让白景铄意外发现,本该人去楼空的清芷苑,意外地比其他院落还要戒备森严。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认知冲散了白景铄的感情,他更想知道沈策州在清芷苑藏了什么? 白景铄东躲西藏,好几次差点被侍卫发现踪迹,好在有惊无险地潜入清芷苑的寝房内。 寝房布置简单优雅,符合赵书晴给人的印象,甚至在寝房内还会看到赵书晴的字画,白景铄留恋地看了几眼,便往床榻下躲去。 不出一会儿,借住在这个寝房内的蒋氏回来了:“咳咳,方才我听到府里闹得沸沸扬扬,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声音是一名妇人的声音,白景铄的身体微微朝外看去,眼角余光瞄到一名年过半百的妇人,眉宇之间与赵书晴有几分相似。 丫鬟淡淡道:“赵夫人,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您请勿担心。” 蒋氏隐隐觉得不安:“是吗?” 丫鬟点头:“是的,您尽快养好身体,侯爷才能真正放心。侯爷昨日不是派人告诉您,已经有了赵将军的线索吗?您这两日好好想想看,还有没有方法能够联系到他们,您才能更快跟夫人与赵将军重逢。” 蒋氏温顺地点点头:“对,你说得对。” 白景铄躲在床榻下,静静听着蒋氏与丫鬟的对话,大体摸索一些信息出来。 沈策州这是抓住蒋氏并把她困在清芷苑中,用谎话欺骗蒋氏,让她引诱出赵家人。 白景铄无声冷笑,沈策州口口声声说有多深爱赵书晴,也不过如此。 白景铄趁着蒋氏睡午觉,悄悄溜了出去,可是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幸运,他被发现了。 清芷苑的吵闹声吵醒了蒋氏,蒋氏唤了两声丫鬟的名字,都不见有人来,她披着披风走出寝房。 以往守着的侍卫与护院都不见了,蒋氏带着疑惑缓步走了出去,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走出清芷苑大门,外面的丫鬟急忙忙跑过去,这两个丫鬟并不认识蒋氏,两人对话也没有顾忌:“自从侯夫人走了之后,侯府接二连三的出事。老夫人中风,还进了刺客。这往后侯府该怎么办?” 另外一名丫鬟道:“你少说两句,这话要是让新夫人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丫鬟从蒋氏面前走过,蒋氏把话一字不落听见耳朵里。 她想着自己深受沈策州的庇佑与照顾,如今沈老夫人中风,于情于理她都得要去探望问候。 蒋氏心想着,便朝着长鹤院方向走去。 好在之前女儿嫁过来后,她又来过几次晋安侯府,知道长鹤院怎么走。 等到蒋氏穿过假山,进入回廊时候,沈策州的声音传了出来:“华霜,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拜托你。关于赵家与萧慕止一事。” 蒋氏原本听到沈策州的声音,心中一喜,想要上前询问关于他母亲中风一事,哪知会听到这一句话。 凌华霜面色凝重道:“赵家何时与那萧慕止扯上关系了?” 沈策州:“这也是新皇想要知道事情其中之一。我几次探查赵家,都皆遇到南獠与萧慕止等人。我怀疑,赵家与南獠勾结,共同为萧慕止办事!” 蒋氏闻言脸一下苍白,她心底下意识地否认:不是,不是,他们赵家忠心耿耿,不会的! 第128章 沈策州害我 蒋氏浑身冰冷,僵立在原地,满心的震惊与惶然。 她想要冲出去反驳沈策州,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 哪怕她再怎么温顺,此时此刻,她也不会没有半点脑子。 凌华霜听到沈策州的话,垂眸半晌,她还从未把萧慕止与南獠联想在一起。 若是能顺利栽赃,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凌华霜还是很谨慎,赵家不足为惧,但是萧慕止却不得不防:“此事非同小可,可有确凿证据?若贸然行动,万一有误,不仅得罪萧慕止,还可能引得新皇不满。” 沈策州来回踱步,神色凝重:“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不愿把凌家牵扯进来。但是,你我成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分彼此。华霜,此事若是能成,便是你我立功时候。你也不想居于这只有将军头衔,却无实权的位置上。” 凌华霜再次沉默,沈策州也不着急催促,他多少是了解凌华霜。 凌华霜有野心,她答应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凌华霜垂眸,神色凝重,脑海中反复权衡着利弊,她深知其中风险,每一个念头都在谨慎考量。 她心中有野心,渴望真正掌握权力,为了白景铄的大业,她也需要权力! 她抬眼看向沈策州,若能借此机会,与沈策州深度捆绑,从而取得沈策州更深的信任,她才能知道更多大祁朝政事情。 下定决心后,凌华霜坚定道:“我与你是夫妻!” 蒋氏在外面听得真切,心急如焚。 她深知赵家世代忠良,被这般诬陷一旦坐实便是灭顶之灾,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如何为赵家洗清冤屈,可究竟该如何做呢? 还不等蒋氏想出什么来,就听到凌华霜再次说道:“你这般笃定新皇会相信我们所言吗?沈策州,既然你跟我如此坦白,何不坦言到底。” 沈策州看向凌华霜,沉默片刻,负手而立:“华霜,我若是把此事告诉你,你可知道会面临什么危险吗?” 凌华霜走到他身边,也知道这是沈策州对她踏出第一步。 “我与你是夫妻!”凌华霜再次强调。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赵家赵承弼获罪下狱、满门蒙冤一事,便是我当初向圣上呈献计策,一手推动的。” 听到这话,凌华霜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看着沈策州。 蒋氏仿佛被万年寒冰冻僵一般,她脑海中回想着赵承弼的伤,赵家的苦难,还有那一场的刺杀…… 她眼眶渐渐红了,眼泪模糊了视线,这一切,这一切居然是她的好女婿所为! 为什么?! 蒋氏脑海中回荡着这一句话。 凌华霜仿佛第一次认识沈策州一般,直愣愣看着他。 不远处挂在长廊上的纱帘被风吹得左右摇摆。 想到沈策州对赵书晴表现出来的深情,让她莫名觉得可笑,仿佛这么一瞬间,她倒是有些同情赵书晴了。 “策州,我与你同进退!”凌华霜握住沈策州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真挚。 蒋氏只觉得被震撼与恐惧包裹着全身,她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踩到树枝发出‘咔嚓’一声。 “谁!”沈策州警惕抬眸,这时候张嬷嬷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侯爷,侯爷,夫人不好了,老夫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您快去瞧瞧。” 沈策州神情紧张,快步朝着长鹤院寝房走去。 蒋氏整个人浑浑噩噩回到清芷苑…… 清芷苑的丫鬟看到蒋氏回来,松了一口气,要是自己把这位主子给弄丢了,若是被侯爷知道,免不了挨骂。 “夫人您去哪里了,奴才着急死了。” 蒋氏失魂落魄地朝着寝房走进去。 …… 余府另外一处隐蔽的藏身处。 多日来赵书晴日夜守在赵承弼床边,满心忧思。 好在赵承弼的伤势逐渐好转,是这些日子唯一一个好消息。 赵家未来一片渺茫,不知何去何从。 萧慕止敲门进入,只见赵书晴靠在床栏上,闭目浅眠。 萧慕止放轻脚步,看着她眼下的乌黑,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赵家这个重担,让无依无靠的她该如何承担,赵家太过忠诚,给赵书晴的东西并不多,她所剩下不过是那些积攒起来的嫁妆罢了。 还有这些赵承煜寥寥无几的属下。 这让她一个姑娘家要何去何从呢? 就在萧慕止心思浮动时候,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动静的赵承弼,低低细细发出一声呻吟声。 这一个小小的声音,却能把正在休息的赵书晴给惊醒,她着急带着希望看过去。 如今赵书晴的重心基本在赵承弼的身上,赵书晴眼眶微微泛红,她轻柔地呼唤着,生怕声音太大,打破这个幻像。 “二哥?” 赵承弼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一直在涣散中,努力在这模糊的影像中找寻熟悉的影子。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猛然抓住赵书晴的手,艰难从嘴里吐出字来:“沈……” 他昏迷太久了,嗓音还没有那么快恢复。 萧慕止急忙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不要着急,等你嗓子恢复再说。” 赵承弼喝尽温水,一双眼睛急迫看着赵书晴。 萧慕止倒完水就去请大夫了。 这期间赵承弼几次试图开口,都不成句,他的手紧抓着赵书晴的手不放。 “二哥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大夫快速赶了过来,经过大夫施针治疗后,赵承弼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一字一字缓慢说道:“沈……策……州……谋……害……我。” 随着赵承弼的话落下,满屋站着都是人,可是偏一点声音都没有,针线落地可闻的寂静。 几个字说得赵承弼气喘吁吁,可是他还得说:“他,他与新……皇联合……控制粮……草,逼……逼……” 赵承弼身体太过虚弱,这两句话让他喘不过气来,本来没有血色的脸憋得发青,大夫急忙回过神来,给他刺入睡穴,让他重新沉睡,以便更好恢复身体。 赵书晴坐在赵承弼的床榻边上,视线一直落在赵承弼的脸上,没有人能从她表情里看出什么。 沈策州是她赵书晴之前的夫君,京中传闻,赵家一直很重视沈策州,而且两家之好,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是个白眼狼! 赵书晴该如何承受这个现实呢? 第129章 女儿家的娇态尽显 事情并没有随着赵承弼的沉睡告一段落。 他的话宛如在平静池塘里投下一颗炸雷,掀起惊涛骇浪。 在场所有人没有人去催促赵书晴的表态。 作为受到伤害最深的人,他们都无法开口劝说,该如何说? 赵家如今算是家破人亡了。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内只剩下她与赵承弼二人,天渐渐黑了,坐了一个下午,身体僵硬,刚要起身运动,萧慕止敲响房门走了进来,依靠着房门,黑眸落在伸懒腰的赵书晴身上。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我还想提醒你该用晚膳了。” 赵书晴回眸笑道:“天居然黑了。让他们担心了。” “有头绪?”萧慕止问。 赵书晴摇了摇头:“我嫁入晋安侯府一年后,那时晋安侯府的情况不太乐观。沈策州原本并非太子一党,新皇对他极为防备。而且他在战场上重伤,落下多处暗伤,上战场建功立业这条路已然行不通。” “可就在我二哥上战场两年后,沈策州却突然连升三品,虽说只是个从五品小官,却手握实权。从那以后,晋安侯府渐渐恢复了往日风光。” 赵书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我还以为是新皇看在我赵家的面子上,没有让沈策州太过难堪。原来,是他踩着我二哥与三万赵家军的尸体往上爬的。” 赵书晴想起沈策州升官,那时赵家上下为他开心。 他还当众下跪发誓一生对自己好。 如今看来,不过是因愧疚心虚做出的弥补,他一路高升,只怕都踩着赵家的血。 赵书晴越想越气,要是沈策州在她面前,她真想一刀捅死他就算了。 萧慕止又问:“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这一句话,把赵书晴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沈策州得知新皇信任,才短短一年有余,羽翼未丰。我怕的是他背后之人是何人?” 赵书晴脑海中浮现是沈策州的恩师,文阁老。 “新皇。”萧慕止替她说出赵书晴逃避答案。 赵书晴身体微微颤抖了下。 藏在袖子里的手哪怕她极力控制也在颤抖,“为何?” 萧慕止走到赵书晴的面前,低着头凝视着她,高大的身体带来浓厚的压迫感,“据我所知,嫉妒。” 嫉妒? 就这么简单吗? “我大哥已经死了。”赵书晴知道新皇不喜她大哥,以前大哥作为二皇子的伴读,文韬武略能胜过一众皇子。 每次出席各种场合,只要有新皇在,赵承煜免不了被针对。 好在,二皇子视她大哥为亲兄弟,两人感情很要好。 奈何二皇子在党争中,早早便被母妃给害死,大哥一蹶不振,躲在书房里整整两日,两日后,上朝请旨出征,远离这京城是非之地。 “可即便你大哥已死,赵家的威望仍在,新皇的嫉妒之火从未熄灭。” 萧慕止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赵家军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百姓们对赵家的敬重,都是新皇的心结。他忌惮赵家的势力,害怕赵家会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所以才默许甚至支持沈策州对赵家下手。” 赵书晴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涌上心头,她怎么也没想到,曾经那个温和有礼的新皇,竟会因嫉妒和猜忌,对赵家痛下杀手。 真是可笑。 “所以他非要赵家二子都死在战场上?二哥已重伤,还背负逃兵罪责被满门流放,对他皇位再无威胁,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赵书晴眼眶瞬间湿润,满心悲愤不甘, 新皇先是在京兆府大牢下毒,又派人半路追杀。 可究竟是为什么?这让她困惑不已。 萧慕止走到赵承弼床边,眉头微皱:“我也有此疑惑,新皇厌恶你大哥,恐怕不只是因为你大哥的才华,或是他曾站在二皇子身旁,背后定还有隐情。” 赵书晴目光落在赵承弼身上,沉声道:“或许这秘密只有二哥知晓,所以新皇才非要他死,想斩草除根灭了整个赵家。”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凝重,浑浊让人透不过气来,今日的风不大,可是此时他们却能清晰听到风吹过的声音。 门外掌灯了,光线从门缝中透了出来,赵书晴闭了闭眼,“我饿了。” 面对这样的困境,甚至无解的困境,赵书晴能做的就是吃饱喝足,让自己处于健康的状态下,才能想到好的应对之法。 萧慕止轻笑道:“一同?” 赵书晴与萧慕止一起走出房门,嘱咐门口的侍卫看好赵承弼,两人坐在不远处的木亭中。 厨房炒了几道小菜,赵书晴让人送来酒,“不介意我喝几杯吧。” 萧慕止亲自拿起酒壶替赵书晴倒酒:“一醉方休。” 木亭四周挂着暖黄色灯笼,光线挺亮的,赵书晴能够看清楚萧慕止手上的伤痕。 沈策州手上也有这样的伤痕,不过,自从他受伤之后,那伤痕随着他养尊处优也就淡了。 萧慕止却很明显。 他倒酒的动作很优雅。 赵书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 两人基本无话,沉默吃着菜,喝着酒,不知何时,桌子下已经空了三瓶酒壶了。 赵书晴脸色微红,醉意上头。 萧慕止拿着酒壶正在犹豫要不要给她继续倒一杯时候。 赵书晴猛地一拍桌面,吓了他一跳。 “混蛋!” 赵书晴骂道。 萧慕止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这是喝醉了? “都是一群大混蛋!我赵书晴哪里对不住他沈策州了,他凭什么就这般对待我?” 萧慕止见她这般憨态可掬模样,饶有兴致。 赵书晴眯着眼看着萧慕止:“喂你怎么不说话?” 萧慕止单手支着下颚,微笑询问道:“你要我说什么?” “你跟我一起骂!” 萧慕止笑意更浓了:“赵家千金,秀名在外,也会骂人?” 赵书晴抿着唇:“骂!怎么不会骂!” “好,一起骂!” 赵家小女被养得太好了,骂人的话颠来倒去也就那些不痛不痒的词,骂到最后,她自己还跟自己生气了。 她气呼呼坐在萧慕止的对面,背对着他。 无论他怎么说,赵书晴就是不转身。 萧慕止怕她哭,思索片刻后,还是起身去看看,他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微微侧头看向她的脸,这么一看,顿时失笑。 赵家小女喝醉坐着睡着了。 脸颊红红的,女儿家的娇态尽显,哪里像嫁过人的模样。 萧慕止思索片刻,伸出手来,想要把赵书晴唤醒,让她回房睡。 冬日寒风,夜间容易着凉,还不等萧慕止触碰到赵书晴,她身体向后一倒,萧慕止心下一急,双手一揽,赵书晴稳稳落入他的怀里。 第130章 她脸上悄然浮上一抹红晕 萧慕止垂眸看着在怀里的赵书晴。 她脸蛋红红,梳得很整齐的发髻有些乱了,给她增添以往缺少的俏皮,风一吹刮得他有点痒。 鼻尖都是赵书晴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还有那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跳失了节奏。 一阵寒风吹过,带走不少的热意,让赵书晴本能往热源挪了挪,更贴近他的怀里。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肆意,吹得灯笼里的烛火来回摇晃,昏黄的光晕在两人身上投下暧昧的剪影。 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的兰儿,久久不见自家小姐回来。如今这个时候,兰儿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小跑出来找寻,跑到木亭的不远处,她停下脚步。 她看到一直对自己小姐客气有加的萧王爷,脸上一片温柔,眼底涌现宠溺,修长的手指在赵书晴的鼻尖点了点。 兰儿看到这一幕差点尖叫出声,她捂住唇瓣,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萧慕止抬起头来,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让她过来扶着自家小姐回房休息。 兰儿小跑过来,轻柔接过自家小姐,她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慕止。 反倒是萧慕止十分坦然,压低声音道:“尽量让她多睡一会儿,明日也不要让她起来用早膳。” 这些日子,赵书晴基本上没有怎么休息好。喝点酒也好,醉了也好,这般才能睡得沉。 与此同时,在晋安侯府内,凌华霜略带疲惫从长鹤院回到霜婳阁,刚推开房门,就被人抱住了。 凌华霜吓了一跳,等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这才慢慢放松身体,旋即又觉得不对,激动转身,压低声音急切问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白景铄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的行踪被晋安侯府侍卫发现,没走成。” 凌华霜心急如焚:“那可怎么办?你在这里一天,便危险一天。” 白景铄握住凌华霜的手,把她拉到身前来安抚道:“别急,等风头过了,我就能离开。这侯府虽戒备森严,但我也并非毫无办法脱身。倒是你,沈策州找你所为何事?” 凌华霜秀眉紧蹙,将沈策州欲诬陷赵家与萧慕止勾结南獠一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白景铄。“他还说,赵家赵承弼获罪下狱、满门蒙冤一事,是他向圣上呈献计策一手推动的。”凌华霜想起此事,仍觉得难以置信。 白景铄听闻,神色一凛,“如此一来,事情愈发复杂了。这沈策州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若是让他得逞,赵家彻底覆灭不说,萧慕止也会陷入困境。对我们而言,这未必是坏事,可若是被新皇察觉我们与其中的关联,后果不堪设想。” 凌华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道:“我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我们可以暗中推波助澜,让沈策州与萧慕止之间的争斗更加激烈。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只是,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引导事态发展,还需从长计议。” 白景铄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有理。只是,萧慕止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与赵书晴如今关系匪浅,想必对这赵家的事情不会坐视不管。我来这里也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我在府中看到了谁?” 凌华霜问:“谁?” 白景铄:“蒋氏,赵书晴母亲。被沈策州养在清芷苑中。” 凌华霜再次被消息打得猝不及防,今天这一天以来,震惊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多。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个新消息:“这沈策州手段可比我想的要毒辣许多。这是打算用蒋氏将赵家一网打尽。依你之见要如何?” 白景铄缓缓道:“按兵不动,沈策州如何算计赵家,是他与赵家的恩怨。我们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景铄迅速躲到屏风后面,屏气敛息。 门被敲响,是沈策州,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严:“华霜,我进来了。” 凌华霜迅速调整好神色,快步上前打开门,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还有一丝无奈:“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 沈策州大步走进房间,目光如鹰隼般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凌华霜脸上:“今日我们府上潜入一名刺客,一直没有抓到。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凌华霜侧过身体让沈策州打量:“不在我府上,我凌府若是想要在你侯府安插什么眼线,至少会光明正大地带进来。” 沈策州被凌华霜直白的话噎得面色有些难看。 他干咳两声:“我只是怕你出现危险,你别多心,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凌华霜也放软口气:“你也是,最近太多事情了,你也得好好休息。” 送走了沈策州,凌华霜走到屏风后,早已经不见白景铄的人影。 翌日,赵书晴撑着额头爬了起来,宿醉导致太阳穴隐隐作痛,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兰儿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小姐您醒了。您快把这碗解酒茶喝了。” 赵书晴接过茶碗,问道:“什么时辰了?” 兰儿一边扶着赵书晴起身,一边回道:“回小姐,已经巳时了,萧王爷吩咐过,不让奴婢叫醒您,说您这几日太过劳累,得多休息。” 赵书晴闻言,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昨晚与萧慕止对饮的画面,她脸上悄然浮上一抹红晕。 她昨日居然那样骂人。 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异样,问道:“二哥,现在如何了?可有醒来?” 兰儿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婢还未过去看二少爷的情况。” 赵书晴起身洗漱完后,朝着赵承弼的房间走去,房间内人来人往,她迈入门槛就看到赵承弼靠着床头,一双眼睛警惕望着房间内的人,直到看到自己的亲妹子,他的警惕才得以消失,神情显得激动不已。 赵承弼对着赵书晴露出急切的神情,赵书晴走到赵承弼的身边,赵承弼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一字一字道:“沈策州害我,新皇想杀赵家,因为大哥……留,留了东西。” 第131章 王爷这是何意 赵书晴听闻赵承弼此言,心脏猛地一缩,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 她想要催促赵承弼继续说下去,又担心赵承弼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赵承弼醒来这么一会儿,脸上已经满是疲惫,连呼吸都短了几分,可是他还是强打精神,奈何身体不准他继续清醒过来。 大夫忧心走上前去:“公子,凡事急不得,你身体不适合太过操劳,若是再这样下去,旧伤未愈又添新疾,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赵书晴满心焦急,可理智告诉她大夫所言极是。她强压下内心的急切,温柔地握住赵承弼的手,轻声安抚:“二哥,你先别说话了,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再慢慢说。” 赵承弼眼中满是不甘,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最终在疲惫与无奈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书晴守在床边,望着赵承弼苍白的面容,思绪飘远。大哥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为何会让新皇如此忌惮?她在脑海中努力回忆与大哥相处的点滴,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可越想越觉得迷茫。 不知什么时候,萧慕止在她肩膀上点了点。 赵书晴回头看去,萧慕止笑道:“该用膳了。” 赵书晴起身,与萧慕止一起走出赵承弼的房间,她轻声说道:“大哥,是赵家栋梁,是所有人的希望,所以他从小就一直很努力。被二皇子看中后,他进出皇宫,被迫参与党争直至身亡。我怀疑,二皇子的死与我兄长的死,都与留给我二哥的东西有关。” 萧慕止放慢脚步与她肩并肩走着,低声反问:“何以见得?” 赵书晴略微不好意思:“我猜的。可能想到太多了。” 萧慕止沉思:“也有这般可能性,不管事情如何,赵家已经如今与新皇对上了,你要如何?” 苟且偷生,还是要为赵家报仇。 若是报仇的话,那便只有一条路谋反。 “等二哥身体好起来,我与二哥好好商讨,他身上背负三万将士的性命。无论他如何选择我都愿意追随他。” 话落,赵书晴倒是有些警惕看着萧慕止。 那戒备的眼神看的萧慕止乐了,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赵书晴不明所以捂住额头,看着萧慕止远去的背影,小跑追了上去:“王爷这是何意?” 萧慕止含笑看着她,“好好想想。” 赵书晴快步走到他身边:“新皇向来对你忌惮得很,多次对你下杀手,所以我们要如何,你都不会管?” 萧慕止笑着停下脚步:“此处并非我的地盘,我的封地在北地,我能力有限,只想守着北地。” 赵书晴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仿佛是在邀请她去北地。 可,她怕自己想太多了,毕竟她想不出来萧慕止这样护着她的用意。 太阳把夜里的寒气驱散不少,风轻轻带起两人的衣袍,萧慕止时不时把视线落在赵书晴的身上,在赵书晴抬眸时,又自然地挪开,并未让她察觉半分。 风很轻吹得人很舒服,可躺在床上的她再一次尿失禁,房间内弥漫着浓郁臭味。 长鹤院的仆人们快速把她搬到一旁的贵妃榻上,整理干净后,再次把她扛了回来。 她眼角滑落一颗眼泪,被人当畜牲一般的照顾,是她的耻辱。 张嬷嬷抱着她心底也是心疼,这么多年主仆一起走过来,甚至比她的亲姐妹还有亲。 她嘴里喊着:“嗬嗬”,这次是痛苦的哀嚎声,眼泪口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张嬷嬷不厌其烦给她擦拭着,低声道:“老夫人啊,您千万要撑住,侯爷青睐的御医不是说了吗?您还有恢复的机会,只要您能开口说话。您到时候亲自把侯夫人的真面目告诉侯爷。” 她用眼神盯着张嬷嬷,张嬷嬷立刻会意道:“您放心,老奴虽然亲孙子在夫人手中,但,老奴也在想办法,到时候把这一对狗男女公之于众!” 她这才停了眼泪,她要尽快好起来,她要让世人看清凌华霜的真面目。 张嬷嬷给她喂药,一口接着一口,她因为嘴巴合不上,根本就喝不进去,渐渐张嬷嬷其实有点失去耐心了。 还是强制压了下来,最后她忍不住说道:“要是赵氏还在,她一定会在您身边伺候,见您中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您治疗。” 听到张嬷嬷提起赵书晴,她眼底也浮现一丝怀念。 这三年来,自己任何病痛赵书晴都会在身边无微不至地伺候着。 都怪凌华霜,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哄骗,自己会这样对待赵书晴吗? 赵书晴也不会跟策州和离。 而自己也不会中风。 她陷入深深后悔中。 张嬷嬷仿佛知道她的想法,安抚道:“老夫人您放心,侯爷一定会把夫人找回来的,到时候有夫人护着您,没有人再敢欺负您了。” 这里的夫人指的是赵书晴。 偏偏这句话被凌华霜听到了,她人还没有进入房间内,笑声先一步来到:“你指望着赵书晴,还不如指望我呢。赵书晴如今自身难保,还会来管你这个老太婆!” 凌华霜话音刚落,便施施然走进房间,她身着华丽的锦缎长裙。 张嬷嬷脸色一沉,将她往身后护了护,脸上挤出笑来:“夫人您怎么来了?” 凌华霜轻笑一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我要是不来,就听不到你们这么好笑的笑话了,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赵书晴的身上。你难道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对待她的。她要是真的回来,看到你这样,指不定笑得比我还大声呢。” 她死死盯着凌华霜。 凌华霜被这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把她从床上拉了下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被凌华霜这样对待,在地上疯狂地嚎叫着。 张嬷嬷冲了过去,抱住她:“夫人,夫人这里好歹是长鹤院,您息怒,若是被侯爷知道了,您就不好交代!” 第132章 这哨子便是信物 凌华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冷笑道:“你拿沈策州来压我?他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你这个老太婆。” 凌华霜扬手对准沈老夫人的脸就是一巴掌,“你难道回来就没有发现吗?整个长鹤院可还有你的人?” 沈老夫人动都不敢动,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她要尽快好起来,等她好起来,她一定要让这个贱女人死! 凌华霜越看沈老夫人就越发不顺眼。 这老太婆对她从来是面上一套,背地里的一套,真当别人是傻子不曾。 这时候一股尿骚味传出来,凌华霜眼底露出嫌弃,拿出手帕捂着鼻子,张嬷嬷也快速把沈老夫人放开让她一人倒在尿液中。 沈老夫人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屈辱与愤怒,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那是她对凌华霜的咒骂,她试图挪动身体,哪怕只是一点点,去反抗凌华霜的羞辱,可瘫痪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倒在尿液中,无能为力。 张嬷嬷见状,心中满是不忍,却又不敢上前阻拦。她咬着牙,眼眶泛红,在一旁小声抽泣着:“老夫人……” 凌华霜看着狼狈的沈老夫人,脸上露出得意又嘲讽的笑容:“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跟我斗?真是不自量力。” 说着,她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弄脏自己的裙摆。 沈老夫人听着凌华霜的话,心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等自己恢复过来,一定要让凌华霜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此刻,她的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了几分坚定,她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好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策州的声音随之响起:“华霜,你在这里做什么?” 凌华霜心中一惊,微微蹙眉,转身迎向沈策州:“策州,娘这个病实在是……来人!还不快点把老夫人扶起来!” 沈策州走进房间,看到地上狼狈的沈老夫人和满脸泪痕的张嬷嬷,眉头微微皱起:“发生什么事情了?” 凌华霜摇头:“我也不知,我今天来看娘,一进来便是这样的情况,还没来得及细问你就来了。” 沈策州把视线落在张嬷嬷身上,张嬷嬷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沈策州锐利的视线在人的身上来回看着,心里其实多少察觉到一点,却没有拆穿,对着跑进来的下人呵斥道:“好生照顾好老夫人,若是老夫人出现什么问题,唯你们是问!” 凌华霜明知道这是沈策州在暗点她,她干脆直接装作不知道,颔首:“侯爷说得对!你们给我上心点!” 沈策州走到门外等候,沈老夫人再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屋内的臭味也用香薰遮盖住了。 沈策州走到沈老夫人身边,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母亲,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沈老夫人看着沈策州,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沈策州转身看向张嬷嬷:“嬷嬷,母亲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张 嬷嬷连忙点头:“老奴明白,侯爷放心。” 沈策州又看向凌华霜:“华霜,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凌华霜不疾不徐跟在沈策州的身后,两人来到庭院。 沈策州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华霜,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对我母亲无礼。她虽然如今行动不便,但毕竟是我的母亲,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凌华霜一双美眸看着沈策州,却也只能装作委屈的样子:“你不信?” 这个反问堵住沈策州接下来的质问,他叹息一声:“我知道我娘这人以前做事说话都有欠妥当,可她如今中风在床,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凌华霜闻言心里这才舒坦:“我是看她不顺眼,可我也没有对她怎么样?说到底她中风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沈策州点了点头,敲打过凌华霜后,切入正题:“我需要你们凌家暗卫,帮我做事。” …… 余府藏身处,赵书晴还没有等到赵承弼的醒来,先得到萧慕止要离开的消息。 赵承弼自从上次话说完后,便再次陷入沉睡中。 不过好在,他的身体在恢复中。 萧慕止来找赵书晴,她正在与余德厚一行人正在商讨如何找寻赵家其余人,以及关于赵承弼所言一事。 他没有进去掺和,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天渐渐暗了下来,房门这才被打开。 赵书晴迎面对上萧慕止时,明显愣了一下,“王爷这是在找我?” 余夫人拉着余德厚等人快步离开,把地方让出来给萧慕止与赵书晴说话。 萧慕止点头,“来跟赵姑娘告别。” 赵书晴心中一紧,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道:“王爷这是要回北地吗?” 萧慕止神色凝重:“北地传来消息,牧将军抵抗不住北蒙,我不能再留在京城。” 他转头看向赵书晴:“往后你且要小心行事,我交给你的哨子可还在。” 赵书晴忙从袖子里拿出玉哨子来,层层叠叠用帕子包裹好:“王爷要收回去吗?” 萧慕止看着那被包裹严实的哨子,眼底涌出一抹笑意,眼睛都亮了几分:“送你了便是送你了,怎么会要回去呢。你留好,若是能去北地,这哨子便是信物。我府中上下仆人皆都认识这个哨子。” 赵书晴微微颔首,将玉哨子小心收起,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又带着些许怅然。 她抬眸望向萧慕止,认真说道:“王爷放心,我定会妥善保管。只是北地战事吃紧,王爷此去千万要保重,盼您旗开得胜。” 萧慕止凝视着赵书晴,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书晴,京城暗流涌动,沈策州必定不会放过赵家。你与赵承弼藏在此处,并非长久之计。若有任何难处,可设法联络我在京城的暗桩,他们会暗中相助。”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上面绘着一个隐秘的记号,递给赵书晴,“凭借这个记号,可找到他们。” 赵书晴接过锦帕,仔细端详后小心藏好,重重点头:“多谢王爷,我记下了。”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撩动着两人的衣袂。萧慕止看着赵书晴,似乎还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良久,他才低声道:“那我便先行一步,待北地战事平息,我再来寻你。” 赵书晴望着萧慕止,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强装镇定:“王爷一路顺风。” 萧慕止转身,大步离去。赵书晴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五味杂陈。 第133章 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 赵承弼这一次昏睡醒来已是两天后。 这次醒来的状态明显比前两次好很多,他被赵书晴扶着靠在床头上。 身上的伤口大多数好了,有些太深的伤口也在结疤愈合中。 他这算是熬过来了。 赵承弼沉默地吃着赵书晴给他喂的肉粥,视线一直落在屋内人的身上。 上次醒来的时候,他不顾场合把秘密说出来,是怕自己活不久,现在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体在恢复阶段,也就不急于一时。 他也得摸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赵书晴给他喂好肉粥,轻柔地给他擦拭嘴巴。 “能否让我与妹妹单独谈谈?”赵承弼对着屋内的人问道。 屋内的人纷纷会意,默默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赵书晴重新坐到床边,轻声问道:“二哥?” “帮我倒杯温水。” 赵书晴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赵承弼。 赵承弼闭上眼,三万将士惨死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 “当初大哥临走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命不久矣,他告诉我,若是赵家有难,便去北地找司空先生,好像关乎新皇的秘密。我原打算与北蒙战事完结后,便去一趟司空先生之处……” 话到这里停顿了,赵承弼再次回忆起在战场上的种种,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痛。 三万将士并未死在蒙珂察手中,而是死在大祁人手中。 赵书晴听完,心中猛地一震,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赵书晴的舌尖泛起丝丝苦意:“大哥早已经料到有今日?那为何他不说?”她的脑海中也浮现出赵家流放路上被刺杀的惨状,亲人在她面前倒下去的无助感。 她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赵承弼缓缓睁开眼,眼中的痛苦尚未褪去。 他知道小妹与大哥的感情最为深厚,所以面对这样的结果,小妹对大哥的埋怨也是最深。 明知会发生,却没有提前告知。 其实在他面对三万将士死去的时候,他也曾埋怨过大哥,现在经过时间沉淀,他倒是想明白了:“也许,大哥也不知该怎么办?他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想着也许新皇会看在我们都不知情的份上,饶了我们赵家一条生路。” 可是大哥还是低估了新皇的狠辣。 赵承弼声音略显激动:“新皇的狠辣不及沈策州一半歹毒!是他提议让粮草搁置,妹妹你知不知道,没有粮草,军队里每天都有多少人是被活生生饿死的。我无计可施,只能拼死一搏,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他没有想到军队还未穿过靖边寨,他们就被团团包围了。 赵承弼深吸一口气:“你千万不要被沈策州那小人给蒙蔽了,此人惯会装模作样,就连大哥都被他骗过。” 要是大哥知道沈策州是这样德行的人,当初沈策州求亲的时候,大哥也不会点头答应。 赵书晴平静道:“二哥你放心,我早已经跟沈策州和离,往后不会再理会他了。他日若是相见,便是仇人!” 赵承弼说了这么多话,略显疲惫,“你且说说看,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你又为何与沈策州和离?父亲与母亲呢?” 赵书晴就把这段时间的事情,说给赵承弼听。 等到赵承弼听到沈策州要娶凌华霜为平妻,他不由冷笑几声,又听到他所作所为,气得差点旧伤复发。 赵书晴连忙轻抚赵承弼的后背为他顺气,轻声说道:“二哥,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别再为此伤神。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想着让你更了解沈策州的为人,这样就能更好地推测他接下来的行动,咱们也能早做打算。” 赵书晴又道:“至于爹娘那边,我们已经派出人手去查探,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倒是赵家暗线那边,发现有人动了手脚,我原以为是秦文心,看来并不是。” “二哥,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赵承弼干咳两声:“先找到爹娘与赵家其他亲人,哪怕是死,我也得知道死了多少人!他欠我们赵家多少条人命!” 这里的他指的是新皇。 另一边晋安侯府清芷苑中,蒋氏自从听到沈策州与凌华霜密谈后,她已经连续多日睡不安稳了。 每每闭上眼睛,她都能看到在她面前死去的亲人在质问她,为什么要帮助沈策州为虎作伥。 为什么要告诉沈策州关于赵家的暗线。 她甚至梦到赵父因为沈策州而死。 门口的侍卫来回走动,丫鬟压低声音在交谈,那嘀嘀咕咕的声音,明明听不见内容,落在她耳朵里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蒋氏脸色苍白,她并不是什么勇敢的女人,能与赵父结为夫妻是她修来的福分,她不能让沈策州这个小人害了赵家。 她不能! 她要杀了沈策州! 蒋氏内心波动许久,看到桌面上剪刀她伸手拿过紧紧拽在手中,这时候突然房门被推开,蒋氏吓了一跳,锋利的剪刀划伤了手指,掉落在地上。 她甚至来不及查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低着头去藏那剪刀,生怕被丫鬟看出什么端倪来。 丫鬟只是瞄了一眼,把手中的饭菜放在桌面上,叹息一声道:“赵夫人,您做女红的时候小心点,不要伤了自己。” 说着很自然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剪刀。 蒋氏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 “赵夫人?” 蒋氏回头道:“我想要去找沈策州。” 丫鬟无奈劝道:“赵夫人,您这两日是怎么了,天天吵着要见侯爷,侯爷每日那么忙,怎么会有空来找您。” “我亲自去找他!” 丫鬟语气有点不耐烦了:“您不要乱走动好不好,要是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会被责罚的。赵夫人请您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蒋氏被丫鬟顶撞红了眼眶,她瞪着她,一字一字强调:“我必须立刻见到沈策州!” 丫鬟被蒋氏这一副模样吓了一跳,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强硬说话:“好好好,等侯爷回来后,我自然会去提的,您快点过来把饭菜吃了。” 蒋氏被丫鬟这敷衍的态度激怒了,“我现在就要见沈策州!” 丫鬟也生气了,开始收拾饭菜:“既然赵夫人没有胃口,那奴婢今晚再来!” 就在丫鬟端起饭菜准备离开时,蒋氏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丫鬟的胳膊,力气大得让丫鬟有些吃惊。 “你听好了,我现在就要去见他,立刻,马上!”蒋氏的声音尖锐而决绝,眼眶中满是愤怒与不甘的泪水。 丫鬟脸色一变,试图挣脱蒋氏的手,却发现蒋氏死死拽着不放手。“赵夫人,您这是何苦呢?侯爷真的很忙,您这样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这赵夫人平日柔柔弱弱,怎么今日变了一个人一样。 蒋氏却置若罔闻,她猛地用力一甩,将丫鬟手中的饭菜打翻在地。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我不管,今天我要是见不到沈策州,我就闹得整个侯府都不得安宁!”蒋氏歇斯底里地喊道。 这一闹,门口的侍卫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看到屋内一片狼藉,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蒋氏看到侍卫,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说道:“你们带我去见沈策州,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侍卫们面露难色,沈策州早就告诉他们,赵夫人哪里都不能去。 “赵夫人,您稍安勿躁,等侯爷回府后,我们自然会告诉他。”侍卫们还是这一套说辞安抚着蒋氏。 蒋氏一听,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等他回府?你们别想敷衍我,我今天非见到他不可!”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往门外冲。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发生什么事了?” 第134章 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沈策州迈着沉稳的步伐跨进房门。 他神色冷峻,目光在屋内一片狼藉的场景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蒋氏满是泪痕与愤怒的脸上:“岳母大人,您找我?” 沈策州依旧语气温和态度恭敬。 蒋氏看到沈策州,身体微微颤抖,压制着喷发而出的怒火,她哑着声音问道:“他们找到了吗?找到了吗?” 沈策州微微蹙眉,可是看着蒋氏那着急的神情,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谈何容易。原本也想到这两日来找岳母,想让岳母想想看,可还有什么线索,让我能尽快找到他们。” 沈策州叹了一口气,眼底露出担忧:“如今这般天气,我着实担忧书晴在外能不能……” 蒋氏望着沈策州惺惺作态,她的愤怒居然慢慢地消散了。 沈策州哪怕因为旧时的受伤,想要杀她也是易如反掌,她这个破烂的身体,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那就拼了这条烂命也得找出沈策州的罪证! 蒋氏强压下内心的恨意,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沈策州,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是有本旧日记,是赵承煜的一本册子,里面记录了不少和一些故交的往来,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蒋氏缓缓说道,声音虽平稳,可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这个不过是她编造的谎言,赵承煜哪里有什么故交册子,只不过想要稳住沈策州,好让他放她出这个清芷苑。 以方便她找寻证据以及逃跑。 沈策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旋即又恢复成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关切道:“岳母大人有心了,若真能找到线索,那可真是太好了。” 蒋氏颔首:“只是如今赵家被抄,全家流放,我也不知道那册子还在不在?” 沈策州听到这里有几分起疑。 要是新皇真的得到那本册子,不可能不说。 所以很有可能是蒋氏在说谎,为什么要说谎骗他?有什么目的? 沈策州心中怀疑,面上不显,“还请岳母认真想想。” 蒋氏心里别扭还是点了点头,手指不安在轻轻扭动着手帕:“我会认真想一想,不过,我有个条件!” 沈策州躬身问道:“岳母请说。” 蒋氏鼓起勇气道:“我不想要继续待在清芷苑中了,我想要出去透透气,我也不要这么多侍卫守着我,看着我就像看犯人一样。” 沈策州知道蒋氏是什么样的为人,她是后宅最普遍的妇人,安于室,哪怕足不出户,她也能耐得住寂寞。 为何要提出这样不符合她性格的要求呢? 沈策州心里不断猜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岳母,你也知道,如今外面都在找寻赵家,您要是被人发现恐怕有危险。” 蒋氏没有想到沈策州会否决自己,她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 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沈策州,最后说出来一句:“反正,我就是不想待在清芷苑中,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我就不告诉!” 这话简直就是漏洞百出,沈策州端详蒋氏几眼,渐渐一个想法浮出水面。 蒋氏一定听到什么风声,才会说出这样话来。是谁在蒋氏耳边嚼舌头?沈策州视线扫过伺候蒋氏的丫鬟们。 就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裙摆的轻微摩挲声。 只见凌华霜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近。 她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眼神却透着几分犀利,在踏入房间的瞬间,便将屋内情况尽收眼底。 “既然赵夫人想要出去透透气,你便让她出去走一走,多大的事情,何至于这般为难她呢?” 是凌华霜的声音,沈策州眉头皱了起来,她何时来的? 凌华霜光明正大走了进来,“你以为在府内藏着这么一个人,我会无知无觉?” 蒋氏瞥见凌华霜脸色更加难看了,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凌华霜并未正眼看蒋氏一眼,“秦文心来赔礼道歉。人此刻就在正堂,你最好过去一趟。” 秦文心是为了沈老夫人中风一事来赔礼道歉的。 秦英彦做到这一步,沈策州也不是那种非得追根到底的人,两人各退一步,日后官场上也好相见。 沈策州看了蒋氏一眼,蒋氏躲在角落,一双眼睛倔强看着沈策州。 事已至此,沈策州也想要看看蒋氏会做到什么地步:“好吧,岳母如此要求,小婿也不再反对,不过只能在后院走动,才能确保岳母的安全。” 蒋氏胡乱点头。 凌华霜对着蒋氏笑了笑,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与沈策州一同离开了。 沈策州一走,蒋氏身体都软了下来,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扶着墙壁,微微喘息着。 丫鬟冷哼一声,高声问道:“赵夫人这午膳您还用吗?” 蒋氏抬起头来看向那傲慢的丫鬟,眼底皆是一片恨意。 …… 沈策州与凌华霜一路无话来到前院大堂内,沈策州刚要踏入堂内,他脚步一顿,因为大堂上站着不仅有秦文心还有他最为讨厌的江梦行。 江梦行在大堂上来回打量着,听到脚步声回头,一张好看的脸,笑得十分欠扁,“侯爷,本世子每次站在这里,就想起你成亲那日的风采,精彩的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沈策州因他这句话原本不好看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难看。 “你来做什么?”沈策州走了进来,凌华霜也跟在身后。 坐在一旁的秦文心起身福了福身,便坐了下来。 江梦行还在环视着大堂:“听说我未来的母妃,不小心把你家的母亲给气中风,我特地过来瞧瞧,你我同岁,我未来母妃身体康健,怎么你的母亲就如此病弱呢?” 无理取闹! “江世子若是无事,还请不要在此聒噪。”沈策州沉声道,“我与秦姑娘还有正事要谈。” 江梦行却仿若未闻,依旧笑嘻嘻地说:“怎么?侯爷不欢迎我?我可是带着诚意来探望的,不过看你这态度,莫不是心里有鬼?” 沈策州恼怒,看向秦文心:“这便是秦家的诚意?” 秦文心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江梦行先说出来:“什么秦家,再过不久她便是我明王府的妃子。我都得喊一声母亲。侯爷,你这是在跟未来王妃说话的态度。” 江梦行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翘起腿来:“我那父王每天都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结果……从侯爷的态度可以看出来,也不过如此。” 沈策州眯起眼来,沉声说道:“不管她是何等身份,做错了便是做错了,我母亲如此还躺在病榻上,怎么我要未来王妃一句赔礼道歉的话都如此难吗?” 江梦行笑道:“不难,怎么会难。只是……沈老夫人的中风我看有蹊跷,谁不知道你身边坐的那一位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从来得理不饶人。我这未来母妃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好脾气,谁气谁都不一定呢!” 原本打算看戏的凌华霜,没有想到江梦行会这般贬低自己,她一张脸冷了下来:“江梦行你给我注意言辞!” 就在这个时候,江梦行突然捂住心口,在地上打滚,“我要死了,被她气死了” 凌华霜看着地上打滚的江梦行,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这个胡搅蛮缠的样子,手指都在颤抖着:“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江梦行还倒在地上打滚,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他的仆人转身跑了,不用猜也知道跑去找何人。 秦文心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打滚的江梦行,心底涌出一丝异样。 第135章 开个玩笑而已 沈策州与凌华霜看着江梦行这一通操作皆气得不行。 奈何两人都拿他无可奈何。 就在江梦行打滚一会儿后,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夫跑上前去,诊断:“不好了,世子气血攻心,恐怕有早衰之兆!” 沈策州一听,怒指大夫:“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假郎中,在我府上妖言惑众,来人拖出去!” 那大夫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乃是明王府府邸令牌,“我乃是明王府府医。”其实他是宫中御医,被赏赐给明王,如今委身在明王府当个小小的府医。 沈策州满心火气,可是看着令牌,所有质疑愤怒的话都卡在喉咙中。 就在这个时候,明王被仆人带来了,他冲进来就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躺在地上打滚,心里明明知道肯定就是这个混蛋小子,设计陷害别人。 可,明王却又不能不管,要是明王不配合,江梦行回去一定会跟他没完,上次被江梦行烧毁的寝房和假山都还没有修建好。 明王冷着一张脸,心中的愤怒不比沈策州与凌华霜少,对着沈策州就开吼:“你们对本王儿子做了什么!” 沈策州皱着眉头,对着新皇最为宠爱的明王,他也不敢乱说什么,只能咬牙忍了下来,“我也不知世子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候江梦行的仆人立马上前指着凌华霜说道:“就是她与我们世子对骂两句,导致我们世子被气到了。”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大夫,也顺势上前,面无表情,毫无感情说道:“世子气血攻心,有早衰之兆。” 明王一听,哪怕心里多少知道是假的,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愿意让他冒半点险,“什么!” 他目眦欲裂看着凌华霜,这婆娘虽然跟他有几分交情,可是对于儿子来说,肯定是儿子更重要了! 凌华霜忍着怒火,解释道:“我不过与世子说了两句,我怎么会知道,他会如此?” “你说了两句,他就这样了?你当我傻了还是蠢!”明王分明不信。 沈策州却看明白了江梦行这一番举动下的含义了,冷笑道:“世子不要继续演了,你无非想要说明秦文心与我母亲对话,并不会造成她中风。可是你别忘了,他们之间对话可有目击证人。” 江梦行没有反应,是他旁边为虎作伥的仆人再次站出来说道:“侯夫人刺激我们家世子,我们也亲眼所见了!” 沈策州怒斥:“放肆!这里是晋安侯府,岂容你小小仆人在此说话!” 仆人一听吓晕过去了。 大夫早已经习惯了,江梦行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他面无表情走上前去把脉,然后依旧面无表情道:“王爷,小篮子被侯爷气到晕厥了。” 明王:“……” 不仅仅明王无言,在场所有站着的人都无言了。 明王干咳一声对着沈策州道:“侯爷说吧,你们哪里得罪了本王这个宝贝儿子。”今日不说个清楚,想来他们这些人都别想好过。 沈策州只好把秦文心与沈老夫人的冲突再说一遍,他按了按眉头道:“本侯爷也知,这件事情并不能全怪秦小姐,但,偏偏是秦小姐这么一番对骂才激发起本侯爷母亲的中风,于情于理,总得赔礼道歉吧。” 明王指着凌华霜:“那我儿子为什么要污蔑她?”这事要是跟凌华霜没有关系,江梦行会直接污蔑沈策州而不是凌华霜。 沈策州只好把凌华霜在这里面的关系提了一下。 明王冷哼几声:“你家老太婆在凌府出的事情,还要本王未来王妃给你赔礼道歉!沈策州,你什么脸啊!” 沈策州被噎了一下。 “退一步来说,哪怕她真的把你母亲气中风了,也就是你母亲有病,有病就别让她出府,出府了生病还要赖上人,哪有这番道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明王竟如此护短。 凌华霜其实在明王问起事情经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明王一定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秦文心作为未来的明王妃,过来道歉,对于明王来说,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凌华霜颔首:“确实如此。明王说得有道理。” 沈策州不满,却碍于明王在场,什么话都没有说。 凌华霜:“要是这件事情真正计较起来,想来有诸多因素。也是我们考虑不周,让秦小姐受委屈了。” 江梦行听到这里也不装病了,直接坐在地板上,“既然知道让我未来母妃受委屈,就赔礼道歉吧。” 沈策州真想一怒之下走人,凌华霜也明白沈策州拉不下面子来,她也放不下自尊去向秦文心道歉,于是干脆说道:“人都来了,去长鹤院见见老夫人吧。” 江梦行不想去,一个中风的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 明王倒是想要去看看,平日眼高于顶的老太婆中风了,那模样一定很丑吧。 秦文心心里其实对沈老夫人有几分愧疚,也知道老人家中风了并不好受,要是换了平时她也会送来慰问品。 明王率先转身:“走吧。” 江梦行走了一半,直接不想去了:“我不去了,我到处逛逛,你们去吧。” 明王等人也不勉强江梦行,沈策州用眼神示意仆人看好江梦行,可不能让他在府中乱来。 等明王一行人朝着长鹤院走去,江梦行熟门熟路朝着清芷苑走去。 当初赵书晴嫁给沈策州的时候,他来闹过几回,都是直接闯入清芷苑,所以对路线自然清楚。 仆人眼看着江梦行要到清芷苑院门口,他们连忙阻拦着:“世子,世子,这边您不能去。” 江梦行要是听话的主,明王也不会这么头痛了,他不管不顾,甚至还踹伤了阻拦他的仆人护院,径直来到清芷苑院门。 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江梦行:“世子,这不是您能来的地方。” 江梦行略带奇怪看着门口的侍卫,“以前赵书晴在的时候,院门口都没有这么多侍卫把守,怎么人走了,反倒是派人保护起来了?还是说里面藏着沈策州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这样的猜想,江梦行很是开心。 他倒要看看沈策州在里面藏了谁。 于是江梦行与侍卫起了冲突,趁着这个机会,他的仆人用力踹开院门,随着院门倒下,江梦行看了过去,就看到站在寝房门口的蒋氏。 蒋氏披着披风,斜斜靠在门栏上,脸色有点苍白,双眸瞪大眼睛,还以为是沈策州突然派人来杀她,没想到会看到江梦行。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江梦行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以前还经常来找赵书晴玩,就是做事太过放荡了,让她不放心把赵书晴交给江梦行。 江梦行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蒋氏,他愣了一下,喊了一声:“蒋姨。” 蒋氏朝前走了两步:“你怎么在这里?”她想要开口把沈策州的事情告诉江梦行,奈何周边都是沈策州的人。 江梦行朝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是院中的侍卫,动了真格。 “世子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这时候沈策州也闻声赶了过来,他冷着一张脸:“江梦行,你别欺人太甚!这里是晋安侯府,不是你明王府!哪怕你是明王世子,今日之事,我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江梦行看着不断赶来的侍卫,一层层堵在他面前,他知道靠着自己的力量救不出来蒋氏,举起手来:“开个玩笑而已,既然不让我进,我不进就是了。” 说着他退了出去。 院门再次被关上。 第136章 谁知道呢 江梦行走出晋安侯府大门,抬头看着那高悬的门匾,心中诸多念头翻滚,打定主意转身欲走。 这时,跟在他身边的仆人及时拉住他,提醒道:“殿下,秦小姐还没有离开晋安侯府。” 江梦行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停下脚步:“真是麻烦,去看那老太婆做什么!还嫌自己一身麻烦不够多。” 要不是赵书晴特意嘱咐,他才懒得理会秦文心的事情。 江梦行心里挂念着蒋氏,又走不开,毕竟他那不着调的老爹在晋安侯府,保不准什么时候色心大起,秦文心又得遭罪。 江梦行拉过自己的仆人,急切说道:“你立刻去找萧慕止,把蒋氏被关在晋安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仔细瞧瞧他是什么反应。” 仆人领命而去,可跑了一半,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折返回来:“殿下,萧王爷不是马上要离开京城了吗?他还会管这事?” 江梦行耸耸肩:“谁知道呢,碰碰运气呗。他当初和赵承煜有几分交情,就是不知道这点交情如今还顶不顶用。” 仆人又追问:“要是萧王爷不管,那可怎么办?” 江梦行一脚踢在仆人屁股上,没好气地说:“要是不行,老子自己想办法,你少废话,赶紧给我去!” 仆人被踢得一个踉跄,往前跑了两步,才一边摸着屁股,一边撒腿跑开。 江梦行心里清楚,自己这么一走,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所以他刻意放慢速度,挺直腰杆,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在向那些暗处的眼线宣告,即便他离开了京城,也依然对京城的局势了如指掌,不容任何人对他妹妹轻举妄动。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萧慕止的护卫立刻警觉起来,纷纷将手按在剑柄上,警惕地注视着来者。 只见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翻身下马,小跑着来到萧慕止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萧王爷,小的是明王世子的仆人,明王世子有急事要告知您。” “江梦行?”萧慕止眉头皱了起来,他与江梦行向来没有任何接触,为何要找他?萧慕止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听听,此人到底有何话传达。 “说!” 得了允许,仆人毕恭毕敬上前,将蒋氏在晋安侯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萧慕止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仔细观察仆人的神色,思索这消息是否真实,还是有人想要把他引诱进陷阱的借口。 “我已知晓,你且回去吧。”萧慕止最终没有给仆人一个明确回复。 仆人闻言犹豫了下,可是看着周围一圈肃穆威严的侍卫,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恭敬行礼离开。 仆人一走,和石走上前来:“王爷,恐怕此事另有蹊跷。江梦行与沈策州之间矛盾重重,说不定是想要借您之手对付沈策州。”和石不想自己主子再过多牵扯赵家的事情。之前萧慕止为了赵书晴,已经多方伸出援手,和石觉得自家主子为了旧友已经做得够多了。 萧慕止并没有回答和石的话,他脑海中浮现赵书晴那张温婉的脸庞。赵氏一家人向来感情深厚,要是赵书晴得知蒋氏出事,想来必定会担忧。萧慕止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来,他对和石道:“等到夜间,你们继续赶路,我去去就回。” 和石着急走上前一步:“主子!”和石刚要劝就被萧慕止抬手制止了。和石无奈叹口气,他实在搞不懂自家主子了,那赵书晴一家分明就是一堆麻烦,真要插手的话,主子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与此同时,赵书晴正与赵承弼说起余德厚等人的事情,商议确定赵家能用的势力、逃去北地的路线等。至于赵家的血仇一事,赵承弼决定到了北地之后再做定夺。 这时,余夫人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告诉赵书晴:“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时间赵书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随着余夫人急匆匆往前院走去,赵承弼紧随其后。 赵书晴冲进正堂内,看到坐在位置上的赵父,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小跑进来:“爹。” 正在喝茶的赵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赵书晴完好的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紧接着他看到赵承弼能够站起来,身上的伤好了七八分,眼眶瞬间湿润,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险些掉落。 “承弼……”赵父声音哽咽,百感交集。经历了家族的变故、生死逃亡,如今看到子女平安,积压在心中的担忧与疲惫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赵书晴快步走到父亲身边,语不成调:“爹。” 赵承弼走上前,单膝跪地:“爹,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赵父连忙扶起赵承弼,眼中满是心疼:“承弼,你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赵父平复一下心情,急切道:“近日我在赵家暗线中发现异样,有人借着你母亲来寻我踪迹。我暗中跟随,发现你母亲被沈策州囚禁在晋安侯府中。” 赵承弼低声说道:“爹,我三万赵家军覆灭与那沈策州也有一定的关系。” 赵父闻言,眼眸骤然瞪大,瞳孔剧烈震动:“你说什么!!”他以为沈策州只是在男女之事上亏待了赵书晴,实际上赵家人对沈策州此前的印象都不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赵承弼把事情经过跟赵父详细说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地砸在赵父的心上。 赵父的脸色愈发阴沉,双手紧紧握拳,额头上的血管也突突跳动,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这个沈策州,竟然如此狼子野心!”赵父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满是仇恨,“我们赵家待他不薄,他却恩将仇报,这等人渣!” 赵父看向赵书晴,满眼愧疚:“是爹的错,是爹识人不清,害了你。如今要尽快把你娘救出来。你娘性子软,容易被他哄骗、利用。要是往后她一旦得知真相,恐无法接受现实。” 赵承弼果断道:“我们趁其不备,今夜便行动,免得夜长梦多。”他转身对着余德厚道:“余老爷,恐怕此事还要仰仗你的帮忙。” 余德厚恭敬道:“二少爷无需客气,我余家皆是为了赵家所活。二少爷想要何人尽管开口。” 赵承弼又道:“挑选几名轻功了得之人,一切以救人为主,无需纠缠,人救了就走。” 余德厚领命下去安排。 夜幕降临,多日未下雪的京城再次飘起雪花,萧慕止在夜深人静之时,悄然离开。 另外一边的晋安侯府,蒋氏在江梦行被沈策州赶走后,原本就纷乱的心更加凌乱。她枯坐在椅子上已经许久没有动过了,天色渐渐暗淡,冷风夹着雪花落在她的脸上。那冰润的触感惊醒蒋氏,也让蒋氏下定决心,要去查找沈策州的秘密。要快,不能让沈策州发现。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已经被沈策州与凌华霜看透了。 她叫来丫鬟把晚膳摆上来。蒋氏不像以往吃得少,这一次,她多吃了半碗饭,就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反常的举动,早已引起不少下人的注意。 沈策州听着下人们的汇报,眯起眼来:“想来她已经知道了。”蒋氏不能再留,免得赵书晴知道他的事情,日后不肯回来。可惜了,他还想着伺候岳母百岁呢。 沈策州起身,负手站在窗户前,说道:“按照她的意思来,她所做的一切无需阻止。” 第137章 赵将军你冷静一下,你夫人并非我所害 夜,如墨般浓稠,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为整座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也为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增添一抹神秘色彩。 萧慕止身着一袭黑衣,在雪地中疾行,身姿矫健如猎豹,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 与此同时,赵父带着余德厚挑选出的几名轻功高手,隐匿在侯府外围的暗影之中。 赵父转身,低声向身旁的高手们吩咐道:“一切以救我夫人为首要任务,不可恋战,救人便走,保全性命!” 而在晋安侯府内,夜深人静之时,蒋氏从床上悄然起身。蒋氏将桌上那把锋利的剪刀藏进衣袖。 若有万一,她定要与沈策州同归于尽。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走出清芷苑,朝着沈策州的书房走去。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雪花覆盖了长廊的一半,照明灯笼在寒风中左右摇摆,她所经之处安静得诡异。 蒋氏凭借着记忆来到了沈策州的书房,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里面一片漆黑。 蒋氏猫着腰走进来,她心跳如雷,即便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手心仍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做如此危险的事,她屏住呼吸,开始翻找沈策州书房内的书籍信件,一心想从中找出能证明沈策州阴谋诡计的证据。 刚开始翻找时,蒋氏手忙脚乱。 渐渐地,她稳住心神,渐渐变得有条不紊。 终于在一堆书籍中,翻出一封泛黄的信。 蒋氏走到窗户前,借着外面长廊的烛火看清信上的内容。 这封信笔锋凌厉,句句带着呵斥,是赵承煜的笔迹。 蒋氏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沈策州的书房内找到赵承煜写给他的信。 她屏住呼吸,继续读下去。 上面写着:沈策州,昔日沙场之上,敌军压境,战鼓轰鸣。 你身为将领,本应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可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 凌华霜之兄长凌景川,率部前来支援,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彼时,你本应与他合力突围,然而你却临阵退缩,致使凌景川所部孤立无援。 敌众我寡,凌景川虽拼死抵抗,终因兵力悬殊,身中数刀,含恨而亡。 如此恶行,你可知罪! 蒋氏没想到竟找到这封信,这人不仅陷害了赵家,还害死了凌华霜的大哥! “岳母这是找到了什么?” 沈策州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直到蒋氏拿出一封信读起来,他脸色骤变,顿觉大事不妙。 由于他谋划对付赵家的相关物件都不在这个书房,所以他原本自信地任由蒋氏翻找,也想看看她找不到证据时会是何种反应。 可他万万没想到,蒋氏竟翻出一封他尘封已久、早已遗忘的信。 这封信是赵承弼写给他的,当时他担惊受怕,正打算销毁,却突然有人来访,慌乱间他随手一夹,之后便不知信在何处。 正要找寻时,传来赵承煜已经死亡的消息。 紧接着凌华霜“战死”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一连串的消息让他彻底把这封信抛诸脑后。 蒋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信差点没有抓住,她急忙忙把信往怀里藏。 “策州你怎么还没有去休息?”蒋氏吞吞吐吐说道。 沈策州往前走了一步,外面的烛火只照亮他半张脸,他依旧像往常那般温和地笑,却莫名地透着阴冷:“岳母还没有睡,小婿怎么能睡得着。” 沈策州步步逼近:“岳母还没有告诉小婿,你找到了什么?” “无,并无什么!”蒋氏一步步往后退,下半身抵在墙壁上,上半身抵在窗户上,把窗户撞出一声巨响。 沈策州伸出手来:“岳母,别逼着我杀了你,快点把信拿出来!” “好,好,我给你!” 蒋氏把手放入衣袖中,“你,你且走近一些。” 沈策州不觉得这样柔弱的蒋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放心大胆地走上前一步,“岳母,小婿是真的想要照顾您到百年,有您在晋安侯府,书晴也会开心的。” 蒋氏心中冷笑,照顾她百年,他会有这般好心? 蒋氏发狠拿起剪刀,对准沈策州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沈策州当下反应过来,奈何两人靠得太近,沈策州还是被蒋氏刺伤。 蒋氏趁着这个机会,转身朝着门口冲了出去,她刚拉开房门,脚刚刚踏出去,沈策州一剑捅进蒋氏的肚子里。 沈策州眼底发狠,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出黑暗,“岳母大人,你为什么不好好听话,这让小婿很为难。” 此刻的沈策州就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蒋氏肚子上不断涌出鲜血,很快就把这一块的地面全部染红了。 白色的雪花飞扬落在血液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沈策州拿着滴血的长剑,踩着黏腻的血液,“岳母大人,把信交出来!” 蒋氏想要喊救命,可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她在地上努力爬行,想要尽可能远离这个恶魔。 沈策州最后冷笑一声,他猛地举起长剑:“既然岳母大人执迷不悟,那就休怪小婿不留情面了!” 就在他的剑即将落下之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窗外飞了进来,正是萧慕止。他手中长剑一挥,精准地挡住了沈策州的攻击。 萧慕止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蒋氏,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眉头紧蹙——他来晚一步! 他不与沈策州纠缠,抱起蒋氏就往外跑。 沈策州刚要喊人去追,突然间清芷苑那边也传来打斗声,侍卫跑了过来:“侯爷,有贼人入侵!” 沈策州冷声道:“我知道,还不快点抓人!!” 蒋氏在萧慕止的怀里,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努力地发出声音来:“信,信……”她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抓着那一封泛黄的信出来。 “交,交给……”蒋氏想要说出赵父的名字来,可是,流逝的生命让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她手从半空中垂落下来,手中的信也从掌心落下。 萧慕止急忙飞身抓住信纸…… 人刚落定,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悲壮的喊声“夫人!” 是赵父,他带着人在侯府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蒋氏,又被府中侍卫发现行踪,几人并不恋战直接逃出侯府。 赵父在离开的时候,闻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心底涌出一丝不祥之感,他朝着血腥味追了过去,就看到一名黑衣人抱着蒋氏。 然而蒋氏却已经没了生息。 赵父怒吼:“你是何人!为何要杀了我夫人!” 萧慕止想要解释,沈策州早已经带人追了出来。 萧慕止只能把蒋氏的尸体带走,“赵夫人并非我所杀,乃是沈策州下的手!” 奈何赵父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一名黑衣人要带他夫人走,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夫人。 赵父一颗心都在滴血。 赵父喊了一声:“逃!”然后自己前去追萧慕止。 萧慕止抱着蒋氏一路狂奔来到余府藏身处,刚把人放了下来。 赵父就追了上来,两人打了起来。 赵书晴与赵承弼等人听到声音从府内跑了出来。 萧慕止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说话,你来我往之际,萧慕止的面纱被赵父拉了下来。 赵书晴惊讶地看着萧慕止的面容。 “赵将军你冷静一下,你夫人并非我所害……”萧慕止声音戛然而止,他听到萧家低鸣声,那是萧家发生危险所发出来的声音。 萧慕止想到还在赶路的萧家军,看来有人对他们下手了。 萧慕止来不及解释,深深看了一眼赵书晴,转身离去! 第138章 你怀孕了?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落了在场众人满头。 赵书晴朝着赵父抱着尸体踉跄走了两步,心里被悲恸痛苦填满,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 赵承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早已经满面。 “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赵父还沉浸在失去夫人的巨大悲痛中,双眼通红,满脸泪痕,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最终因为悲伤过度,吐血晕倒。 “爹!”赵书晴和赵承弼惊慌失措地呼喊,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赵承弼猛地从地上跳起,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接住父亲缓缓倒下的身躯。 赵书晴也迅速奔到近前,双手颤抖着探向父亲的鼻息,还好,尚有微弱气息,她抓起赵父的手,查看脉搏。 赵承弼紧张问道:“怎么样?” 赵书晴泪眼汪汪抬起头来,哽咽道:“悲伤过度,气血攻心,再加上本就身体虚弱,情况极为危急。哥,先把爹抬进屋内。我现在去抓药!“ 因为赵承弼伤势的原因,余德厚都会准备不少的药草,以防万一。 赵承弼抱起赵父,他一愣,没有想到以前觉得为伟岸高大的父亲,如今变得这么轻了,轻到他根本不需要费力就能抱起来了。 他压住心底的悲伤,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余老爷,我母亲的尸体,劳烦您妥善安顿。等我安顿好父亲后,便来与诸位商量……”这里哽咽了下,颤抖着声音:“商量母亲的丧事。” 余德厚与余夫人点头应允,看着赵承弼那萧瑟的背影,心中也免不得伤痛。 赵家如今所剩下的人,并不多了,要是赵父再出事情,他怕这兄妹二人能不能承受得住? 余德厚亲自抱着蒋氏的尸体走了进去,余夫人在整理遗容的时候,发现藏在蒋氏胸口信纸,奈何信纸一半被鲜血染红了,根本看不清内容。 只看到前面的:沈策州……中间一小段,你本应与他合力突围,然而你却临阵退缩……身中数刀,含恨而亡。 余夫人拿着染血的信纸,眉头紧锁,她深知这封信的重要性,尽管内容残缺不全,但仅从现有的文字来看,也足以证明沈策州的罪行。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放在一旁,准备等赵承弼安顿好父亲后,立刻交给他。 赵承弼将父亲安置在床上,守在床边,看着父亲苍白的面容,心中的仇恨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他不明白,萧慕止为何会出现,他母亲为何会在萧慕止身边。 蒋氏到底是沈策州所杀,还是萧慕止所为? 过了一会儿,赵书晴匆匆走进来,手中端着药汤:“哥,你把爹扶起来,我先把药灌进去,兰儿已经去请大夫了。” 赵书晴毕竟不是专业大夫,她担心自己诊断有误。然而父亲的情况极为危急,若等大夫赶来,恐怕撑不住。 赵承弼也不敢多耽误,扶着赵父靠在自己身上。 赵书晴几次喂药,药汁都从嘴角落了出来,她心中着急万分。 赵承弼当机立断,捏去赵父脸颊,硬生生把他的嘴张开,“药从他喉咙里倒!” 赵书晴用力点头。 等药都喂完后,赵书晴拿着药碗出去,迎面走来余夫人。 余夫人手中拿着一封染了血迹的信封,快速来到赵书晴面前,开口:“小姐,这信您看看。” 赵书晴疑惑接过信纸,看到里面的内容,她神情顿时凝重起来:“沈策州害死了谁?这笔迹是大哥的笔迹?” “你们在说什么?”这时候赵承弼刚好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赵书晴把信递给赵承弼,赵承弼看到信中内容,脸色确实不好:“这确实是大哥的笔迹,大哥与沈策州并未一同上过战场,这是怎么回事?” 沈策州害死何人,还被大哥知道,如此愤怒? “这血迹,我试试看能不能稍微祛除。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见过,用盐水浸泡,或者酸性液体轻轻擦拭,有可能祛除。”赵书晴反复打量着那封染红的信纸,这是蒋氏用性命换来的证据。她无论如何都得把信恢复出来。 赵承弼颔首:“好。”他深吸一口气:“那让我谈谈母亲的身后事吧。” 与此同时,在京城内,晋安侯府,沈策州被蒋氏刺伤,虽然取了蒋氏的性命,可那一封信和尸体都被黑衣人带走了。 是何人? 沈策州怀疑是江梦行。 他坐在床边,让大夫给自己包扎伤口,他自认为了解江梦行,这个人为了赵书晴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知道蒋氏在他府中关着,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这件蒋氏尸体一定被他带走了。 那一封信也一定被江梦行看到。 沈策州眼底的杀意正浓,凌家现在不同赵家,凌家有凌同和和几位叔辈,还要算上凌华霜。 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曾经害死凌景川……后果不堪设想! 沈策州伤口包扎好了之后,起身朝着外走去,来到书房,沉声唤道:“来人。” 一名暗卫出现在沈策州面前。 “给我盯紧江梦行的一举一动,他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派人去打听京城中有没有人在追查关于凌景川的事,尤其是与那封信相关的线索,一旦发现,格杀勿论!”侍卫领命匆匆退下。 沈策州眉头紧皱,心中盘算着,若江梦行真的拿到了信,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把此事给闹大。 他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能让江梦行得逞。 可该如何做才能彻底将此事平息,让自己摆脱危机呢? 沈策州把主意打到了凌华霜身上。 他起身朝着霜婳阁大步走去,今晚上晋安侯府发生这般大的事情,凌华霜不可能不知道。 凌华霜确实是听到声音了,也知道事情经过,可是自己刚才府中大夫告诉她,腹中胎儿已经成熟了,按照她与沈策州“同房”的日子来算,现在测出怀孕是最好的时机。 凌华霜原本正在跟大夫商讨如何自然引出有孕一事,府中接二连三发生事情。 “这晋安侯府没有一日是消停的。” 凌华霜蹙眉,冷声说道。 大夫道:“孩子如今很健康,夫人可以放心了。” 凌华霜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便好,只要他安好,我做得这些都值得。”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夫人,侯爷朝着这边来了。” 凌华霜与大夫两人对视一眼。 “择日不如撞日,他既然过来,刚好你也在这里,便把此事与他说了吧。” 这样遮遮掩掩,小心翼翼,也着实让凌华霜难办。 沈策州快步进了霜婳阁,丫鬟在门口候着,见到沈策州行礼道:“侯爷请稍等。” 沈策州等了一会儿,就听到凌华霜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策州吗?进来吧。” 沈策州迈步进了寝房,大夫脸上尽是喜悦之色,他朝着沈策州躬身贺喜:“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沈策州满脸不悦,侯府入了贼人有什么好贺喜的? “何喜之有?”沈策州问。 大夫忙笑道:“夫人有孕了!” 沈策州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问道:“你说什么?” 大夫好似也察觉沈策州不对,再次说道:“夫人有孕了。” 沈策州一张脸沉了下来,猛然转头看向凌华霜,凌华霜笑容在见到沈策州的表情时候,也渐渐消失了。 “策州?” 沈策州神色不明,“你怀孕了?” 第139章 否则……休怪他无情。 凌华霜看着沈策州那复杂的表情,脸上笑容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不喜欢?” 沈策州视线落在凌华霜的肚子上,眼神晦暗。他并非不喜欢孩子,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孩子满怀渴望。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他如今这般年岁,周边不少人都已经育有一子或者多子,只有他迟迟没有任何孩子。他知道是自身的原因,可内心的渴望促使他在赵书晴给他治疗的时候,全力配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那日洞房,他没有半点印象,也不知自己到底行不行。所以这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仍是未知。 沈策州对上凌华霜不安与略带恼怒的视线时,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抱住凌华霜:“开心,自然是开心。我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下颚抵在凌华霜的头顶上,“接下来的时间,你可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再像以前那般任性了。” 凌华霜在沈策州的怀里点了点头。 夫妻俩心思各异。 沈策州抱着凌华霜,看似温情脉脉,可心底的怀疑却如野草般疯长。 他轻拍着凌华霜的背,脑海中却在疯狂盘算。若这孩子是自己的,那自然是侯府的一大喜事,能为如今风雨飘摇的局面添上几分祥和;可若不是……沈策州不敢深想,微微收紧了环抱凌华霜的手臂,这一动作让凌华霜微微吃痛,不禁轻呼出声。 “怎么了,弄疼你了?”沈策州连忙松开手,脸上堆满关切。 凌华霜揉着被勒疼的地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也许是这几日休息不好,身子骨有些娇弱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沈策州见她不提孩子,心底居然松了一口气:“我让你去寻赵父的行踪,可有消息?” 凌华霜坐直身体:“这才一日,凌家哪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找得到,你多等几日。” 沈策州也知道自己心急了,叹息一声:“今日有贼人潜入府邸,把蒋氏给杀害带走了。” 凌华霜惊了一下:“什么?” 沈策州又道:“我怀疑是江梦行所为,可又觉得没有理由与证据。也想要请你帮个忙,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江梦行。” 凌华霜觉得为难,心底也觉得可笑。明王她能说得上几句话,可是对江梦行,她并不熟悉。 沈策州继续下套:“我记得你大哥凌景川在世的时候与他有几分交情?” “是有那么几分交情。可是大哥的交情是大哥的,更何况大哥如今不在世了,江梦行也不是那种念旧的人。我与他搭话,恐怕他也不会理我。” 沈策州颔首,“时候不早了,我过来就是来看看你,顺便跟你提一下江梦行的事情,你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明日我会把这个好消息跟娘说的。”凌华霜笑着说道。 沈策州脚步顿了一下,原本想要说不用了,后来想想,要是娘知道她有孙子,心情也会高兴一点,这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第二日清晨,沈策州早起穿上朝服,嘱咐管家道:“去把京城有名的大夫和稳婆都请到家中来。此事你要办得妥妥当当,事关侯府子嗣,不敢有丝毫懈怠!” 管家脸上一喜,连日来阴霾,今日终于有好事情。 “好,好,奴才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而在霜婳阁中,凌华霜在丫鬟伺候下,换上一身宽松且华贵的衣衫,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抚摸腹部,感受自己孩子的存在了,眼中满是母性的光辉。 “夫人,您今日可真美,这肚子里的小公子日后定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一旁的丫鬟笑着奉承道。 凌华霜脸上也皆是喜悦,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嘴甜。”拿出一粒银子丢给她:“赏给你了。” 丫鬟高兴接过银粒磕头谢恩。 正欢喜着,外面传来通报,管家带来大夫和稳婆。 凌华霜看了过去,管家笑着说道:“夫人,往后这位大夫与稳婆他们便常住侯府,专门照顾您与孩子。您有任何不适都可以直接找他们。” 凌华霜看着低着头行礼的稳婆与大夫,心里略感不安。她的孩子月份不对,若是被这两人查出什么问题,必定会引起沈策州怀疑。可要是自己拒绝的话,只怕更会引起他的怀疑。 凌华霜笑着说道:“管家,你先安排两位住下,我且去长鹤院看看老夫人,回来再诊断。” 不等管家说话,凌华霜先一步离开了。 凌华霜朝着长鹤院走去,来到沈老夫人的病床前。 听到脚步声,沈老夫人整个身体明显地僵硬几分,眼球往门口看去。 凌华霜走了进来,让房间内的所有仆人都退了出去,只留着张嬷嬷陪着沈老夫人。 她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接过张嬷嬷手中的药汤,用力怼向沈老夫人的嘴:“今天来我是告诉你一件好消息,那就是,我怀孕了,是策州的孩子。” 原本安静的沈老夫人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别人不知道,她会不知道?她亲耳听见,这个女人勾搭野男人,还怀了野种。 现在还想要把野种套在她儿子头上。 不可能!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老夫人再次扭动身体,凌华霜发狠拽起沈老夫人的头发,一整碗药汤直接灌入她的嘴里。 张嬷嬷站在一旁,连制止都不敢,只能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您饶了老夫人吧,您饶了她。” 一碗药灌完后,凌华霜就把沈老夫人丢开:“今天我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接下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孙子,亲孙子!听明白了吗?” 沈老夫人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凌华霜。 凌华霜说完之后,便离开了长鹤院。 另外一边,皇宫内,沈策州下了朝就去御书房内,把蒋氏死亡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依旧把蒋氏的死推给了江梦行。 新皇皱眉:“死了?” 沈策州接着说道,“不过,她在死之前告诉微臣,曾经赵承煜有一本小册子,里面记录的都是他过往的旧故。” 新皇这才停下来,神情认真:“你的意思,要收那些被没收上来的物品?” 沈策州单膝跪下:“还请圣上恩准。” 新皇:“所有书籍收上来皆在翰林院,你带着令牌前去找寻吧。” 沈策州行礼退下,前往翰林院把赵家抄家所有的书籍都让人搬了出来,带着自己人守在那一堆书籍中一本一本翻找查看。 他确认好名单后,便坐着马车回到晋安侯府。 管家见到沈策州回来迎了上去,沈策州一路走回书房,坐在书桌前,他抬起头来:“密切盯着那些医官和稳婆,看他们有没有私下与外人接触,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还有,去查一查,这段时间凌华霜身边的人,有没有可疑的举动。” 管家愣了一下,并不是很明白,沈策州下这个命令的意思。 “侯爷,您是觉得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是……” “别多问。” 管家把所有的疑惑都咽了下去,恭敬地领命下去。 沈策州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这孩子一定要是自己的,否则……休怪他无情。 第140章 找到他 沈策州靠在太师椅上,头疾又开始犯了,只觉得剧痛一阵阵侵袭而来,哑着声音问随从:“药可还有?” 随从小心翼翼走上前,摇了摇头。 作为跟随沈策州十几年的心腹,对自家侯爷的事情了如指掌。犹豫片刻后,随从压低声音,提议道:“侯爷,依奴才看,您与其这般派人盯着侯夫人,倒不如再寻个大夫,仔细瞧瞧您的隐疾。也能确认侯夫人肚子里的小世子,是不是您的。” 沈策州闻言脸色一沉,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听到自己不行,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夫人肚子里怀得不是自己的孩子。 不愿是不愿,可他沈策州也没有替别人养孩子的癖好。 随从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好意。 沈策州对他还是有几分宽容。 随从见他没有彻底动怒,咬了咬牙把心中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侯爷,虽然之前那……夫人为您医治过,也不知成效如何?还是得让大夫确认确认,您觉得呢?” 沈策州睁开眼睛,眼神锐利看向随从。 随从忙低下头来,手心里直冒冷汗。 头疾犯的沈策州脾气阴晴不定。 沈策州沉默片刻:“确实如此。之前与书晴一起为我医治的老大夫是哪位你可记得?” 随从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不太确定地回道:“好像是一名游医……” 沈策州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头,“找到他!” 另外一边,凌华霜从长鹤院走了出来,丫鬟走上前去,对着凌华霜道:“夫人,事情已经办理妥当了。” 凌华霜故意避开不让大夫与稳婆,没有让他们第一时间替她检查身体,就是为了能够掌控他们,确保他们不会说漏嘴。 凌华霜闻言笑了笑,回到霜婳阁,踏入偏房,大夫与稳婆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伤痕,可脖子以下都是伤口。 凌华霜盈盈步入进来,仆人拉过一张椅子,凌华霜翩然坐下。 稳婆跪在地上磕着头:“侯府娘娘,小的们这是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待小的们。” 凌华霜扬起一抹笑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你们是侯爷送来的人,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但是呢,我这个人喜欢听话的人。” 稳婆跪着上前:“侯府娘娘,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们能够伺候您是我们的福分,我们自然听话。” 凌华霜:“我要你们完全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可明白?” 稳婆与大夫都是伺候过不少大宅子的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凌华霜的意思。恐怕这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要不然这夫人也不会对他们先兵后礼。 凌华霜微微俯身,“听明白了吗?” 稳婆陪着笑脸:“明白,明白。” 凌华霜把手伸了出去,稳婆推了推一旁的大夫,大夫忙跪着上前给凌华霜把脉,这一把脉,再算了一下时间,一张老脸直接呆住了,一颗心都快蹦跶出来。这,这跟侯爷给他的时间对不上啊。 稳婆见大夫愣住了,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去摸凌华霜的肚子,她手法熟练,凌华霜并不觉得有任何难受。稳婆越摸手越发冰冷,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着凌华霜。这,这月份这么大……沈策州的成亲之日很是盛大,稳婆那时候还在人群中观看,自然记得这成亲的日子。这孩子根本就对不上日子。 稳婆和大夫两人都收回手来,凌华霜懒洋洋靠着,轻声问:“孩子如何了?” 稳婆经验老道,笑道:“夫人身体很健康,孩子一切都很好。” 大夫点头。 凌华霜又问:“孩子现在多大了?” 这个问题一出来,两个人明显呼吸停顿了下。 凌华霜也不生气,再次问道:“孩子现在多大了?” 稳婆咽了咽口水:“一,一月。” 大夫附和点头。 凌华霜满意了:“知道怎么跟侯爷说了吧。” “知,知道。” 晋安侯府的暗流涌动,躲在暗处的赵书晴并不知道。 蒋氏的丧礼不能大办,赵书晴与赵承弼轮流交换跪了一夜后,次日便选址下葬了。 赵父跪在墓前,摸着墓碑:“夫人,如今形势如此,还请你委屈一下,等我赵家回归,我定将你风风光光,堂堂正正进入赵家祖坟。” 赵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哽咽,神情悲痛,残破的身体中传来阵阵的疼痛。赵父并没有说出来。 在蒋氏葬礼过后,赵书晴拿着恢复一半的信去找赵承弼。有些字染血太过严重了,并不能完全修复,但是,基本上的信息都已经清晰了。 赵承弼看完信后,一声鄙夷的冷笑溢出来:“原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直到今日我算是真正了解沈策州的为人!” 赵书晴摩挲上面的字迹,这是大哥的字迹,大哥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很气愤。她不想谈沈策州的为人,这个人早已经烂透,何须气恼。 “二哥如今我们该何去何从,你有何想法?”赵书晴问。 赵承弼说道:“我记得凌华霜还在京中,若是这一封信给她,她会不会……” 赵书晴打断了赵承弼说道:“凌华霜此人我与她有过接触,这信交到她手中,很可能会成为一张废纸。” 赵书晴把凌华霜的事情跟赵承弼说了一遍。 赵承弼大惊:“你怀疑她腹中孩子是南獠三皇子的孩子?” 赵书晴颔首:“是,她自己亲口与我承认。” “你为何不与沈策州说。” 赵书晴微微皱眉,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忧虑:“我若是与他讲这件事情。一来因为此事风险极大。先不说沈策州信不信,他和凌华霜的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况且这一切仅仅是我个人的说法,没有任何实打实的证据。二来,哪怕他信了,凌华霜又怎会轻易让沈策州查看她的身体,这事难办得很。” 在门口听了许久的赵父推门而入,“书晴说得对。更何况沈策州与凌华霜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与他们商讨,无疑是与虎谋皮。” 赵父一边说着,一边迈着沉重却坚定的步伐走进屋内。 “爹。”赵书晴讶异父亲何时站在门口。 “爹!”赵承弼却早已经知晓。 赵父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赵承弼手中的信上,眼神瞬间变得柔和又带着一丝悲戚。 他缓缓伸手拿过赵承弼手上的信,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他的眼眶瞬间红了,眼底泛起泪光。 赵承煜是他最为骄傲的孩子。 一想到自己当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沉浸在悲伤中。 赵书晴看出他的情绪,忧心看着他:“爹。” 赵父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背脊,迅速调整心情,沉声说道:“此事,为父这两天也想了许多。既然有这信,要给不能给凌华霜,只能给凌同和,我与那人多次合作。他忠心耿耿,若是知道沈策州害死他长子,想来哪怕让自己女儿丧夫,也会要了沈策州的性命!” “再者关于你们母亲报仇一事。我不知为何萧慕止会出现在沈府,你们母亲死在萧慕止怀里,无论如何,他都要给个说法!若真是他所为,我定当取他性命!若非他所为,我要他给出证据来。” 赵书晴张口想要替萧慕止解释,赵父举手制止:“我知道你与他多次接触,你信他,可我不信!他与新皇矛盾众人皆知,沈策州近日又得新皇恩宠,难保他不是故意杀了你母亲,增加我们与沈策州的仇恨!” 此话有理,赵书晴最后轻声说道:“女儿还是愿意相信萧王爷的为人,我想能成为大哥的友人,就不应该是坏人。我也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赵承弼看了一眼赵书晴,赵书晴这一番话好像很合理,可,细细听来,也算是给萧慕止说话了。 自家妹妹什么性子,赵承弼还是清楚的,她连沈策州都没有这样护着。 第141章 公之于众 赵承弼看了一眼赵书晴,赵书晴这一番话好像很合理,可,细细听来,也算是给萧慕止说话了。自家妹妹什么性子,赵承弼还是清楚的,她连沈策州都没有这样护着。 他微微启唇,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他对萧慕止不是很了解,为何要帮他点醒自家妹子,再者,自家母亲的生死,是不是他所为还是未知数呢。 赵父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反驳赵书晴的话,接着道:“依我之见,这信要派人秘密送到凌同和手中,凌景川乃是他嫡长子,谁家死了大儿子,心中总会耿耿于怀。得知仇人,必定不会放过!” 赵父说到这里眼底迸发出仇恨的光芒来,他与凌同和最后能聊得来,就因为同病相怜,才会惺惺相惜。 “这毕竟是凌家与沈家的恩怨。若是能让凌家与我等一起对付沈家,那自然是好。要是凌同和不愿,我们不能强求。至于凌华霜反贼一事,找到十足证据后,不用递交给圣上,直接公之于众!” 赵父下了决定,赵书晴与赵承弼双双应下。 能下这样的决定就说明了,他们赵家不管如何是走在新皇的对立面。 这条路前方恐怕会困难重重,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可那又如何?!他赵家到如今还有多少人存活? 要是不反击,这世上恐怕再也无赵家。 “我们即刻前往北地,找到承煜的司徒好友。我倒是想要看看,新皇为何对我等如此赶尽杀绝!我赵家的儿郎哪里对不起他了!” 一家之主的赵父既然已经下了决定,自然不会有人忤逆。 赵书晴与赵承弼连连称是。 赵书晴走了出去,赵父把赵承弼唤住:“承弼你与我一起前去拜谢余老爷。” “是。” 赵书晴前去收拾细软。 他们决定今天夜里就起程。 如今朝中有不少人在找寻他们的踪迹,多留一日,也是隐患。 就在赵书晴等人准备启程之时,明王世子江梦行,在自己房间内来回踱步。 听到自己仆人的脚步声,他忙起身过去,都不等仆人进屋,直接探出头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问到了什么?” 仆人被突然冒出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看清自家主子这才说道:“殿下,您吓到奴才了!” 江梦行不耐烦:“谁管你吓不吓着,快点说。” 仆人正色说道:“听闻前几天夜里,晋安侯府确实出事了。好像死人了。不过,并没有说是谁。奴才打探了下,晋安侯府那老太婆还活着。”这老太婆是沈老夫人,江梦行逼着王府的所有下人都唤她老太婆。 江梦行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前几天,就是我派你去找萧慕止那天?” 仆人点头。 江梦行还在思索,这事情到底如何了,死的人又是谁时,就听到门房的下人来秘密通报。 “殿下,殿下王爷出府了。” 江梦行暗骂一声,“他又出去!不行,我得去跟着他免得他又偷摸摸去找秦文心。” 江梦行无比烦躁,抓了抓头发,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明王府这边江梦行因为明王不得安生,晋安侯府沈策州那边却得到了好消息。 他派人在翰林院找了几日的书籍,终于找到了相关线索。 没有蒋氏所说的什么旧故手册,却有一首关于踏春的诗词,里面提到一个人名,司徒。 这个司徒是何人? 看着古诗两人关系好像匪浅。 这一首诗是用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的,夹在了书籍封边细缝中,也难怪新皇的人没有找到。 要不是那本书籍,无意间散落,还真的无法找到。 沈策州夹着这一张小小的纸条,来回反复查看,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一个时辰后,沈策州用力锤了一下发疼发胀的脑袋,让随从备马,他要带着纸条进宫。 依照新皇对赵承煜的仇恨,得到这一张纸条,想来会把这首诗查得仔仔细细。 沈策州一路狂奔至皇宫,凭借新皇赐予的令牌顺利入宫,而后朝着御书房快步走去。 御书房门口,安公公刚好放好茶水退出门外,看到沈策州笑道:“侯爷,您今儿这么这般晚还进宫见圣上?可是查到什么事情了?” 沈策州笑着与安公公行礼:“劳烦安公公通报一声。” 安公公看着这位新贵,自然不会为难他。 安公公拂尘一挥,“侯爷等着。” 安公公进去不消片刻就出来了:“圣上有请。” 沈策州踏入御书房内,对着新皇恭敬行礼,拿出纸条呈现上去:“微臣不负众望,在翰林院翻找几日后,终于有所收获。” 新皇拿着纸条低头看去,等他的视线落在诗句中的司徒二字时,他的瞳孔微微颤动了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做得不错。你带着这纸条来,是想要说明什么?” 沈策州站直身体,缓缓说道:“京城都知道赵承煜看似温文尔雅,实际上,对人冷漠疏离。能被他如此写进诗句中且如此珍而重之地保存。说明这司徒与他是旧友,而且交情十分深厚。如今赵家藏无可藏,微臣猜想,会不会躲在这位司徒家中。” 新皇觉得有几分道理:“这司徒朕认识。你可知这司徒现在所在何处?” 沈策州微微躬身道:“微臣还未查到。” 新皇:“北地。萧慕止封地旁。” 沈策州直皱眉,怎么都在北地?赵家流放于北地,赵承弼出事也在北地,新皇对北地怎会有这般深的执念? 沈策州心中所想不敢说出来,只能斟酌用词道:“那微臣前去北地,查询这个叫司徒之人,若是得知赵家踪迹……”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新皇并没有说话,这次沉默许久,沈策州的脚都有点微微发麻,新皇这才下定决心道:“你前去北地,要是遇到司徒,可用刑,不可伤及性命!遇到赵家之人,杀无赦!” 沈策州得到新皇这样的回答,心里就更加疑惑。这司徒到底是何人? 第142章 你有孕让太医瞧瞧 沈策州压下心中的疑惑,单膝跪下领命道:“是。” 新皇走到沈策州的面前,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浅笑,道:“策州,你应该知道,朕对你期望非常大。日后你定会成为朕的左膀右臂。不瞒你说,朕登基至今已经两年有余,朝中处处受到桎梏。也只有你,才能帮助朕。朕承诺此事你若是办成了,有朕在的一天,便不会让你沈策州受到半点委屈。” 这是极大的承诺,沈策州欣喜若狂,单膝跪下:“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新皇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信你。” 君臣二人再继续说了几句贴己的话后,新皇接着名义给他不少赏赐。 沈策州先一步出宫离开,随后安公公便会带着赏赐物品与圣旨一同前往晋安侯府,让京城中有心人看看,沈策州是他新皇看中的人。 如此殊荣,自然让沈策州欣喜不已。 新皇看着沈策州缓缓退出御书房后,他原本带着笑容的龙颜骤然阴云密布。 他如同发狂的雄狮,目光阴鸷,面容狰狞可怕,抓起一旁的砚台狠狠砸了下去。 随之,他就没有停歇过,砸了不少御书房内的东西。 安公公连忙把在御书房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赶了出来,自己小心地关上门。 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动静,安公公摇头叹息一声,用无声的眼神警告在门口守着的太监与宫女们,今日的事情定要烂在肚子里。 这样砸了整整差不多半个时辰后,新皇猛地拉开门:“收拾干净,摆架慈宁宫!” 这又是去太后那边发泄了。 安公公暗暗叹了一口气,明知道去太后那边,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新皇每次有气都往太后那边跑。 另外一边,沈策州从皇宫出来,坐在回晋安侯府的马车。 他抵在马车厢壁上,头痛欲裂,脑中不断地思索着,新皇对那司徒的态度太过奇怪了。 奇怪得让他不得不重视。 赵承煜的诗句中并未提及司徒到底是男是女。 迎着一路的寒风,压制着阵阵的头痛,他回到了晋安侯府。 踏入晋安侯府后,管家上前来,一脸喜色:“侯爷,稳婆与大夫已经替夫人查看好身子了。奴才让他们在书房外等您呢。” 沈策州:“嗯,我知道了。” 走到书房门前果然看到稳婆与大夫二人。 稳婆在看到沈策州时候,整理一下衣服,把自己伤口遮挡得严严实实,笑着走上前去行礼:“侯爷,小的不负重托,检查好侯府娘娘与世子的情况。侯府娘娘练过武,身体很是康健,腹中宝宝也很好。” 沈策州颔首,视线落在大夫面前。 老大夫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缓缓说道:“稳婆说得没错,母子平安。” 沈策州露出一抹微笑:“那就好。”沈策州往书房里面走去,问道:“这孩子有多大?” 稳婆心里一个“咯噔”,晋安侯果然问了这个问题。 一般府邸的老爷不会问自己的妻子腹中孩子多大。 看来这侯爷也是有所怀疑的。 稳婆笑道:“刚坐胎,还小得很。” 沈策州用锐利的眼神审视着稳婆。 稳婆咽了咽口水,在这样压迫的视线下,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太过慌张。 沈策州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又把视线落在大夫身上。 大夫也忙道:“是,是这样。” 沈策州沉默了,他冰冷如利刃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极大的压力笼罩在大夫与稳婆身上,让稳婆与大夫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不知过了多久,沈策州的声音才响了起来,那般的压迫感也消失不见,他挥挥手:“你们下去吧,往后就住在霜婳阁,听候侯夫人的差遣,一切以侯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为主,可知?” 稳婆与大夫连忙应声:“知,知。”两人退了下去。 两人刚刚退了下去,皇宫那边就派人来了,还派来宫中御医。 凌华霜跪在地上听着圣旨把沈策州里里外外夸奖了一番,凌华霜心底冷笑,一个踩着女人上位的男人有什么好夸耀的。 凌华霜正在思索着,就听到沈策州说道:“太医来得正好,我夫人有了身孕,你这边帮忙看一看。” 御医连忙道喜,凌华霜脸色还是免不了凝固一下。 她故作镇定笑道:“还是先看看娘吧,我心里也放心不下娘亲的情况。我早些时候刚被大夫和稳婆检查过。” 沈策州走到凌华霜的身边,握住凌华霜的手:“好,太医麻烦您先去医治我娘,她近日的情况可有比以往好了许多。至于我夫人,稍后也要麻烦您了。” 御医自然不会拒绝。 几人与御医一同前往长鹤院,沈策州一只手紧紧握住凌华霜的手,两人的手虽然被长袖所遮挡,可依旧很是别扭。 御医笑了笑:“侯爷与侯夫人的感情可真是深厚。” 沈策州笑得很是开心:“自然。我盼了世子多少年,华霜一进门就为我开枝散叶,怎么叫我不开怀。” 凌华霜闻言心里凉了一半。 他这是何意? 凌华霜几次偷着想要挣脱沈策州的手,都没有挣脱开来。 几人到了长鹤院,沈老夫人躺在榻上,她这次的情况明显看上去比以往好了许多。 凌华霜心思都在如何逃脱上,注意力并未放在沈老夫人身上。 御医给沈老夫人把脉,诊断时,凌华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疯狂地跳动。 她知道御医不可能会为她掩盖…… 就在此时,凌华霜的丫鬟急忙忙跑了过来:“夫人侯爷不好了,霜婳阁走水了!” 沈策州闻言微微眯起眼睛来,他狐疑的眼神落在来通报的丫鬟身上,这个丫鬟他没有仔细查看过,如今看来面生得很。 他对凌府的仆人多少也有点印象,这位确实没有怎么见过。 凌华霜侧身挡住了沈策州的视线,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来:“侯爷我去看看。” “我随着你一同前去。”沈策州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凌华霜一时半会找不到借口反驳。 “那娘这边……” 沈策州打断:“有御医在这。”他说话时候不断地在观察着凌华霜的神情,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第143章 你怎么来了 沈策州闻言,眼眸微微眯起。 他目光如寒芒,直直落在通报丫鬟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轻皱,脑海中回想着凌府仆人的脸。 他年幼时,有一半时间在凌府度过,对凌府的仆人都有几分印象。 可,眼前这丫鬟,他无论怎么回想,都毫无印象,这让他心中疑惑更浓。 凌华霜侧身挡住了沈策州的视线,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来:“侯爷,我去看看。” “我随着你一同前去。”沈策州突然说出这句话,让凌华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借口反驳。 “那娘这边……” 沈策州打断:“有御医在这。”他说话时不断地在观察着凌华霜的神情,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凌华霜道:“也好,那就麻烦太医了。” 御医正色道:“侯爷与夫人尽管前去,老夫人这边有我在。” 沈策州抱拳:“有劳。”他与凌华霜一同往霜婳阁疾步而去。 凌华霜走的时候还在想如何把沈策州引走……好在有人替她处理这件事情。 沈策州的随从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着急的神色,“侯爷。”他来到沈策州身边,低声道:“找到蒋氏尸体。” 沈策州脚步一顿,对着凌华霜道:“华霜,我且去看看。稍后再去霜婳阁。” 凌华霜闻言,心底如释重负,轻声说道:“好。你快去。正事要紧。” 说话间,她还不经意地抬手轻轻捋了捋鬓边的发丝,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与庆幸。 凌华霜送走了沈策州后,快步来到霜婳阁,看着被烧毁的柴房,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丫鬟道:“还好是你机灵。” 丫鬟还没有回答,凌华霜的手被人抓住,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就落在一个人的怀抱中。 凌华霜瞬间认出他来,转身主动拥住他的腰:“这火是你放的?” 白景铄松开她的手,拉着她往寝房走去,“你那丫鬟急匆匆地跑回来,说你遇到困难了。我就直接把你院落的柴房给烧了。” 两人一进房间内,又再次黏在一起,“还好你烧得及时,要不然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沈策州对我已经起了怀疑。我不知哪里出了错误。” 凌华霜怎么也不会想到,沈策州在那方面有问题。 白景铄轻轻推开她,正色说道:“我的人发现了赵书晴他们的踪迹,很有可能往北地去了。我再想,她终究知道你我的事情,留着只会是一个祸害。我前来是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并不在京城,你万事小心。” 凌华霜不想白景铄走,她用力揉着他:“赵书晴如今自身难保,她哪里还有心思管你我的事情。再者,她一个逃犯,说出来的话,也不会有人相信。你别走。” 白景铄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很独立,又有想法的凌华霜居然会说出这样话来。 “华霜,你这是?” 凌华霜仿佛心底找不到落处,整个人在虚空中飘着,宛如一只无处安家的浮萍。 “我也不知,可能怀孕后,我心里总是没了底气。” 凌华霜也觉得这话不应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她向来奉行的是宁杀错不放过! 而且白景铄在不在京城,对她来讲并不应该如此重要。 可偏偏她说了,还如此依依不舍。 白景铄安抚性抚摸着凌华霜的头发:“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放心我离开后,也会安排好你周围的一切,晋安侯府中有不少我的人,他们都会帮你。你且安心保护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凌华霜这才点头,压住自己依赖的情绪。 两人又说了点话,白景铄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沈策州与凌华霜分开后,跟着暗卫来到蒋氏的尸体掩埋处。 这是一个简单的坟包,坟包前立着一块简陋的木质墓碑,上面只写着:吾妻蒋氏。 沈策州冷冷看着那简陋的坟包,起风了,寒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轻启薄唇:“挖!” 冰冷的语调,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回荡。 一旁的暗卫开始动手挖了起来。 很快就看到埋在地底下的棺木,沈策州开棺看到里面开始被虫蚁啃食腐烂的尸体,确认是蒋氏后。 他目光如炬在周围扫视起来:“他们没有时间给蒋氏办葬礼,也不会把蒋氏埋得太远,所以,以这里为中心展开搜查!” 暗卫领命散开。 沈策州蹲下来,对着那在尸体上来钻来钻去的蛆虫没有感到半点恶心。 “岳母大人一定会保佑我尽快找到书晴,对不对?你放心,我如此在意书晴,一定会对她好的。” 蒋氏尸体上传来蛆虫穿梭的声音,细碎黏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怕。 很快暗卫找到之前赵书晴的藏身处。 沈策州缓步走了进去,这是几间木质的房间,“怎么住得这般简陋呢?跟着我不好吗?至少我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沈策州喃喃自语,仿佛赵书晴就在身边。 沈策州在这几间里仔细翻找,试图从这几间房间的每一处角落,寻找到任何可能对追查赵书晴等人有用的线索。 最好能够抓到一两个漏网之鱼。 然而,这一切正在逃命的赵书晴等人并不知道。 赵父做出前往北地寻找司徒的决定后,便与赵书晴、赵承弼三人乔装改扮,踏上行程。他们与余德厚等人商定分头行动,约定在北地会合。 这一路上,赵父看到满大街都是他们赵家的通缉令,他们带着余德厚给他们准备的文牒出了一道道城门。 三人从来不敢在一处地方待上两天。 好在赵书晴几人都并非故意惹事的人,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 赵书晴一路逃亡,尽量往偏僻的山路走,一直养尊处优的她,在这段逃亡的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她都咬牙撑了下去。 只是,最让赵书晴撑不下去的是赵父身体。 一次夜晚翻山,天寒地冻,赵父年迈的身体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赵书晴紧跟在赵父身后,她原本视线一直落在赵父的脚后跟上,那一步步有力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向前迈着。 突然,赵父停下了,赵书晴抬起头来,眼眸微微瞪大,赵父的身体毫无征兆往前倒去。 赵书晴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眼底满是惊恐,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却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崩塌了。 第144章 突逢遇险 赵承弼快速背起赵父,稳住心神,转头对着赵书晴道:“妹妹莫要惊慌,为兄在此。父亲劳顿至此,我等寻个地方稍作休憩。” 赵承弼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上前,屈膝下蹲,双手稳稳地穿过赵父的腋下,用力一挺,将父亲背在了背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有些慌乱的心神,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赵书晴,脸上挤出一丝安抚的笑容,柔声道:“妹妹莫要惊慌,为兄在此。父亲劳顿至此,我等寻个地方稍作休憩。”他的声音虽因紧张和用力微微发颤,但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赵书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这段时间的疲劳与精神的高度紧绷,让她的心理有点承受不住。 赵父就像赵书晴与赵承弼心中那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地支撑着两人快要崩塌的天地。 要是赵父倒下,兄妹二人恐怕重拾信心也需花费一段时间。 “妹妹?”赵承弼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到赵书晴依旧站在原地,他忍不住又唤了两句。 赵书晴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着赵承弼点了点头,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迈动那僵硬的脚:“如此,寻个地方休息一下,我检查一下父亲的身体,这两日我也有所察觉,奈何父亲怎么也不愿意让我察看。我应当更加坚持才是。” 赵承弼听出来赵书晴开始陷入自我愧疚中。 不断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他其实也是这样。 重伤中毒过后,他的武功大减,身体其实也没有以前那么康健了。 这两日的奔波,于他而言亦是极为吃力。 他看出来赵父的有心无力,可也无可奈何。 两兄妹沉默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一处村落,赵书晴上前敲响一户农家的门。 很快漆黑的房间内点燃油灯:“谁?” 赵书晴扬声道:“大娘您好,我等路过此地,我父亲身体不适,可否麻烦您容我等借宿一晚。” 里面的人听到是一名姑娘的声音,心里防备卸下不少。 “等着,我来开门。” 很快大娘起身开门,拉开一条门缝,打量着赵书晴等人。 赵书晴瞧了兰儿一眼,兰儿拿出十来枚铜板递了过去:“给大娘,就借宿一晚。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去镇上找大夫。” 大娘见兰儿手中铜板,当即眉开眼笑,旋即拉开房门:“你们来得正好,昨日我这屋子还真没有房间给你们,今日我儿媳妇和我儿子去了一趟他们岳母家。不过,就一间,可以吗?” 赵书晴忙道:“可以,可以。” 大娘的丈夫这时候也爬了起来,摸着肚子走了出来,身上披着大棉袄,再看大娘身上的棉袄早已经陈旧发黄,丈夫却是崭新的。 丈夫身高马大,视线在赵书晴等人脸上转了一圈,又回去了。 大娘笑道:“别介意,我相公是个粗人,平日也不爱说话。” 赵书晴道:“无碍,大娘,稍后可否借厨房一用?我们要烧点热水。” 大娘点头应允了。 毕竟兰儿又一次给了铜板。 赵承弼把赵父放在房间内唯一一张木板床上,赵书晴走过去给赵父把脉。 大娘抱来两床棉被时候看到这里,惊奇不已:“没想到小娘子还是一名大夫。您要是稍后有空,可否为我瞧一瞧。我这肚子就给我家男人生了一个崽,之后就没了消息。要是您能给看看,这房费我就免了。” 赵书晴瞧了一眼大娘,其实想要提醒大娘年纪太大,要是怀孕的话,对大娘身体有危害。 大娘苦笑了下:“为此啊,我家男人没少给我脸色看。” 赵书晴颔首:“如此,烦请大娘稍候片刻。” 大娘放下棉被后,主动跑去厨房给赵书晴他们烧热水,还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粥。 赵书晴等人向大娘致谢。 赵书晴把脉后,眉头一点点地皱起来,赵父的身体确实残破不堪。 他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微微泛紫,呼吸微弱且急促。 她手指轻轻搭在赵父的脉搏上,脉象紊乱,时弱时快,弱的时候好似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赵书晴心中一阵揪痛,父亲这身体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她思索片刻后,从包裹中翻出纸笔来,写下药方,等待明天上镇上去采买。 随后,赵书晴吩咐赵承弼为父亲喂那碗鸡蛋粥,自己则转身为大娘把脉。 须臾,赵书晴松开大娘的手腕,神色温和,轻声说道:“大娘,观您脉象,并无大碍,身子骨康健。只是元气有所亏虚,略有营养不良。并无生育问题。此问题并非在您身上。” 大娘闻言脸色顿时不好了,态度截然不同,站起来一脸嫌弃厌恶:“你什么意思!你说我男人有问题!你这大夫是假的吧!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家男人力气最大,身体最好。怎么可能有问题!” 赵书晴一时语塞,她未曾想到大娘会倒打一耙。 她亦未作辩解。 大娘要离开的时候,停下脚步回头对着赵书晴等人伸出手来:“把留宿的费用拿来!还有我家鸡蛋粥热水的钱。什么女大夫,我就知道女人能成什么大夫!难怪连自己的父亲都治不好。” 赵书晴心中无奈,都给了。 赵承弼怒起,想要冲上去,被赵书晴拉住了。 如今他们还在逃亡中,要是多惹事,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且,他们还要在这里借住一宿,赵父的身体也不适合继续奔波了。 赵承弼这才忍住怒意,重新坐了回去,心疼看向赵书晴:“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赵书晴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不觉委屈。 这种话,当初在京城中,她为了沈策州的头疾与隐疾一事,为了调理沈老夫人身体,不断地查看医书。 沈老夫人对此也对她冷嘲热讽过,还对外说了,那些贵妇话文雅些,可是意思与这位大娘都差不多。 可让赵书晴未曾想到的是,大娘不仅仅在赵书晴面前发牢骚,回去在她家男人面前也不断地说着赵书晴的坏话。 她家男人气不过冲了过去,一脸凶相,魁梧的肌肉充满着力量,怒目而视:“哪个婆娘敢说老子!老子身子好得很!要是不信老子可以给你试试!” 粗鄙污秽的话,让赵书晴皱起眉头来,她往赵承弼的身边靠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家人会如此翻脸不认人。 赵书晴安抚道:“这位大哥,请别动怒。我并没有什么意思。你家夫人身体不适让我看看……” “那恶妇若叫你去死,你怎的不去死!” 赵书晴脸色也沉了下来:“今日之事,大爷这是不想善了了?莫不是觉着我等好欺辱?” 大汉视线在赵书晴的身上扫来扫去,又落在兰儿的身上看了几眼。 第145章 赵书晴还是狠心离开他 赵承弼猛然拔剑,将赵书晴与兰儿护在身后,警惕又愤怒地盯着大汉。 气氛剑拔弩张,大汉那恶狼般的视线落在赵承弼的利剑上:“居然还是一个练家子。” 忽然间他笑了一下,整个人没有方才那般气势,往后退了两步:“我过来是特地告诉姑娘,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时候不早了,诸位请休息。” 说着就离开了。 赵书晴与赵承弼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眼底的意思,此地不能久留。 这人起了歹心! 赵承弼与赵书晴二人,一人收拾东西,一人转身背起父亲,兰儿虽然不明白,也手脚麻利帮忙。 吹灭油灯,在一片黑暗中,三人小心翼翼朝着房门挪动。 三人鱼贯而出,借着微弱月色,贴着墙根前行。路过那大娘房间时,传来大汉吼声:“给老子盯紧他们,跑了拿你是问!” 赵书晴等人心中皆是一惊,加快脚步,朝着院门跑去,刚拉开院门,里面的人就听到声响,赶了出来。 大娘见他们要跑,抓起一旁的锣鼓敲打起来:“逃跑了!逃跑了!!” “哐哐哐”的声音在整个村子响了起来,瞬间一家家的油灯都被点亮。 “哥!跑!” 三人快速奔跑起来。 大汉抄起一旁的镰刀追在身后:“老张,老狗!抓人!娘们卖了,男的杀了!银子平分!” 大汉这句话让还在屋内的村民更加快速行动起来。 不出一会儿,赵书晴等人前方出现不少人,一回头身后还有人拿着火把追了上来。 “我看你们往哪里逃!” 赵书晴快速转了一圈,拉着赵承弼往南边快速跑去。 兰儿紧紧跟在身后。 赵书晴灵机一动,拿过兰儿怀里的包裹,伸手把里面的铜板碎银子,往天上一撒,“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这里至少有五十多两银子被赵书晴撒了出去。 赵书晴一阵揪心,父亲后续治病所需补药堪称天价,想到此,她只觉心如刀绞。 她手中那点嫁妆也不知能支撑多久。 起初村民对“叮叮当当”声无动于衷,忽有一男子被碎银子砸中,借着火把定睛一瞧,惊呼:“银子,是银子!” 火把往地上一照,满地的铜板,还有不少的碎银子。 “地上有钱,大家快捡!” 那些原本来围剿的村民,每个人都蹲下来开始捡铜板,捡银子,堵住了大汉的路。 大汉眼睁睁看着赵书晴等人跑远了。 他暗骂一声,也弯腰捡铜板与银子,甚至还动手抢别人手中的银子。 接下来赵书晴三人都不敢松懈,跑出好远的路,才放缓脚步。 赵书晴急忙让赵承弼放下父亲,兰儿递上水壶。回想起方才惊险,三人仍心有余悸,赵承弼虽有功夫,但寡不敌众,若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兰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姐,那是什么村,如此霸道如此野蛮。” 赵书晴接过赵承弼送过来的水喝了几口,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赵承弼先答:“这等现象如今在大祁常见,有不少这般心狠手辣的村民,常年以谋害路人钱财为生,女子被卖入青楼,男子若是长相凶狠,便惨遭杀害;若长相阴柔,同样会被贩卖。” 兰儿震惊了,她两岁便被赵家买入赵府,一直跟在赵书晴的身边,从未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们怎么能这样?” “不这样如何能够赚取银子,你可知卖入青楼,一个样貌出众的女子,能卖多少银子吗?十两至一千两都有。”赵承弼还是耐着性子分析:“日后若是无事,我们还是尽量少往人群里走。” 赵书晴颔首:“我与兰儿再乔装打扮一番。” 其实她与兰儿这段时间脸都不敢洗,头发也是随意扎着,若是沈策州站在她们面前恐怕也得认好一会儿。 几人休息一会儿不敢松懈继续赶路,他们要尽快把赵父送到县城中,采买草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微微亮了起来。 简陋的县城城门近在眼前,赵书晴拿出信物前去第一楼取了银子,按照药方买了药材,又特地给了费用让药房的人帮忙煎药。 她自己带着兰儿去旧衣服店买了两套男子的棉服,随后把自己整个人涂黑,将眉毛画浓,用胭脂在脸上弄成胎记一般,大面积遮盖住自己的面容。 等赵书晴准备妥当回到药房内,好在赵父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京城这边沈策州在赵书晴之前的藏身处,并未搜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沈策州却在赵书晴之前就寝的房间内,找出两块沾有她身上熏香的帕子。这花样他还记得,是在晋安侯府时,她选定后,曾询问他的意见。 他面容神情旖旎,拿着赵书晴的帕子凑到鼻尖,深深吸着,眷恋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好似通过这一缕清香,能将她重新拉回自己身边一般。 随着香味进入鼻息,他头疼都减轻了几分。 随从在一旁静静候着,看着自家主子这般举动,咽了咽口水,目光转向别处。 又或者,他真的要劝沈策州去看看大夫,若是长久以往,沈策州被头疾折磨,恐怕难以支撑太久。 沈策州闭上眼想着赵书晴的面容,骤然间他眼眸睁开:“不顾一切手段与代价,我都要赵书晴回到我身边!准备一下,不日即可前往北地!” 沈策州回到晋安侯府时,天已大亮,御医早已离去。 管家走上前来,对着沈策州道:“老夫人的情况很稳定,御医让咱们多多查看老夫人的伤势。御医查看您的面色觉得您身体恐有不适,您要不要让御医瞧一瞧。” 沈策州脚步停了一下。 管家被沈策州这么一停,满脸疑惑。 “也好。”沈策州按了按眉心朝着清芷苑走去:“日后把书房的榻床撤了,我日后便睡在清芷苑内。” 管家不敢多加询问,低头道了一声:“是。” 沈策州自从跟赵书晴分房后,便一直睡在书房,并非府中没有其他空房,而是,他觉得若是去了其他院落与房间,赵书晴便会多想。 所以一直屈就在书房内。 可,没有想到自己的贴心,赵书晴还是狠心离开他。 第146章 是女人!!是他们!找大哥! 赵书晴回到药房,看到赵父清醒,眼眶瞬间湿润,忙奔到床前握住父亲的手:“爹,您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赵父气息微弱,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晴儿,爹拖累你们了……” 赵承弼也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爹,您别这么说,只要您能好起来,什么都值得。” 赵书晴又买了一些药材,还特意买了一根人参,给赵父补身体。随后买了一个简陋的驴车。 忽然间,药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朝着这边走来,昨日那大娘的夫君也在其中,对着为首凶汉道:“大哥,我记得那几个外乡人,他们还背着一名生病的老父亲,今日一定会来县上买药。我瞧着身上带着不少的银子,尤其是那两个女人,虽然脸上脏得看不清样貌,那眼睛又大又漂亮,手指也是白白嫩嫩的,体态跟我们这边的女子就是不一样,送到宋妈妈那,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赵书晴听闻,迅速侧身往药房更深处躲了躲。 原来,昨天那村民是跟县上的地痞有关系。 想来这里的县令也收取不少好处,若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在大街上讨论此事。 赵书晴心底一紧,紧咬后槽牙,转身快步走向赵承弼,将此事告知了他。 赵承弼看向赵书晴:“你有什么打算?” 赵书晴紧紧握住藏在袖口里的第一楼令牌,这里面是他们赵家全部的家当。 她咬牙心一横:“请第一楼帮忙。” 天下第一楼乃大祁皇商,行业不仅遍布大祁,在南獠、北蒙亦有分店,地位无人能撼动。 只是要请他们出手保护,需要不少的银子。 可是,如今他们形势太过严峻了,若是连这小县城都无法走出去,日后如何谈报仇,如何谈公道。 赵承弼眼眸中满是灰暗,苦笑着自嘲:“如今我已形同废人。” 赵书晴握住赵承弼的手,恳切说道:“二哥,当下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烦请二哥在此期间务必护好父亲。” 赵父心中满是苦涩,他深知,若不是自己突然病倒,赵书晴与赵承弼就不会冒险借宿,更不会遭遇这般祸事。 赵书晴匆匆交代完,即刻离开药房,朝着第一楼疾步而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前方的地痞还没有走远,那男人瞧见赵书晴的身影,猛地一怔,转瞬一阵风拂过,撩起赵书晴的头发,大片胎记显露出来。男人满脸失望,扭头继续与为首的男人交谈。 到达第一楼典当铺的时候,赵书晴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柜台上:“我想要请人。” 掌柜看了一眼令牌,熟知令牌所有暗语的掌柜,一眼就能看出赵书晴在第一楼存了多少银子。 “只能请三甲。” 三甲? 也就是偏中下的保镖。 赵书晴问:“请几人?” “一人。” 赵书晴咬了咬牙,递出令牌,就在递出瞬间,她心念一动,从怀中掏出萧慕止所赠的玉哨子,置于柜台上,问道:“请问,此物在此处可作交易之用?” 掌柜原本随意一瞄,瞬时间视线定格,缓缓拿起玉哨:“可用。” 赵书晴迟疑片刻,不知为何,心底不愿将玉哨交予掌柜,踌躇后开口问道:“能否记账?” 掌柜挑眉:“记何人?” 事已至此,赵书晴不再迟疑,果断说道:“记萧王爷名下。” 掌柜颔首:“可。不知小公子想要何等护卫?” 赵书晴想了想,道:“二甲,一月,可需多少银子?” 掌柜缓缓举起两双手,道:“十万两。” 赵书晴明显感觉自己呼吸一顿,稍作思忖,最终点头应允。 掌柜爽快在借据上盖上了玉哨上的麒麟样式。 双手把玉哨还给了赵书晴:“小公子,您的人来了。” 赵书晴一回头就看到一名护卫站在她身后,静静等待着她的离开。 另一边,药房内,在赵书晴离开后没多久,地痞就开始在小县城上的药房一间间地查找。 小县城规模不大,统共只有四间药房,地痞们很快便寻到了赵父所在的药房。 赵父坐在药房后院临时搭建的木床上,一边喝着药,一边聆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与嚣张的叫嚷声。 赵承弼伸手欲取剑,却被赵父抬手阻拦。 兰儿见状,急忙低下头,在一旁慌乱地收拾东西。 地痞瞧了瞧,口中念道:“一个老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发觉与目标不符,便打算转身离开。 就在地痞要转出去的时候,昨夜那人刚好踏进来,“兄弟待会替我跟大哥说几句好话……” 原本他的视线并未落在赵承弼几人身上,忽然间,药童走了进来,不小心发出声响,使得那人抬起头来朝着药童方向看过去,眼角余光刚好扫到躺在床上的赵父。 他只觉得此人有点熟悉,昨天夜里他闯进房间内打算动手的时候,那老头连样貌都没看清楚,手背上一处刀疤倒是被他瞧得仔细了。 他刚好收回目光时,垂下来的眼眸刚好看到赵父的手上的疤痕。 他瞬间瞪大眼睛,直接停住自己要讲的话,推开那人朝着赵父等人走过去。 赵承弼是背对着他们,剑就藏在赵父的被子里,他的手随着脚步声越握越紧,兰儿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那地痞不明所以,追着那人喊道:“你怎么回事,说话说一半还把我推开。” 那人回头对着他道:“这些人好像是昨天那几人。” 地痞不满道:“你不是说四人吗?这才三人,而且还都是男人。” 那人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药房后院病人并不多,所以脚步显得格外的清晰。 赵承弼和赵父都沉住气,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越沉不住气,越发着了敌人的道。 而且出其不意,才是至胜之策。 可他们忘记了,兰儿只是一个后宅的丫鬟,虽然跟着赵书晴,奈何还是一名小姑娘,被这样的气氛吓得忍不住打翻了手中的碗筷,发出一声‘当’的脆响。 她慌张低头去捡露出洁白的修长的脖颈,那人喊道:“是女人!!是他们!找大哥!” 第147章 够银子吗? 赵承弼脸色骤然一愣,瞬间抽出藏在被里的剑,杀意迸发,一回头,朝着拿人刺了过去。 那人随时村中大汉,做了不少暗地里的勾当,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击,他居然还能反应过来,险险躲过。 地痞本来就在附近搜查,再加上小县城不大,如同嗅觉灵敏的恶犬快速聚集起来。 老大夫与药童看到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开始收拾东西,躲藏自己的行踪。 很快赵承弼与地痞们对打在一起,场面无比混乱。 赵父忍着身上的疼痛也从床上爬起来,参与打斗中。 兰儿抱着包裹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有人伸手去够着她,她尖叫用脚踢着那人。 霎那间,药房内一片狼藉,桌椅被掀翻,药柜被撞碎。 赵承弼也渐渐吃力,赵父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地痞人数众多,密密麻麻的人把药房都挤满了,赵承弼根本无法把赵父与兰儿带出去。 他不由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要栽在这里吗? 也还好赵书晴并没有在这。 赵承弼手上的剑不知何时被人打落下来,他的背部也不知谁人用力敲了一个闷棍,他想要爬起来,无数拳头落了下来。 他本能地卷曲身体,时间仿佛能够看得见般,粘稠缓慢在他眼前流逝。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骤然间,他的身体一轻,有人紧紧抱住了他,在他耳边喊着:“二哥,二哥!” 意识恍恍惚惚间回到了儿时,他因犯错,被父亲责罚,跪在烈日之下,他倔强不肯低头认错,烈日暴晒,他最终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的耳边就传来还年幼的赵书晴哭泣声,还有大哥呵斥父亲的声音。 在这样回忆中,他再次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他可以看到赵书晴担忧的表情。 “没事,哥没事!”哥就算天塌下来都要为你挡着。 赵承弼咬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点点慢慢爬了起来。 赵家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他万不能在这里倒下! 刚才数量很多的地痞们,刚才气焰格外嚣张的地痞们,此刻全部被丢了出去,连怀里的银子都没有保住,被赵书晴请来的护卫全部收刮走了,丢到躲在柜台后面的老大夫身上。 然后冷冷站在角落不说话。 赵承弼撑着站起来低声问道:“爹呢?” 赵书晴赶忙回道,“爹没事,爹被你护着很好。”绝大部分的攻击都被赵承弼扛了下来。 所以赵父才只会受了一点轻伤,赵父把关切的视线看了赵承弼一眼,然后扶着兰儿的手:“此地不能久留,走!” 待会县令来了,免不了盘查。 他们被朝廷通缉,若是被盘查,恐怕又会引起不必要麻烦。 赵书晴等人也想到这一点,快速拿了包裹走人了。 等到赵书晴离开后第二天早上,白景铄就玩着折扇迈步走进这家药房,里面被砸乱的桌子椅子都已经买了新的。 “大夫,问一下昨日是不是有一群人在你这里闹事……” 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听到白景铄的话,就转头不去理会。 白景铄拿出一锭银子摆在桌面上:“可否跟本公子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吗?” 老大夫这才停下手中的事情,走过来,很自然把银子放入抽屉里上了锁。 而后把昨日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白景铄说清楚。 白景铄查到这里,沈策州的暗卫怎么可能查不到。 看着探查到的路线,沈策州对着舆图轻轻一笑:“果然去了北地。”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进来:“侯爷,侯爷,那位游医找到了。” 沈策州问道:“他在何处?” 随从回道:“州甸郡靖边寨。” 沈策州记得这个地方,这是掩埋赵家三万亲兵的地方,在萧慕止封地的旁边。 沈策州站起身来:“盯紧他的行踪,即日启程前往北地!” 随从领命退了下去。 沈策州定好日子后,便去了一趟长鹤院看望还在中风的沈老夫人,对着张嬷嬷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你且看好我娘。若是我回来时,我娘出了什么事情,我唯你们是问!” 长鹤院的仆人一一跪下领命。 沈策州在一旁陪伴沈老夫人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径直去了霜婳阁。 凌华霜听到沈策州要去北地,她皱眉,心底微微不悦,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去北地。 这赵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凌华霜还在思索,无意间抬头,就看到沈策州看着她的肚子陷入沉思。 她心中一紧,脸上浮现笑容,主动为沈策州倒了一杯水轻声说道:“你这次前往北地要多久?也不知道你回来后能不能碰得到你的孩子出生。” 毕竟是新生命,虽然她很是怀疑,奈何现在也多了几分期待。 “我会尽快赶回来,我走了之后,晋安侯府府中大小事务,你要帮忙打理。如今当家权还在管家那边,你若是有时间,有精力,多跟管家学学,这种事情还是得主母来。” 凌华霜笑容微微收敛,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好,我会考虑考虑。” 早在赵书晴在的时候,她就知道,晋安侯府养了一堆的闲人。 要不是这段时间沈策州一直能得到新皇的赏识,晋安侯府会过得如此滋润? 沈策州与凌华霜温存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 在去往北地的路上,困难重重。 且不论环境恶劣,银子告急,赵父身体不适等重重原因,单单时不时冒出来的刺杀,就可能随时要了赵书晴等人的性命。 若非她咬牙重金聘请了第一楼的护卫。 想来,赵家之仇未报,他们早已经身先死。 踏入北地那一刻,赵书晴并没有如释重负,她的嫁妆基本都已经花完了。 还欠了萧慕止十万两银子,这些都让他们未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阵风吹过,冰冷夹杂着干燥砂砾,往赵书晴脸上吹去,她拉高围巾把自己嘴鼻遮盖得严严实实,眼眸微眯,等待的风沙过去。 第一楼的护卫到时间后,没有半点留恋就离开了。 赵书晴低着头看着荷包里最后的盘缠,一路上为了买父亲的药材,她的嫁妆如流水一般地花费出去。 “妹妹,如何?”赵承弼其实也知道,“够银子租房吗?” 第148章 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租房比住客栈来得划算。 赵书晴拉起往下掉落的围巾,挡住迎面袭来的风沙:“二哥带着父亲去前方茶楼稍作等待,我前去问问。” 赵承弼皱眉:“妹,有什么困难要及时跟二哥说,切勿自己一个人扛着,你我兄妹无需这般客气。” 赵书晴点了点头:“我知道。” 赵书晴带着兰儿刚走过一个拐角,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赵书晴抬起头来,大半张脸掩藏在围巾之下,露出一双好看的杏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兰儿想要挡在赵书晴面前,被赵书晴紧紧拉住。 白景铄拿着一块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丹凤眼笑眯眯地看着她:“赵姑娘,别来无恙。” 这一路上,白景铄等人都在远远跟着,后面几次因为赵父病重的缘故,还追了上来。奈何第一楼的护卫时刻守在赵家人身边,让白景铄等人无从下手。现在好不容易那护卫离开了,白景铄迫不及待地出现在赵书晴面前。 这段时间远远看着,看着赵书晴坚韧不拔、聪明机灵,原本被他尘封在心底深处的那段记忆被翻找出来。不可否认,赵书晴与凌华霜是不一样的女人,可她与凌华霜一样吸引男人。一个如烈火令人想要征服,一个如涓涓细水,让人不舍离开。 赵书晴眼神冷漠地看着他:“公子,您认错人了。” 白景铄微微一笑,转着手中的折扇,身体微微前倾:“赵家如今算是被大祁所遗弃了,如今也算是丧家之犬。赵姑娘今后打算怎么办?” 赵书晴往后退了一步,镇定说道:“公子,您认错人了。”说着想要绕过白景铄离开,却被白景铄的手臂拦下:“赵书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赵书晴停下脚步,思索应对之法。 白景铄打开折扇把飞来的风沙扇开:“赵家既然在大祁待不下去,为何不投靠我们南獠?我们南獠惜才爱才,对你们赵家也是敬佩不已,你们赵家若是投靠南獠,我白景铄在此立誓,绝对让赵家风光无限,屹立在南獠英雄榜上。如何?” 赵书晴对这英雄榜倒是略有耳闻,南獠为了激励那些将领,在南獠皇陵旁立了一块英雄榜。确实,这样的举措让不少年轻将领勇往直前。 白景铄静静等待着赵书晴的回答。 赵书晴垂下眼眸,再次往后退了一步,随后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白景铄,声音清冷:“白公子,您这番说辞,怕是打错了算盘。我赵家虽如今落魄,可世代忠良,忠义之心早已刻入骨髓,岂会为了一时的风光,便背信弃义,投靠他国。” “大祁虽有负我赵家,但赵家从未有负大祁百姓。况且,白公子好似也只是皇子,这南獠王君是谁还不一定,白公子为我许下这般诺言,怕后面变数太多,难以作数。我赵家的荣耀,应由我们自己去挣,而非靠这般来路不明的‘承诺’。况且,我已然说过,您认错人了,还请让开,莫要耽误我做事。”说罢,赵书晴拉着兰儿,作势又要绕过白景铄离开。 这一次白景铄并没有继续阻拦,笑眯眯地看着赵书晴离开的背影,对着身边出现的属下说道:“有点意思吧。” 属下低着头冷静回复道:“皇妃想来不会开心。”这里的皇妃是指凌华霜。 白景铄挑眉:“你们倒是被她收买了。她确实不会高兴。那女人野心勃勃,的确能为我成王的一个大助力。但是你以为她就是那么好掌控的女人吗?她为了权力,敢卖了整个凌府,甚至背叛自己国家,你以为她日后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出卖我吗?” 白景铄收起在凌华霜面前展现出来的深情,理智到冷漠,他嘴角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再者,男人终归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我的后宫也不可能只有凌华霜一名妃子。” “主子说得有理。” 属下到底是白景铄的人,自然是替白景铄着想。 赵书晴来到房牙处,用仅有的余银在一个大院子里租下了两间房间。一间是父亲与赵承弼所住,一间是赵书晴与兰儿所住。 做好这一切后,四人聚在一起商讨日后在北地该何去何从。房间内气氛压抑,尤其是赵承弼看到赵书晴倒出最后一枚铜板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满是心疼。赵承弼之前也了解过赵父的药费,深知这段时间妹妹是如何艰难撑下来的。 “这段时间我们先不去找司徒,我们先把眼下的生活给过好。”赵承弼说道,“兰儿你以后留在大院子里照顾父亲,我出去找一份工,来补贴家用。” 赵书晴倒也没有反对,若真的不让赵承弼付出,想来他会夜不能寐。 赵书晴缓缓道:“我今日前往房牙时,看到这座县城中两座茶馆生意不错,其中一间正在招收厨房小厮。二哥明日可去看看。我清点过家中所剩食物,足够我们五日食用,父亲的药也够三日。我决定明日前往书坊,找一份抄书的活儿来做。” 赵承弼:“也给我要一份。” 赵书晴看向兰儿:“这段时间就辛苦兰儿了,辛苦这段时间后,我尽量买一名奴仆进来,为你分摊。” 兰儿摇头,眼底带着真诚:“我从小就在赵家长大,我也是赵家人。能够伺候老爷,兰儿不觉得辛苦。最辛苦的是小姐与少爷。” 赵书晴没有说什么,摸了摸兰儿的头。其实大家对未来的路途一片茫然,也不知道这司徒在北地何处,遇见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可否顺利拿到大哥所留下的东西。 就在四人正在商讨的时候,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几人对视一眼,赵承弼喊道:“何人?” 门口的人没有回答,反而拍得更响了。 赵承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起身开了门,门口站着一名彪形大汉,足足比赵承弼高了一个头,一身结实粗壮的肌肉,凶悍地看着他们。 “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第149章 这能用吗? 那夫人在丫鬟的背上,察觉到身后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赵书晴与另外一名陌生男子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心底深处还是有点害怕的,想要催促丫鬟快一点,奈何丫鬟早已经很吃力了,想必也快不了。 好不容易到达他们马车停放的地方。马夫看到两人回来,忙上前帮忙,把夫人抬进马车里。 府中上下都不明白,夫人到底得了什么病,每次外出一段时间,便走不了路。 夫人有苦难言,这种病若是被外人得知,她名声被毁,只有一死才能谢罪。 丫鬟累得不行,靠在马车壁上,气喘吁吁地休息,等缓过气来问道:“夫人,那女子是何人呀,有何目的呢?” 夫人想起那人的穿着,“想来也是个艰难求生之人。” 丫鬟问着夫人手中的药方:“这要用吗?” 夫人咬了咬唇,她家夫君近日便要回来了,她腹中久久没有消息,若是被婆母知道她还得了这种羞耻的病,恐怕会被婆家扫地出门,甚至遭受更严厉的惩罚。 自己在这深宅大院中的日子将再无宁日,别说延续家族香火,就连最基本的尊严和地位都将荡然无存。 想到这儿,夫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紧紧攥着那包药材,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纠结。 “用吧。”夫人终于下定决心,声音虽小却透着几分决绝,“若能治好这病,便是被她拿捏着又如何,总好过这般痛苦的煎熬,还时刻担惊受怕。” 夫人的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方,心中默默祈祷这包药真能如那女子所言,能有用处。 她也盼着明日再见时,能从那神秘女子口中寻得彻底治愈的法子,让自己摆脱这噩梦般的折磨。 赵承弼看着那夫人的背影,略有所思:“此人有几分面熟。” 赵书晴问道:“何人?” 赵承弼思索片刻后,依旧没有想出人来,毕竟他在军中,军中家室也不会时常出现在军队中。 “暂无头绪。” 赵书晴也没有深究,反问道:“二哥,如何,茶楼愿意收你吗?” 赵承弼点头:“同意了,每月二十吊钱。” 并不是很多,却能够维持一家勉强温饱,更何况选择茶楼,是因为茶楼人多口杂,赵承弼混个脸熟后,好方便日后能够探听消息。 两人一同前往书坊,找到书坊掌柜,要了两本《千字文》抄写,抄写完一本大概有一千文钱。 若是字迹工整漂亮,兴许还会多点银子。 赵承弼看到赵书晴腰间的玉佩没了,他心底一疼,拍了拍赵书晴的肩膀:“都是二哥没有用,才会让你吃了这般的苦,就连祖母留给你的玉佩都给典当了。” 赵书晴闻言摸了摸腰间,那里空了一块,这是祖母在她出生时候,特地给她打的保命用的平安玉佩。 “是有点心疼,不过要是祖母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责怪我。玉佩能换眼下的生机,它也算是发挥最大的作用。二哥不必难过。你要是真的觉得歉然,等日后,二哥赔我便是。” 赵承弼轻轻拍了拍赵书晴的头,两兄妹不再言语,一路回到大院子中。 大牛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瞪着赵书晴房间方向,他被赵承弼打伤下不了床。 大牛满心怨恨,双手紧握成拳,心里不断地盘算如何找回自己的场子。 等他能够下床了,把他那几个好兄弟好哥们叫上,要让赵承弼好看! 赵承弼察觉到这般锐利的视线,他转头就对上大牛发狠的目光,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大牛伸手把自己的窗户关上。 赵书晴忧心走到赵承弼身边:“二哥,此人恐怕心中难服,我担忧,我等外出时,他会对父亲不利。” 赵承弼点头:“言之有理,你放心,我会处理。” 赵书晴有了赵承弼这句话,也不再追问。 夜半时分,赵承弼轻手轻脚从赵父身边爬了起来,潜入大牛房间,再次把他狠狠殴打一顿。 原本三天能够下床的大牛,恐怕要多待上几日了。 赵书晴在睡梦中听到打斗声,她睁开眼睛,拉住要起来察看的兰儿:“没事,继续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兰儿一向很听赵书晴的话,听到她这样说,也没有觉得任何不对,再次躺了回去,把被子往赵书晴那边扯了扯。 夜越来越深了,直到一缕阳光冲破黑暗。 清晨的大院逐渐热闹起来,袅袅炊烟升腾而起。赵书晴和赵承弼早早起身,简单洗漱后,一起出了院门。 刚到茶楼,赵书晴就看到夫人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赵书晴对着赵承弼道:“二哥你先进去,我的客人来了。” 赵承弼狐疑看了赵书晴一眼,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走了进去。 赵书晴朝着马车走去,里面传来夫人的声音:“姑娘上马车说话。” 上了马车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夫人端庄优雅坐着,看向赵书晴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温柔。 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马夫走远后,夫人这才缓缓开口:“我乃是镇边将军夫人。” 赵书晴心下一凛,这是萧慕止的属下。 “将军夫人安好。”她点头行礼。 “我夫家姓谢。” 赵书晴再次改口:“谢夫人。” 谢夫人脸上浮现两朵粉色彩霞,羞于启口,赵书晴先一步开口问道:“看来昨日的药汤起了效果。夫人的面色看起来好多了。” 赵书晴能够先开口,着实为谢夫人缓解了不少尴尬,她点了点头,目光清亮:“得了这种病,着实丢人。” “有何丢人?谢夫人不必妄自菲薄,京中诸多妇人也有这般疾病,只不过,家中都有女医馆,不曾外传罢了。” 谢夫人闻言倒是被安抚几分:“当真?” 赵书晴笑道:“自然是真的,不瞒您说,我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不能说精通医术,对女子这一方面倒是有几分研究。在京中也曾见过不少。谢夫人您能来找我,就已经足够说明不是吗?” 赵书晴这话有真有假,言语诚恳,让谢夫人多信了几分。 “依照姑娘所言,我这病多久能治?” 第150章 这件事情算过了 赵书晴迎着谢夫人满含期待的目光,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她伸出手来:“夫人,且让我认真查看病情如何?” 谢夫人拉起袖子,露出洁白皓腕,带着几分忐忑看着赵书晴:“如何?” 赵书晴蹙眉,对着谢夫人道:“夫人,您若是可以……”她附耳在谢夫人耳边轻声说道。 “脱……脱衣……”谢夫人慌张了,她其实暗地里也寻过几位大夫。那些大夫也曾提出脱衣检查。谢夫人不愿,北地大多数都是男大夫,她怎么能脱衣检查呢。现在女大夫也这般说,她虽并非极为抗拒,可也无法坦然接受。 赵书晴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倒也不勉强,说道:“要是夫人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的话。我先按照常规来给您医治,通常能够缓解症状,可能无法做到药到病除。到时候我们再来仔细商讨后续治疗方案,您看如何?” 谢夫人抓住赵书晴的手,眼底的急切显露出来:“能,能同房吗?” 赵书晴眉头微微一蹙:“同房会损伤您的身体,作为大夫,不建议您同房。” “可……我夫君一月之后便能回来,家中婆母着急要孩子,我这身体……”她越说越是难过。 赵书晴安抚,声音温润有力量:“还有一月呢,不着急。先缓解整个病状,循序渐进。身体养好了,孩子才能稳住,若不然在此情况下……”赵书晴并未把话说得太清楚,到这里,谢夫人就明白了。 “好,好,我先听你的。”现在的她算是走投无路了。如今能遇到一个如此看似真心对她的女子,谢夫人怎能不信。但是作为一个后宅女子,自己的身体被丈夫以外的人看去,她着实还是无法接受。 赵书晴再次给谢夫人写了一张药方:“不过,夫人,您也知道,小女子出门行医,也是为了糊口,这诊金……” 谢夫人顿时明白,让丫鬟拿了银子,问道:“这二十两够不够?” 赵书晴没有半点推辞:“足矣。” 丫鬟皱眉,整个县城里的大夫,出诊多次也未必有二十两银子,这人简直……简直黑心。 赵书晴收起银子,仿佛察觉到丫鬟的心思:“谢夫人,这银子您会认为物超所值。我会为夫人保守秘密,也会为夫人持续诊断此病,直至全部根除。五日之后,谢夫人在老地方来寻我复诊。” 赵书晴把药方交给丫鬟,详细告知如何使用后,便下了车离开。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大大缓解了赵书晴如今的困境,她先去把自己的玉佩赎回来,又去药房买了父亲所需要的药材。 …… 大牛半夜被赵承弼打了一顿后,鼻青脸肿躺在床上。 他那一帮兄弟两天都没有看到大牛的身影,便前往大院瞅瞅大牛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们看到大牛这般惨状时,一个个显得义愤填膺,恨不得要替他报仇雪恨。 这时候外面传来声响,兰儿坐在井口处打水洗衣。 “大牛你说,到底是何人这般对待你!” 大牛耳边传来兄弟的询问,他转头没有继续去看兰儿。他知道赵承弼不在院子里,剩下这两位根本就不是他兄弟的对手,可他还是没有说。他大牛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那种会伤及老弱之人。 “他不在这里。” 闻言兄弟们这才消停一会儿。 大牛躺在床上两天,都还没有进食,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把兄弟们盼来了,他让兄弟们给他买点吃的进来。 兄弟们几人对视几眼,为首的走上前去说道:“兄弟,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哥几个没有半点文钱。” 大牛指着不远处一块砖头:“那里,你们拔出来,我的钱都在里头。你们拿十文钱去给我买一碗牛肉面回来,我饿死了。” 兄弟几人兴高采烈地过去,拉开砖头看到里头的文钱,至少有一百文,“哥们兄弟几人也还没有吃饭呢,大牛你看……” “你们买回来,我也请你们吃牛肉面!”几人欢天喜地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把面买了回来,接下来两天,这些人都是这样拿着大牛的文钱去买东西。 这才两日,大牛勉强能走,可依旧走不远。为了银子,大牛的兄弟们倒是经常过来“关心”“照顾”他。 这天,意外遇到赵承弼中途回家一趟。 大牛仿佛找到杀父仇人,指着赵承弼怒道:“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把老子打成这样,兄弟们你们可要为我报仇!” 兄弟们为了能够继续得到大牛的“资助”,又看赵承弼瘦小,虽然结实,他们人多。 “等着,哥几个为你出了这口气。”他们带着怒意与挑衅拦住了赵承弼的去路:“喂,听说你小子把大牛打成这样,你可知道大牛背后有谁?” 赵承弼还要赶着回去上工,没有空理会这些人的挑衅:“让开!” 那些人怎么可能会给他让开:“想要我们让开可以,给大牛磕头认错,这件事情就算过了。” 赵承弼冷着一张脸,眼神锐利,再次厉声道:“让开!” 几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不怀好意的凶狠来,“兄弟上!为大牛报仇!” 片刻后,赵承弼踏过几人哀嚎的身体,快速朝着茶楼跑去。 兄弟几人相互搀扶着走进来,以受伤为由把大牛为数不多的银子都拿走了。 之后的日子,大牛再也没有看到兄弟们的影子了。 他饿得不行,想要出去找点东西吃,走了两步,腿使不上劲来,跌倒在地。 兰儿拿着自家的脏衣服推开房门,就看到大牛倒在门槛上,过往的人都看到了,却没有一人想要上前扶起他来。往日大牛在这个院子为非作歹,不断压榨他们的文钱,现在没有趁机殴打他,已经算不错了,哪里会想要帮他。 兰儿洗完衣服,起身要走的时候,看到大牛在地上慢慢挪动,一张大脸憋得通红,大院子住着这么多人,他愣是一声都没有叫。 兰儿最后端着衣服回屋后,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一个馒头和一碗水走到大牛面前。 第151章 我知道你家大哥对我有意思 大牛缓缓抬起头来,铜铃般大的眼里,有满满的不可思议与警惕。 大牛看似傻,实际上心里很清楚,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他那些兄弟们,看着对他掏心掏肺,无非是把他当做冤大头,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大牛还是有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用力转开头去,想拒绝兰儿的好意。 奈何他许久没有进食了,身体无力,兰儿这段时间的奔波与做家务,她的力气也不容小觑。兰儿蹲下来用力把大牛扶了起来。 大牛刚想要开口冷嘲热讽告诉眼前黝黑的小公子,自己不需要他们可怜,自己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们的错。 现在何必如此假惺惺的呢。 还是说他们想要用这些来羞辱他。 兰儿一言不发,把这白馒头塞入大牛的嘴里。 大牛本想吐出来,奈何馒头进入嘴里香软的气息,味觉与触觉传来的感觉,还有饥饿让他无法做出吐出来的动作来。 兰儿掰下来馒头,给他喂了几口水,又把馒头塞入他嘴里,反复几次后,把馒头塞到大牛的手掌心中,就离开了。 肚子里有东西,大牛的力气也慢慢地恢复一点,他抬起手来,把剩下的馒头往嘴里塞去,端起碗来把碗中的水喝尽。 对着兰儿的背影大喊:“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我告诉你,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兰儿脚步都没有停下来,径直朝着房间内走去,把方才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在自己窗户外。 大院有人偷衣服,上次二少爷的一条裤子晒在外面被人偷了。 为了不引起没有必要的麻烦,这条裤子也就没有去寻。 兰儿拉好绳子刚要晒衣服,门口传来一名姑娘的声音:“他这种人,你为什么要去帮助他?你难道忘记了吗?他上次如何敲诈你们家?还有你这样做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兰儿弯腰拿起衣服,抖整齐时,听到她这一番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看了姑娘一眼,并没有说话。 兰儿的声音娇嫩,要是开口太多了,容易被人拆穿。 他们现在还无法确保在女子身份下,能够安然。 男儿身更加方便行事。 姑娘仿佛不需要兰儿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去打听过了,你家大哥每个月就赚二十文钱。勉强够你们四口人过活。你爹每天都要吃那么贵重的药材。你还这般浪费把白面馒头给大牛。我真是替你家大哥心疼。有这样败家的弟弟与父亲,真是他的不幸。还有那老头子,我翻找过你们熬过的药材里面有人参,你知道外面一株人参需要多少银子吗?” 姑娘就走到兰儿的身后,继续嘀嘀咕咕说着:“换成我早就死了一了百了,免得要连累儿孙。” 兰儿听到这句话,彻底怒了,她用力把衣服甩在盆子里,努力粗声粗气道:“这位姑娘说话简直可笑。我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我想要把馒头拿给何人就给何人,我家老人,吃穿用度,都轮不到你来点评!” 姑娘听见兰儿顶嘴,脸沉了下来,双手叉腰,厉声道:“你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告诉你,等日后我与你大哥成亲后,你便要称我一声大嫂。长嫂入母,有你这样对待母亲的吗?” 这一席话出来,彻底让兰儿呆滞了。 二少爷何时与这位姑娘有纠葛?!二少爷何时想要娶这位姑娘?!她怎么会不知道?! 更何况,二少爷这几日早出晚归,根本就没有时间谈情说爱,家国大仇还在眼前,二少爷从来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之人。 那这位姑娘的话又是从何而来? 赵家搬进大院后,便跟大院里面的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少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 兰儿也非没有头脑之人,稍微思考片刻之后,就晓得这位姑娘是讹诈她的。 兰儿冷笑几声:“是吗?那请姑娘先成为我大嫂再说!” 姑娘突然间露出娇羞的面容来,她眼眸含羞带怯,“我知道,你家大哥是对我有意思的,他每日出门都会从我身边路过,每次回来时候,都会从我房门口经过,偶尔还会向我点头示好。我心中明白,他是知礼数之人,在我们没有成亲之时,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可是……” 姑娘脸色骤变,对着兰儿怒道:“可是,这也并非你这个小弟能够质疑的!” 兰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些言语是她从来没有听见过的逻辑。 她家二少爷出门会从她身边经过,那是她自己站在大院唯一大门口,回来时候从她房门路过,那是,她家房门口就在她附近啊,二少爷可是路过不少人的家门口。 果然是这位姑娘的臆想。 想来是一名不大正常的姑娘。 兰儿想通了,也就没了兴致与这姑娘起争执。继续默默晒着衣服。 姑娘又在背后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话,最后娇羞一笑:“反正跟你说这么多,你都不懂。” 话落就扭扭捏捏走人了。 兰儿刚好晒好衣服,想要把盆子放回院中,一转头,视线刚好落在姑娘的腰间,腰间上的花色很是眼熟。 兰儿追了出去,阳光照耀下,兰儿确定了,这就是赵承弼丢失的那条裤子的花样。 被这位姑娘拿了,还做成了手帕。 这可不得了啊! 兰儿想要上前讨回来,又想到刚才姑娘的言语不正常,自己上去恐怕会讨不到好,只好耐着性子等待赵承弼与赵书晴回来,与他们商讨此事。 另外一边,赵书晴跟赵承弼一起出门后,便朝着书坊方向走去。 这两日赵书晴与赵承弼连夜把《千字文》赶抄出来。 掌柜站在柜台后,正在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翻着抄好的书,眉头一点一点皱了起来,脸色也格外的凝重,眼角余光看着站在柜台前的赵书晴。 这位小公子,看起来样貌一般,说话进退有度,语气温和,像是一个好说话、容易被蒙骗之人。 掌柜忽然对着赵书晴道:“小公子你看,这段与这段明显的分隔距离有差别。” 是有差别,可若不仔细看,是完全看不出来。 赵书晴也没有反驳,颔首:“确实。” 掌柜又道:“你且看看,这里的笔画勾连处,墨汁明显,着色不够均匀,笔力过于轻柔了。这般,我恐怕无法给你高的价位。” 第152章 这是要压价 她挑眉,这是要压价了? 他摸着胡子,一脸为她着想的样子,翻看了几页,摇头晃脑,“这般吧,五百文。” 前两天她来拿《千字文》来抄写。 他看了她的字,报价是一千五百文,若是写得好,还能涨点价格。 可如今到手之后便开始鸡蛋里挑骨头,把她仅有的小瑕疵放大。 这点小瑕疵,是每个人都会有的。 她也没有反驳:“好。” 他见眼前这小公子如此好说话,心中暗喜,果然是个好对付的。 他又拿出赵承弼所抄的文,“这笔力刚劲,我给你八百文吧,扣去笔墨纸砚,我给你三百文。你看如何?” 她笑了:“好。就按照掌柜说的。” 他欢天喜地去拿文钱,结算的时候,又问道:“小公子这次你想要抄什么呢?” 她拿了文钱,放在口袋里直接走了。 “诶,小公子,你不抄了?” 她摇头:“不了,我不在掌柜这里抄了,免得下一次,又不知会被挑剔成什么样?你这个文墨轩我不来了。我宁愿多走几步路去青山阁,那边掌柜承诺,若是我按照给掌柜你这样的文字书写,她直接给我五百文定金,成交后,再次给我一千文钱,笔墨纸砚皆是青山阁来出。我觉得女掌柜可比您诚信许多。”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着实没想到她会去青山阁问价格。 他眼眸骤然冷了下来,想要用自己气势来压迫看起来并不高大的小公子,冷笑几声:“小公子,你这样做事不厚道啊。我可是先给你提供了机会……” 她也不慌,勾唇一笑,目光清灵,淡淡道:“掌柜,据我所知,整个县城能写字的人并不多,读过书的人更少,像我这般能注解的人更少。《千字文》作为启蒙书一种,字迹清晰,文笔端正,注解清晰。这本《千字文》您若是拿到谢将军府邸,至少三两银子起步。” 虽然这里是边境,可大户人家还是很注重孩子的启蒙教育,在这一方面上从来不会吝啬。 他听到她讲得面面俱到,而且精准无误,不禁有些难堪。 她又道:“掌柜压我价格,我可以理解,商人总是想从各种方式中得到利益。这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我与掌柜无法继续合作,也算是双方一种选择,您不必如此,能够开书坊之人,想来都是腹中有素养之人。” 他看着小公子文弱,可是说话之间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风骨在里面。 “好,小公子说得不错,此事确实是我吴某做得不对。还请小公子见谅,来人,把缺小公子的文钱补上。”他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她作揖行礼。 她回礼。 经历了这次与掌柜的交易后,她心中感慨,她喜欢与这等文明人做交易,要是真的遇上蛮不讲理之人,她也无可奈何啊。 他从书架上,把《孙子兵法》取了下来,交给她。 “小公子,此乃边城,战乱四起,这里的孩儿从小都要学习兵法,这《孙子兵法》只要上私塾都得教导,还望小公子细心抄写。不求数量,抄完便能得一两银子。” 她接过他手中的《孙子兵法》,为防止双方日后反悔,他随即请了乡绅做见证,立下小协议。 办好一件事情后,她怀揣着刚刚赚的文钱,心情有些复杂地去往药房内,采买父亲所用的药。 之前的人参用的是三年,她咬咬牙买了一株五年年份的人参,基本上把从谢夫人与书坊中所赚的银子都花费出去。 父亲的身体需要靠着人参吊着一口气,人参的年份越高,对赵父的身体越好。 不知不觉,天不知何时暗了下去。她带着些许疲惫回到大院子中,心里还想着今天的种种。这时,赵承弼也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她知道,他在茶楼这几天,终于听到稍微有用的消息。 这司徒确实有一户,但并不在这县城内,而是要往前走,在另外一个县城。 她与赵承弼私下谈论这件事情,决定缓缓图之,先把银子给凑够了,父亲的身体也要修养一段时间,等这个冬日过后再做打算。 兰儿煮好饭菜后,一家四人坐在房间内,围着四方小桌吃着饭。 赵父眉宇间带着几缕阴郁,早些时候,她与赵承弼出门时,赵父的气色好了许多,这才一日,发生了何事。 兰儿一看便知晓,想来早些时候那姑娘的言语还是传入赵父的耳朵中。 也是,这大院中,房间与房间之间隔音并不是那么好。 声音稍微大一点,隔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姑娘也没有压低声音。 想到这里,兰儿也食不下咽。 本来气氛还算和谐,此刻却变得压抑起来。 兰儿夹着米粒一颗一颗地吃,突然间她沉不住气了,她放下筷子道:“二少爷,中午时候,住在东面方向的二房姑娘来过。” 兰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怕她会拿着那块手帕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 赵承弼脸色一下黑了。 一名闺中女子拿着他的裤子所做的手帕,这传出去,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的脸色也格外凝重,京中的女子,一向有分寸,家族颜面看得比个人性命还要重,哪怕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会闹得太过难看。 可这位姑娘,他们就拿不准了。 赵承弼沉思片刻:“我明日一早便与她说清楚。”要是真的赖上他了,赵承弼是万分不愿。 赵父皱眉,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女子。 一夜无事,次日清晨,赵家如同往常那般起床洗漱,赵承弼早早就准备好出门,在出门的时候,他果然看到站在门口,晒太阳的姑娘。 他走上前去,以往他都是直接越过,这一次他停下脚步,朝着姑娘看去。 赵承弼能够看清楚姑娘眼底瞬间迸发出来的亮光。 赵承弼下意识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姑娘步步逼近,赵承弼忍不住开口制止:“姑娘,请止步。” 姑娘这才停下脚步,满眼都是赵承弼,脸上还带着几分激动与欣喜:“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赵承弼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跟姑娘说道:“你腰间佩戴的手帕,是我裤子的布料,我从未给过姑娘,不知姑娘从何而来?” 这句话对赵承弼来说已经是很重的一句质问的话,可是姑娘的脸上并没露出半点不悦与难堪。 第153章 拿出来!拿出来! 姑娘急步上前:“你忘记了吗?是你给我的定情之物啊。” 赵承弼忙往后退,继续与她保持距离:“我从未给过姑娘任何东西。” 姑娘见他“失忆”心中着急,头上的银钗随着她的举动晃动着:“你给过的。你不记得吗?你特地把它挂在院子里,正对着我,这不就是给我吗?公子,你不需要这样顾及我的名声,我想过了,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一片潮红,含情脉脉看着赵承弼。仿佛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承弼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很是棘手,他厉声道:“姑娘,不得胡言乱语!我与你清清白白!” 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他:“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才华横溢,却甘愿为了我们的将来去茶楼做工,那般辛苦的活,你都能为我承受,我为何不能为你付出点什么。” 赵承弼愣住了,这是什么不可理喻的话,他冷下眼眸,身上迸发出阵阵寒意来,“姑娘,我在茶楼做工,并非是为了你,你在我心中无足轻重。你要是再这般,休怪我无情!” 姑娘对于赵承弼的冷声冷语,她呆愣住了,下一秒她红了眼眶,“你竟然凶我?我从未想过你会这般对我。曾信誓旦旦说此生唯我一人,如今却这般无情!”姑娘大声吼叫,引来不少人侧目。 赵承弼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口舌,直接伸手抢过她腰间的手帕,用内力化成细碎,一挥袖子,整块布,片片飘落下来,仿佛是这位姑娘的心也被撕成无数细块。 赵承弼用冷漠的眼神,无情的表情,严厉的口吻对着姑娘道:“还望姑娘自重!” 姑娘宛若未闻,朝着赵承弼冲了过去,还想抱住赵承弼。 赵承弼连忙躲开姑娘拥抱,快速朝着外面走去。 姑娘不死心对着赵承弼的背影大喊道:“我们经历这么多的困难,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我会等你的,我一定会等你,让你看到我的决心!” 说完便离开了。 独留姑娘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原本安静看戏的大院众人,随着赵承弼的离开,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我就说这个女孩子有问题,她娘经常把她一个人藏在家里面。” “长得倒挺好看的,怎么会是一个勾搭男人的女人呢。” 姑娘对于这样的闲言碎语无动于衷,她低着头看着这些细碎的布块,骤然扬起一抹笑容来:“他肯定觉得这块不好看,没关系,我还有呢。” 姑娘蹦蹦跳跳地往自己房间走去,‘碰’一声关上房门。 赵承弼快步走到赵书晴身边,方才赵书晴先一步在前方等着了,看到他过来,本想问询情况,见他面色就知道,并未谈妥。 赵承弼满脸无奈,向赵书晴转述了方才的经过,直言那姑娘实在不可理喻,自己怎么都解释不清。 赵书晴沉思片刻后,下定决心,站在茶楼前,两兄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要搬离大院,还需要不少银子。”赵承弼先一步道:“茶楼确实能听到不少事情,这银子若是全部压在你身上,我心中难安。” 赵书晴侧头看着赵承弼身后茶楼,掌柜正在朝着外头看去。 她快速道:“二哥,不管何事,总归要稳扎稳打。二哥你先进去,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赵承弼颔首,转身离去,脚步一顿,小跑回到赵书晴身边道:“你去书坊多拿些书籍,我这几日加快抄写,总归要尽快离开大院,若是那女子当真缠上,会造成不少麻烦。” “好。” 赵承弼深吸一口气,把方才的压抑的情绪都吐了出去,踏入茶楼内。 另一边,沈策州连夜赶路,引发头疾剧烈疼痛,如千万细针用力扎进去又拔出来,反复如此,他想要强忍着,终究没有忍住,一身痛苦哀嚎声传了出去。 他捂着头在床上痛苦地翻滚,口中喃喃着“赵书晴,你为何如此绝情”,深知即便她此刻在旁,也定不会再理会自己,满心的痛苦与绝望无处排解。 沈策州疼得难以忍受,随从赶忙找来大夫诊治。大夫尝试了开药方、施针、推拿等各种办法,却都无法减轻他的头痛。面对沈策州满含寒光与杀意的眼神,大夫吓得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好几步,在慌乱中喊道:“五石散,五石散能够减轻大人的痛苦!” 沈策州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红到滴血,“五石散?” 大夫吓得双腿发软,几次扶着墙壁都差点没有扶住:“对,对,五石散。” 五石散食用后会让人上瘾,前朝皇室就是因为吸食五石散导致民不聊生,而后被先祖推翻,大祁律令禁止食用五石散,民间大夫也不得制作五石散,若是发现,斩立决! 没有想到这去往北地的小小县城中,会有五石散。 大夫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沈策州,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下一刻会如何。 一阵扭曲的刺痛,像是钢针在他脑海中疯狂扭曲挤压,他忍不住大喊出来:“拿出来!拿出来!” 第154章 多想你吗 夜深了,临近新年,沈策州坐在客栈厢房内听着属下汇报,忍着愈发强烈的头痛,待属下说完,挥了挥手。 待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人后,他抖着手拿出五石散吞入。 五石散进入体内,疼痛瞬间消失,他脸上露出满足幸福的表情,恍惚间,他看到赵书晴坐在他身边,柔软的手轻轻覆盖住他的脸庞。 烛火摇曳,赵书晴含羞带怯,眉宇温柔似水,弄得他心神荡漾,大手一揽,把赵书晴揽到自己身下,他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书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书晴,你才是我心中所爱。” 话落,他用力吻住梦中赵书晴…… 门口守着随从听着里面沈策州的‘自导自演’头低了下来。 一夜过去,沈策州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看着身边冷冰冰的床榻,便晓得昨天他服用五石散后再次产生了幻觉。 沈策州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低声问着推门而入的随从,“游医可寻到?” 随从低声回道:“已有踪迹。” 沈策州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脸直接沉了下来:“每次询问你们都是已有踪迹,我要见到人,三日之后,若是没有看到人,你便提头来见!” 随从立刻领命。 在沈策州离开晋安侯府后,晋安侯府也未得到片刻的宁静。 凌华霜拿到管家手中的账本,看到上面的数目,满心烦躁,恨不得把这些老兵全部踢出晋安侯府。 不过,很快理智战胜,连沈策州都对府里这些老兵不敢轻易处置,她凌华霜又怎么敢出这个头呢。 最后她心烦意躁,将账本丢到一旁去,老管家叫苦连天,他在晋安侯府管家这么多年,除了赵书晴当家的时候,他才能够喘息,其他时候,他真的片刻不得安生。 就在这时候,门房下人来匆匆来报,“夫人,夫人,国公夫人拜访。” 国公夫人?! 凌华霜还没有想起是何人,一旁管家提醒道:“夫人,国公夫人乃是老夫人的亲妹妹,如今国公一家住在金陵,您刚嫁入府中,对此可能不了解。” 沈老夫人的妹妹居然是国公夫人,这可有点棘手。 “去看看。” 门房下人回道:“夫人,国公夫人已经朝着长鹤院去了。” 凌华霜脸色一凛,心下一慌,瞪了门房下人一眼,没有说什么,提起裙摆冲着长鹤院走去。 国公夫人朱氏站在床边看着沈老夫人,她眉头紧皱,保养得当的面容上满是寒意。 她转身朝外走去,站在寝房门口,看着长鹤院走来走去的仆人,一张脸冷得如冰霜:“真当我们朱家无人了!” 朱氏对着张嬷嬷怒道:“这些是什么玩意儿,整个长鹤院上下除了你,就没一个是熟人!” 张嬷嬷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们年纪太大了,所以……” 朱氏怒喝:“少在我这里打什么马虎眼。什么妖魔鬼怪我在国公府没有见过!来人!” “在!”朱氏带来的侍卫上前。 朱氏指着那些仆人:“全部给我轰出晋安侯府去!要是沈策州问起来,让他来找我!今日我要为我姐撑这个腰!” 侍卫领命,冷着一张脸开始驱赶仆人。 有管事的仆人上前道:“这里是晋安侯府,我们都是侯府的下人,夫人您身份高贵,也不能代表侯府做决定!” 朱氏一个冷眼扫了过去:“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质疑我所做的决定!我告诉你,就算你们家老侯爷还活着,也不敢对我说什么!掌嘴!” 朱氏身边的两位嬷嬷上前架住那位管事的,侍卫上前,一巴掌就把那管事的牙打掉了,之后几巴掌下去,整个人撑不住晕倒了。 朱氏下令:“丢在后门!” “国公夫人,这是在我晋安侯府找存在?”凌华霜赶到长鹤院就看到这一幕,冷笑问道。 朱氏抬起头来,就看到凌华霜走进来,“原来是你啊。还以为你死了,我外甥能逃过一劫,没有想到你倒是命大。怎么,外面的公子,不足以满足你,所以回来找我外甥?” 这话就难听了。 凌华霜停下脚步,铁青着一张脸。 她向来对沈策州这位小姨看不顺眼,这位小姨一张嘴非常毒辣。 朱家女人上位都不是特别光彩,朱氏也是如此。 凌华霜最后冷笑道:“怎么国公府还不够你管,所以特地来插手晋安侯府?” 两人剑拔弩张,各自不让。 朱氏轻轻一笑:“听闻你怀孕了?我外甥的?” 朱氏是故意这般说,想要暗讽她曾经的‘失踪’,却没有想到意外地正中凌华霜所在意的点。 凌华霜眼睛眯了起来:“把嘴放干净!我嫁入沈家,就没有对不起沈策州过!” 房间内的沈老夫人听到这句话,产生巨大反应,嘴里努力发出声音来。 奈何,这种反应,落不到房前争锋相对的两个人耳朵里。 朱氏故意激怒凌华霜,凌华霜虽一时动怒,但很快冷静下来,毕竟此前与朱氏有过几次接触,深知应对她需沉住气。 “国公夫人难得来一趟,就是来怀疑我的?这是晋安侯府家事,怎么样也轮不到国公夫人做主吧。这院内的仆人,夫人看不过去,换了也就换了。”凌华霜故作洒脱,反正对她来说,再换一批新的仆人进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晋安侯府,沈策州不在,就是她凌华霜说了算。 国公府后宅女人众多,朱氏见过不少样子的女子,自然清楚凌华霜怎么想,她也不急拆穿,反正这段时间回朱家处理事情,有时间慢慢跟这凌华霜算账! 朱氏甩了甩袖子,笑道:“侯夫人知道便好。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姐姐,不过,侯夫人,过来提个小小的建议,自从你进门后,侯府就没有片刻安宁,我觉得你是不是要去寺庙祈福,免得什么不干不净之物带进侯府。” 这哪里是好心劝言,这分明就是明摆着讽刺。 凌华霜不想再继续与她掰扯下去,挥袖道:“国公夫人既然来探望老夫人,我这个晚辈就不便打扰了。” 说完带着怒火转身离开了。 张嬷嬷第一次看着凌华霜如此吃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算了算时辰也该给沈老夫人喝药了。 她忙跑去厨房给沈老夫人端药,稍后便能跟国公夫人告状,把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全部说出来。 张嬷嬷跑到厨房后,刚把药碗端起来,一转头就看到凌华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端盘上的药碗晃动几下,药汤洒了不少出去。 张嬷嬷实在很畏惧凌华霜,她往后退了好几步,视线都不敢朝着凌华霜看去,“夫人,您在这里做什么?”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凌华霜微微一笑,朝着张嬷嬷走了一步。 张嬷嬷连续退了好几步,“夫,夫人?”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么多话吗?”凌华霜笑问道。 张嬷嬷摇头,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心思考。 凌华霜接着道:“给够时间,去抱孩子啊。”话落,突然间一道身影跳了下来,怀里抱着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 第155章 万分之一 凌华霜接了过来,眼底有些惊喜:“比上次长大了不少啊。张嬷嬷,你家儿媳妇的奶水不错。” 张嬷嬷看到自己的小孙子,她吓得差点把手中的药丢了,忙跪地道:“夫人,夫人,您放过我家小孙子,他才两个月大,他什么都不懂。” 凌华霜看向她,笑得格外阴森:“她不懂,难道你还不懂吗?” 张嬷嬷呼吸一窒,瞬时间明白了凌华霜的意思,“老奴懂,老奴懂。” 凌华霜把孩子送还给属下:“听闻你家儿子身体不好,要一个孩子不容易啊。尤其是一个大胖儿子。张嬷嬷这儿孙福可要好好珍惜。” 张嬷嬷连连磕头,仿佛凌华霜是地狱使者,下一秒就能要了她的老命。 “老奴,老奴一定珍惜,珍惜。” 凌华霜拍了拍手,她的人把婴儿送走了。 凌华霜也走了。 张嬷嬷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慢慢从地上站起身,端起药碗朝着寝房走去。 朱氏坐在床榻边的椅子,看着沈老夫人这般模样,她止不住叹息几声。 沈老夫人拼命想说话,亦拼命以眼神示意朱氏。那凌华霜绝非善类,她腹中胎儿恐也并非沈家血脉。 奈何朱氏并未领会。视线落在沈老夫人嘴角的口水上,朱氏闪过一丝嫌弃,等着张嬷嬷送药来,开口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心咯噔一下,跪在地上哭诉:“是老奴伺候不周,是老奴的错。” 朱氏没有心思听她自我反省,“废话少说,把事情经过跟我说一遍。” 张嬷嬷先朝着沈老夫人磕了几个响头,旋即转向朱氏说道:“一切都是秦文心的错!” 沈老夫人听到这话,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 朱氏以为沈老夫人认同张嬷嬷的话,“细细说来。” 张嬷嬷这边诉说着秦文心的罪状,京城另外一个府邸,也并不安宁,凌府内三夫人管理好内宅之事后,正打算休息,听闻管家来报,京兆府文大人拜访。 凌府上次找到清水的尸体后,报了官。 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京兆府才有了消息,三夫人换了衣服连忙走了出去,就看到文大人正襟危坐,看到三夫人神色凝重,他从袖口中拿出那块布料放在桌面上。 “夫人可认识?” 三夫人虽一直掌管着京中凌府的事务,但并不认识这块布料上的花样。 文大人说道:“这乃是南獠皇室才能用的花样,清水姑娘的死恐怕跟南獠皇室有关。” 三夫人震惊不已,手上的茶盏抖了一下,盏中的水溅了出去,滴落在三夫人的手背上,泛起一丝红。 “文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凌府内是有南獠细作?” 文大人点头:“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清水姑娘可能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人残忍杀害!” 三夫人猛然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悲愤:“我凌家世代为了抵御南獠,付出了多少子弟生命,如今南獠还潜入京城进入我府中,杀害我府内忠心耿耿丫鬟!我定要告诉大哥此事,绝对不能让凌府落到南獠人之手!” 文大人称赞:“凌府乃是我大祁之国栋,此事我也上报给圣上,绝对不能让南獠敌军在京城中害了凌府,寒了凌将军的心。” 三夫人行礼:“有劳文大人了。望有其他消息,还请文大人及时告知。” 文大人颔首,两人再次说了几句话后,便各自离开了。 三夫人转身朝着自己屋内走去,摆好笔墨纸砚,提笔给在南方边境与南獠做抗争的凌同和写了一封信。 …… 两日后,随从终于寻来游医,沈策州得知后,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不安。 随从把游医带到沈策州面前,沈策州连忙起身对着游医笑道:“先生,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先生见谅。” 游医是被随从半强制性带了过来,看到沈策州时,他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我记得你,前两年去往京城时候,得你夫人相邀去你府中替你看病。” 沈策州笑道:“难为先生还能记得我。” 游医也很享受一名侯爷对他如此客气,他摸了摸胡须:“记得记得,你与你家夫人郎才女貌,夫人也是聪慧过人,侯爷更是英明神武,怎么能不记得。不过,侯爷今日寻我是有何事?老夫记得当时与您家夫人商讨过侯爷你这个病情该如何医治?若是按照夫人所言,应当不再需要我了。” 沈策州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实不相瞒,我与我家夫人因为一事起过争执,她如今躲着我,我这病也就耽误下来了。夫人这边我且慢慢哄着,你这边再麻烦麻烦。” 游医也是聪明人一听就懂,没有细问,让沈策州伸出手来把脉,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游医这才收起手来,凑近查看沈策州的眼睛,嘴巴,眉头皱起:“侯爷您怎么能吃那种东西,这可是会上瘾的东西。” 沈策州自嘲一笑:“疼得受不了,如万剑扎入,难以承受,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游医明白,开始提笔写下药方交给沈策州:“按药服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再添这一份药,再加水煎煮半碗水,方可服用。至于你吃的那玩意,需要靠你自己戒了。” 沈策州连连称是,就在游医要收拾时,沈策州忙唤住他:“先生请等等,还有一事需要先生帮忙。” 游医停下来,疑惑看向沈策州。 沈策州停顿片刻后,这才缓缓说道:“关于我子嗣方面。还望大夫提点提点。” 游医回头,再次把脉,然后让沈策州解开裤子,查看后,得出结论:“侯爷隐疾已得到控制,用是能用,就是……” 游医斟酌:“不好用。至于子嗣方面,你这……有机会,难,实在是难。”游医再次提笔写下药方:“侯爷一日三次,按时服用,一年后便能恢复正常。” 沈策州又问:“若是此刻就要,有多难?” 游医:“一万次,就只能中一次。” 沈策州把游医送走了,心里面思绪复杂,万次才有一次?! 就是不知,那日与凌华霜同房后,便是那万分之一? 沈策州对凌华霜的疑心加剧了。 可没有百分百的证据,不能轻易动了凌华霜。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刚要嘱咐随从,准备启程前往北地时,他一名属下跑上前去,单膝跪地,把手中信鸽脚下的竹筒递给沈策州:“侯爷!” 沈策州缓缓打开竹筒内的小纸条,里面写着:现有人携一封血书,正日夜兼程奔赴南方边境,欲寻凌同和。血书内容隐秘,其中赫然提及侯爷名讳。属下深知此事干系重大,生怕横生枝节,故而即刻飞鸽传书,向侯爷禀明,恳请侯爷定夺应对之策。 第156章 一时间忘记了自家什么身份 沈策州手中捻着这张纸,心思千回百转,陷入沉思之中。 多方考虑,权衡利弊,最后下定决心! 随从把游医恭敬送出客栈,转身借用客栈厨房为沈策州煎药。 待做好这一切,他端着药碗进入房间内,沈策州还未入睡。 他支着额头,俯首写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沈策州抬起头来,沉声嘱咐道:“吩咐下去,调转方向,前往南境,拦截书信!” 他如今刚得圣宠,根基还未牢固,不能与凌府发生任何冲突。若是这一封血信真的送到了凌同和手中,只怕他的官途之路就难以前行了。 至于赵书晴那边,沈策州眼底涌出思念之意来,他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总归还有时间。 新皇给的时间很是充裕,并不要急于一时。 狂风卷起遍地黄沙,北境时常有这般恶劣的天气。 又干又冷,赵书晴眯着眼睛,拉高围巾,站在约定的地方等候谢夫人的到来。 很快马车就出现在赵书晴的面前,厚重的棉车帘被掀开了。 谢夫人面露喜悦之色,看到赵书晴好似看到自家亲姐妹,语气带着几分关怀:“外头冷,快些进来。” 赵书晴没再扭捏,登上了马车,谢夫人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她:“暖暖手。” 又让丫鬟浸湿帕子给赵书晴擦脸。 赵书晴接过轻声道谢,谢夫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她,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应该是我谢谢你,这七日用药后,我从未这般舒心过。” 因为有了效果,谢夫人对赵书晴的信任直线上升。 等马车停到一处偏僻的地方,马夫走远后。 谢夫人拉着赵书晴的手滔滔不绝说着她以前的难堪。 说到痛苦之处,她眼眶都红了:“好在,有你帮我治好了。” 赵书晴安抚性拍了拍谢夫人的肩膀,“还未好全,只能说是减轻了,若要根治,需要我精确了解夫人的病情。” 听闻赵书晴这般说,谢夫人面色再次泛红,轻轻点了点头:“我会尽量配合大夫的医治。” 羞涩是有,却不像上次那般抵触抗拒。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轻声询问:“在此处吗?” 赵书晴尽量放轻语调,给谢夫人一种被安抚的感觉:“要是谢夫人想要回府……” 谢夫人摇头:“不必了,我那婆母疑心重,要是我把你带去府中,想来她会多加怀疑。还会牵连到你。” 赵书晴表示理解,丫鬟下了马车守着。 赵书晴放轻动作,避免谢夫人更加难堪,用最快的速度帮其查看了病情。 片刻后,谢夫人弯腰穿好衣服,脸如同朝霞一般红艳,眼眸四处游移就是不敢落在赵书晴的脸上。 赵书晴尽量放低语调,用最平静的话与谢夫人交谈,告知病因,最大程度减轻谢夫人心中的羞涩。 “夫人的病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严重。夫人本就喜净,只是北境环境恶劣,女子稍不留意,便容易患上此病症。”赵书晴的话给了谢夫人无比的安慰。 原来并非自己不洁,是这北地环境如此。 赵书晴开出药方:“可能需要药熏,府中可方便?”她从谢夫人只言片语得出家中婆母并非好相处之人。 谢夫人问:“味大吗?” 赵书晴颔首:“药熏能够加快治愈,若是问起,你便说是生子秘方,调理身体的。” 谢夫人眼眸一亮:“对对,还有此借口。也非谎言,我若不把这病调理好了,日后也难怀孕对吧?” 赵书晴笑了,点头:“是如此,半月后,夫人再找我检查病情,看是否有效,也看看能否痊愈,尽快赶在谢将军回来之前,医治好。” 谢夫人听到这番话,原本消散的红晕再次浮现在脸颊上。 谢夫人把赵书晴送回原地,这次不仅给了诊金,又给了些小费,说是两人投缘,便多给了一些。 赵书晴大方收下,称谢接过。 有了这一笔银子,她心里长长吐了一口气,除去给父亲买药的银子后,还能余出一些来,这些银子足够让他们搬离大院。 大院那姑娘确实太过危险,今日早上离开时候,她腰间所挂着手帕,还是二哥的布料。 长此以往下去,也不知那姑娘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赵书晴回到大院中,想着把《孙子兵法》最后几页给抄写完成,刚一进去就看到那姑娘在厨房内鬼鬼祟祟,原本不打算理会,眼角余光一扫,发现她所站的灶台是他们房间的灶台。 赵书晴眉头一皱,小跑往厨房跑去。 姑娘正在撒落最后一点药粉,还未处理干净。 “你在做什么?”赵书晴怒喝,跑上前去,就见那姑娘眼明手快把手中的纸丢入火中,很快火舌舔噬纸条,留下药罐旁边的一点小粉末。 赵书晴上去拉开她。 姑娘被扯了一个踉跄,撞到后面的黄土灶台上,怒道:“没大没小的,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嫂子的!” 赵书晴沾点粉末放入鼻尖闻了一下,脸色大变:“老鼠药?!你敢对我父亲下药!” 赵书晴的怒斥声,引得大院子里的人纷纷走出屋子瞧热闹。这大院里有不少老人孩子,还有刚刚生完的妇人,也都被声音吸引了过来。 还有刚刚恢复好的大牛,咬着从别人那边抢来的地瓜,站在门口探着身体。 兰儿听到声音赶忙跑了出来,她从未看到赵书晴发这么大的脾气,用这样的嗓门说话。 “公子发生什么事?”兰儿询问道。 赵书晴冷声道:“报官!”她走出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邻里,这位姑娘在我父亲药中下了老鼠药,老鼠药里含有诸多致命毒药,要是我今日没有提前回来,看到这一幕,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可想而知,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预谋杀人者,按照大祁律法,收监入狱十年算起。” 一时间在场众人窃窃私语,对着那姑娘指指点点。 兰儿一听赵书晴的话,满脸愤怒地指着那姑娘:“你,你如此歹心!我们家与你何仇何怨!” 那姑娘仿若未闻,揉着自己的腰:“你把我撞疼了!等下你哥下工后,我定会与他说,让他好好罚你!” 赵书晴见她毫无悔意惧意,明白了,这姑娘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或者说,意识到了,也无所谓。 这种人与她掰扯道理毫无用处。 “报……”官字在赵书晴嘴边停住了,她方才被气炸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家什么身份。 第157章 你女儿想男人,也别扒着人家不放 大祁无他们容身之处。 虽然北境这边好了很多,并没有他们通缉的画像,可是,官府内部就未必了。 这时,一道妇人的身影,飞一般地扑了过来,把赵书晴灶台上的药罐直接推倒在地上。 抱着自己的女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赵书晴等人:“我女儿什么都不懂,她不是故意的!别报官!” 那姑娘在自己娘亲的怀里,“娘他们推我。” 妇人又道:“我女儿不会嫁给你兄长,你放心,她以后要找个有钱的老爷嫁的。我女儿长得这么美,你兄长不过是茶楼里的小二,有什么能力娶我女儿!” 赵书晴顿时明白,这对母女都是一样德行,有理也说不清。 这次事情,他们也无法走明面上的公道。 既然无法报官,赵书晴也不想忍下这口气,她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姑娘脸上,对着她母亲冷冷说道:“我兄长也不会娶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这可是我父亲的救命药,她竟然在里面下了老鼠药,真是心肠歹毒!” “你打我女儿!我女儿的脸要是被你们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告诉你,你那父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可别把什么事都赖到我们娘俩身上!” 兰儿被这对母女的无赖行径气得眼眶都红了。 原本看热闹的大牛,吃下最后一口地瓜。 不知是被地瓜噎着了,还是被那母女蛮不讲理的样子、兰儿泛红的眼眶触动,心口竟莫名地闷得慌。 大步向厨房走去,用力一脚踹在厨房木门上,“跟他们废什么话。”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药,就往那姑娘嘴里塞。 吓得那姑娘尖叫连连。 她娘想要去拦,被大牛一挥手便把人拍到一旁去! 单手一拽就把姑娘拉到面前,用力掐着姑娘的嘴巴,作势要往嘴里塞。 姑娘尖叫挣扎,一滴药水滴在她的嘴唇上,吓得她紧闭双唇,不再动弹了。 大牛冷笑两声,把姑娘甩开:“原来你也会怕啊,老子以为你敢下老鼠药,肯定是不怕死的人!” 姑娘用力擦着嘴巴,她被吓哭了,豆大的眼泪往下滴落。 她娘爬了过来,抱着姑娘大哭:“没天理啊,你们只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欺负我们家没有男人。你们真是一群杀千刀!” 大牛走到兰儿身边,低着头,“你们家太讲理了!上次你哥打我的时候,那么蛮横,面对女人,你们就不敢下手了。” 他粗大手指指着那母女俩:“这两人跟那戏台上的戏子一样。”每次发生什么事情,一唱一和仿佛天底下都是欠她们一样。 赵书晴心疼看着地上的药材,这一副药都要花费不少文钱。 大牛为赵书晴等人说话,这让院子里的人很是震惊! 大牛在大院里向来横行霸道,平日看到大院子的人,不是打就是骂,怎会帮他们说一句话! “看什么看!”大牛对着母女吼过去:“你们就是看他们是有学问的人,就撒泼想要欺负他们家!我大牛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也不是你们这种无赖!” 姑娘抬起头来对着大牛喊道:“我没有错,他们家那老不死的,每天活着那么痛苦,我是给他解脱。他死了,他才能轻松一点,我这是为他们好!” 兰儿气得发抖:“与你何干!” 大牛呸了一声:“你女儿想男人,也别扒着人家不放!人家老父亲,还需要你女儿操心,滚远一点!老子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如今看你们不顺眼,老子看一次打一次!” 兰儿怔怔看着大牛为他们出头。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牛会替他们说话。 想着兴许是上次自己送去的馒头与水,让他记在心上,这是在报恩? 赵书晴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母女二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深吸一口气,心想这院子不能再住下去了。 这母女二人的思想与常人不同。 若是继续住下来,发生任何意外,他们无法讨回更好的公道,兴许还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 上次白景铄与她说完话,便就消失不见,不知躲在何处,预谋什么。 赵书晴走上前,低声唤了一句:“父亲。” 赵父佝偻着背转身进了屋子,房间内因为晒了衣服,光线更加暗了。 赵书晴急忙说道:“父亲,请勿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并非您的过错,若是您真的出事,我与二哥往后日子也不知该如何前行。还望您多加保重身体。” 赵父点头:“父亲心里知晓,你放心,你爹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这等小事,我并非放在心上。” 赵书晴暗暗松了一口气:“您明白就好。” 父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后,赵书晴就回房点燃油灯,赶在日落之前抄写《孙子兵法》,明日就能找房牙寻一个好去处。 夜深了,赵承弼还未从茶楼回来。 今日茶楼来了一名有分量的客人,掌柜就多留了赵承弼一个时辰。 赵承弼样貌长得不错,手脚麻利勤快,掌柜对他很是重用。 茶楼包厢内,一名方副将与另外一名男子正在喝茶听曲。 “如今边境战况并不乐观,朝廷迟迟未派援军下达。”方副将开口叹道。 男子叹息一声道:“朝廷没了赵家军,就等同于损失一臂,大祁多处征战,朝中各处能知晓如何对抗北蒙之军何其少。也只有赵家有其经验。再者,朝廷无法信任萧王爷,派援军也是多方考虑。” 方副将喝了一口茶,舔了舔干涩的唇:“今日我出军营来寻你,也是希望太守大人能够派人前往朝廷,说明北境形势。莫因猜忌失了北地啊。” 太守心中明白,奈何自己也无法左右朝廷,只能点头:“尽力吧。” 太守又道:“上次萧王爷命我等把赵家画像统统收起,可是会料到赵家会来北地?” 方副将摇头:“赵家在北地受百姓热爱,若是满地赵家通缉画像,王爷怕会寒了百姓的心。总要世间能有地方让赵家人透透气吧。” 太守点头。 站在门口候着的赵承弼听到这一番对话,心中五味杂陈,对于萧慕止的好意,他有了几分好感。 两人又说一些话,推开房门离开了。 路过赵承弼的时候,太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赵承弼,眉头微微皱起,指着他:“你……” 第158章 赵小将军 赵承弼心疯狂跳动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几分。他现在的样貌,被头发遮了一大半;整个人的气质,也收敛不少。 太守说了一个“你”之后,就往赵承弼方向走去。 那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踩在木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掩盖住楼下小二的吆喝声,还有收拾茶具的碰撞声。 赵承弼手掌心开始冒出汗水来。 太守在他面前站定,歪着头看着他,前方不远处的方副将疑惑地回头,视线也落在赵承弼的身上。 “太守大人?”方副将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守拍了拍赵承弼的肩膀:“小兄弟,看你身材健硕,体格不凡,大祁很需要你。” 赵承弼…… 方副将无奈一笑,走上前扯着太守往回走:“太守大人,招兵一事日后再说,我这事急得很,萧王爷还在等我回去复命呢。” 太守还在回首往后看,对着赵承弼惋惜道:“这小兄弟是个征兵的奇才,若是放弃就可惜了。” 方副将:“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赵承弼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抬起头,朝前走了两步,那两人的身影还在他视线内,慢慢地消失。 走远的太守与方副将坐在马车上,太守问道:“赵小将军?” 方副将没有回答,叹息一声。 太守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这算什么事情啊?如此人才,却在茶楼当小厮,这,这不是……” 方副将并不想继续说:“太守,此事暂且放一放,北境一事耽误不得。还请太守能够尽快进京调遣援军。” 太守颔首:“我定当竭尽全力。” 赵承弼略带几分失魂落魄回到大院中,从踏入巷子口时,他就发现不对劲,不少人看着他就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他想要上前询问清楚,那些人就一哄而散,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赵承弼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大院中,就被赵书晴拉到一旁,把中午时候的事情说了一遍。赵承弼勃然大怒,转身就往那姑娘的房间冲去,一脚踹开姑娘房间的房门。 姑娘与她娘亲正在用晚膳,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她娘亲看到赵承弼如此凶恶,立马把自己女儿护在身后:“你要做什么?” 赵承弼伸手出来:“把我布料拿出来!” 姑娘还在装傻,把头埋在娘亲身后不说话。 赵承弼走过去,一掌拍碎了姑娘的饭桌,黑眸里皆是冷意:“我警告你,若是我父亲今日出了事情,我定要你们母女陪葬!” 姑娘与她娘亲吓得尖叫连连。 赵承弼对着姑娘的娘亲道:“管好你女儿,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就等着你女儿收尸!” 她娘吓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来,连连点头,手还死死抓着自己女儿的手:“我,我明白,我明白。” 再次伸出手来:“我的布料,全部还给我!” 姑娘还是不愿意给。 她娘亲扯着她吼:“给他!还给他!!” 姑娘被她娘吼得耳朵生疼,缩了缩身子,极不情愿地把压在床褥下剪得乱七八糟的裤子递给了赵承弼。 赵承弼用力夺过裤子,又指着她腰间的手帕:“这也给我!” 姑娘还没有动作,她娘先一步夺过姑娘的手帕,直接递给赵承弼,赵承弼一把抢了过来,临走时锐利地看了母女俩一眼,踏出门外。 原本探头探脑的大院子的人,在赵承弼走出来那一刻全部躲了回去。 赵承弼一转头就看到还站在大门口的大牛,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萝卜,哼了一声,用力把门关了上去。 赵承弼走到厨房,把自己裤子丢在火里。 赵书晴走进来:“要尽快离开,那姑娘看过去并没有死心。” 赵承弼点头:“嗯。哥这段时间会尽量多……” 赵书晴走到赵承弼身边,轻声道:“够了,今日谢夫人又来找我,给足了诊金,我算过,额外找房是够了。” 赵承弼心里多少有点不好受。自己是男人,还得靠着妹妹养着,可是如今这个情形,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拍了拍赵书晴的肩膀,往房间内走去。 夜里,赵承弼躺在老父亲身边,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三万兄弟死后的惨状,还有兄弟们临死时候的呐喊,最后化成了太守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以及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小兄弟,看你身材健硕,体格不凡,大祁很需要你。” 赵父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睡不着?” 赵承弼淡淡嗯了一声。 赵父长长吐了一声:“为父也是。” 赵承弼双手枕在脑后:“父亲不要理会他人的言语,你并非累赘。若是你倒下来,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打击。父亲,我们一家人走到如今,只剩下我们四人了。万不能再出任何事。” 赵父闭了闭眼:“为父知道。你又为何不眠?” 赵承弼起身,看着窗外的光线,这是隔壁赵书晴房间投出来的光线:“觉得我这做兄长真没用,让她一人扛起如此重的重担。” 大院子隐蔽性不够好,很多话说得模棱两可,赵父却听明白了。 “她日后也得靠你这位兄长撑腰。你万不能这般自暴自弃。” 大院子不仅仅是赵家四人没有睡,那姑娘也未曾入眠。 姑娘坐在床榻旁听着娘亲压低声音数落:“那男人除了一张脸以外有什么好的,你就非得巴着他不放。胆大包天还下毒,你想要死也不要拉上我。” 姑娘低着头,想要去摸腰间的手帕,却摸了空,她有点难过收回手来:“我看见了。他与他哥哥会抄书。” “会抄书又如何?” 姑娘又道:“我问过书坊的人,他抄的书,一本至少一两银子。” 她娘惊呼:“什么,一两银子?真的假的?抄书这么好赚?”旋即又想到什么:“可我们又不识字,怎么抄?” 姑娘突然笑了一下:“娘,你不觉得,他们很有学问的样子吗?我想他们一定是秀才,日后要是能够考上状元,我就是状元夫人。” 她娘瞬间神色一凝,眼眸缓缓瞪大,努力回想着之前所发生的对话与情形,随之猛然拍手,声音骤然提高又压低:“你说得对,能用得起在这般贵重的药材,这家人肯定不简单!” 眼底的算计越来越浓。 “还是你的眼光毒辣,比娘看得久远,不过……你给人家父亲下毒,这不是把那家人给得罪了吗?” 姑娘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她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么小心居然会被人发现。 “娘总有办法不是吗?” 她娘恍然大悟,用力拍手:“对,对,我们死赖着他,他们还敢不娶吗?” 第159章 那白公子是何人 次日,天微亮,赵书晴拿着抄好书籍出门,并未发现尾随在后的母女二人。 她把抄好的《孙子兵法》交给掌柜后,又取了其他书籍,结算了银钱后,便前往房牙寻房。 大院人多眼杂,那对母女二人也非等闲之人,为了避免往后的麻烦,还是尽快搬离大院为妙。 就在赵书晴跟随着牙人寻房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对母女被白景铄给拦了下来。 白景铄微微倾身,笑着对着姑娘,英俊不凡的面容,让姑娘微红了脸,其母亲见他身上的衣物都是上等华服,心思浮动。 白景铄笑道:“两位若是得空,可否与本公子谈谈?” 赵书晴对于这一切并不知晓,她苦恼的是,走了一天的路,看了一天的房,终于找到一处相对符合心意的房子。 奈何租金超出她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东家要求得付半年的租金,一共五两银子。 环境干净整洁,独立小院,四个房间,厨房遮盖严实,并不会像大院那般稍微起风便满地黄沙。 给了定钱,承诺七日后,给足余钱并签订协议。 父亲的药也快消耗殆尽,至少需要二两银子。 赵书晴只能这七日多抄写书籍,父亲这边的人参年份还得降低,先搬离此处再说。 打定主意后,赵书晴也不扭捏,回到大院。 她忧心去厨房查看,只见兰儿蹲在那里煎药,神色紧张,自昨日之事后,兰儿煎药时便不敢离开半步,此时见小姐进来,疑惑地回头。 就在赵书晴满心疑惑的时候,姑娘与她娘亲,吃饱喝足从县城最好的酒楼走了出来。 她娘亲怀里还揣着沉甸甸的银子,,“你说这白公子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们?” 白景铄提出来的要求,便是让姑娘想法设法嫁给赵承弼,他会暗中帮忙。 姑娘脸上少了以往天真无辜,多了几分精明:“娘亲不必理会他做此有何目的,那一家人能与这样身份的人结交,就说明其身份不简单。那男子看似言语激烈,行为粗暴,实际上他从未对我们下手,家中两位弟弟谈吐文雅,也是知礼数的人。我嫁过去,作为大嫂,我不亏。” 她娘亲还是有点犹豫:“那公子……” 姑娘打断自家娘亲的话:“那白公子你且不要乱猜想,我等没有这般福气。” 她娘亲问道:“那女儿你打算如何做?” 姑娘朝着一个药房走去…… 在不远处的巷口,大牛撑着墙壁擦了擦嘴角污渍,方才那对母女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摇了摇因酒醉发胀的脑袋,一名兄弟走了进来,两人勾肩搭背地一起前往下一个喝酒的地方。 直至半夜,大牛才回来,一路“哐哐咚咚”,瞬间吵醒大院众人。有人探头一瞧是他,立马缩了回去,继续睡。大牛没折腾多久,便在井口处倒下酣睡。 兰儿也被吵醒,难以再眠,想着趁赵承弼未醒,赶紧烧水,省得二少爷又用冷水洗漱。 她刚出门,就瞧见大牛蜷缩在那儿,粗糙的脸被冻得通红。 兰儿稍作犹豫,放下油灯,进大牛屋子抱出被子,给他盖上。大牛迷迷糊糊睁眼,看着兰儿拿起油灯,朝厨房走去。 他不知道嘀咕一句什么话,继续蜷缩在地上熟睡。 …… 这几日北境这边连续刮起大风,赵书晴房门紧闭,风拍打的房门吵得她有点心烦意躁。 还有三日的时间,便是七日后。 赵书晴落笔写完最后一字,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出了大院。 并未看到姑娘躲在门后透过缝隙看着她。 赵书晴还未走到书坊就被一名丫鬟给拦了下来,她神情着急,“姑娘,这段时间您去哪里了,可让我好等。” 赵书晴原本警惕的神情因为丫鬟的声音而松懈下来,大风让大家把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眼睛也被大风与黄沙弄得时不时眯起眼来。 “你是谢夫人的丫鬟?” 丫鬟点头:“我家夫人等您多日了。姑娘请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处巷子小院中。 丫鬟恭敬道:“风大,还请姑娘在此等候,房间内的所有物品姑娘都可随意取用,我这就去请我们家夫人前来。” 丫鬟说完就退了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谢夫人带着一名年轻夫人走了进来,一进来,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那年轻夫人身上传出来的。 那年轻夫人因为难堪羞涩脸涨得通红。 她脸上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谢夫人紧紧拉着年轻夫人的手说道:“这位是郑夫人。” 郑夫人?! 赵书晴想起来这县城中姓郑不多,落在此处的太守便是其中一位。 “太守夫人?”赵书晴猜测。 郑夫人忙摇头:“我乃太守儿媳,今日来此小琴说你能够帮我。”她咬着下唇,眼底泛着红,她得这病已经有两年之余了。 日日加重,如今异味难挡,夫君对她早已经有所怨言,在外有了其他女子,就等女子怀孕后纳入府邸。 他们夫妻之间还存着几分颜面,若是长久以往下去,她迟早会被夫君休离。 赵书晴请谢夫人出去,亲自给郑夫人把脉,她眉头紧蹙,指尖轻触脉门,须臾,神色愈发凝重。 郑夫人的心随着赵书晴的沉默一点点被提起来。 “是否无药可医?” 赵书晴摇头,带着几分怜悯看着她:“症状如此严重,你是如何忍过来的。” 一句话,说得郑夫人差点落泪。 “此病每日瘙痒灼痛,夜夜日日,时刻伴随。”赵书晴当真心疼,在京中她见过不少女子得这般疾病,她在查看医书时候,也格外留意。 赵书晴又沉声道:“湿热之邪熏蒸,故而身体散发臭味。郑夫人若是可以,可否脱衣让我查看一番。” 郑夫人死死拽着自己的领口,满脸不愿。 身下的惨状,她自己都不忍直视,又怎会愿意让他人看到。 赵书晴明白郑夫人的顾及,“我先开药,你一日三次清洗,按时服用,在饮食方面也得忌口,家中被褥床单用热水蒸煮清洗。五日后再来寻我。” 郑夫人将信将疑付了诊金与谢夫人一同回去。 谢夫人紧握她的手,“你回去且试试,若是有用,五日后我们再来寻她。” 郑夫人拽着手中的药,悲壮点了点头,苦涩一笑:“若是无法医治,我也只能以死谢罪。” 北境有不少女子得了这种病,有些自愈,有些寻了大夫却被夫君打死,又有些为了避免世俗眼光,选择自缢。 这诊金着实解了赵书晴当下的燃眉之急,她与两位夫人分开后,便直接去找牙人,交付半年租金,立下字据,拿到小院大门的钥匙。 大院,兰儿拿着衣服往屋内走去,赵父起身来回走动,并未往厨房方向看去。 姑娘站在赵书晴水缸前,投下一包白色粉末的药粉。 第160章 你不想娶也得娶,你毁了我的名声 赵书晴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一边拿着新院子的钥匙往回走,一边盘算着如何安置家中的一切。 有个独立隐蔽性好的院子,几人商讨事情也能方便许多,她与兰儿行动也不会如此受制。 当她回到大院的时候,兰儿已经煮好饭菜,等待赵承弼的归来。 今日好似一切如常,四人坐在餐桌前,赵书晴尝了一口菜,便察觉不对,神色骤然凝重,急切喊道:“等等。” 众人看了过去,赵书晴搁下筷子:“这菜不对。” 赵承弼听闻,脸色骤然一变,夹起一筷子菜舔了舔,旋即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几人相互对视,脑海中迅速闪过那对母女的身影,赵承弼摔下筷子,起身想要去理论。 被赵书晴拉住他的手臂:“二哥,等等。无凭无据,她们是不会承认的。且看这两人还有何后手。” 赵承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怒道:“她们到底想要作何?为何处处与我们作对?” 赵书晴也颇感头痛,那姑娘分明就是赖上赵承弼,没有想到会到如此不择手段的地步 若是长久以往下去,难免会有麻烦。 好在明日就能搬离大院,日后不必与这对母女打交道。 赵书晴劝说:“忍忍吧,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今日的饭菜几人是一口没吃,还是吃了早上买的白面馒头垫垫肚子。 夜半时分,热闹吵杂的院恢复宁静,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落下来,站在赵书晴与赵承弼的房间前,细细的竹管插入门缝中,白色的烟雾缥缈迷茫在空气中。 因为早些时候姑娘的举动,让赵书晴与赵承弼几人都未熟睡,第一时间,二人快速捂住口鼻,推开窗户散气。 那道人影做好这一切后,便来到姑娘房门口,轻轻敲了几下。 姑娘与她娘亲二人瞬间睁开眼睛,带着几分忐忑与激动爬起来。 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往赵承弼的房间走去。 大牛一直靠在房门后,透过门缝观察着姑娘一家的情况。 在姑娘一家走出房门那一刻,他也站了起来,在自己的房间内四处查找,拿起角落的锣就往外走去。 站在赵承弼房门口,姑娘娘亲还是有些犹豫:“当真如此?” 姑娘点头:“事到如今,娘问着这个还有什么用?” 姑娘娘亲见姑娘如此坚持,便松开手,咬咬牙道:“好!” 门被推开了。 姑娘与她娘亲一同踏入屋内。 今夜的月光一如既往地被云朵遮盖住,外面的风很大,吹得窗户“哐哐”作响。 姑娘与她娘亲把赵父一起扛了出去,放在门外。 做好这一切,姑娘再次踏入赵承弼的房间内,转身把房门紧紧拉了上去。 姑娘娘亲正暗自惋惜自家漂亮女儿即将被“糟蹋”之际,大牛猛地拉开房门,冲到赵承弼房前。 姑娘娘亲被吓了一大跳,看清大牛手中的锣时,她下意识想要躲闪,又想到自己女儿还在房间内。 她不管不顾冲上去抱住大牛:“牛哥,牛哥,我给你钱,十文钱,二十文钱,您放过我女儿吧。牛哥!我们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大牛大手一挥,对着姑娘娘亲呸了一口:“不要脸的玩意儿,什么叫做逼不得已,你是看不得人家好!见过卖女儿的,没有见过倒贴的!平日老子看你们不顺眼了,装什么!” 锣往地上一敲,发出剧烈的响声:“所有人都给老子起来看看,什么叫做荡妇,三更半夜不要脸地爬男人床!还把人家老父亲给丢在门外!” “快出来看!”大牛一下踹开房门,根本没有往里面看。 他若是认真看一眼,就会看到赵承弼单手掐着姑娘的脖颈,一张俊脸发狠,若非大牛这一脚,恐怕赵承弼真的会把姑娘给杀了。 姑娘感受到脖颈上的力度轻了不少。 她大口大口喘息着,看着门口的光线越来越亮,人也聚集越来越多。 她一不做二不休,对着赵承弼说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想娶也得娶,你毁了我的名声!咳咳。你就该娶我!” 赵承弼眼睛微眯,眼神如利刃一样冰冷锐利:“娶?你以为你这条烂命我会在意?你拿什么来威胁我?你那破烂的名声?我告诉你!哪怕你当着我面上吊自杀,撞墙自尽,我不会有半点心软!娶你,下辈子都不可能!” 赵承弼又不是赵承煜,从来不会替他人想得过多。 赵家是他的底线! 他如同丢破烂一样把姑娘丢了出去。 姑娘还抱着一丝的希望,爬在地上,在这样忽明忽暗的视线下,显得楚楚可怜,语气哀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说到底你心底还是不想伤害我?” 赵承弼笑了,嘲讽地笑了:“杀你?你配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脏了我的手?我们一家人不与你计较,你真以为我们是怕了你?不,是你对于我们来说,太渺小了!” 赵承弼走过去,门口诸多的油灯把他的俊脸照得格外清晰,他用力踩住姑娘的手指,一根一根踩过去。 痛得姑娘发出尖锐的大叫! “你这双手,会下毒会偷东西,这么脏的手,留着也没有什么用,那就毁了吧!” 最后一脚,是踩到她的手腕,众人听到“咔哒”一声。 紧接着就是姑娘凄厉又痛苦的惨叫声。 赵承弼无动于衷地收回脚来。 这时候赵书晴扶着赵父提着包袱站在人群后面:“哥,我们收拾好了。” 兰儿拉开大院的门,侧身等候着赵书晴他们。 赵承弼率先走了出去。 赵书晴环视四周,看着大院中的男女老少,“诸位,这些日子多谢照顾,后会无期!”说完这几人就离开了。 大牛啧了一声,弯腰捡起自己的锣,说道:“倒显得我多管闲事了。” 忽然间兰儿唤了一声:“大牛兄。” 大牛抬头看去,兰儿弯腰鞠躬:“多谢。”话落追上赵家人的脚步。 大牛脸在黑暗中莫名地红了,他不自在摸了摸头,听着姑娘的娘哭声与骂声,不耐烦地回头喊道:“闭嘴!都是活该!明日就给老子滚出大院,要不然老子让她另外一只手也给废了!” 第161章 您难道还等不了 白景铄微微眯着眼,手指在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看似沉浸在小曲之中,实则思绪早已飘远,对那禀报之事似听非听,听到内容,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摆摆手让其退下。 站在身后的属下,没有忍住躬身在白景铄耳边轻声问道:“主子,您真的不对赵姑娘下手?若是被皇妃知道后,想来不会开心。” 白景铄抬起手来,那让唱小曲的姑娘下去。 属下还以为白景铄动怒了,心里有些忐忑。 白景铄坐直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着:“确实若是被她知道了,定会不开心。所以,你们都得把嘴闭上了。” 白景铄警告看了属下一眼。 属下把头低下来。 白景铄又道:“赵家与大祁有仇,我们南獠与大祁不合,说到底与他们作对与我等不划算。大祁内部越乱对我南獠不是越有利?” 属下又问:“那赵姑娘知晓皇妃秘密……” “赵书晴如今在北地,她想要回京也难,你说她在这里说出华霜的秘密,可有人信?” 属下斟酌片刻,还是问道:“既然如此,主子为何还要帮助那姑娘去伤害赵姑娘?若是被赵家所知,岂不是得罪他们了。” 白景铄:“你以为我们就没有得罪他们吗?只不过我们的仇相比较大祁来说,显得无关紧要。至于我为何要帮助那女子?赵老将军破烂不堪的身躯留下来只会拖累赵家,若是死了,也能激发他二人的仇恨,若是死不了,也与我无关。” 白景铄看向他:“可还有什么问题?” 属下诚惶诚恐跪了下来:“主子息怒。” 夜里的一场风波,并未随着赵家一群人的搬离而消停。 一大早大牛就把那对母女俩赶了出去。 面对野蛮不讲理的大牛,任由母女二人如何卖惨哀求,大牛都无动于衷。 姑娘看着自己断掉的手,仿佛死了灵魂一般坐在地上,最后她发疯看向大牛:“我想要为自己谋取往后幸福可有错?” 大牛冷声道:“关我屁事,老子看你不顺眼!” 刚好回来拿东西的赵书晴和兰儿听到这句话,她站在背后说道:“并无错。姑娘为自己打算,没有任何的错误。错就错在,你不该妄想伤害他人的性命,错就错在,你为了自己往后的生活,不择手段,没有丝毫悔意!” 姑娘冷笑几声,她吃力的站起来,头发凌乱,少了以往的朦朦胧胧吗,她站起来:“你少在我买年前装了。你父亲这段时间花费多少银子,你每日废寝忘食地抄书赚银子,全部砸了进去。你难道不心疼?” “我心疼与否,也与姑娘无关!” 姑娘努力盯着赵书晴的表情,仿佛想要找出一丝挣扎的痕迹来:“若不是你爹拖了你们后腿,你们会如此困难?他不死,你哥只会一辈子在茶楼当店小二,我看过他的字。很漂亮,那是当状元的字,我这是在帮助他!” 赵书晴看着姑娘的理所当然的表情,她目光渐渐冰冷下来:“姑娘,在此最后我与你说一次。你与我哥从来都是不可能的!你到如今可知道我哥的名字吗?我哥与你说话可有超过十句?还有一件事情,自始至终,我们都不知你唤何名?为何不知,因为无需知道。” 姑娘的脸色在赵书晴的话语下一点点发白。 姑娘喊道:“我叫……” 赵书晴打断:“姑娘不必说,无关紧要的人,何须在意名讳。” 赵书晴走了大院子里,把一些细碎的物品带走。 大牛闻言对着姑娘大笑道:“亏你做了这么久的白日梦,人家根本就不把你当一回事!你瞧见人家的谈吐了吗?你算什么东西!滚吧!” 姑娘还想说什么,被她娘亲拦了下来:“不要说了!”她娘亲把她带走了:“你别说了,把手养好了,日后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夫君。就像那白公子一样。” 赵书晴离开了,大院子人凑在一起谈论,结果众人来回一问,发现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家人叫什么,从何处来?又搬到哪里去? 坐在房间内喝着酒对此并不在意,酒足饭饱后,他转头看向门外,仿佛之间能看到瘦瘦小小的小公子,洗着一家人的衣服,吃力照顾着家中的老人。 大牛啧了一声:“男人搞得跟小媳妇似的。” 在新的小院中,兰儿满心欢喜打扫着屋子里的卫生。 赵承弼依旧与赵父一间房,为了方便夜间能够照顾赵父。 赵书晴与兰儿各自一间房,还剩下一间出来。 他们兄妹二人商讨,要买个听话的小丫鬟回来。 “兰儿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家务,确实沉重许多,如今我手中还有一些银子,给爹买药的银子我存了下来后,还有些许余钱,我问过牙人,年纪小的丫鬟并不贵。” 赵承弼没有任何意见:“你看着办。” 得到赵承弼的应允后,赵书晴当下准备后就外出去寻牙人。 还未到房牙处,她又一次被人唤住了。 回头一看是郑夫人的丫鬟,这才过去三日,还未到复诊的时间,难道是药物有何不妥? 丫鬟小跑上前,“您真是让我好找。您日后还是寻个地方坐诊吧,也省得我们到处找您。” “何事?” 丫鬟带着赵书晴来到谢夫人巷子小院中,一进门郑夫人便亲自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多日未见,大夫好像清瘦不少。” 赵书晴笑道:“多谢夫人关心,看来药对你还是有效果。” 郑夫人用力点头:“这两日下来,身上异味少了许多了。也没有那般疼痛,我在家中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应当放下,你能得到小琴的信任,想必有一定的本事。我何须再纠结呢。” 赵书晴重新给郑夫人把脉,察看,开始正确地对症下药。 郑夫人的病症太重了,需要长期的调理,药也比谢夫人重。 赵书晴开好药方后,郑重与郑夫人说道:“此药用后,哪怕病好了,也不能孕育生子,得等一年时间。你可愿意?” 郑夫人闻言一怔,这与谢夫人说得不一致。 赵书晴知道她所想:“你与谢夫人病情不一样,虽说都是女子的病,可也有分类。” 郑夫人再次犹豫了,“容我想想。” 赵书晴并没有逼迫她,退出房间内,站在门口静静等待着。 郑夫人等着赵书晴走出去后,她求助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 丫鬟走上前握住自家夫人的手:“夫人,您若是不把病治好了,您这辈子都可能无法生子,区区一年两年的时间,您难道等不了吗?” 第162章 好,我应允。 赵书晴并没有等太久时间。 丫鬟就已拉开房门让赵书晴进去,郑夫人带着几分不安问道:“这药是否对身体有伤害?” 赵书晴并未隐瞒,颔首说道:“确实,湿毒之气需要用猛药才能逼出来,药物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不过我会跟随夫人一直调理直至痊愈。不知夫人考虑如何?” 郑夫人攥紧手中的帕子:“好,我应允了!” 赵书晴细细叮嘱,药熏,药浴,内服三种缺一不可。 丫鬟与郑夫人一一应下了,以及提到如何饮食,忌口之物有哪些。 “七日之后,郑夫人再按此药方开药便可,无需来寻我,等一月有余可再来寻我。” 郑夫人拿着药方,让丫鬟给了一百两银子递给赵书晴:“七日之后,我希望能在大夫这抓药,我知大夫身上并无过多银两,这银两应当足够让大夫采购药材了吧。” 赵书晴转过头看向她,郑夫人露出和煦的微笑:“还望大夫见谅,我府中关系复杂,若是我长期在外抓药,会造成药方泄露。引起有心人的猜忌,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主要我只信任大夫对吧。我还不知大夫名讳?” 赵书晴静静看着郑夫人,此人城府用心都比谢夫人重。 谢夫人这么多日从未主动问起她的名讳。 赵书晴垂下眼眸:“夫人这是不信我?” 郑夫人步步逼近:“大夫何必这般忌惮呢?日后你我定会时常见面。” 她伸出手来握住赵书晴的手:“我也希望能够与大夫坦诚相见。” 赵书晴扬起一抹笑来:“在下姓李。” 北地的大姓。 “李晴柔。” 晴柔是赵承煜给赵书晴起的字。 赵书晴并不常用,知道的人也不多。 “好名字。李大夫,这个院子看起来不错,若是你需要,我不介意送给李大夫,能够遇到李大夫,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 这个郑夫人真的好重的心计。 她是要把赵书晴彻底掌控在手中。 郑夫人笑了笑,她看着赵书晴并不说话。 她秀眉微微往下搭着,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大夫并非深闺人,怎知深闺苦。为了能得到夫君心底深处那一抹怜爱,我们作为女子委曲求全,再痛再苦也得忍受。” 这是在博取同情。 “好。我应下了。多谢郑夫人赠房。” 得到赵书晴应允,郑夫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郑夫人行动很迅速,很快就征得谢夫人同意后,直接过户给赵书晴。 谢夫人也希望能有一个固定的地方,能够随时找到赵书晴,免得每次丫鬟都得在原地上等候日后,也未必能看到赵书晴的身影。 赵书晴离开后,她脸上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小院子对她来说,并非是什么好事,北境这边基本上没有他们一家的通缉画像,萧慕止帮助了她。 可,这帮助能维持多久呢? 朝廷真的会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呢? 朝廷的人会多久寻来,寻来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对人对事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更好保全自己。 可是……现实永远不会按照心中所想进行。 赵书晴手中紧紧握住那一百两银票,她精神有点恍惚,对未知的未来,其实越发迷茫。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敏捷冲了上去,抓起赵书晴的手腕用力一咬。 赵书晴吃痛松开手,手中的银票被人抢走了。 那人用力把赵书晴一推,转身就跑,赵书晴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她快速爬了起来去追…… 奈何那人是惯犯,身手无比灵活,赵书晴用尽全力去追,可是转瞬即逝,那人消失不见。 她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楚,衣服是什么花色都不记得。 赵书晴茫然站在街道中央,风气带起黄沙,人来人往街道,大家都低着头,把自己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匆忙往前走去。 没有人会去注意到她,砂砾进了赵书晴的眼睛,疼得她眯起眼来,眼泪都有点疼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用力地拍在赵书晴的肩膀上。 赵书晴回头看去,黄沙把来人的脸吹得模糊,高大的身体,让赵书晴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呸!你愣着做什么!”粗犷的声音,还有巨大的手掌,大牛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牛兄?” “兄什么兄?”大牛扯着赵书晴往小胡同里躲去,把怀里的银票放在赵书晴的手中:“你们有学问的人,赚银子就是容易。老子之前抢你们的银子,现在算还了。” 他在大院无事,喜欢到处闲逛,刚好碰到这一幕。 说完不等赵书晴有所反应,大牛就带着她走:“走走,你们兄弟俩都是瘦瘦干干的,老子护送你们一程。” 赵书晴说道:“我要去找牙人,给我弟弟安排一个仆人,帮忙一起做家务。” 大牛心底酸得不行,这都买上仆人了。 还得露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大牛跟在赵书晴身边,看她挑选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这么瘦,能做什么?” 小姑娘深怕不被买回去:“我能做很多事情,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做的。小公子你买下我吧,我一定会很努力的。” 赵书晴安抚道:“放心,我选择你就一定会买下你,你定要记住,多做事少说话。” 大牛把赵书晴与新买的丫鬟送回去后,就转身离开。 “大牛兄。”赵书晴唤住他:“多谢。” 大牛摆摆手,走了。 大牛回去自嘲一笑。 没想到他大牛还有做善事的时候。 北境依旧寒冷,南方迎来了春日的第一场雨,滴滴答答的雨声落在瓦片上,让沈策州无比的心烦意乱,他在想今日早上的时候一个意外的一幕。 是一名乞丐,疯疯癫癫站在茶楼外听到凌华霜英雄事迹的时,原本安静的他突然癫狂起来,大喊起来:“凌华霜是被南獠人带走了,她能回来一定是南獠放走的!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那乞丐最后被人打走。 可是这话一直在沈策州的脑海中徘徊。 沈策州坐在客房内,身体缓缓坐直起来,一双眼眸又冷又毒,他记得当初凌同和送回来是凌华霜的骨灰。 后来凌华霜作为‘起死回生’的巾帼英雄回归,曾有人提到此事,被凌同和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那便是,他悲痛欲绝,根本不敢认一把火烧了。 一个作为亲生儿子被分尸也能面不改色捡起尸体确认的男人,会因为自己女儿死亡就不敢认了?! 所以…… 他用力锤着发疼的头:“凌华霜到底在南獠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她肚子里的到底是……” 第163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随从送来药,沈策州一饮而尽,可这次的药仿佛没有缓解他头疾。 浑身上下如同万蚁爬行啃咬,难受无比。 沈策州双目猩红,用力把随从赶了出去。 随从忙退了出去,关上门那一刻,沈策州颤抖着手拿出怀里藏着五石散,一口倒入嘴里。 五石散进入身体里那一瞬间,沈策州好似整个世界都清明了,他缓缓坐起来,再次涌现出那如梦似幻的感觉,整个人宛如飘上云端。 在这个梦境中,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他看到自己登上大祁的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赵书晴儿孙环绕,幸福美满。 他梦寐以求的权力、美人、财富皆紧握在手中。 沈策州这种如同站在神端上的快感,让他整个人迷恋进去。 其实他早已经发现自己对此药的依赖性,游医开得药已经渐渐无效,头疾根本没有任何缓解。 奈何沈策州却无法下定决心去戒了这五石散。 不知何时,药效开始缓解,沈策州从幻境中恢复过来,这时,外面传来属下通报:“主子,已找到赵家余孽踪迹!” 沈策州眼眸瞬间睁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起身外出! 另外一边,余德厚带着油纸包裹住的血信,一路逃亡来到南境之处。 凌将军就在这座山后面,他只要翻过这座山,来到军营就能把这封血信交给凌同和。 哪怕去了地下,面对赵承煜也有脸面! 他并未忘记赵承煜救命之恩。 沈策州的人很快追到了,雨水混着血污汇聚成蜿蜒的小河。 余德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就在他被血水雨水模糊了眼睛时,一道人影挡在他面前,替他挡下最后一击。 等余德厚看清人时,他发出悲恸的喊声:“夫人!!” 余夫人回头喊道:“跑!带着信跑!” 余德厚收起沉重的心情,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往前跑,手中的剑一次又一次染上血渍,血水在剑身上流淌。 直到他筋疲力倒了下去,直到他满身是伤,再也无法靠意志支撑前行,他依旧紧紧拽着怀里的血信。 那一层又一层用油纸包裹着的血信。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使命到此为止的时候,一只大手强有力的把他提了起来。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从怀里取出那封血信,递到凌同和面前。 凌同和没有去接,他警惕看着余德厚:“来者何人。” 余德厚却挤出四个字:“不辱使命。”直接断了气息,油纸包裹血信从手中脱落。 凌同和伸手接住,雨水哒哒哒落在油纸上,化开弹开。 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凌同和抬头看去,就见沈策州由远而近快速来到凌同和的面前。 翻身下马,走上前抱拳行礼:“岳丈。” 凌同和眯起眼眸,看着眼前恭敬对待他的人,“策州不是应该在北境,为何会来这里?” 沈策州视线一直落在凌同和手中的油纸上,他沉稳镇定,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到慌张。 “小婿奉旨缉拿赵家余孽,这余德厚乃是赵家培养的密探,此次前来,是伪造证据污蔑与我,想引起岳丈与小婿之间矛盾。” 凌同和挑眉举高手中的油纸:“你的意思,这里面的东西,是污蔑你的证据。” 沈策州:“是!” 凌同和眯起眼来,打量着沈策州,“雨太大了,策州去我营帐休整一番吧。” “是!” 沈策州跟着凌同和踏入凌家军军营中。 另外一边京城,凌华霜看着朱氏踏入自己霜婳阁的地盘中。 朱氏裹紧自己大氅:“马上便是春节了,不知道侯夫人有何打算?”在凌华霜的院落随意乱逛。 上次朱氏把长鹤院的仆人都给赶跑了,现在长鹤院内什么情况,凌华霜只能通过张嬷嬷告知。 “国公夫人过春节,国公府都没有请你回去?” 凌华霜也毫不客气地反击。 朱氏倒也没有动怒,只是挥了挥裙摆,轻笑着靠近凌华霜:“你可知道,今年的皇家宴席,我也被邀请入宫了吗?听闻你跟皇后的交情不错,就是不知你可有收到邀请?要是没有,我可以为你说上一二。” 凌华霜还真的没有收到,她心里略微不舒坦,可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不劳您费心。” 朱氏轻轻一笑:“有需要记得叫我。”说罢,她猛地用力将霜婳阁中的梅花折断。 朱氏一走,凌华霜把张嬷嬷唤来问道:“长鹤院里最近是什么情况?” 张嬷嬷有苦说不出来,“奴婢不知,奴婢最近也被国公夫人赶出房间内!” 凌华霜用力打了张嬷嬷一巴掌:“别逼着我去动你孙子!过两天你找个名义把我的人带进长鹤院内,若是办不到……” 她杀意顿现,恶狠狠道:“你知道后果!” 张嬷嬷哭着磕头,最后被凌华霜赶了出去。 凌华霜站在霜婳阁院门前,朝着长鹤院看去,一双美眸阴鸷得可怕。 晋安侯府还能被国公府掌控不成?! 朱氏回到长鹤院踏进寝房内,穿过屏风,就能看到原本躺在床榻上的沈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会坐起来,她眼斜口歪,费力喝着药,看到朱氏回来,她略显激动。 这时候若是注意,就能看到寝房内,还有一名丫鬟是没了舌头的。 要是凌华霜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丫鬟就是当初赵书晴救下来的丫鬟。 朱氏坐在沈老夫人面前,丫鬟给朱氏倒了一杯水:“别着急,你着什么急,这么多年了,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事情得缓得来。你主要先把你的病给医治好了,这皇家宴会上,你才能把话说清楚不是吗?” 沈老夫人用力点头:“额……四。”说话漏风的她,声音微弱。 朱氏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第164章 大出血 北境的天气,难得有一日没有刮风。 赵书晴与兰儿一起收拾着郑夫人给的小院子。 院门被敲响了,是谢夫人,她含羞带怯走了进来。 前些日子,谢副将回来,她来过赵书晴小院开过药方。 谢夫人满脸喜色,眼角还带着媚色来到赵书晴小院中。 赵书晴正在整理医书。 她原本对女子疾病的认识颇为浅薄,却未曾料到如今竟能医好谢夫人与郑夫人,实在是幸运至极。 谢夫人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赵书晴,脸上带着怯怯的笑:“李大夫,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能够遇到你。若不是你,我和夫君哪会像现在这般恩爱。” 谢夫人搅着手帕接着道:“以前他回来,没待几天就去书房睡了,如今夜夜都陪着我呢……” 赵书晴:“……” 谢夫人声音愈发小声,可仍在说着她家夫君与她的恩爱日常。 这一说便是一日。 直至丫鬟不断地催促,谢夫人才起身准备离开,她握住赵书晴的手:“李大夫,多亏了你,我才有今天。再过不久,便是我夫君生辰宴,我跟他说了,他也同意请你,你一定要来啊。” 赵书晴有点意外。 谢夫人把请柬放在赵书晴的手上,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谢夫人探出身来对着赵书晴挥了挥手,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有多么欢喜。 送走了谢夫人,赵书晴与兰儿也准备启程回家。 “晴柔!”院外传来赵承弼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拉开院门,赵书晴看到大牛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兰儿急忙去扶着大牛进来。 赵书晴问道:“哥,大牛兄这是发生什么事?” 赵承弼眉头微蹙,把事情稍微提了一下。 大牛平日在这边巷子横行霸道惯了,又长得人高马大。 普通老百姓自然见到他就躲起来。 但今日大牛偏偏遇到薛少爷。 薛少爷岂会怕这种地痞流氓。 两人因为相撞起了冲突,把大牛狠狠打了一顿。 要不是赵承弼赶到,恐怕这条命都得交待在那里。 几人扛着大牛进了屋内。 赵书晴认真查看过,笑道:“伤势看起来严重,实际上都是一些皮外伤,调养几日就能恢复,至于他身上的伤,擦点金疮药就好了。这薛家少爷想来是手下留情了。” 赵承弼颔首:“这般就好,店里还忙着,这人我先放在这里。” 赵书晴忙去厨房烧了些水,等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水走进屋内。 便看到大牛已经清醒,一张脸涨得通红。 听到响声,大牛下意识地回过头,瞧见一身女儿装的赵书晴。 他瞬间瞪大眼睛,指着赵书晴:“你们,你们……” 用力拍了一下自己,又疼得呲牙咧嘴:“我就说,哪有什么男人长得那么娘们唧唧的,说话轻声细语,肯定有问题!\" 赵书晴没去理会大牛的话,拧干热毛巾递给大牛:“能动吗?” 大牛接过毛巾,胡乱擦着脸,把脸上的血渍擦掉,看过去没有那般恐怖可怕。 他忙不迭点头:“能动,能动,皮糙肉厚这打一顿不碍事,不碍事。” 兰儿在他背后涂着金疮药,听到他这句话,手用力戳了一下伤口:“这样也不痛?” 大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疼啊姑奶奶!” 兰儿冷笑几声,不再言语,涂抹好金疮药就开始赶人了。 大牛并未多逗留,很爽快起身走人,走的时候对着赵书晴道:“女大夫,上次老子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就抵了今日的药钱如何?” 赵书晴:“好。” 接下来的日子,大牛时不时路过这个小院,偶尔看见兰儿与赵书晴搬重物都会上前帮忙。 后来赵父白日也跟着赵书晴过来这个小院中。 慢慢地左右邻居都知道这里开了一家药房。 有什么伤风疼痛都会上赵书晴这里看看病。 赵书晴的收费跟外面相差不了多少,一是近,二是赵书晴的医术也还算过得去。 赵父帮着赵书晴晒药材,一转头就看到大牛跟在兰儿身后。 脸上不由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突然间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破这样的宁静与祥和。 赵父快步上前拉开房门,是郑夫人的丫鬟。 丫鬟看到赵父愣了一下,朝着里面大声喊道:“李大夫,李大夫!” 赵书晴听到喊声走了出来,丫鬟小跑过去拉起赵书晴就往外走去。 “李大夫,你快随我来!我家夫人出事了!您定要去一趟救救我家夫人!” “且等一下,我拿一下药箱。可知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要对症整理药物。” “大出血。”丫鬟这才停下脚步,脸上的急切并不像是作假。 赵书晴手上的动作一顿,“大出血?你家夫人并未有孕,为何会出血?是撞到哪里,还是被人砍伤了?” 丫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并未说真话,只是模棱两可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就是出了很多血,止都止不住!” 丫鬟不知要如何编下去,只能提高声音喊道:“我也不晓得,我来的时候就看到我们夫人有很多血。” 赵书晴犹豫,她只觉得其中有猫腻。 并不是很想去。 丫鬟仿佛察觉出赵书晴的抗拒,她拉住赵书晴的手:“李大夫!可千万要救我们家夫人的命,若不然我难以向太守交待!想来李大夫也不想去公堂对峙吧。李大夫,我们家夫人也只有你能救了。” 这是在威胁她。 赵书晴看向丫鬟,带着些许怀疑问道:“是她出事,还是旁人出事?” 丫鬟并没有说话,往外退了几步,身后的护院齐齐走上前去,站在赵书晴的面前:“李大夫,我们家夫人有请!” 赵父看到这个架势,第一时间挡在自己的女儿面前。 赵书晴拉了拉赵父,知道今日她非去不可了! 如今他们的处境,真的不适合惹事。 赵书晴:“父亲,郑夫人乃是我的病人。我去去就回。” 赵父想要说些什么,对上女儿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双眼眸充满担忧看着她。 大牛这时候走出来:“李大夫,我来帮你提药箱。” 兰儿小跑到赵书晴身边:“小姐?” 赵书晴把药箱给大牛,对着兰儿道:“去把我银针拿来。” 她最近刚刚买了一套银针,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用上。 兰儿跑进去,拿着银针出来。 赵书晴看着丫鬟说道:“请吧。” 赵书晴上了郑夫人派来的马车…… 第165章 给我家妹妹讨个公道 赵书晴坐在马车内,马车快速疾驰着。 车帷随着马车剧烈晃动上下摇摆着。 这一趟行程过了许久这才停了下来。 打开车门,是在隔壁的县城。 赵书晴抬头看着高悬的门匾:“罗家。” 是京城兵部尚书祖家,在北境也有些许分量。 萧慕止与罗家算是交好。 丫鬟根本容不得赵书晴多想,拉着赵书晴闯入大门内。 “李大夫,快点!人命关天的事情,容不得有半点损失!” 赵书晴被丫鬟拉了一个踉跄,大牛跑上前去:“嘿!轻点!请大夫是救人不是杀人,别伤了我们家大夫!” 兰儿抱着银针在大牛背后点头:“就是!” 大牛低头笑看一眼兰儿,兰儿凶巴巴瞪了大牛一眼。 赵书晴也没敢耽误太久跟着丫鬟跑了进去,走过回廊,穿过假山,路过庭院,这才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中。 刚看到那院门口时,赵书晴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的喊叫声。 凄惨痛苦,是女子生产时候,走到鬼门关时的痛苦喊声。 赵书晴脚步一顿,她两眼犯黑,不为什么,就是她从未接触过任何产妇,也从未替人接生过。 丫鬟见赵书晴放慢脚步,急得都快哭了:“李大夫,您千万要救救我们家夫人!” 还不等赵书晴回答,就看到郑夫人提着裙摆,跑了过来:“李大夫,李大夫,这里面是我家妹子!那……那该死的妾室,今天一早故意把稳婆给唤走了。罗老爷下了命令,不让任何男大夫进入房内。” 郑夫人眼眶都急红了。 “整个北地,我只认你这位女大夫!我也只信你!李大夫,救人一命啊!” 孕妇的声音开始渐渐地变小了,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去。 这时候一名丫鬟跑了过来:“夫人,那女人说要用热水,把我们小厨房内的热水全部给拿走了!” 郑夫人一听顿时怒发冲冠,想要去找那女人理论。 被赵书晴拉住了:“稍后再去,先让丫鬟在院子搭灶台,在院子里烧水!速度快!” 赵书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里头走去,站在寝房门口,她接过大牛的药箱,“大牛兄,我不希望有其他人来妨碍我!” 大牛嘿嘿一笑:“李大夫!老子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老子,听你的话!”说完视线还落在兰儿身上! 她只当大牛是在客气,自己不过是略施援手,算不上救了他的命。 兰儿却听出来,对着大牛福了福身,跟着赵书晴往里面走去。 赵书晴在门口喊着,来两个力气大的嬷嬷! 很快嬷嬷进来了。 赵书晴用皂角洗干净手,看着躺在血迹上的妇人,她闭了闭眼,用最大的冷静压住自己的胆怯与慌张。 她翻开药箱拿出人参片塞入妇人口中。 好在妇人并未晕厥过去,她歪了歪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赵书晴。 赵书晴走上前去……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郑夫人的心提了起来,外面的灶台很快就搭建好,整个院子里丫鬟井然有序地烧水。 不出一会儿,郑夫人再次听到自己妹妹的喊声,她一颗心这才稍稍安了些许。 丫鬟扶住郑夫人,“夫人您放心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郑夫人跪在院子里,向着老天爷祷告。 突然门口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长得清秀可人,身上皆是珠光宝气,“让开!” 大牛就直直坐在院门口,看到女子这架势就知道并非什么好事:“你叫让老子就得让?你要是老子的婆娘,老子就让了!” 女子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身后的丫鬟嬷嬷呵斥道:“放肆!哪里来的地痞流氓也敢拦着我们家夫人!” 大牛呸了一声:“你真当老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穿这一身粉色,分明就是小妾!还称什么夫人,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 “这里乃是罗家!” 大牛打断嬷嬷的话:“我管你是罗家还是田家!老子就不让!” “来人!把这个地痞流氓丢出去!” 女子不想多废话。 “谁敢!”郑夫人走过去了。 那女子挑眉一笑,挑衅地拿起手帕捂住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道啊。” 郑夫人一张脸沉了下来。 女子的动作让不少人哈哈笑了起来。 大牛皱了皱鼻子,憨厚地点头:“确实有点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大牛的话让郑夫人脸色更加难堪了。 那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大牛走到女子面前闻了闻:“味道从这里传过来,一股骚味!” 这下轮到女子脸色难看,郑夫人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吗?一个半夜能够爬上自己表哥的床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人?” 大牛震惊看着她:“不厚道!” 郑夫人颔首:“可不是吗?仿佛天底下没了其他男人一样,就眼巴巴扒着人家家中夫君不放。” 女子被郑夫人说得脸色更加难看了:“我与表哥早已有了婚约,两情相悦,是你家妹子从中作梗,让我原本应当是夫人如今变成了妾室!” 郑夫人冷声道:“你娘家靠着罗家救济,而我文家乃是百年世家,我叔父又是当朝阁老,你们算什么!” 若是赵书晴在这里一定会猜出来郑夫人的身份。 对于大牛来说,只是听个厉害。 “那又如何!夫君真心喜爱的女子是我!” 郑夫人冷声道:“你也就只靠着男人宠爱过活,你知道为什么他至今不敢休了我家妹妹,哪怕冷落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那便是我们乃是文家千金!” 郑夫人步步逼近:“我告诉你,今日一事,我文秀珍记在心上了!日后我必当带着文家族人,来此问个明白,给我家妹妹讨个公道!” 那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郑夫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一旁的嬷嬷与丫鬟都在劝女子算了。 女子最后甩手离开,走远后,她问道:“可知道她请了是哪位大夫,是男是女?都要给我去查清楚来!” 嬷嬷领命下去了。 赵书晴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妇人的情况很糟糕,她中途让人送了一碗肉粥进来,还舀了一大勺的白糖。 等到郑夫人打发走女子后,转身就听到一道洪亮的啼哭声。 郑夫人眼角慢慢滑落眼泪,用手帕擦了擦快步走了上去。 第166章 是萧王爷! 走到不远处的女子也听到婴儿哭声,她一张脸变得无比的冷。 丫鬟把婴儿抱了出去,赵书晴正在做最后的处理。 妇人用尽最后的体力,她要确保妇人能够缓过来。 她欲寻些能助妇人补充体力之药,奈何从医时日尚短,药箱之中并无可用之物,只得用人参片吊着妇人一口气。 好在妇人平日身体不错,再加上稳婆被放了回来。 妇人的情况终于好转了。 赵书晴瘫在地上,双手与双脚开始后怕性地发抖。 在接生过程中,那止不住的念头往赵书晴脑海中钻去,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撑过来的。 她甚至都想不起接生时用了何种办法,自己是如何操作的。 一阵阵念头,让她手脚冰凉。 好在稳婆被放回来了,稳婆接手了,赵书晴才能喘口气。 稳婆与嬷嬷把赵书晴扶到一旁坐下。 稳婆感叹道:“年纪轻轻的女大夫,看到如此一幕也是难为她了。去,让丫鬟也给大夫弄一碗肉粥来!” 兰儿担心看着自家小姐。 赵书晴抓住兰儿的手,她的手冰得可怕。 “小姐,孩子没事,夫人也没有事情。” 赵书晴吞了吞口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巨大的心理压力压着她喘不过气来。 她心有余悸又格外庆幸道:“好在罗夫人身体康健,底子不错,胎儿位置正,体型刚好。”若非稳婆被叫走了,那妇人何须受到这样的罪呢! 缓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赵书晴再次来到妇人的身边,给她把脉,一切安好,只剩下月子好好调理。 郑夫人抱着刚刚洗干净的婴儿,脸上都是艳羡之色。 听闻孩子生下来后,那“姗姗来迟”的罗家少爷这才跑过来,看到郑夫人时候,他倒是显得有几分心虚。 郑夫人看到他也格外厌恶,到底没有说什么,把孩子递给他。 罗家少爷抱着自己的孩子,脸上露出做父亲的慈爱与欢喜。 郑夫人交待道:“是个男孩。” 罗家少爷脸上的笑容更甚了,突然间想到什么:“你们请来的大夫可是男子?” 郑夫人冷声道:“是女大夫!” 罗家少爷这才松了一口气,略微不好意思说道:“你也别动怒,我这不是担心吗?” 郑夫人并不想理会他。 刚好这时候,赵书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郑夫人迎了上去,略带几分歉然道:“多谢李大夫跑一趟。这是李大夫的出诊,诊金。” 赵书晴没有跟郑夫人客气,让兰儿接了过来。 郑夫人见她神色不愉,还是没有忍住说道:“我知大夫心中有气……” 赵书晴瞄了一眼,正在暗自偷看这边的罗家少爷:“天色晚了,我还得回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郑夫人立刻会意,跟着赵书晴一起往外走去,走到罗府大门旁时。 赵书晴这才说道:“女子生产,我并不精通此道,你若是当初提早与我说,我还能准备一二。你可知,这般让我前来,风险有多大?你这丫鬟也未把事实告知与我,若不是我为了防止一二,我……” 赵书晴说不下去了。 郑夫人也知道此番风险:“确实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还望李大夫消消气。” 赵书晴又问:“要是这次我没有救下罗夫人与少爷,我会面临何等境地?” 郑夫人笑道:“李大夫,你且放心,你是我请来的人,我自然会保证你安全。” 赵书晴根本不信,她这般推心置腹,就是想要听听郑夫人有几句真话。 结果,郑夫人还在哄骗她。 赵书晴根本不想再说了:“郑夫人,我等先告辞了。” “且慢!”郑夫人唤住赵书晴,使了一个眼色给自己丫鬟,丫鬟站在不远处,眼观八方。 郑夫人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与高傲:“李大夫是个聪明人。李大夫有时候太过聪明并非一件好事,这次是我唐突了,我郑重与李大夫致歉。不过,李大夫,若是想要长此以往下去,总归要与我等这些人打交道。这次行为,有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郑夫人微微一笑:“李大夫是去过京城之人,想来也跟那些达官贵人打过交道,那些人心思转绕可比我们这些人多了好多弯。” “李大夫,回去好好想一想,富贵总要险中求。” 赵书晴带着大牛和兰儿没有赶回去,而是在这个县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大牛躺在自己的床上,摸着床榻上舒适的被褥,门就被敲响了。 大牛翻身起来,拉开房门。 门口站着兰儿。 兰儿把一个荷包递过去:“小姐问你这些工钱可行?今日也辛苦你了。” 大牛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粒银子,再次掂量:“有一两?你家小姐大方啊。” 大牛这样说话,兰儿并不喜,“满意就好了。” 说着就走了。 大牛看着兰儿走远的背影,摸了摸后脑勺:“她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关上门,大牛看着这一两银子,这还是他正儿八经赚的这么多。 大牛抓了抓头:“搞不懂,小姐这么有钱,少爷为什么要去茶楼当小二?” 休息一夜后,赵书晴带着大牛与兰儿去市场看看有没有驴车或者马车贩卖。 她想了许久,郑夫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往后她不可能不与这些人打交道,若是能在这些贵圈中混得如鱼得水,对她也有好处。 司徒是何人,是男还是女,他们没有半点头绪。 兴许在这些人的途中,能有知道的人。 赵书晴等人走在街道上,忽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是马蹄声,还有人高喊道:“让道,速速让道!”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是萧王爷!快把道让出来!” 赵书晴三人往路边一站,刚站定,马匹从她身边路过,带起一阵尘土。 她微微眯着眼,路过她时,马上之人飘扬的黑色长发映入眼帘,锐利的眼眸也落在赵书晴身上,匆匆一眼,萧慕止就认出赵书晴来,锐利消失,化成了一抹浅淡的笑。 马儿匆匆,黑色披风从她面前划过…… 风把她发髻吹乱了,头上的坠子来回晃动着,赵书晴睁开眼时,萧慕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167章 是沈策州 南方边境,凌家军军营内。 凌同和靠在椅子上,前方桌面上摆放一封家信。 这是前段时间三夫人写给凌同和关于清水死亡的事情。 猜想可能是南獠人潜入凌家所为。 最为可疑的是,清水死亡时间可能在沈策州与凌华霜成亲之日。 凌家几代人与南獠人做斗争,他们对南獠人的了解,甚至多过自家人。 万不能让南獠人潜入凌家。 除非…… 有人里应外合。 凌同和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脑海中浮现是沈策州为这个内应。 结合血信上的内容,凌同和对沈策州的怀疑更深了。 清水是华霜的贴身丫鬟,成亲之时她有可能无意间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事情,被沈策州杀人灭口。 凌同和猛地站起来,厉声下达命令道:“紧密盯着沈策州,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向我汇报!” “是!” 而此时,沈策州也在揣测这凌同和的态度。 凌同和上次看了血信后,表示相信沈策州,可是沈策州却心知,凌同和绝对不会这般轻易放弃。 晋安侯府现在万不能跟凌府起冲突。 赵家倒了。 萧家新皇忌惮。 如今朝廷能用的武将并不多。 新皇对凌家的信任度还挺高的。 日后肯定会继续重用凌家。 要是他与凌同和反目成仇。 新皇定会结合诸多因素,转而抛弃他。 所以…… 沈策州睁开眼,他要确保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入了黄泉中。 等他手握重权后,再收拾凌家! 沈策州在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知晓此事的人,基本上都是沈家军老人。 这些老人如今还在沈家做功,靠着沈家赡养。 掏空了晋安侯府的库房,为此赵书晴头痛不已,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还能为赵书晴分忧解难。 沈策州想到这里,他眼里发狠,冷声下令:“杀!” 丝毫想不起来,这些老兵曾几何时抱过他,背过他,为他挡过剑。 黑暗中有人接了命令,退了下去。 沈策州负手站在窗户前,眼底涌上思念:“快过年了,尽快把这边事情处理好,也能去北地找书晴过个好年。” 他转头对着随从笑道:“你家夫人嫁入晋安侯府三年以来,都是与我一同过年。今年若是我不在,她定会失望。你别瞧她面上表现出丝毫不在意,实际上她啊,心底小气得很。” 随从笑道:“夫人一向把侯爷您放在心上。” 沈策州想起以往种种,脸上浮现出些许甜蜜的笑容。 …… 自从和沈策州和离后,赵书晴根本无心去研究沈策州的想法。 她便极少想起沈策州,对于她来讲,沈策州早已经是过去,甚至还有血海深仇。 如此之人,她怎么会去想呢? 买好驴车,三人正式踏上回程路上。 刚到县城城门口,有守城门的士兵告诉赵书晴等人:“前方起了战事,你们要绕道走。” 赵书晴道谢后,驴车缓缓驶出县城。 哪怕往另外一个道走,也能听到不远处的杀戮声,还有下方的军营,地上躺着不少的伤员。 这一条小道能走是因为萧家军的军营设立在前方,紧紧保护着这条道路。 赵书晴掀开车帷,朝着下方看去。 下方随地躺着不少的伤员,有人断手有人断脚,轻伤的包扎过后便再次提枪提剑往战场上跑去。 “停车!” 赵书晴原本不想去,她如今的处境并不好,若是参与进去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可是……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还能无动于衷的话,她赵书晴这多年的书也算是白读了! 真的无动于衷,她也算是愧对赵家的家训! 大牛拴好驴车,跟着赵书晴一同下去了。 赵书晴原先以为自己哪怕站在下方,也不会知道该如何做。 可是真正的接触进去,她便知晓该如何应对。 拿出药箱来,把里面绷带拿了出来,让军医无法第一时间过来的士兵,开始包扎起来。 这一忙碌起来,赵书晴根本就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渐渐药箱里的药开始空了。 “大夫你的药没了,去里面取。” 有人走过来提醒着赵书晴,军营中有补充药资之处。 赵书晴道谢后,进去登记自己的姓名后,取了药资。 里面有个副将正在包扎伤口,男人坐在角落,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 赵书晴穿着粗布麻衣,被厚重的棉袄裹住了身材,可是一双清澈眼眸,还有垂下眼眸登记时候的认真的模样,弯腰取药的时候,露出的白皙的脖颈,修长的手指。 都让那副将吞咽口水。 他本就是个重色之徒,受了调遣,来到北地。萧家军管理严格,军中没有供士兵消遣慰藉的女子,他几次犯错,被严禁外出。 如今大战,周边有不少民间妇人以及士兵的家眷,都会过来帮忙。 他原来就打着邪念,还未来得及挑选,就有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书晴一心一意只想快速去救人,快速整理好药物,提着药箱就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从白日变成黑夜。 周边点燃了火把,照亮整个军营。 刚开饭没多久,赵书晴才匆忙吃了几口,就见又一批伤员被抬了进来,她立刻匆忙起身提着药箱前去救人。 夜更深了,赵书晴筋疲力尽找了一个地方靠着浅眠,还未入眠,就察觉有人进来。 她警惕睁开眼来,那人长得很憨厚,露出一抹笑,脸上还挂着伤,这模样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士兵一瘸一拐走了进来:“大夫是吗?我家将军受伤了还请大夫尽快过去医治。” 赵书晴一听是将军下意识觉得是萧慕止。 太累了,让赵书晴的思绪都变得迟钝,况且,她救了一整天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人用这个来哄骗她。 提着药箱跟着士兵走了。 走了一段路后,察觉到不对劲,这里是军营的角落,就连火把都有点难以照到这里来。 赵书晴停下脚步问道:“你们将军是何人?既然伤势严重,为何不把他带到灯火通明的地方?” 士兵没有想到赵书晴会发出这样的质问,他停下脚步。 周边走出来不少人,方才还憨厚老实的士兵,如今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恶意满满。 他冷声呵斥道:“你一个女子在战场上,我们都没有嫌弃你玷污了战场,你居然敢质问我?” 赵书晴并不想理会他们,转身要走。 “且慢!”这时候一道男子声音从黑暗处传了出来,他见赵书晴并未停下脚步,追了上去,拦住了赵书晴的去路。 第168章 用力抱住她,很用力。 那男人身上铠甲看上去有些分量,想来就是士兵口中的将军,他作揖道:“大夫何必动怒,方才我的属下对大夫有冒犯之处,我替属下给你道歉。” 赵书晴看了那男人一眼,没有认出来。 男子就是上午在药资处包扎的副将。 赵书晴往后退了两步,身体却撞上另外一名士兵。 她快速环视四周,并未看到兰儿与大牛的身影。 为了争分夺秒的救人,赵书晴、兰儿还有大牛分道扬镳。 赵书晴朝前走了一步,就与那将军面对面,距离太近了,近到赵书晴感到浓烈的危机感。 男人的呼吸就在她头顶上。 赵书晴觉得反胃,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必了。若是将军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一步。” 副将抓住赵书晴的手:“大夫这么着急的走做什么?大夫还没有替我检查身体呢。” 赵书晴用力挣扎,想要甩开男人的桎梏:“放手!这里是萧家军军营,你这般做对得起萧王爷吗?” 男人与自己属下哈哈大笑起来:“老子上战场上阵杀敌,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过。要个女人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男人轻浮地勾了一下赵书晴的下巴:“你一个女人来我们军营,心思我们难道还不懂吗?不就是想要靠着你这一点的医术找个好男人吗?你放心,若是你干干净净的,我娶你进门也不是不可以。” 换了其他女子听到这里,也就放弃挣扎了。 奈何赵书晴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给这些人。 “放手!救命!”赵书晴大喊一声。 男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用力抓住了赵书晴:“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男人想要拉着赵书晴到一旁去。 赵书晴挣扎,尖叫,男人捂住赵书晴的嘴。 赵书晴用力踢了一下男人胯下,男人捂住自己身下,痛得他都来不及反应。 要不是属下还没有走远,赵书晴就已经逃了。 赵书晴被属下抓住了,按在地上。 男人缓了许久才减轻疼痛,他走过去打了赵书晴一巴掌。 “给脸不要脸!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话间已经开始撕碎赵书晴的衣服。 她无助挣扎,想要求救,却被人死死捂住嘴巴,出发来的声音变得细碎又小声!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一个披风紧紧落在她身上,桎梏她的嘴巴手消失不见了。 赵书晴绝望尖叫起来。 披风把她裹得更紧了,头顶上传来萧慕止的声音:“伤害军医,违反军规,如何处置?” 和石冷声道:“杀!” 赵书晴听到萧慕止的声音,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地停了下来。 “萧……萧王爷”她的声音是破碎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保持理智! 萧慕止心底一疼,微微弯腰,轻柔把她的发丝拨开一旁,露出她漂亮的容颜来,“你让我找得很苦。” 赵书晴眼眶被眼泪蓄满,风一吹就滴落下来。 萧慕止叹息一声,再次把她拥入怀里:“对不起,我没有管理好他们,让你受委屈了。” 和石想要说这人并非萧家军。 但是对上萧慕止的眼神,他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悄悄把那些人的尸体给拖走了。 赵书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一颗心疯狂地跳动着。 萧慕止伸手把她身上披风拉紧了:“这里是萧家军营,我给你的玉哨还在吗?” 赵书晴呆呆地点头。 这般呆萌的样子,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以后呢,要来就拿着玉哨进来,会有人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如今形势很乱,这里面混着不少人,不是我的人,我不放心。” 赵书晴眨了眨眼睛,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有办法说出口来。 萧慕止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的营帐中带着。 赵书晴就这么跟着,抬起头来,看着前方走动的高大的背影,自己被这身影的影子完全笼罩在其中。 兰儿与大牛好不容易找到赵书晴。 大牛想要上前就被兰儿拉住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大牛起初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等到他看清男子的样貌后。 他深吸一口气,震惊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你们,你们跟萧王爷,萧王爷……” 在北的萧慕止便是这些人心中的战神。 而且如今萧慕止牵着赵书晴,便知道此人跟萧慕止的关系匪浅。 兰儿扯着他往外走去:“别乱说!” 萧慕止拉着赵书晴这一幕被军营里不少人看见了。 进入营帐中,萧慕止把自己干净的衣服拿了出来,放在赵书晴面前。 见她还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他点了点赵书晴的鼻尖,“大夫,我受伤了,可有救?” 他说这话带着几分委屈。 奈何赵书晴依旧呆愣愣看着他。 这让他心中一阵发酸,于是伸手抱住赵书晴,“抱歉,让你受惊了!往后定不会发生这般的事情。是我的错。” 赵书晴在他一声声愧疚声音下,慢慢回过神来。 “伤,哪里了?”她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 萧慕止拉开她,声音也放柔许多:“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背,指着自己的手臂,“这里。还有这里。” 赵书晴伸手要去看:“我看看。” 萧慕止抓住她的手,大手紧紧包裹着赵书晴的手:“不着急,先把衣服给换了。” 赵书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衣服刚才被那男子给撕碎了。 她脸一红,萧慕止背对着她,“这里是我的营帐很安全。我在这里等你。” 赵书晴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后:“我好了。” 萧慕止笑着看着她。 赵书晴略有几分别扭,她强作镇定上前站在萧慕止面前:“伤在哪里?” 她再次问道。 萧慕止的身上并不好闻,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脸上的胡子没有打理,遮住他大半张脸。 明明只看不清他的样貌,可不知为何,赵书晴觉得自己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我……” 萧慕止还想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和石的声音,“主子,突袭!” 萧慕止脸色一凝,戴上头盔对着赵书晴快速道:“军营里的伤员已经安顿差不多了,军医现在也够用了,你无需出去,在此休息!” 赵书晴亦步亦趋跟在萧慕止身后,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跟着,可身体不受她控制跟随着。 萧慕止正在戴着护腕,单手并不好系上。 赵书晴很自然地接过来,迅速帮他系好。 沉重的铁甲走起来哐哐作响。 赵书晴跟到营帐口,萧慕止停下脚步,赵书晴不明所以也停了下来。 萧慕止猛然回头,用力抱住她,很用力。 第169章 自个问王爷去 萧慕止抱得很用力。 赵书晴都能感受到窒息的感觉,冰冷的铁甲贴在身上,触感很不好。 这一抱很快就松开了,萧慕止掀开营帐大步走了出去。 赵书晴并没有跟出去,她站在门口看着来回摆动的营帐厚帘。 久久才回过神来,她好似忘记应该询问,自己母亲为何会死在他的怀里。 还有那一封血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兴许是因为发生那种事情后,赵书晴的心思被其他情绪占据了。 导致第一时间并没有询问出口。 赵书晴懊恼不已,自己何时这般失态过? 她坐在萧慕止的床榻上,兴许是累了。 不一会儿她躺了下来,两下子就睡着了。 赵书晴是被外面的战鼓声吵醒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不能再待下去,问了守在营帐外的士兵:“萧王爷,如今何在?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营帐外的士兵回道:“方才萧王爷回来一趟,见您熟睡便出去了。” 赵书晴这才松了一口气,找到大牛和兰儿,再次启程回家。 等到萧慕止安排好一切事宜后,掀开营帐帘子,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一问,才发现她离开了。 萧慕止挑眉:“这么着急的走?”他可是还没有询问那十万两银子该如何归还呢。 若是她能以身相许,倒也可以。 和石在一旁提醒道:“主子,您别忘了,他们好像还误会您跟人家母亲死有关系呢。” 萧慕止原本勾起来的嘴角瞬间消失,瞪了和石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和石不敢再多话,连忙退了下去。 他刚走出去,就被自己兄弟拦了下来,和力。 和力问道:“那女子是何人?为何王爷对她如此特别?” 和石笑得可得意了,和力并未跟着萧慕止一同前往京城,他挑眉:“想知道?自个问王爷去。” 和力一噎,走上前去勾着和石的肩膀:“兄弟说嘛,我待会请你喝酒。” 和石把和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别,你看上表小姐的丫鬟,我跟你说了,你一定会跟表小姐说。” 和力摸了一下鼻子,“说一下,我这不是害怕以后碰到那位姑娘,不知道情况,得罪她就不好了。” 和石看向他:“当真?” 和力用力点头:“自然是当真!” 和石这才说道:“也没什么,这位姑娘欠了我们家王爷十万两银子。还记得之前第一楼拿着一张欠条找上门来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和石笑着离开了。 和力又觉得不对,追了上去:“你该不会是哄我玩。” 和石没有说话,笑着大步朝前走。 另外一边,赵书晴重新坐上驴车后刚回到家中,赵承弼就迎了上来:“怎么这般晚才回来了?可有出事?” 赵承弼着急看向赵书晴。 赵书晴任由着赵承弼打量自己,笑道:“是发生一点意外,但是并不碍事。哥,今日你没有上工?” “跟掌柜告了假,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与爹爹就要去太守府寻你。”赵承弼看到妹妹安然回来,回屋稍作准备就去上工了。 赵承弼刚踏入茶楼,就听到一名喜笑颜开的冲了进来:“萧王爷打了胜战!萧王爷打了胜战!” 众人站了起来,疯狂的鼓掌。 还有人大喝一声好,昂头把酒喝尽。 吝啬的掌柜,喜笑颜开说道:“诸位,今日本掌柜出出血,给每人免费送上一碟糕点!” 茶楼里的众人再次欢呼起来。 赵承弼站在店门口,听着这样的喜讯,看着每个人笑脸。 他恍惚间,好似回到战场上,打完胜战回来与自己的兄弟们靠在一起,喝酒吃肉。 他们赵家军里,前年刚进了一个新兵,那新兵唱歌很好听。每当大家想起家乡出了名的山歌时,他总会被老兵要求高歌一曲。 赵承弼的心微微发酸,握了握拳头,伤势是好了,但是留下不少的暗伤,让他无法全力使出武力来。 “小二,小二,快添茶!”客官在前方唤了好几次,赵承弼都没有听见。 掌柜走到赵承弼面前,拍了拍他:“客人唤你呢。家中妹子可有回来?” 赵承弼这才回过神来,歉然道:“方才听闻喜讯,一时间走神了,让客官久等了。”提着茶壶走过去,给客人添茶倒水。 赵承弼添茶的时候,想起不久之前那方副将与太守的对话。 萧慕止让太守写奏折请求支援,想来战况比人们想象还要严重。 这种胜利只是暂时性的。 若是萧慕止放松警惕,只怕会给北蒙可乘之机。 赵承弼脑海中开始想着北地的地形,旋即他苦涩一笑。 他想这么多作甚,他与新皇有不共戴天之仇,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再次上战场。 就在赵承弼胡思乱想的时候,茶楼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 赵承弼看了过去,是大牛和他一群狐朋狗友正在不远处的食肆喝酒吃小菜。 掌柜走到赵承弼的身边:“你上次还救了他,像他这种人,就不应该同情!” 掌柜对大牛深恶痛绝。 毕竟大牛要是严格算起来,是这个小县城的流氓。 “他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赵承弼为大牛说话。 掌柜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赵承弼也没有再去关注大牛了,继续耳听八方,尽快找出司徒所在。 在茶楼做工这段时间,他私下也问过不少人,奈何,知道的人太少了。 就连过往商人都极少听到司徒这个姓氏。 不知过了多久,赵承弼正在收拾桌子,掌柜骂骂咧咧走了回来。 赵承弼问道:“掌柜可是发生何事?” 掌柜冷声道:“还能什么事,那个大牛被人打了丢在我们茶楼后院的巷子,真是晦气!待会你跟小武去把人给抬走了,别死在我们后巷中。” 赵承弼赶忙跑到后巷,就见大牛满身是血倒在后巷,这伤势可比上一次要严重多了。 第170章 我倒要看看谁敢 小武走了出来:“要把他丢哪里?” 赵承弼拿出十文钱给小武:“帮我抬回去。” 小武拿着文钱,对着赵承弼说道:“按照我说,你就别管他了,他这种人都是到处惹事,谁知道这次又是惹到什么人了。” 赵承弼没有理会小武的话。 抬回到赵书晴小院时,大牛吊着一口气。 赵书晴检查伤口时,倒吸一口气,“他这是惹上谁了,这伤口再往旁边一点,都可能要了他命。” 赵承弼送走了小武后,回来道:“我不知道,今日白天还看到他与一群人喝酒,晚上就倒在茶楼后面巷子。你看看有救吗?” “伤到内脏了,我尽量帮他处理好伤口,能不能撑过去,看他自己了。” 赵承弼惋惜看着大牛:“我看他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能救就尽量救回来吧。” 赵书晴颔首。 夜间赵书晴与兰儿轮流照看大牛。 这一看便是整整七天。 第七天后,大牛不但人醒了,还能下床了。 赵书晴惊叹他的恢复力。 大牛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忆起自己被杀害的过程。 等他全部想起来,破口大骂,看到兰儿推门进来,她又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又欠你们一条命!” 兰儿用力把药碗放在桌子上:“你若是自己不珍惜自己的命,下次我就让少爷别救你,让你死在外头!” 大牛被兰儿吓了一跳,平日在外很威风的大牛,面对兰儿就怂了。 “这次真的不是我惹事,我高兴请一伙儿吃饭,哪里知道其中有人对我钱起了歹心!冲突之下,他把我给捅了!真的,我这次没有闹事!” 兰儿把药碗给他:“你那一群就是狐朋狗友。依照我看直接断了。” 大牛拼命点头:“好,好。” 这时,赵书晴走了进来:“听你这般说话,想来已经恢复许多了。大牛,你若是不嫌弃,我那药房院子还缺一名看护院的,你要是时间允许的话……” 大牛还不等赵书晴说完话,直接喊道:“允,允,允!” 赵书晴仿佛已经料到他会答应,她拿出协议来,“我打听过了,护院又分甲等,北地甲级护院,一月是五百文钱,乙级是三百文,丙级是一百文钱。我按照甲级的给你,你若是做得好,往后便是这个月俸,若是做得不好,我只好把你降级。” 大牛眼眸一亮,一月居然有五百文钱。 这是好差事。 可是……她家大哥还在茶楼当小二啊。 大牛对这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但他也没有问。 大牛能下床走动后,就开始当任护院,拦都拦不住。 兰儿扫个地,他要抢去扫,兰儿舀个水,他也要抢着去做。 甲级护院倒是把整个院子的杂事都给做了。 赵书晴与兰儿正在盘点药材,看到外面积极做事的大牛,笑道:“他这般努力,我倒是觉得这五百文给少了。” 兰儿哼了哼:“奴婢觉得给多了,若非小姐仁善!他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 赵书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候院门传来一阵敲门声,以及大牛的喊声:“李大夫,李大夫,谢夫人找您。” 洪亮的声音把谢夫人吓了一跳。 她捂着心口,躲着大牛走进来,看到赵书晴仿佛找到救星一般,小跑过来:“你家院子怎么出了一个这……这个粗人。” 赵书晴领着谢夫人往诊室走去。 谢夫人坐在赵书晴对面,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腕露出来。 赵书晴给她把脉,脉搏平稳,甚至有些细微的滑动,她并未说出来。 “身体恢复得很好,近日切记太过活血的东西尽量少吃,性寒的食物也少碰!一月之后我再给你诊脉。你这身体之前败坏太久了,还需要多加调理!” 谢夫人对赵书晴的话依旧很是信任。 谢夫人再次拿出请柬来:“上次匆忙给了请柬,你还未回复我,我怕你不愿参与这些宴会中。奈何,我着实想要请你。你可知我心中的感激吗?” 赵书晴被谢夫人的真挚弄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接过来:“谢夫人诚心请求,我怎么能不去呢。这次寿宴,还请谢夫人给小女子留个位置,不至于到场了,得站在角落吃饭。” 谢夫人被赵书晴诙谐的话逗笑了:“自然,自然,我谁都不可能留,都得为你这小女子留个大位置!” 两人又继续谈了一些话。 笑声不断传了出来,正在分拣药材的赵父,听到自己女儿的笑声。 他苍老的脸上也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来。 自己的女儿许久未这般笑过了,在京城还有秦文心这个好友,在北地能够交到知心好友,也是好事。 赵书晴哪里知道自己老父亲的想法。 拿着请柬送走了谢夫人,想着找个时间得去一趟成衣店,买一身像样的衣服了。 免得去了丢了谢夫人的脸面。 赵书晴看着马车慢慢消失,刚要转身,眼角余光又看到巷子口出现另外一辆马车。 原以为只是路过,哪知马车就停在院门口。 赵书晴往后站了几步,看着马车旁的护院把门口给围住了,马车里下来一名靓丽的妇人。 妇人先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这间小院,“你这个女大夫倒是挺不好找的。” 正在劈柴的大牛听到声音跑过来,定眼一看:“你不是就那很臭的妾室吗?” 一席话让那妇人脸色中软阴沉下来。 赵书晴低低呵斥了下:“大牛不得无礼。” “不知夫人是?” 那妇人走了进来,看到一旁晾晒的药材,随意拿着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过去。 赵书晴皱着眉头:“夫人?!”她提高声音。 “我夫家姓罗,不知,李大夫可有印象。” 赵书晴想起来,前段时间她被郑夫人骗去接生,接生的那户人家就是姓罗。 “原来是罗家姨娘,不知道罗家姨娘来此所为何事?” 姨娘二字刺痛了妇人。 她冷眼扫了过去:“果然有什么样的仆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赵书晴站在院落中央,沉声道:“妾便是为妾,若是能称夫人,岂不是乱了伦常。” “少跟我扯这些!本夫人今日来此,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的胆子!” 赵书晴看向妇人:“替人接生,有何大胆的?哪怕姨娘告上衙门,我也能占个理字。” 妇人冷笑几声:“理?我来这里不是跟你讲理的!来人给我砸!我这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清楚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什么人不能够得罪!” 大牛一听到妇人下令,他立马拿着棍子冲了出来,跟妇人的护院扭打在一起。 大牛身强力壮,力大无穷,奈何妇人带来的护院都有武功底子,两下子就把大牛打倒在地上。 大牛又一次爬了起来,冲了过去。打趴下又爬起来,打趴下又爬起来。 反复几次。 妇人被弄烦了:“把他的腿打断!” 赵父坐在屋里,原本不想出手,听到妇人这话,他眼眸微眯,猛然站了起来,即将出手时,传来一声怒喝声:“我倒要看看谁敢!” 第171章 我既然已经应允了,自然会去 妇人听到声音,她将视线投向门口,郑夫人带着人匆匆赶来。 她带来的人,气势明显强过妇人所带之人。 “怎么哪里都有你,我来这里看大夫,也碍着你了!”妇人怒道。 郑夫人面对妇人的怒吼,她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她走到赵书晴身边,双眸冷冷看着妇人:“这是我太守家的女医,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你一个卑贱的妾室还妄想玷污!” 妇人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最为在意的就是自己小妾的身份。 她指着郑夫人怒道:“文氏,你别欺人太甚!你以为你妹妹生了一个儿子,就能骑到我头上去吗?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就是你妹妹所害的!是你妹妹夺走了我的一切!” 说到最后,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着。 “给我砸!”她无法找郑夫人泄愤,也无法去指责自己丈夫,更无法对稚儿下手。 她满腔的怒火与委屈,只能找赵书晴这个无权无势的人来发泄。 郑夫人走过去打了妇人一巴掌。 “珠儿!”恰好这个时候,罗家少爷赶了过来。 把妇人珠儿紧紧拥入怀中,一双眼眸带着冷意看向郑夫人:“你居然敢打我珠儿!此乃我罗家家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 罗夫人绑着额带,抱着自己未满月的孩子,一步步走进院子里:“她打不得,那我呢?” 罗家少爷看着罗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心虚,脚步轻轻挪动想要上前又被怀里的珠儿拉住。 她像是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愿意放手! 郑夫人与罗夫人两人站在一块,觉得他俩仿佛是一对苦命鸳鸯,而自己二人则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郑夫人担忧看着自家妹妹:“你来作何?” 罗夫人根本就懒得去看这一对人,她嫁入罗家是两家人利益最大化的联姻。 “我若不来,只会让她觉得我好欺负!往日我不与她计较,是为了腹中孩子。如今孩子出生,我文秀慧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罗夫人看向罗家少爷,眼底哪有以前的那般深情。 “我想着他应该没有蠢到要害了自己的儿子吧。” 罗夫人这边刚把话说完,小院门口又赶来一辆马车,车夫稳稳地拉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大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扶着胸口走到兰儿的身边:“今日这小院还真是热闹了。” 兰儿拉了一下他,让他别多言。 大牛看着袖子上的手,傻傻地笑,也就没有继续说话了。 马车下来一名老妇人与老者,这乃是罗老夫人与罗家老爷。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满地的狼藉,罗老夫人心下一惊,立马去看罗夫人怀里的金孙。 看着罗家金孙完好,这二老才松了一口气,对着罗夫人道: “秀慧啊,把孩子给娘,你还没有出月子,不能抱孩子,快给娘!” 罗夫人冷声道:“给什么给?我在你们罗家可还有半点地位吗?你们还把我当人吗?干脆带着孩子一起死了算了!” 老夫人连忙安抚道:“自然是当啊,你不是我们家人,我们怎么会这么担心呢?” 罗夫人指着罗家少爷怀里的女人:“她在我生产的时候做了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差点带着孩子一起死了!你们只是骂了她两句!你们既然不要孩子,不要我,我今日就跟着姐姐回文家!往后这孩子与你们罗家没有半点关系!” 老夫人着急不已,看着罗家少爷:“还不快点说点什么!” 她心中五味杂陈,大院后宅之事复杂多变,这一幕幕背后皆有深意。 想来珠儿今日不顾一切地来此闹事,也是有人挑拨。 郑夫人与那罗夫人见机把事情闹大,为的就是把这珠儿赶出罗府。 珠儿算计主母,害得主母差点一尸两命。 这……也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谁动了谁的利益。 最后是罗夫人得了胜利,毕竟她怀里抱着的是罗家长孙。 一番争执过后,结果如同赵书晴所想,这珠儿被赶出罗家。 事情已有着落,众人正打算离开,一直沉默的赵书晴开口唤道:“且慢。” 郑夫人听到赵书晴的声音,她心中暗道不好,怎么把赵书晴给忘了。 此人并非好打发之人。 她赶忙对着珠儿道:“你的人打伤李大夫的人,弄坏李大夫的药材,这些怎么算?” 珠儿双手紧握拳头,她浑身颤抖,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都落到这种下场了,郑夫人却还在不依不饶。 珠儿视线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在赵书晴身上。 赵书晴真想苦笑,这般争斗,怎么就把她牵扯进来了。 罗老夫人与罗老爷对视一眼,罗老爷想要赔偿。 罗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制止他这种行为。 现在稳住儿媳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切勿再做出一些会让儿媳妇生气的事情来。 罗老爷心中叹息,到底没动。 罗家少爷无比心疼地看着珠儿, “怎么,你还想要……”郑夫人开口道。 “我来赔!我来赔!”罗家少爷再也忍受不住了,他高声喊打断。 珠儿咬着唇,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罗家少爷急忙唤道:“珠儿!”追了出去。 郑夫人跟赵书晴说了两句好话,也走了。 方才站满人的小院现在就只剩下赵书晴这些人。 后来赵书晴听说,珠儿被罗家少爷养在外面,彻彻底底成为了外室。 罗家少爷给文氏的报复就是经常夜不归宿。 罗家少爷只要不回来,文氏就带着人闯到珠儿的院落,逼着罗家少爷回来。 文氏把孕期所受的怒火,连本带利地还了回去。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到了谢府生辰宴的前夕。 萧慕止打了胜仗,暂时性逼退了北蒙。 这才得到片刻的喘息。 萧慕止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寻赵书晴。 哪知,和石带来一封请柬。 萧慕止看着那请柬便觉头痛,料想又是母亲的意思,意在让他与表妹培养感情。 请柬到手,随意一丢,“别把这些玩意儿放在我面前,看着心烦。” 和石跑过去把请柬捡了回来:“爷,不是我要把这玩意儿给您瞧,是老夫人特地交待的。再者,这是谢副将生辰宴。” 萧慕止挑挑眉,“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想要过生辰宴?” 与此同时,赵书晴手中也拿着与萧慕止一模一样的请柬,看着前面坐着的谢夫人,她笑了一下:“谢夫人,您无需再三邀请,我既然已经应允了,自然会去。” 第172章 方才那二人是萧家人 谢夫人听着话,微微一笑,回应道:“并非是为了此事而来,是……我想要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赵书晴追问:“何处?” 谢夫人娓娓道来:“明日便是他的生辰了,我嫁给他之后,便暗自对自己说,每年都得在他生辰之时,给他求一道平安符。” 这般小事,赵书晴想都没想便爽快应允。 北地的寺庙,她还从未涉足。 这种香火鼎盛之所,人多嘴杂,说不定能听闻一些消息。 “好。” 此时,萧王府内,和石紧跟在萧慕止身后,禀报道:“主子。这生辰宴是谢副将专为谢夫人而设的。还再三叮嘱,让属下务必把请柬交到您手中。” 萧慕止迈进武器房挑选趁手兵器,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向谢副将,他与谢副将可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兄弟。 萧慕止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他前两年娶的那位新婚妻子,他打心底里疼爱有加,无奈那妻子似乎总在躲着他,还有些怕他。 这让他心里烦闷不已。 如今二人能冰释前嫌,倒也是件好事。 萧慕止又随口问道:“那女人呢?”和石一听便知萧慕止问的是表小姐,赶忙回应:“表小姐在山中寺庙,听闻要为您祈福整整七日,属下算过日子,这才刚过三日。她来不了。” 萧慕止这才点头:“行吧,我去一趟便是。” 今日天气颇为不错,赵书晴望着北地这座建在黄坡上的寺庙,抬眼望去,就瞧见前方的谢夫人撩起裙摆,缓缓屈膝跪地。 赵书晴无奈浅笑,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护着:“这台阶寒凉,要不换种祈福方式?” 谢夫人对着赵书晴莞尔一笑:“心诚则灵,他常年在外征战,我满心担忧。” 赵书晴为谢夫人把了把脉,一切尚好,那微弱的滑脉顺畅无阻,便轻声说道:“我扶着您,慢慢来,千万别伤着自己。” 台阶平坦,阶数也不多,想来对她并无大碍。 赵书晴便不再阻拦。 谢夫人三步一叩首,虔诚跪行。 赵书晴忍不住劝道:“您这般为他,应当让他知晓才是。” 谢夫人转头,对着赵书晴甜甜一笑:“不用,我只求他平安就好。” 赵书晴掏出帕子,轻柔地为谢夫人擦拭额头汗水,心想,真是个痴心女子。 就在谢夫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寺庙内猛地冲出一名姑娘,险些将谢夫人撞落台阶。 丫鬟彼时落在下方两三步远,瞥见自家夫人直直往后倒去,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失声惊呼:“夫人!” 赵书晴也没料到会有这般变故。 她急忙冲上前,紧紧拽住谢夫人的胳膊,跟着一同往下滚落两级台阶。 丫鬟赶忙从背后顶住谢夫人,前面有赵书晴拉扯,这才总算稳住了谢夫人。 可那巨大的冲击力与过度惊吓,致使谢夫人腹中剧痛难忍! 少女见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尖叫一声,匆匆跑下台阶问道:“你们没事吧?” 谢夫人紧紧攥着赵书晴的手,原本红润的面庞瞬间变得毫无血色,痛苦呼喊: “李大夫,李大夫,我肚子疼!” 赵书晴赶忙让谢夫人躺平,急切说道:“快,帮忙扶住你家夫人!” 姑娘被这场景吓得泪水夺眶而出,抽噎着:“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你们别这样,我真不是故意的!” 赵书晴被这哭声扰得心烦意乱。 丫鬟满脸忧虑,看向自己的夫人问道:“大夫,我家夫人这是怎么了?” 赵书晴哪有空回应丫鬟,她陪谢夫人出来游玩,压根没带药。 紧接着,里面小跑出来一位老夫人,老夫人衣着虽朴素,却难掩矜贵气质。 “柳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姑娘瞧见老夫人,猛地扑进她怀里,泣不成声:“呜呜,呜呜……” 姑娘压根没回应老夫人,只是一味地哭泣。 老夫人将指责的目光投向赵书晴等人。 “你们对柳儿做了什么?我们家柳儿胆小得很,稍有动静夜里就睡不着!要是出了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赵书晴一门心思稳住谢夫人腹中胎儿,根本无暇理会老夫人的指责。 丫鬟蹲在一旁,握住谢夫人的手,焦急说道:“夫人,您忍着点!一定要挺住!” 谢夫人满含哀求地看向赵书晴,此时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有孕在身。 可被那姑娘这一撞,恐怕胎儿不保。 老夫人也察觉到些许异样。 但怀里这哭得如此伤心的孩子,可是她疼爱了十几年的柳儿。 她实在舍不得质问,只能用一双冷冽的眼睛盯着赵书晴等人。 柳环紧紧依偎着老夫人,好似有老夫人在,就没人敢质问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书晴好不容易稳住了谢夫人的胎儿,可也只是暂且稳住罢了。 后续还需精心调养。 “你快点背……”赵书晴本想让丫鬟背起谢夫人,可转念想起初见时,这丫鬟根本背不动。 赵书晴便半蹲下来,示意谢夫人趴上来。 赵书晴轻声安抚谢夫人:“您忍着点,咱们这就回去。”说罢,走时瞧了丫鬟一眼。 丫鬟瞬间领会,转身对着老夫人说道:“我们乃是谢家家眷,今日来此是为副将军生辰祈福,不料刚到,您怀里这位小姐就冲出来,撞倒了我家夫人。” 赵书晴背着谢夫人往下走,又补充道:“夫人刚有身孕,胎像未稳,被这般一撞,恐怕有流产的迹象。” 丫鬟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矜贵的老夫人脸色也极为难看。 赵书晴回头,抬眼瞧见老夫人身后侍卫腰间挂着的令牌,上面刻着“萧”字。 丫鬟还欲开口,被赵书晴拦下:“走吧,你家夫人要紧。” 丫鬟本想反驳,可又觉得赵书晴说得在理。 满心不甘,只能跟着一同下山。 坐上马车,丫鬟反复叮嘱车夫,行车务必慢些、稳些。 谢夫人紧紧握住赵书晴的手,忧心问道:“孩子,孩子能保住吗?” 赵书晴目光坚定地看向她:“我定会竭尽全力,稍后您也得再请其他大夫瞧瞧。” 谢夫人摇了摇头:“不用,我信你。这孩子若保不住,也不是你的错。” 赵书晴接着提及:“方才那二人是萧家人。” 第173章 你可千万别妥协,真娶了那表妹! 躺在赵书晴身上的谢夫人,好不容易缓过肚子的疼痛。 听到赵书晴的话,手指轻轻卷曲一下。 难怪方才赵书晴只是让丫鬟说明情况,并未与其起冲突。 要是真的起了冲突,这谁对谁错,也说不准。 退让一步,告知情况,既给了萧家面子,也不会让夫君与萧王爷产生芥蒂。 “李大夫,多谢提醒,若非是你,两家人想必情况只会更糟糕。”谢夫人伸出手来,握住赵书晴的手,言语里都是感激。 赵书晴垂眸看着怀里的谢夫人。 她居然没有问她为何会认识萧家人。 这般体贴的女子,赵书晴轻柔替她盖上薄毯。 希望一生顺遂。 赵书晴轻声道:“你不用想那么多,萧家人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想来定会登门致歉。谢副将还在家中,任何事情,他都会处理。” 她低低道歉:“你怀孕一事,因脉象太过薄弱,我并不能太过确定,所以并未告知你。没有料到会遇到这等事情,我应该说的。” 谢夫人闭了闭眼,“不怪你。要是保不住,也算是我的命吧。” “夫人。”丫鬟闻言心疼唤道。 老夫人带着柳环回到萧王府后。 柳环仍在啜泣。 她从之前的嚎啕大哭,已然化作无声抽噎。 模样可怜,惹人动容。 老夫人瞧了十几年,心里多少也有些烦。 可一想到这孩子的身世,心底便又软了下来。 “好了,莫要再哭了,瞧瞧你这双眼,都红得像桃子了。”老夫人招手,柳环走上前去。 柳环挨着老夫人的腿,在地上坐下。 老夫人轻抚柳环的发丝:“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哪能料到寺庙门口有人,更不是有意去撞她的。你也想不到她竟然有了身孕。好了,别哭了,不是还有姑姑在嘛。” 老夫人把所有耐心都倾注在柳环身上,对萧慕止兄妹,可从未这般柔声细语过。 柳环轻轻点了点头,“可要是被表哥知道了,我该如何是好?” 她轻拭眼角泪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嘤嘤。” “你表哥那边,我还能说得上话,只是那谢家老夫人,脾气实在是不好,盼孙子都盼了好些年……算了,来人,王爷可在府中?” 老夫人开口询问。 下人回应:“在。” “把他唤来。” 下人领命而去。 柳环听闻萧慕止要来,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盼着与表哥相见,又怕表哥会责罚自己。 “好了,你都这么大了,还怕他做甚,他不会打你的。”老夫人宠溺地捏了捏柳环的脸。 柳环捂着脸,乖巧地笑了笑。 老夫人看着这笑容,心都快化了。 这么疼爱的姑娘,她实在舍不得把柳环嫁出去。 奈何萧慕止死活都不答应。 没过多久,萧慕止到了。 老夫人看到儿子,微微点了点头:“坐。” 萧慕止并未落座,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地问:“母亲找我,所为何事?” 他心里多少能猜到几分。 肯定是柳环又闯祸了。 “前几日,柳儿为你去寺庙祈福,连着吃了好几天苦头,你可知道?” 萧慕止勾唇一笑,眼底满是嘲讽:“是吗?不是说要祈福七日吗?怎么提前下山了?柳儿就不怕佛祖降罪?” 一连串问题,问得柳环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泪眼汪汪地看着萧慕止,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夫人皱着眉头斥责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难得回来一趟,一开口就带刺,柳儿可是你表妹,又不是你的仇人!” 萧慕止没心思跟母亲纠缠这些:“母亲,您就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老夫人也不再绕弯子:“今日我去寺庙,眼神不好,不小心撞到了谢家夫人,就是英亦的媳妇。”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头:“我当时不知道她怀孕了,这一撞,差点酿成大祸,好在她身边有个女大夫,稳住了胎儿。你替我去谢家走一趟吧。” 老夫人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萧慕止听着,目光逐渐变得冷峻,看向柳环:“是你撞的?” 柳环被这么一问,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 默默流泪,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泪珠一颗接着一颗。 老夫人见状,急忙喝道:“就不能好好问吗?干嘛这么凶!你又不是不知道柳儿胆小,能这么说话吗!” 萧慕止一听这话,顿感头疼。 从小到大,老夫人每次都拿这句话来护着柳环。 “她胆小?胆小会派人去打人?就因为别人说了她一句不是,就把人家推到湖里,从小到大,这种事还少吗?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我还真有些分不清了!母亲,您倒是给我讲讲!” 老夫人根本不想听这些,站起身来:“谢府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怨我伤了你们兄弟的情分!” 萧慕止心里憋了一口气。 母亲这般偏袒,如此盲目地维护柳环,实在让他厌烦不已。 老夫人不等萧慕止回应,便率先起身,在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好,你不去我去!” 萧慕止冷笑几声:“我去!现在就去!” 老夫人得到儿子的答复,这才放心:“你去库房挑些东西带上,也算是咱们萧家的一点心意。” 萧慕止冷哼一声:“萧家?她姓柳,何时成了萧家的人。” 老夫人刚要发火,萧慕止已然转身离开。 出了这种事,不管怎样,他都得去一趟。 免得谢家看在他的面子上,轻易放过柳环。 策马赶到谢家门口,萧慕止翻身下马。 萧慕止在客厅等了片刻,谢英亦迈步走出,满脸怒容。 “人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萧慕止关切地问。 谢英亦瞪了他一眼,找了个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人没事,孩子暂时也保住了。” “暂时”这两个字,谢英亦咬得极重。 谢英亦冷笑道:“你家里那个爱惹事的表妹,什么时候能把她撵出去!” 萧慕止一提起这事,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我又不是没撵过。”萧慕止确实下过令,要把柳环赶走。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可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根本不留余地。 萧慕止无奈,只能又把人接了回来。 谢英亦接着说:“大夫说了,这三个月都不能下床走动,得好好调养身体!”谢英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坐直身子,“你可千万别妥协,真娶了那表妹!” 第174章 为何我娘会死 萧慕止闻言,震惊地望向他,仿佛对方口中吐出的并非话语,而是象牙。 谢英亦瞧见萧慕止错愕的模样,唇角微扬,轻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在提醒提醒你。” 萧慕止不想继续谈论柳环。 他脑海中闪过赵书晴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随后在谢英亦对面坐下:“需要我帮你找个女大夫吗?她这人细心,说话轻声细语,遇事有胆量还谨慎,端庄温柔聪明……” 谢英亦眉头微皱,面露不耐烦之色,听到一大串的夸奖之词后,急忙举手道:“停!这些赞美的话,不要在我面前说,我没有兴趣。府上有女医了,与内宅夫人合得来!要不是她,我媳妇儿说不定还真的会出事。免了!” 萧慕止有些惋惜,若赵书晴能来谢家,于他而言是件好事。如此他便能常常见到她,且对谢家他信得过。 萧慕止这才安心不少,开口道:“你家夫人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萧王府内有的,你尽管拿去。” 谢英亦也没有客气:“这可是你说的,我嘱咐下去了,你府邸库房里有不少好药,你最好列个清单过来,供我媳妇的大夫挑选。” 萧慕止连连应下。 谢英亦这才笑了一下,瞬间他笑容又消失,眼神严肃地对着萧慕止道:“两码事,我分得清楚,这事你那表妹我定不会轻饶了。” “总归不要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就行。” 谢英亦颔首:“好。” 萧慕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夫人方便吗?我去给她赔礼道歉。这人到底还是住在我府中。” 谢英亦满脸怒意,大声道:“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她以为自己是三岁孩子吗?” 萧慕止未做半句反驳,因为谢英亦说得都是对的。 柳环谢英亦见过两回,两回的印象都是极差的。 “大夫说她身体本来就弱,胎还未坐稳,确实容易流产。”谢英亦放柔声音。 萧慕止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了寝房外。 谢英亦先跑进去,把床帏放了下来,把自家媳妇遮挡得严严实实后,这才让萧慕止进来。 萧慕止心中还在耻笑谢英亦的霸道,掀开下摆迈步进去。 一踏进来,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赵书晴所吸引住,她垂下眼眸,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低声细心跟着一旁的丫鬟说着什么。 根本就没有留意他到来。 门外一阵风吹进,吹起她肩上的青丝,扫过她的面庞,她勾了勾被吹乱的发丝,轻轻捋到耳后。 萧慕止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 他朝着赵书晴走了过去,还没有踏出去一步,就被谢英亦拦住去路:“你干嘛?我媳妇肯定在瞅着你呢,快点把话说完滚出去!” 萧慕止望向李大夫的眼神明显不对。这李大夫可是要来谢府照顾他家媳妇,至少这个时候不能被萧慕止给勾搭去了。 谢夫人闻言轻轻唤了一声,“夫君,不可对王爷无礼。” 萧慕止这才想起来这里是何处。 赵书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与萧慕止对视。萧慕止黑眸里映着赵书晴的身影,不知何时,萧慕止的目光带着些许的侵略性,好似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赵书晴想低头装作没看见,却又觉得太过心虚,显得欲盖弥彰。 也就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来,杏眸微微弯了弯:“王爷。” 轻轻一声的王爷,把萧慕止一整天郁气都给驱散了。 他上前一步,温柔地拂了拂她的发丝:“怎么在这里忙碌了?可有人让你受委屈?” 谢英亦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吗?” 赵书晴脸红了,她往旁边躲了躲,手落了空,让萧慕止有点惋惜。 谢英亦看不惯萧慕止这般的模样,头凑了过去,让萧慕止的手落在自己的头顶上,然后站直:“王爷,你是来看望我家媳妇的,不是来看望我府上的女大夫的!” “我府上”三字让萧慕止不喜,他皱眉问道:“什么是你府上的?她可答应在你家长期做大夫?可签订任何协议?” 谢英亦被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不乐意了。 明明说好了,来看望他家媳妇,怎么现在变成了看人家女大夫。 谢英亦对萧慕止还堵着一口气,自然见不得他好,拉着他往外走。 “走走走,我内宅的媳妇被你府邸那位柳环给撞到了,你倒好,来看望我媳妇,结果看上了我媳妇的好友?” 这里不是军营,两人交情又很好,所以谢英亦对他也没有半点客气。 萧慕止挣脱了谢英亦的手,往屋内走去,轻声问道“聊聊?” 赵书晴颔首:“谢副将军,我方才所言你且记住……” 谢英亦立马道:“大夫,我记不住,要不然这段时间您就在这里住下?您放心,任何人有什么图谋不轨的心思,绝对不会出现在您面前。至于您的家人,我也会派人过去通知一声。这银子也好商量。我家媳妇,也就只相信您了。” 谢英亦对着赵书晴说话都用上了尊称。 可是对着萧慕止,这大名鼎鼎的战神,新皇最为忌惮的人,北地百姓最为爱戴的王爷,他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萧慕止也懒得去跟谢英亦计较。 赵书晴微微屈膝行礼,说道:“那劳烦谢英亦安排一处安静之处,我有些话要同王爷说。” 谢英亦原本不大乐意,看着两人的神情,好似真的有什么要紧事情要说。他心不甘情不愿去给二人准备安静之处。 还贴心地为赵书晴备上糕点。 萧慕止伸手想要去拿。 谢英亦制止了,整个盘子往赵书晴面前端:“您吃,您吃。这些糕点专门是为了您准备的,某些不速之客就不要吃了。” 萧慕止几次下手都被谢英亦赶走了。 萧慕止竟无半点生气的迹象。 等到谢英亦离开后,赵书晴说道:“王爷与谢副将的感情十分要好。” 萧慕止给赵书晴倒了一杯水:“从小一起长大,又有过命的交情,两家人知根知底,是会比常人更加亲近一番。” 赵书晴端起茶水来:“王爷,有件事情我想要请问你。当初我娘被沈策州带走后,我爹打算营救……” 她斟酌一下用词,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萧慕止,想要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为何我娘亲会在你手中,为何她会……死?” 第175章 你开口,本王怎么能不通融呢 他抬眸凝视着赵书晴,黑眸里皆是真诚。 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深处抑制不住的情意。 再次给赵书晴斟满茶水,轻声说道:“与你告别后,我整顿府中事务便回北地,半路被明王府下人、江梦行的随从拦下。” 她略感意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扯上江梦行。 萧慕止对她讲起了事情经过。 再次听到自己母亲的死亡,她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又一刀。 事情与她猜想相差无几。 蒋氏被沈策州带回去,就是为了从中套话。后来不知为何被蒋氏发现了,还被蒋氏拿到赵承煜的信,导致沈策州对其下了杀手。 她一双眼眸盈盈看着他。 听闻母亲的死亡,她眼底蓄满了泪水,波光粼粼,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看得他心底密密麻麻的疼,想要把她揉在怀里安慰,却又没这般的资格。 手指微微卷曲,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赵书晴不同其他女子。 她刚与沈策州和离,哪怕心中对他有意,也不会完全接受他。 需得循序渐进,慢慢占据她的一颗心。 赵书晴想要说什么,可又怕开口会控制不住落泪。 母亲之死,何其疼痛。 “不知,李姑娘,可还记得一件事情。”他没有唤她真名。 她抬头看着他,“何事?” 她如今的脑中其实有点乱,第一时间并没有想出什么来。 但是,被他打断了思绪,她反倒好了许多。 他缓慢从怀里拿出一张欠条来,缓缓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到那熟悉的欠条,略微有点窘迫。 视线都不敢往他脸上看去:“此事,我也想要与你谈谈,上次在军营中,我并未找到一个好机会。” 他修长好看的手,就放在灰色的石头桌面上,轻轻敲着桌面,嘴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容:“没事,李姑娘,可以现在与我谈谈。” “这十万两,我会慢慢凑来还给你。还请萧王爷通融一下。” 他含笑点头:“可,通融,李姑娘开口,本王怎么能不通融呢。” 她脸颊微微泛红,略带娇嗔,眼眸瞪了他一眼。 她自己却没有发现。 他对这眼神很是受用,身体微微向前倾,“不过,李姑娘需要通融多久呢?” 她更加窘迫羞涩,想要逃,又觉得此刻逃,就特别不合适。 但是男人身上传来的炙热的气息,把她紧紧包裹住。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来:“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我先还给你。” 杯水车薪。 但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他手指轻轻一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从她手背上划了过去,带起一片酥麻。 她猛然抽回手来,耳朵也红了。 “五十两?可。” 他的应允让她松了一口气。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二十两的银子递给了她,“不过,李大夫也得吃饱穿暖,才行。要是李大夫发生什么事情,我这十万两就要不回来了。” 她秀眉微微皱了起来。 他立马坐直身体,放端正态度:“不知道李姑娘下一次的五十两何时给?” 她想了想:“下一个月给。”旋即,眨了眨眼睛,问道:“不知王爷对我哥的遗物可有兴趣?” 他眼底闪过一丝亮光来,故作沉思:“确实有一样物品,我极为感兴趣。” “何物?” 她兄长成名的物品早已经给了他。 还有她不知的物品吗? 他轻轻一笑:“我记得你兄长以前做过一个荷包。” 她错愕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他笑道:“李姑娘若是能把那荷包找出来,也能抵上不少银子。” “王爷,我兄长……”他起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追了过去:“王爷,王爷我兄长并……” “李姑娘,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离开。”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哪怕听都不愿意听。 她看着一下子就消失不见的他,叹息:“我家兄长不会女红,何来荷包?” 给自家媳妇端着粥的谢英亦刚好路过走到她背后。 听到她自言自语说的这句话。 “李大夫,方才萧慕止与你要了什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与谢英亦说了:“荷包。” 同为男人的谢英亦一听怎么不知萧慕止的心思。 他暗骂萧慕止不要脸,在他府邸追求姑娘。 谢英亦深怕她在他夫人需要照顾的这段时间,被萧慕止勾走了。 往后成为了萧王妃,还能住在他谢府吗? 还能这般亲力亲为地照顾他家夫人吗? 肯定不能。 萧慕止一定舍不得。 于是谢英亦道:“往后你若是不想见他,就同我说,我替你把他赶走。” 她道谢。 夜里,他躺在谢夫人床榻下方,宁愿打着地铺也不愿离去。 谢夫人侧躺在床沿,看着床下的男人,心里泛着甜。 “明日你的生辰宴,还是得办。你替我照看一下李大夫,万不能让人欺负去了。今日瞧着萧王爷的态度,想来是对我们家的李大夫有意。这本该是好事,奈何萧王爷身边有个柳环。” 谢夫人回到府中听到谢英亦说起柳环。 谢夫人是没有见过,可是谢英亦见过两次。 “我怕她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我也希望萧王爷能与李大夫修成正果,你不知,我初次见到李大夫,我就对她心生好感。我与李大夫十分投缘,我自然希望她能过得好。” 他没心思去听其他男人的事情,淡淡嗯了一声。 而女子心思往往细腻,对这种情感之事向来感兴趣。 越听下去,他就越发觉得头痛,撑起身体,对着谢夫人道:“媳妇你太单纯了,你以为萧慕止到现在没成亲,是他不想成亲吗?不,是他娘不让他成亲,撞你肚子的那个柳环,是萧慕止内定的媳妇,谁都别想越过她。” 谢夫人想起那个哭哭啼啼的姑娘,眉头微微皱起来:“那姑娘实在是……” “一言难尽对吧。所以萧慕止宁愿不娶,也不会娶那柳环。再者,他也不适合娶妻。朝中的事情,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你也别去管他们,把心思放在肚子里。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次日,谢英亦的生辰宴上,柳环果不其然地出现了,站在门口的谢老夫人看到萧老夫人带着柳环亲自下来。 谢老夫人笑着迎上去:“我看你这般宝贝她,不知情还以为她是你女儿。” 萧老夫人被呛了一声,想到昨日柳环所做的事情,并未像以前那样回应过去,谢老夫人又道:“也不知你女儿在京城过得如何?以前与你一同出席各种宴会,你还没有牵过自家女儿的手吧。” 柳环这才悄悄放开手,低着头,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第176章 你跟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己吃亏 谢老夫人看向柳环:“柳小姐这是作何啊?为何低着头?来我儿子的生辰宴上,你是这般不乐意?” 柳环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并没有不乐意。” 萧老夫人笑了:“你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逗小姑娘呢。小姑娘脸皮薄,说两句就羞答答的。她从小被我娇养着,不像你从小苦日子过来的,自然不一样呢。” 谢老夫人出生并不好。 谢老夫人冷哼几声,“听说柳小姐昨天去寺庙祈福了?” 柳环颔首:“为了表哥能够平安顺利。” “你倒是有心了,跟我那傻媳妇一样,每年都三步一磕头地去求平安符,我说她做戏,也难为她一做就是两年。看看明年她还能不能继续做戏。” 谢老夫人说完后,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眼神。 虽然北地这边都知道谢老夫人脾气不好,甚至多疑,还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儿媳妇。 但是,有一点,她不会说谎。 她说谢夫人三步一叩首,那便是真的。 “你呢?怎么祈福?” 柳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萧老夫人解围:“每个人祈福方式不一样,你何必这般对比呢。” 谢老夫人笑了笑:“也是,眼睛都不看路的人,能祈什么福。” 对着刚翻身下马的人喊道:“萧王爷,她给你的平安符,平安扣,依照老身来看,都得丢了。不灵就算了,要是害了你就不好了。” 萧老夫人眼眸冷了下来:“够了!” 萧慕止从身后走了进来,对着柳环说道:“以后你还是别去的好,心不诚不灵也就算了,可别惹怒神佛,就不好了。” 柳环被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掉眼泪了。 谢老夫人立马怒道:“哪有人在生辰宴上掉眼泪,把眼泪给我憋回去,要不然给我回去!” 萧老夫人抓住柳环的手,示意她不要哭。 柳环侧头偷偷擦着眼泪。 那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可怜了。 想当初年少无知的萧慕止也被她骗过。 萧慕止先一步走了进去,他心里念着的是里头那位。 赵书晴刚好从谢夫人的寝房走了出来,她精心打扮一番,梳着少女的发髻,戴着简单的饰品,面容十分俏丽。 萧慕止快步走了上来,与她肩并肩走着,先一步开口:“谢夫人今日的情况如何?” 赵书晴轻声道:“还算稳定,若是能够继续保持下去,撑过三个月,这胎也算是坐稳了。” 赵书晴说这话的时候,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萧慕止轻声道:“你来北地,应当不是为了你母亲一事。” 赵书晴在他说出事情经过时,便没有继续追根问底下去。 这说明,她并非因为这件事情来北地。 她相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他是杀害蒋氏的凶手。 这让萧慕止心中很是欢喜。 可另外一边,他也有点失望,赵书晴来北地居然不是为了他。 心底深处有点庆幸,他来北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赵书晴一家人的通缉画像给撤下。 为的就是让他们在走投无路时能来到这里,发现这里有容身之处。 本来北地就是他们的流放之处。 赵书晴想了想,还是选择跟萧慕止说实话:“王爷可知北地有个人名司徒吗?” 司徒? 萧慕止沉思片刻后摇头:“北地复姓不多,若是有司徒,我定能记得,北地并未有司徒这一户人家。” 赵书晴闻言有点失望。 要是连萧慕止都没有听说过,那就说明北地没有司徒这个人。 那为何自家兄长会留下这样的话语呢? 长长的回廊下,萧慕止侧耳倾听赵书晴的话,眼底的宠溺掩盖不住。 女子虽然并未看向男人,她说话时微微表露出来喜悦的表情,是藏不住的。 柳环躲在身后,咬牙切齿看着这一幕,若是眼神能够杀人,赵书晴恐怕早已经死上千百回了。 她咬着唇,用力扭着手帕,看向赵书晴视线又狠又毒。 浓烈的杀意,萧慕止第一时间转了过去,却发现身后无人。 赵书晴隐隐也有感觉,跟着萧慕止回头,“我刚才好像觉得有人在看我?” “嗯,确实这番感觉,不知是何人?” 这时候的柳环早已经往大堂外跑去。 看到萧老夫人,她就扑到老夫人的怀里,嘤嘤哭泣。 萧老夫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会哭得这么伤心,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环:“我找不到谢夫人的寝房。”她说谎。 她不能说自己因看到萧慕止与一名女子谈笑风生而哭泣,因为姨娘会在意此事。 姨娘愿意让萧慕止娶她,但并不代表,姨娘就会让萧慕止后宅只有她一名女子。 萧老夫人却深信不疑:“这有什么好哭的呢。找不到我让人带你去,你且要好好与她说,赔礼道歉知道吗?” 柳环点头。 谢老夫人冷冷哼了哼。 谢老夫人还是派了一名丫鬟,带着柳环去找谢夫人。 谢夫人脾气温和,又看在两家人交好的面上,没说两句就原谅了柳环。 “你明白就好了,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出去了。”说着柳环就转身离开了。 她还觉得谢夫人太过麻烦,虚情假意。 丫鬟看着柳环离开,忍不住说道:“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做错的事情是她,现在好似夫人的错。” 谢夫人拉着丫鬟的手:“好了,好了,你跟她一般见识,岂不是自己吃亏。” 柳环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去,盯着萧慕止,不让他与其他女子走得太近。 哪里知道,自己回到宴会大堂,看到坐在萧慕止身边的赵书晴时,她仿佛天塌了。 有个薛夫人一脸慈爱看着赵书晴。 此人乃是谢夫人姨母,赵书晴救了谢夫人一命,自然得到薛夫人的感激。 她夸奖道:“李大夫年纪轻轻有这番作为,实属了不起。” 萧老夫人想到昨日这女子的做法时,她觉得此人有点自视清高。 萧老夫人不喜,皱了皱眉头,“总归不是什么正统。男子行医千百年,总有他的道理。这女子学医有违伦纲。” 赵书晴抬起头来,轻声却有力量回道:“老夫人所言不差。男子行医千百年,总有一番道理。可纵观历史,也并非没有女子在医术上崭露头角。因过去种种束缚,女子行医的事迹不广泛传颂罢了。” 赵书晴微微一笑:“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救死扶伤,若是因为性别偏见,将女子拒之门外,才是最大的错误。” 萧老夫人浅淡一笑,“你这番说得倒是大义凛然。说来听听,你在医术上有何造诣?做了何等贡献?救死扶伤多少次?” 这般咄咄逼人。 萧慕止轻轻放下茶盏:“娘亲,这般提问,毫无道理。医术造诣,为何扯上伦常,既然如此,女子治病,岂不是犯了天条!” 萧老夫人当面被自己儿子下了颜面,觉得有些难堪,瞪了萧慕止一眼。 萧老夫人正欲开口,却见萧慕止轻轻一笑,继续说道:“母亲,您这是担忧李大夫学艺不精吧。确实,北地难得来了一位女大夫,往后必定会有不少人带着疑难杂症前来求诊。之前柳儿无意冲撞谢夫人,也多亏李大夫在场没有酿成大错。” 萧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瞬间也露出一抹微笑来:“还是我儿了解我。确实,我有这般担忧。” 第177章 我要她好看 所有人都没在意一旁的柳环。 萧老夫人看到柳环站在一旁并未上前,那湿漉漉的眼眸仿佛被人丢弃的小狗一样。 萧老夫人对着她招手:“站在那里作甚,到我这边来。” 柳环这才小跑过去,在萧老夫人身边落坐。 柳环看向赵书晴:“确实多亏了李大夫,若不然柳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表哥,你觉得柳儿应该要怎么答谢李大夫呢?” 这是柳环向赵书晴宣誓主权的。 赵书晴毫无反应。 倒是萧慕止给了柳环答案。 平时,萧慕止从来不接她这种话。 “是吗?确实要报答。”萧慕止搁下茶盏,轻笑道。 柳环眼睛一亮,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看向赵书晴时眼神带着几分挑衅。 赵书晴:“……” 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柳环了。 紧接着萧慕止的话,让她彻底笑不出来了:“我想想看,你能有什么东西作为报答的,就把母亲送给你那套,凤凰金玉珍珠宝冠作为报答。” 这话一出,萧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柳环顿时不乐意了,她撅着嘴巴,身体稍作扭动:“表哥,那个我想要留作日后嫁给你时,佩戴的凤冠,怎么能送人呢。” 萧慕止没有给柳环半点面子:“反正你也用不上,为什么不送人。” 像以往那样沉默,自己也能达到目的。 结果,这不是自己搬起自己的脚,砸了自己的脚。 萧慕止不仅仅要了她最喜欢的头饰,还直接告诉她,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 柳环红了眼睛,泪包又挂在眼角处:“表哥你这是何意?”说着她掩面跑了出去。 萧老夫人冷下脸来看着萧慕止:“还不快点去追。” 萧慕止根本就没有动:“追什么追?她如今也有十六岁了,这般任性也该对自己负责。” “你就不怕她发生什么危险吗?她要是出事,有你后悔的。” 萧慕止抬起头,看着满堂来给谢英亦贺寿的宾客。 他淡淡一笑:“她自己要跑出去,发生事情我为何要后悔。她自欺欺辱,难道我还要顺着她?我明知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她,为何要给她半点希望。母亲,她跑出去是生是死,都不关我的事情!” 萧老夫人被萧慕止气得不轻,指着萧慕止:“你!” 萧老夫人站起来想要走,萧慕止唤道:“母亲,好好想想今日之事,萧家的名声与颜面,我不知道,还能被你败坏多少次!” “大胆!天底下有你这般跟母亲说话的吗!”萧老夫人怒斥道。 赵书晴也没有想到萧慕止会这么强硬,萧慕止站起来,目光带着压迫性看向萧老夫人。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他是北地大名鼎鼎的战神,他掌控着百万雄师,他把北蒙拦在北境外整整十年的人! 萧老夫人看着已经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早已经不是当初站在她身后质问她,为什么要偏袒柳环的孩子了。 萧老夫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左右萧慕止的思想。 柳环的心愿,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完成了。 萧老夫人走了出去。 原本寂静的大堂,再次传来细小的声音,不少人面面相觑。 其实萧慕止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萧老夫人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是最为直接与明确的。 萧慕止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他把视线落在赵书晴身上去:“见笑了。” 赵书晴呆呆看着他,其实她对此没有任何的想法。 萧慕止看着她这般懵懂样子,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失望。 有人摇头道:“如今大祁的北境基本上靠着萧王爷支撑着,老夫人还这般不明事理。”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对着萧慕止道:“那柳环我觉得你倒是能娶,娶了就直接带上战场,让敌军杀了一了百了!” 赵书晴看向谢老夫人,这个在谢夫人口中一个多疑苛刻的婆母。 萧慕止莞尔一笑,对谢老夫人的话并未当真。 萧慕止幼年时候,因为萧老夫人偏心,带着自己妹妹离家出走,来到谢府住上一段时间。 谢老夫人脾气真的很臭,可她却能一碗水端平,平等地辱骂整个谢府的人。 萧老夫人追了出去,看到柳环躲在角落哭泣,她走了过去,“这有什么好哭的?你看看你哭了几次,你那表哥可有一次出来安慰你。” 柳环咬着唇对着萧老夫人说道:“表哥对那李大夫不一样。” 萧老夫人冷笑道:“不一样就不一样,区区一个女大夫,哪怕他真的收了也是当妾室的命。别哭了,王妃的位置,我一直替你留着呢。” 柳环听到萧老夫人这句话,并未完全心安。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她要杀了那个女人! 表哥是她,从她跟着姨母来到这北地时候,第一眼看到就是萧慕止。 漂亮少年就站在她面前,带着那一抹温柔的笑意,使她久久不能忘怀。 萧慕止可以对她凶,可以无视她,对她做任何事情,柳环也不会有所不满。 但是,他不能对其他女人有意! 他不可以娶自己以外的女子!外室都不可以! 萧老夫人还在柳环身边轻声安慰着,柳环一个字都听不见去。 面上却表现出十分乖巧的模样。 她的脸太具有欺骗性,可惜偏偏对其他人有用。 萧慕止没有去追柳环,这人几乎每天都在哭,而且此人心思不正。 萧慕止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机会,处理柳环。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环拽着萧老夫人的衣服,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般走了进来。 萧老夫人还在低声交待:“你要记住,今日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你且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可知?” 柳环颔首。 萧老夫人心疼不已。 “我的好柳儿,真是委屈你了。” 柳环咬着唇,乖巧可怜的模样,让在场不少的与她没有怎么接触的男子,都忍不住软下心来。 接下来宴会倒是相安无事。 夜间谢老夫人,来谢夫人的房间内来看她,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谢夫人床榻边。 “你没事瞎折腾,往后这什么生辰宴就别办了,丢人现眼。” 谢夫人低着头不说话。 谢老夫人:“不说话,觉得委屈了?你也不瞧瞧看来的都是什么人。也就你姨母还算是个人,其他人一群牛鬼魔神。” 谢老夫人端过药碗喂给谢夫人喝。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肚子里的那个球给我养好了,把你家丈夫给我盯好了,我不想你到时候连自己丈夫都看不住,对着我哭哭啼啼。” 谢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谢夫人眼眶都红了。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谢老夫人怎么看她不顺眼。 谢英亦听到谢老夫人来这里,忙把手中的事情放了下来,跑了过来:“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老夫人把碗递给谢英亦:“来把你媳妇气哭。” 谢英亦:“?” “娘,你就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我又不是我爹,不会在外面养女人的!” 谢老夫人没有说话离开了,踏出门口后:“男人都是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英亦:“……” 谢英亦对着谢夫人道:“你别在意,我娘都是为你好,她就是有点得理不饶人。” 谢夫人点了点头。 赵书晴在睡觉前,给谢夫人把了一个平安脉。 “还在伤心?别难过了,我倒是觉得你家婆母只是嘴硬心却是软的。” 谢夫人颔首:“我知道。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 谢夫人太在意他人的想法与看法了。 赵书晴轻声说了几句,见她宽解心情,这才离开了。 回到萧王府,柳环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对着自己的丫鬟:“帮我查查看,那李大夫从何而来!跟我抢男人!我要她好看!” 第178章 是他! 柳环不知从何得知,赵书晴的兄长在茶楼当小二。 她一早便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赵承弼正在茶楼中认真听着一名老者讲述从前的北地。 这老者在这个县城生活许久,早年还是一名卖货郎,在整个北境跑,知晓不少事情。 老者跟其他客人提起往事,谈及这个姓氏一事。“我跟你们说,北地很多姓氏都是外来姓,比如吴、赵、历,都是前朝流放到我们这边的人。” 赵承弼问道:“可有复姓?” 老者眼眸一亮,指着赵承弼道:“这位小兄弟讲到点子上了,这复姓曾经我们这边有,像欧阳、司徒……” 听到司徒二字,赵承弼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在茶楼这么多日,就是为了寻觅司徒。 就在此时,柳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这家茶楼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柳环吸引过去。老者的声音戛然而止,也朝着柳环等人望过去。赵承弼心底深处怒道,到底是何人偏要挑选此时进来。 正在算账的掌柜听到声音,忙抬起头来,快步走了过去:“这位小姐,几位啊?” 柳环脸蛋上露出些许嫌弃,挥了挥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赵承弼身上,觉得有点眼熟,思索片刻,并没有想起来是何处见过。 赵承弼看到柳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寄住在萧慕止府中的表妹。他之前在北地时,去过萧慕止府中,自然也见过这个爱哭的小姑娘。赵承弼对她印象还不错,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总是怯怯看着他。他以前对妹妹的幻想便是柳环这般。赵书晴太过冷静与理智了。 赵承弼还没有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就被掌柜唤了一声:“那小姑娘叫你过去,你可要小心点,这小姑娘好似并不好惹。” 赵承弼笑了一下:“一个小姑娘,任性一点也是能够理解的。” 掌柜没有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承弼推开门,柳环望向他,终于想起来此人是谁了。这不是那赵家的二公子吗?当初来过萧王府,此人听说犯了罪,流放中途还逃跑了。前段日子,北地还贴满这赵家人的画像。 她像是明白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难怪了,那李大夫为什么会出现在萧慕止身边。原来都是此人的阴谋。想要用自己的妹妹勾引她表哥!好替他们洗脱罪名。真是做梦!有她柳环在的一天,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表哥! 赵承弼并不知道柳环心中所想。刚走近,柳环把桌面上糕点全部撒在桌面上,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 赵承弼瞧着地上滚落的糕点,略带几分不明与诧异。 “捡起来!” 赵承弼这才明白,柳环这是来羞辱他?为何?赵承弼想不出来,他与柳环有任何的恩怨。 赵承弼还是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糕点。等到他捡起第二块的时候,柳环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赵承弼的面前。 赵承弼停下动作,微微抬眸,就看到柳环抬起脚来,用力踩在自己的手上以及下方的糕点上。 赵承弼眉头紧紧皱着,“姑娘,请挪开脚。” 柳环并没有动,反而冷笑几声:“我若是偏不要呢?你又奈我何?”说完还使劲往下踩去:“告诉你妹妹,自己什么身份要牢牢记住了。” 赵承弼终于明白了,是赵书晴得罪了她。赵书晴做了什么?赵承弼知道赵书晴这几日在谢府照顾谢夫人。她与柳环又是如何有过过节? 赵承弼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哪里知道柳环更加使劲,根本就不给他抽出来的机会。 “本姑娘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吗?” 赵承弼忍了一下,用力抽出手来,柳环整个人不稳地往后倒去。身后的丫鬟急忙扶住她。 柳环气得不轻,“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他看着柳环这个模样,感觉很陌生,推翻了自己脑海中原有的印象。 “姑娘要是不满意小的伺候,大可换人,何须这般羞辱。”赵承弼试图跟她讲道理。 柳环依旧不依不饶,她冷笑几声:“你用什么身份跟我讲话,我想要如何就如何,你能耐我何?” 赵承弼皱着眉头,转身想要走。 “拦住他!” 柳环对着自己的护卫道。 赵承弼看着眼前的护卫,柳环带的人并不是萧王府的精英。想来她是低估了赵承弼,不,应该说她是没有想到会是赵承弼。 片刻后,赵承弼单手禁锢住柳环,把她一路押了出去,茶楼的人都看了过来。 他把柳环押到茶楼门口的马车上。 柳环死活不愿意上马车,怒吼道:“赵承弼,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我!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原本正在位置上看戏的人们,听到“赵承弼”三个字,不少人都站了起来。 一代少年英雄,赵承弼。一年前峡谷战役,三万赵家军全军覆没,赵承弼被人救回京城,听说下狱了。后来好像是被流放,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了。刚才那个小姑娘喊的人名就是赵承弼,赵小将军的名讳。 柳环察觉到赵承弼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有着明显的迟疑。 她冷笑道:“我见过你,当初在王府,我见过你,虽然你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眼角下方的泪痣还在。” 那一颗泪痣,让这位少年将军显得柔和不少。 柳环还记得阳光下的少年,意气风发与萧慕止站在一起,不遑多让。短短一年的时间,少年改变了许多。 柳环抬起头来,眼眸里皆是冷意:“你改头换面,还让你妹妹成为谢府的大夫,勾搭萧慕止,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赵家,狼子野心!都是一群反贼!” 赵承弼静静听着柳环的指责。此人是萧慕止的表妹,她的所言,也是萧王府的意思。赵承弼心下发凉。当初在京城藏身处的时候,萧慕止与自己的妹妹那般交情,没有想到私下会是如此。 他松了手,把柳环推开,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百姓对着自己。他想着这个地方,自己是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 欲要走的时候,掌柜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画卷,直接拦在了赵承弼的面前。 “且慢!” 赵承弼看着眼前对他不错的掌柜。这掌柜平日是抠门了点,可是对他还算不错。 “掌柜请让开,我不想伤害你。” 掌柜拿出画像,左右上下认真端详着。 一圈人把赵承弼围得水泄不通,如今受伤的赵承弼,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脱困,是很难的。 就在赵承弼一颗心往下沉的时候,柳环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赵承弼,你若是跪下来求本姑娘,本姑娘还能有办法把你救出来。” 赵承弼没有理会柳环。 等到掌柜确认无误,有人问道:“掌柜如何?是不是他?” 掌柜脸色凝重,他颔首点了点头:“是他!” 赵承弼闭上眼,心想:难道要在这里对这些百姓动手吗?哪怕动手了,自己也无法逃脱了。 不远处听到马蹄声,萧王旗帜在空中飞扬,远远就能看见。 第179章 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在赵承弼的眼里,萧慕止这些人就是来抓他的。 他目光扫过眼前将他包围的百姓们。 那一瞬间他认命了。 终究老天爷不想让他活在这个世上。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赵书晴。 看到这一幕,她得意地笑了起来,“赵承弼你现在下跪,我还能放过你,放过你妹妹!我清楚你还有一个老父亲需要照顾。所以你好好想一想。” 他看向柳环。 她仿佛得到胜利,曾经的英雄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过街老鼠。 赵承弼身体微动,他想到那苍老的赵父,还有在外奔波的赵书晴,还有一个个倒下去的赵家军,他终究还是弯了膝盖。 若是他的求饶,能够换来家人的一线生机又如何。 还不等赵承弼有所动作,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拽着柳环将她拉开,并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待我们的赵小将军!” 话落,这人跪了下来,朝着赵承弼磕头:“赵小将军!” 他这一跪,后面不少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赵小将军!” 本来就没有站稳的柳环,被这些百姓给挤到身后去。 “你们疯了吗?他可是反贼啊!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贱民,我一定要让表哥把你们都抓起来!” 事情超出了她的设想,她柔弱的伪装甚至都忘记披上去。 奈何没有人听她说了什么。 一个个百姓都望向赵承弼,掌柜跪了下来,朝着赵承弼膝行两步,热泪盈眶:“赵小将军,您怎么不告诉小的们,您就在小的茶楼做事,小的一定不会让您受到半点委屈。” 赵承弼望向突然间矮了半截的人群,远处的队伍也清晰落在他面前。 他没想到会是与想象中肃杀气氛截然不同的场景,萧慕止是面带微笑,坐在马上与他相望。 那一瞬间,赵承弼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酸,也有点难受,更多是一股热血在沸腾。 萧慕止翻身下马,穿过人群来到赵承弼的面前。 两个男人这才正式见过面。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赵承弼伤势还没有好,还躺在床榻上。 萧慕止并未与他这般面对面说话。 萧慕止笑,用力拍打着赵承弼的肩膀:“本王来迟了。本不想这么早打扰你安静的生活,想着如今你奔波劳累,也该好好休息。奈何家中有个不懂事之人。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还望莫见怪。” 这个不懂事之人,被百姓挤到人群外,想要进去跟萧慕止告状。 奈何没有人肯让一下。 她就去命令萧慕止的人,希望他们能带着她进去,依旧没有人理会她。 本来就很会哭的柳环,眼泪流满整张脸:“表哥!表哥!” 一声声呼唤,却没有把萧慕止唤回来。 也没有人去理会她。 赵承弼垂下眼眸望向跪在地上的百姓们,一张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这一瞬间,过去的种种痛苦与仇恨,还有自己命悬一线的危险,都值了。 掌柜红着眼眶,颤抖着声音说着:“当初您一人挡在城门口,阻止北蒙军队入我城中,救了我们大家。您那时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城中百姓皆未看清您的样貌,如此亏待您,是我们这些人的罪过。” 他当初得知此城有危险,独自一人先一步赶来了。 单枪匹马就站在城门口。 就是因为他的勇猛,他的自信,还有强大气场,让北蒙的人以为城中有埋伏,所以迟迟不敢进攻。 赵承弼与北蒙首领单打独斗一场,直接伤了北蒙首领。 北蒙人听到城中的锣鼓声,还以为城中有兵,吓跑了。 一人一枪一马,赶走了五千大军,一战成名。 奈何当时北地诸多战役,他等到守城的军队来了,就走了。 城中百姓皆未看清赵承弼的样貌,唯有掌柜从黑市寻得一幅模糊画像。 她哭着跌坐在地上,只觉得萧慕止的背影宛如一座大山一样,怎么样她都挪不动。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事情了,要得到这样的对待。 她要的不过是,萧慕止能够多看她一眼罢了,这样也有错吗? 柳环甚至没有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和石走到她面前,垂首看着她,冷声道:“表小姐今日外出游玩想必已经玩够了吧。王爷让您回家好好休息一番,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免得丢了王府的脸面!” 她猛地推开和石,一个箭步冲到萧慕止面前,声嘶力竭地质问:“你可知他是谁吗?他可是赵承弼,是大祁的罪犯……他犯下的那些事,怎么能轻易饶恕!你还这般袒护他!” 她话还没有说完,原本没有理会她的人们齐刷刷看向她。 锐利的眼眸,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刀。 让她自觉地闭上嘴,往后退了好几步。 萧慕止紧紧皱着眉头,冷着一张俊脸,怒斥道:“住口!本王只知道赵小将军乃是我北地的英雄!若非当初赵小将军的援助,北地至少损失一半的土地!你一个姑娘家家不在府中伺候姨母,出来还胆敢羞辱北地英雄!” 她眼眶红了,眼泪掉落下来:“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 萧慕止:“大可不必,收起你的好心与好意,本王不需要,来人带回去!关起来!” 她被押上马车,她奋力挣扎。 这次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哭对萧慕止没有用,所以她干脆就不哭了。 “你少在那里说得那么好听,你分明就是看上人家的妹妹,所以才会……” 赵承弼目光投向萧慕止,萧慕止一挥手,和石就点了她的哑穴。 萧慕止笑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赵小将军请。” 这时候和石拉来一匹马,赵承弼摸了摸马匹,利索地翻身上马,“诸位今日之事多谢了!” 赵承弼与萧慕止一起回头消失在大街上,并未看到街道角落一名姑娘的视线,紧紧落在赵承弼的身上。 她扶着墙壁,身上的衣服破烂,脸上还有污渍,一双眼睛里仿佛淬毒看着这一切。 第180章 难不成你真的容不下柳儿的存在吗 赵承弼与萧慕止回到自家小院中。 赵父正在清扫着院落,当他看到萧慕止时,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虽然赵书晴回来后与他说明了,蒋氏的死并非萧慕止所为。 奈何那一幕太过冲击了,一时间赵父无法接受。 所以看到萧慕止到来,他还是有了脾气,冷冷一哼,并没有去理会萧慕止。 赵承弼扯着一抹尴尬的笑对着萧慕止道:“还请见谅,父亲对母亲的死无法介怀。给我父亲一点时间。” 他理解,可是心里也担忧。 未来老丈人对他如此厌恶的话,日后他与赵书晴在一起,岂不是困难重重。 赵承弼不知萧慕止心中所想,他把萧慕止领进自己诊室,给萧慕止倒了一杯茶。 赵承弼对萧慕止道:“今日一事多谢。” 萧慕止轻声道:“无需道谢,今日一事哪怕没有我,赵小将军也能安全突围。北地不同大祁其他地方,你且安心待在这里,若是遇到一些不长眼之人,你大可直接打回去!” 这么直白的话,让赵承弼笑了一下。 他表情严肃起来:“不瞒赵小将军,这次北蒙迎来春节,表面上看似休战,实际上北蒙还在蠢蠢欲动。行军大战与以往不同,我怀疑这北蒙有其他人正在指挥他们。你们赵家经常支援,熟悉了解不同敌军作战的风格。本王很需要赵小将军的加入!” 赵承弼心下一动,不可否认萧慕止的提议他很心动。 赵家人生来便是为了上战场。 果然萧慕止所言,与他猜想的相差无几,这一次的北蒙并不是那么好打。 他还在犹豫中。 萧慕止仿佛知道赵承弼的顾忌,他轻声说道:“从古至今有不少将军,甚至都不会武功,拳脚武功也不如你我,赵小将军切勿妄自菲薄!” 赵父站在门外听了不少,他推门而入:“有何犹豫的。我们赵家守护的并非大祁,而是百姓。” 赵承弼看向赵父。 赵父又道:“你且去,萧王爷既然愿意担起责任,我们姑且就信他一回。万不能受到沈策州的背叛,就把所有人给否定了!” 萧慕止听到这话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原来在未来老丈人的面前,他比沈策州好。 这心里话,却不能说出来。 等此事办好后,萧慕止决定找到赵书晴,盼着能听到她表扬自己。 赵承弼听着自己的父亲这般说,他也没有什么好犹豫了。 他朝着萧慕止单膝跪了下来,“末将听令!” 萧慕止忙去扶着他,深怕慢了一步。 “要是赵小将军无事,可否与我前往萧王府一趟,我亲自给你任命书,再带你去军营走一圈。” 萧慕止的提议,正中赵承弼的心思。 他已经许久未踏入军营了。 另一边,柳环被萧慕止关在自己的小院中。 和力守在院门口,这时一名小丫鬟探出头来,娃娃脸上尽是踌躇与不安。 她脸上还有伤口。 和力心疼地把她拉出来,轻声问道:“柳环打你了?” 丫鬟摇头:“没。”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拽着和力的衣服道:“你能不能帮我去请老夫人。” 说完后,她就把脑袋垂得很低。 整个萧王府谁不知道,萧慕止不喜柳环。 柳环经常拿着她来威胁和力。 和力明知道萧王爷会疏远他,会生气,还是一次次帮助她。 和力摸了摸小丫鬟的头:“好,我去请,不过,这事恐怕没有那么好解决。你也该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后路了。” 和力也不知自己能帮丫鬟多久。 丫鬟颔首:“表小姐握着我的卖身契,我走不了。和大哥委屈你了。” 和力没有说什么,命令人看好大门。 自己去找老夫人。 和石率先一步回来,看到和力往萧老夫人院子走去,忙上前拉住他:“你疯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的。” “那丫鬟就值得你做这些吗?”和石不懂。 “你不懂。” 和力走了。 和石摇头,他确实不懂。 老夫人原本正在午歇,听闻此事,哪里坐得住,当即吩咐道:“来人备驾去谢府!” 在谢府,赵书晴刚给谢夫人把完平安脉,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下人来报,说是老夫人来请。 赵书晴倒是有点奇怪,她与老夫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为何她会来寻她? 来到谢府准备的偏房内,老夫人坐在垫子上,严肃且挑剔地看着:“你可知道为何我会来寻你?” 赵书晴福了福身,摇头:“不知。”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倒是好本事,赵家落难,人人喊打,你们却能逃到北地,说吧,你到底利用了多少男人。” 赵书晴眉头紧蹙,“老夫人这是何意?” 老夫人目光犀利,直言道:“大家都是明面上的人,不必故作不知。即便你过往不清白,既然我儿看上你,我也暂且容下。” 赵书晴脸色有点难看,“老夫人,空口白牙,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若不然你为何能来此!”老夫人冷厉的眼神直视着她。 赵书晴在她面前坐下来,疑惑道:“老夫人这般无端指责,不知依据何在。但是,若是真的说利用人,我倒是真的利用一人,那便是萧王爷。当初萧王爷给我一个玉哨我拿去第一楼做了抵押,得到丙级护卫。这样的回答您可满意。” 老夫人没有想到赵书晴会有这样的招数。 “第一楼的护卫?” 赵书晴颔首:“对,要是老夫人不信,可以去查。” 老夫人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边想要如何?难不成你真的容不下柳儿的存在吗?” 赵书晴不明所以:“我不知老夫人此话何意?” 老夫人站了起来气势夺人:“赵书晴,你改头换面在北地苟延残喘,我也容你。你勾引我儿,让我儿为你神魂颠倒,我也允许,但是!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柳儿!她胆小怯弱,你怎么能够如此对待她?” “老夫人我实在不知你所言何意?我与柳小姐无冤无仇,我没有任何针对她的理由!你莫要胡说!” 老夫人冷笑几声:“若非是你,我儿又岂会把她关在院子里,你没有听到,她哭得有多么伤心。”说到最后,老夫人从冷漠变成心疼。 “我要你跟我走一趟!” 赵书晴起身往后躲去:“老夫人,哪怕你儿是王爷,也不能强迫我做任何事,再者,关于柳小姐,我一无所知!” 老夫人此刻来就是想要把赵书晴带回去,怎会让她逃脱。 “来人,抓住她!” 第181章 谢老夫人,你家大夫我先带走 赵书晴转身欲跑,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两名男子。 看服装穿着,是萧王府的侍卫。 候在不远处的谢家丫鬟看到这一幕,赶忙跑去请人。 赵书晴轻而易举被萧老夫人的人抓住了。 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带走!”她都不跟谢家主人打声招呼,直接扯着赵书晴往前走去。 “站住!”身后传来谢老夫人严厉的声音。 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拦住他们!”谢老夫人下令。 她大手一挥,有几个人与谢老夫人带来的人纠缠在一起。 她留下一句话:“谢老夫人,你家大夫我先带走,等柳儿放出来了,我自然会把大夫给你送回来!” “我呸,萧老太婆!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护卫上前询问谢老夫人:“老夫人,现在要怎么办?” 谢老夫人看着她把赵书晴带走:“还能怎么办?人都被带走了!等英亦回来,你告诉他去!” 赵书晴坐在马车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她也不去看赵书晴。 两人沉默来到萧王府内。 她直接扯着赵书晴的手腕,一路把她带到院门口。 “柳儿!柳儿!” 赵书晴看着风雅别致的院门,原以为萧慕止会将人关在柴房,透过院墙窗户看到里面丫鬟往来,才知是这般雅致之地。 她冷笑一声,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落在萧老夫人的耳朵里。 “你笑什么!” 那哭声响起:“姨母!” 萧老夫人顾不上柳环,跑了过去,想要拉开院门,奈何上面挂着结实的锁头。 “快点把门给我打开!” 和力浅淡道:“恕难从命!” 她想要说点什么,最后沉默了下,指着赵书晴道:“去把你家王爷请回来,要是李大夫出现什么事情,就不能怪我了。” 和力记得前些日军营里,赵书晴忙于救治伤患的身影,也清楚萧慕止对她有着特别的关照。 和力领命下去了。 她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门口对着里面的柳环道:“柳儿你放心,有姨母在,谁也不能伤害到你。” 她趴在木门上哭泣:“姨母,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表哥要把我关起来,我害怕呀!” 萧老夫人听着这哭声,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姨母那些人要来了吗?他们要来欺负我们了吗?” 柳环的话,让她浑身一震,眼底浮现一丝恐惧出来。 赵书晴敏锐察觉她的情绪。 萧老夫人本是京城贵女,与萧老王爷门当户对,二人在京城相爱后成亲。 哪知,萧老王爷没与她商量就领旨去往北地。 她与萧老王爷分居两地,生下萧慕止后,便将尚在襁褓中的萧慕止托人送往北地。 萧慕止作为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这样颠簸的路上,差点要了他的命。 再后来,萧老王爷来到京城,想要带她走。 她不愿意离开,萧老王爷等她生下萧太后后,带着萧太后便离开了。 之后,娘家没落,她跟柳环被关在一处小院子里,夜里总是有人过来虐待她们。 她们逃跑后。 一路跌跌撞撞来到萧王府,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穿着锦衣华服,看到她的丈夫意气风发,身边还站着一名俏丽的女子。 萧老夫人的心被嫉妒与仇恨填满。在那段黑暗岁月,是柳环紧紧相伴,二人相互扶持。柳环早已是她的命,这般想着,她救柳环的念头愈发急迫。 “母亲。”他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她转身看向萧慕止,气势汹汹朝着他走了过去,仿佛眼前这一位并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的仇人! 她对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在看。 “如今你掌权了,整个北地几乎把你当皇,你就可以如此欺负你家母亲!” 他脸被打歪了,赵书晴身体猛地一颤,等回过神时,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老夫人,请您分清楚,在院子里并非你亲生女儿,你亲生女儿如今在皇宫内受苦!她不过是你外甥女!” 她发狠盯着赵书晴看:“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当年徐家没落,满门抄斩,你作为外嫁女,柳环被你抱到怀里,你宣称她是你女儿,你们二人才逃过一劫。” 她闻言瞳孔微微震动。 她最为介意的事情被掀开了。 “因为你的原因,如今京城获罪家族,默认外嫁女一律不算在内。萧老夫人,你与柳环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但,这并非你逼迫萧王爷的理由!她柳环如是无错,萧王爷也不会如此对待她。她在院子里,可有短了吃喝,可有缺了衣物!” 她眼神如寒霜,冰冷刺骨:“你用什么身份与我这般说话!我家柳环如何,又与你何干?” 萧慕止伸手牵过赵书晴的手。 这般触碰让赵书晴惊讶,想要闪躲,他的力气很大,手掌心很温暖,不同沈策州的温暖:“她乃是我未来的王妃。” 王妃二字,听得她心里直抽抽的疼。 “我明明才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才是萧王妃。可是如今大家称呼我为什么,老夫人?哈哈哈,我只是你爹的夫人。王妃另有其人!” 这是她心中的疼,最痛的地方。 “他甚至都不愿意与我说!” 赵书晴被萧慕止这么一牵,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这乃是萧家家事她参和进来作何? 他不想多谈,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都与他这个晚辈无关:“母亲,柳环这段时间犯下不少错误,你若是心疼她,便与她一同待在这个院子里,直到她知道错误为止。” 说着他拉着赵书晴走了。 她怒道:“站住!我让你站住!” 他没有去理会她的喊声,紧接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声,以及丫鬟们传来的尖叫声:“老夫人!” 他心猛地一颤,回头就看到她满头是血倒在地上。 他大步走上前抱起她:“娘,你又是何苦呢?” 她固执又偏执:“把……柳儿放出来。” 赵书晴上前想要给她看伤口,却被她给挥开手:“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 赵书晴看着他抱着她回到她自己的院子里。 和石上前说道:“李大夫不必太过介怀,老夫人每次都会闹一闹,罪魁祸首便是那柳环。” 柳环得知她为了自己撞墙,哭得格外伤心。 第182章 不,不得好死 萧老夫人最终悲伤过度,加上脑部撞击还是晕了过去。 赵书晴探了进来,萧慕止转身就把她拉走,对着房间内的丫鬟道:“去把府中大夫请来。” 萧慕止拉着她穿过回廊,走过假山公园,方才跟随着萧老夫人根本就没有心思看的风景,这次赵书晴看得真切。 萧王府的布景,风格粗犷中带着细腻,虽不如京城的精致,该有的山水也不少。 萧慕止下意识紧了紧手,将掌心里她的柔夷握得更紧了。赵书晴的耳根因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染上红晕。 萧慕止未曾对她吐露过爱意,也从未说过那些深情款款的言语。可不知为何,赵书晴这一颗心就是在疯狂地跳动着。 男人身上特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传来。 不知何时萧慕止停了下来,赵书晴因惯性朝前又走了两步,这才停住脚步。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手掌。 萧慕止转身,垂眸,心仪之人近在咫尺。 “我母亲冒犯你了。此事本不关你的事,却把你无辜牵扯进来。” 赵书晴听着萧慕止的道歉,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轻声说道:“想来日后,柳小姐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理?家宅不宁,你在前线也难以安心。” 萧慕止闻言,心中一动,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赵书晴愣了一下,这并非萧慕止首次抱她,却是第一次并非在分别之时。 赵书晴有机会反应过来,也能够推开他。她在他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带着疑惑唤道:“王爷?” “这般美好的女子,我得多谢沈策州不懂珍惜,才让我有机会靠近你。” 赵书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微微抬起头,带着一丝羞涩与无措,低低唤了一声:“王爷……” 萧慕止松开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柳环是个隐患,我会慎重考虑对策。南江那边我已做好安排,母亲既然与柳环难以割舍,那就一同前往南江生活。南江富饶,景色宜人,气候舒适,想必她们会喜欢。” 就在赵书晴感到不自在之时,萧慕止松开了手。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王爷有安排就好。” 萧慕止微微弯腰,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语气轻快地说道:“若是有人能帮我一起安排,那就更好了。” 那轻佻的眉眼,欢快的语气,让赵书晴的脸颊再度泛起红晕。 萧慕止轻声问道:“上次提及的荷包,不知大夫可准备好了?” “有,但未带来。” 萧慕止笑了一下,大手温柔地落在赵书晴头上,那触感很轻,却仿佛带着无尽的暖意。 “好,记得一定要给我。” 赵书晴福身想要离开,萧慕止伸手拉住她:“书晴。” 赵书晴回眸,风仿佛也停了,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再陪我一会儿。” 赵书晴望着他那温和的眉眼,刹那间,只觉天地间都变得无比绚烂。 与此同时,赵承弼与萧慕止谈完话后,便再度前往茶楼。 再次踏入这个地方,掌柜与客人们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赵承弼想起早上在此处谈论姓氏的老者,便开口询问。 掌柜赶忙说道:“这是住在西北巷子倒数第二间的王老头,小将军若想去,我亲自带您去。” 赵承弼道:“茶楼事务繁忙,不敢劳烦掌柜。” 掌柜连忙赔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楼,来到王老头的院子里。这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王老头是个卖货郎,他儿子也和他一样,在北地往来奔波。 掌柜敲响房门,王老头跑来拉开门,看到赵承弼,惊讶地问道:“小将军,您怎么来了?” 赵承弼轻声说道:“王大爷,我有一事想请教您。您可知道司徒这个姓氏,如今在北地何处能寻到?” 王老头连忙把赵承弼迎进屋里,听到问题后,沉思片刻说道:“好像改成姓薛了!他们在当地可是有名的先生。薛老爷是北地最大的书院山长,几个儿子都是秀才,在书院里当先生。他还有个女儿嫁给了谢家做夫人。” 赵承弼又细细询问了一些细节,认真倾听后,郑重地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薛家,谢夫人。 赵承弼突然想起,赵书晴此刻正在谢家照顾谢夫人。 他心头一热,找寻许久的人终于有了线索,那种感觉,仿佛多日来笼罩心头的乌云终于被拨开。 忽然,一阵鞭炮声传来,赵承弼一算日子,居然已经是小年了。 京城巷口处,鞭炮声此起彼伏。 晋安侯府内一片寂静,沈家军那些老兵都意外身亡,哪怕是凌华霜也不会在此时落下话柄。 朱氏搀扶着沈老夫人起身,听到外面的鞭炮声,说道:“小年了,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到时候您就能进宫把那贱人的真面目揭露出来!” 沈老夫人僵硬地点了点头,咬牙道:“不,不得好死!” 凌华霜对此一无所知,白景铄一去北地,已经许久没有跟她联系。 她心中忐忑不安,长鹤院院门紧闭,朱氏的人将前后围得水泄不通。 凌华霜闻着隔壁飘来的硫磺味,抚摸着腹中胎儿,心底到底没有底气。 同一时间,在南边,沈策州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刚服用了五石散,此刻身心格外平静。 听了下人的通报,得知那些知情人都已处理妥当。 沈策州缓缓睁开眼睛,喃喃道:“我终于能去北地找书晴了,快马加鞭,六日应该能到。” 不过在出发前,他还得去跟凌同和告别。 于是起身前往凌家军军营。 凌同和听属下通报后,从舆图上抬起头,让人把舆图收起来。 “让他进来。” 沈策州走进来,对着凌同和行礼:“凌将军。” 凌同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可若仔细看,眼底却透着冰冷。 “策州啊,找我有何事?” 沈策州寒暄道:“今日是小年,女婿特地来给岳丈提前拜年。过了今日,我便要前往北地,新皇交代的事宜还未完成。” 凌同和笑容更盛:“有心了。圣上交代的事务可别耽误了。那些赵家余孽可都铲除干净了?” “岳丈放心,我一直在四处搜寻,这几日都没发现余孽的踪迹。今日前来,也是想拜托岳丈大人,我若不在此处,还望您帮忙留意。” 凌同和点头道:“自然,自然。” 两人又交谈了一些事情后,沈策州便告辞离开。 等沈策州走远,凌同和的脸色陡然一冷:“你真确定清楚了,沈家那些老兵全都死了?” 屏风后走出一名男子。 第183章 沈策州怎么敢? 属下恭敬道:“反复确认过,属下还去了一趟京兆府府邸,调取卷宗,无一幸免。京兆府文大人把此事归咎在南獠人身上。” 凌同和冷笑几声,南獠人费这么大心思去杀沈家老兵?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白家乃南獠皇室,怎会做此等赔本买卖? “老兵全死了,那外放的沈家军呢?我就不信,这世上还真的无知情人!” 属下思考片刻道:“属下记得有一人当初是老晋安侯亲兵,后因为沈策州受伤无力再上战场,他便自行离去。” 凌同和问道:“何人?” 属下回:“金陵城兵统领沈刀。” 凌同和没有想到会是沈刀。 沈刀却是不同于其他沈家军,当年晋安老侯爷把他从乱葬岗捡回来的时候,就注定他与常人不一样。 沈策州那一战后,沈刀就脱离沈家军,单独离开了京城。 后来他其实有询问过,为何沈刀会离开沈家。 沈刀当时只是说了一句理念不同。 具体他倒是没有说。 想来沈刀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现在写封信给沈刀,你速速带去!” 凌同和提笔写了一封信,属下小心翼翼保存好,领命下去。 凌同和坐在椅上,其实心底有八成的把握,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 沈策州幼年的时候,基本在凌府长大。凌同和还记得沈策州与凌景川一起习字,一起练武的画面。凌景川将沈策州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疼爱。 沈策州怎么敢? …… 小年把过年的气息一点点染了整个北地。 萧慕止垂着眼眸凝视着眼前的赵书晴,赵书晴只觉自己一颗心疯狂跳动着。 “小年了,若是想要回去过,我愿意替你与谢家说一声。” “不必,我还是先回一趟谢府免得谢夫人担忧。” 萧慕止并未强求她。 送她到萧王府的门口,目送马车远去。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一转头就看到和石与和力探头探脑。 和石被萧慕止发现,也不恼,跑了过去:“王爷,您是不是早有预谋,之前在京城用什么兄长遗物来靠近赵姑娘,如今赵姑娘和离了,您可真是妙。” 萧慕止懒洋洋看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那时是有夫之妇,我若是有任何的妄想,就是对她的不尊重。我帮她确实是看在赵承煜的面子上。” 和石不相信,却笑得很开心:“王爷,我觉得赵姑娘确实很适合您,赵姑娘理智,且聪明,做事冷静。” 萧慕止淡淡嗯了一声:“她过得太累了。” 和石与萧慕止的对话她没有听见,坐在马车上,长长吐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放在心脏处,努力平复刚才不平静的心。 赵书晴刚到谢府门口,恰好遇到赵承弼走来。 她下了马车,疑惑看了过去,“二哥?” 赵承弼一向不会来此处寻她,他总是把家中事情给赵书晴添加负担。 赵承弼小跑过去拉着赵书晴走到一旁说道:“书晴,司徒找到了。” 赵书晴惊喜地瞪大眼睛,“何人?在何处?” 他看向谢府门匾,“薛家,薛家有一名小姐嫁到谢府,成为谢英亦的原配。” “谢夫人?” 赵承弼点头,眼底是隐隐的期待,还有对那真相的隐隐恐慌。 兄长所留下来的真相,他们赵家能够承受吗? 赵书晴心中一阵激荡,她的目光紧紧锁住谢府门匾。 没有想到他们一直找寻的司徒,便是谢夫人的娘家。 “二哥,消息可确切?” 赵承弼沉吟片刻:“消息来源并非很是明确,总归有线索,都得要试一试,我赵家上下几百口,赵家军三万将领不能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赵书晴长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尽职尽责地交代道:“谢夫人如今胎儿不稳,不得有任何刺激。” “你且放心,我只是询问姓氏一事,若是能够确定下来,我便前往薛家,到时候再问个清楚。” 赵书晴带着赵承弼进了谢府,让赵承弼在谢夫人院子门口等待着。 赵承弼就站在院门口处,凝视不远处的红灯笼,他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们赵家是否要迈出这一步,就得看司徒这边了。 赵书晴来到谢夫人面前,只见谢夫人端着药碗,正喝着安胎药,看到赵书晴回来,脸上露出喜悦之情:“李大夫,你回来了。” 她朝着赵书晴伸出手来。 赵书晴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谢夫人脸上尽是关切,她探身左右查看赵书晴的情况:“你不知,我听闻你被萧老夫人带走,我有多么心急,好在夫君回来得及时,他应允我前去萧王府找你。我这才放心下来。” 赵书晴心中略微感动,谢夫人是真的把她当友人。 “你不必担忧,如今你怀有身孕,得万事小心,莫要思虑过多,我且无事。萧王爷乃是我的旧识,萧老夫人总归不会要了我的性命。” 谢夫人笑着颔首。 “好,我知道,我会一切以腹中胎儿为主。” 赵书晴犹豫片刻后,对着谢夫人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你,你若是不愿答,我能理解。” 谢夫人见她神色凝重,她也不自觉坐直身体。 “你说,你我关系,若非什么大事,我都会与你说。” 赵书晴:“北地的姓氏转变,不知谢夫人可知道多少?” 谢夫人心中隐隐猜到一些。“李大夫明说吧。” “司徒可是原来薛家的姓氏。” 谢夫人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她沉默许久不说话。 赵书晴坐在一旁,等候许久,还以为谢夫人不会开口说。 就在她要起身离开时,谢夫人缓缓开口:“这姓氏改变,总是因为不想被人找到,不过,李大夫能问这个问题,想来李大夫是知道一些事情了。” 谢夫人抬起头来,目光真挚:“李大夫的身世我也略知一二。我不可明告说,但是,李大夫的兄长与我父亲确实有点交情。其他的我也知道并不大清楚。” 赵书晴起身对着谢夫人福了福身:“多谢谢夫人告知。” 第184章 这沈策州狠辣不输给老头子 赵书晴从谢夫人的院子出来,脚步略显沉重,心情复杂。 赵承弼立刻迎了上去,目光急切地探寻她的表情。 “如何?”赵承弼声音中带着紧张。 “谢夫人虽然有所保留,但能确定司徒与薛家有关。且兄长与她父亲有交情。” 从这话大体能推断出司徒氏与薛家存在关联。 奈何赵书晴不敢把话说得太准确了,免得空欢喜一场。 “也好,也好,至少有线索了。”赵承弼看向赵书晴:“我这就启程前往。” 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来:“我便不去萧王府告假,你若是有机会遇到萧慕止,跟他说我赵承弼晚几日到他军营中去。” 赵书晴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承弼已经离开。 赵书晴追了两步:“哥,哥,此话何意啊?” 赵承弼走得飞快,根本就没有听见赵书晴的话。 与此同时,在金陵城,凌同和派去送信的属下历经数日奔波,终于站在沈刀府邸前。 庭院中,沈刀正擦拭着佩刀,忽闻敲门声,便示意护卫前去查看。不多时,护卫匆匆返回,呈上信件。沈刀瞧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笑:“老子等的东西终于来了。” 沈刀方才擦着佩刀的布上皆是血迹,他家后院里,不少护卫正在忙碌地挖坑埋尸体。 沈刀问道:“我们的人死了多少?” 护卫走上前去:“老大,还有十人。” 沈刀冷笑两声:“这沈策州狠辣不输给老头子。” 老头子是指晋安老侯爷。 为了掩盖自己胆小害死凌景川一事,居然对着他们这些老兵下手。 “亏了老子当年还背过他!老子的兄弟身上多少伤是因为那沈策州所受的,他居然如此对待老子!” 护卫担忧道:“老大,小侯爷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还用你说,老子自然知道。备马,金陵不能再待下去,你们自己也散了,老子若是还活着,或者你们还活着,三个月后老子来这里等你们!” 护卫单膝跪地,目送着沈刀离开。 而在萧王府内,萧慕止坐在书房中,毛笔悬在宣纸上,他抬起头来问道:“上次书晴所提起的司徒,你可调查清楚了?” 和石低声回答道:“属下的确查到一些事情,但是由于并不是很准确,原想要确定后跟主子汇报。” 萧慕止:“说吧。” “司徒有可能是薛家之前的姓氏,其实司徒是南獠前朝亲王姓氏。当初南獠内乱,白家起兵造反,把司徒逼得逃到大祁躲了起来,可能来到北地。” 萧慕止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时,门房跑了过来:“王爷,赵姑娘求见。” 萧慕止皱起眉头。 和石忙道:“真是没有眼力见,下次赵姑娘来,不要阻拦也不需要通报,直接把人带到主子的院落中,可明白?” 门房一听就懂了:“是是是,奴才有错,奴才下次看到赵姑娘,一定亲自把她带进来。” 和石立马道:“还不快点去把人给请进来。” 门房立刻下去。 萧慕止抬起头望向窗外,夕阳染红了一整片天空,他问着和石:“再过两日便是过年了,我应该以什么名义把她留下来过年?” 和石凑上前说道:“主子,可还记得赵承弼离开已有多日了,这家中少了兄长,肯定冷清不少,想来您开口,赵姑娘一定会答应的。” 萧慕止倒是有点期盼,看着门口,迟迟不见赵书晴的身影。 他甚至站起来走出门外等候。 和石看着萧慕止这般急切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他视线落在柳环的院落,又浮上些许担忧。 不远处,她走了过来,萧慕止身体不由自主迎了上去:“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若是来王府不需要通报,拿出玉哨便可。” “还是说一声好。”她拿出荷包来:“这是上次答应萧王爷的荷包,是我……我兄长所做。” 最后五个字,她说得有些心虚。 萧慕止接过来,她没有放手。 萧慕止饶有兴致地凝视着她渐渐染上红晕的脸。 他的呼吸停顿几秒,无法克制地朝前走了几步。 强大男人气息直逼着她。 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萧慕止仿佛看出她的胆怯与害羞,他往后退了一步。 给足她呼吸的空间。 男人的气息小了不少,果然她自在了许多:“荷包,可以松手吗?” 她这才松了手,“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我……” “我知道。”萧慕止打断了她的话:“就因是你的,所以更有价值。” 她忽然鞠躬,转身逃跑。 一气呵成。 萧慕止还想要说话,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这……我当真有这么可怕?” 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一下:“你说她平日胆子挺大,为何对待此事,会如此……小心胆怯呢?” 和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北地的另外一边,赵承弼离开谢府后,快马加鞭朝着薛家所在之地赶去。 一路上寒风凛冽。 几日后,他抵达薛家所在的城镇。 他去城镇上客栈沐浴更衣后,前往薛府,站在薛府门口,他心中无比炽热、激动。 踏上台阶,拿起铜环敲响了薛府大门。 在金陵城外,沈刀策马狂奔。 还未走出多久,果然沈刀又遇到一批刺杀。 这一批的人来得皆是精英,沈刀,奋力抵抗,就在他负伤逃出去时,一根箭矢穿透他的肩膀。 沈刀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沈策州坐在马背上,拉起第二根弓箭:“沈大哥,你的存在,浪费我多少时间吗?我家夫人还在北地等着我呢。就是因为你,我才要继续留在这里。” 沈刀瞧着当年还是小屁孩的孩子,如今长成高大的男人。 还拥有一颗比他父亲还要阴狠的心肠。 “臭小子,老子当初就不应该教你射箭。果然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沈大哥,你这个师父可以死了!” 沈策州用力射穿沈刀的心脏处,就在众人要上前查看时,刚好路过的商队听到声音。 “那边发生什么事?” 沈策州让暗卫确认鼻息,便匆匆离去了。 商队的护卫首领来到打斗的地方,看到倒在地上的沈刀,“沈统领?” 这个商队经常往返金陵,自然认识金陵城兵统领沈刀。 他忙把沈刀救走了。 沈策州等人躲在暗处,看着商队上的旗帜,是第一楼的商队。 “侯爷,第一楼的商队不能动手。” 沈策州自然知道。 “确认好鼻息了吗?” “已确认,没有半点生息。” 沈策州下令:“走!” 第185章 这是赵承煜留给赵家复仇的利器!? 赵承弼紧握着手中的铜环,重重地叩击在薛府的大门上。在这寂静的街道上,那叩击声显得格外大声,仿佛每一下都扣在他的心头上。 不多时,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张疑惑警惕的脸。这是薛府门房值班仆人。 仆人仔细打量着赵承弼,想要从记忆中想起此人是谁,“何人?”并未找出来。 赵承弼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拱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在下李显岳,乃是萧王爷手下副将,有事求见薛老爷,还望通报一声。” 显岳是赵承弼的字,而这“李”姓则是沿用了赵书晴的假名。 仆人一听萧慕止的名头,脸上的戒备缓和不少:“你且等着我去通报一声。”赵承弼再次拱手,在门口静静等候。 大门再次合上,片刻后,门再次打开了。“我家老爷有请,公子请随我来。”赵承弼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在刚才自己没有半点把握。 跟随着仆人来到薛府偏厅。“李大人在此等候。”赵承弼颔首。 大概一刻钟后,薛老爷这才缓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李大人实在面生,不知何时入了萧王爷营中,来我这处有事?” 赵承弼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薛老爷不瞒您说,我今日来找薛老爷并非是受到萧王爷命令,而是关于赵家一事,想要询问薛老爷。” 薛老爷听闻赵家二字,脸色微微一变。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承弼,只觉得隐隐之中有那个人的影子。 “你到底是何人?”赵承弼这才缓缓说道:“我乃是赵家二公子,赵承弼。” 薛老爷沉默了,他走到前方的椅子上落座,很快丫鬟上了茶水,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手止不住在颤抖着。 茶水溅出来不少。薛老爷被烫了也没有半点感觉。 他抬起头来看着赵承弼,又低着头。赵承弼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薛老爷的答案。见他如此行径,想来这背后的事情,事关重大。 薛老爷站起来看着外面摇晃不已的红灯笼,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总归是我们薛家欠你们的。”赵承弼恭敬地行礼。 “你且在这里等候,我去把信给你拿过来。”薛老爷说完匆匆走了。 在忐忑不安的情绪中,他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等待着。 好在薛老爷并没有让赵承弼多等,他取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赵承弼:“这是你大哥留给我保管的信物,拿走后便不要再回来了。我薛家只想要在这北地中安稳过日子,不想参与任何事情。” 赵承弼对着薛老爷再次行礼,最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回到客栈中,他把自己独自锁在客房内,拆开了那封有点落尘的信封。 最前面一封信是写给薛府的。 赵承煜先是问候薛老爷的身体情况,又提到当初薛家落难,被南獠人发现行踪,是赵承煜使计谋把南獠的人骗了过去。 然后请薛老爷看在两人交情上,还望帮助赵家保全唯一的秘密。 若是赵家没有落难,这一封信不会有人来拿,要是赵家落难了,还请薛家伸出援手,给予帮助。 赵承弼叹息一声,人性总是复杂的。 薛家帮忙保管了这一封信,却没有对赵家的困境伸出援手。 赵承弼轻轻摩挲着赵承煜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 强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缓缓翻开下一页信纸。 信上写道:“承弼亲启,多年未见,家中境况如何?晴柔近来可好?至于策州,此人居心叵测,你务必时刻对他保持警惕,切不可掉以轻心。父母年事渐高,你当收束心思,多在二老跟前尽孝。” 信中还细细叮嘱了诸多琐碎家事。想来在赵承煜的眼中,这些繁杂的家事,远比秘密还要来得重要。心知自己恐怕命不久矣,趁着这信,诉说情感。 信的末尾,终于触及到新皇屠戮赵家的隐秘缘由。 “吾身为二皇子伴读,自幼便与他情谊深厚……随着年岁增长,二皇子样貌愈发不像老皇帝。二皇子乃是皇上最为宠爱妃子贤妃所出。二皇子因自身样貌不同,内心焦虑存疑,他既不像贤妃,又与老皇帝毫无相似之处。 二皇子私下与吾谈心,诉说皇上看他眼神冰冷且狠毒,令他寝食难安。他暗中探寻自己身世,竟由此揭露一个惊天秘密。 原二皇子并非皇上所生,乃是贤妃进宫前与未婚夫周家之子所孕。贤妃当年被皇上强制性带入皇宫中,便怀疑自己怀有身孕。却无法确定孩子生父是何人。 贤妃以死相逼,迫使皇上允诺,无论二皇子生父是谁,都要视如己出。奈何二皇子的样貌,使得皇上见他便会想起贤妃往事,记起当年的屈辱。 二皇子知晓真相后,深知自己与皇位再无缘分。自此,他整日忧心忡忡,疑神疑鬼。原本性情温和的皇子,逐渐变得残暴不仁。不过,他对我依旧深信不疑。 尽管我对二皇子残忍行径深感痛心与愤怒,但念及多年情谊,终究无法离他而去。 此时,朝堂纷争激烈,大皇子被立为太子,他素来与二皇子不合。哪怕稳坐太子之位依旧对二皇子心生嫉妒。” 就在此处,赵承煜的字迹停顿许久,上面的墨汁浓郁扩散,想来他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沉重与痛苦。 他继续写到:“然,二皇子敏锐察觉,皇上对他宠爱悄然减少。在皇上下旨让萧家之女进宫当皇后时,这种不安之感到达极点。他知,牵制好萧家后,便是对他下手。 皇上要为太子铺路了。为求自保,二皇子与贤妃联手设计,杀害大皇子,并求得江湖妙手改头换面,从此二皇子成为大皇子。 二皇子潜心研究大皇子的一言一行,骗过皇上,骗过众人,独独未骗过我。我佯装不知,虚与委蛇许久,到底还是被他试探出来了。我知命不久矣,也深知他多疑残暴之性,内心深处又不忍放弃他以往的良善。 故而留下这一封信,若他能放过赵家,此信永不出世,若是,他依旧赶尽杀绝,赵家往后如何,我且无所怨言!” 最后一张乃是第一楼的永久保存的当票。 这是赵承煜留给赵家复仇的利器! 第186章 夫人,您高抬贵手吧 赵承弼默默看完信,紧握着信纸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想来薛老爷早已知晓这些信的内容,才对赵家的事避之不及,对赵家落难也视而不见,难怪新皇容不得赵家存在。 二皇子的所有事情,大哥都了如指掌。 赵承弼想起,赵承煜不止一次跪在新皇面前表忠心。 当时以为大哥是因为一代朝臣一代君,在他认为中当上皇帝的人是大皇子。 现在想来,赵承煜表示忠心是因此事。 这一夜,赵承弼彻夜未眠。 他独坐窗前,凝视黑夜褪去,阳光冲破云层,落在他的身上。 他不禁联想到赵书晴被沈策州背叛之事,此刻终于恍然大悟,新皇采纳沈策州的建议,并非出于简单的嫉妒。 而是蓄意要让赵家陷入众叛亲离的绝境,以绝后患。 赵承弼决定启程回去。 无论如何,他眼下要做的,便是将此事告知赵父与萧慕止——坐在皇位上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大皇子,并非龙家血脉。 走出客栈,赵承弼看到街边满是浓浓的年味,新年将至,可他恐怕赶不回去过年了。 同一时间,沈刀被第一楼的护卫所救。 两天后,他悠悠转醒,刚一挣扎着想要起身,护卫便一个箭步上前,满脸焦急地劝阻道:“沈统领,您可千万别乱动啊,您身上的伤势还远没好利索呢!” 沈刀猛地抓住护卫的手:“兄弟,帮我个忙。尽快找具尸体,要七八成像我的,毁容后埋了,对外就说我死了。” “您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沈刀自嘲地笑了笑:“老东家想要我的命。” 护卫惊讶道:“金陵太守要杀您?” 沈刀缓缓躺下:“我原是晋安侯府沈家军将领,麾下至少有过一万兄弟。如今,恐怕只剩我一人了。” 说这话时,沈刀语气平淡,可护卫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悲凉。 护卫与沈刀交情不错,又是重义气的江湖中人,最终点头应下:“沈统领放心,我既然救了您,定会负责到底。” 沈刀拍了拍护卫的胸口:“等我伤势好些,我就离开,不能连累你们。” 外面突然刮起大风,好似要把整个冬天都吹得支离破碎。 这个冬天,从未安宁过。 凌华霜手中握着白景铄的信,信中说他要回南獠了,将京中的人都交由凌华霜安排。 至于赵书晴,白景铄在北地时曾对其下手,无奈萧慕止出面阻拦,他觉得赵书晴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城,便让凌华霜安心。 凌华霜那不祥的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 她对白景铄多少有些了解,此人对未知的猎物有着强烈的征服欲,而她以前便是其中之一。 凌华霜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眼神狠毒,面色冰冷,环顾霜婳阁中的丫鬟仆人,心知他们都是白景铄的人。 说是留下帮忙,实则也是在监视自己。 凌华霜下令:“去,把张嬷嬷带过来!” 马上就要过年了,她一直看不到沈老夫人,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预感。 下人领命而去。 很快,张嬷嬷就被人拽了过来,扔在凌华霜面前。 凌华霜看向张嬷嬷:“嬷嬷,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对你孙子下手吗?” 张嬷嬷满心恐惧,拼命摇头,磕头求饶:“侯夫人,这可不能怪老奴啊。朱氏一来,就把长鹤院的人全换成了她的人,我想进去都不让啊。” 凌华霜没理会,对一旁的人说:“去,我许久没见张嬷嬷的孙子了,把孩子抱来。我怀着孕,大夫说多看看婴儿对腹中胎儿有益。” 张嬷嬷连连磕头,哀求道:“夫人,您高抬贵手吧!” 然而,她的哀求并未打动凌华霜。 凌华霜慢条斯理地喝着燕窝,仿佛张嬷嬷不存在一般。 张嬷嬷跪了一会儿,便磕得头晕眼花,额头淤青一片,最后连跪都跪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很快,下人把张嬷嬷的孙子抱了过来。 这孩子是张嬷嬷的心头宝,她急忙唤道:“娃,奶奶在这儿呢,奶奶在这儿,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凌华霜站起身,盯着婴儿:“真可爱,似乎比上次重了些,你瞧,还对着我笑呢。” 张嬷嬷哪有心思听,只唤了声:“夫人……” 凌华霜原本还在逗弄婴儿,突然间,猛地伸手用力折断了婴儿的手臂。 原本还咯咯笑的婴儿,瞬间因剧痛而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张嬷嬷见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心疼得无以复加。 凌华霜听着婴儿的哭声,烦躁道:“把他敲晕,吵死了。” 张嬷嬷心中对孩子的心疼几乎要将她淹没。 凌华霜冷冷地说:“我要杀你和你孙子,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忍你这么久,你却这样回报我。” 张嬷嬷哭得涕泪横流。 凌华霜对她的惨状毫无怜悯之意:“我知道你为难,也清楚朱氏和那老太婆信不过你。可你以为那老太婆没动你,是念着多年主仆情分?” 凌华霜勾起张嬷嬷的下巴,看着她凄惨的模样。她可没忘,这人从前在沈老夫人身边时有多嚣张。她可是沈策州的奶娘,沈老夫人的心腹。 “你现在就去求你那主子,告诉她,你孙子在我手上。你是迫不得已才背叛她,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帮我说了几句假话。如今孙子在我手里,生死未卜。沈老夫人要是真派人来问我,我就把孩子还你,日后也绝不再为难你。” 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看向凌华霜:“夫人,夫人,此话当真?” 凌华霜冷笑一声:“我凌华霜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骗人的话,我还不屑说。你也算看着我长大,觉得我会说谎吗?” 张嬷嬷仔细一想,觉得确实如此。 “去吧,我说到做到,别去晚了,让你孙子多遭些罪!” 张嬷嬷磕了几个头,便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跑去! 第187章 老夫人啊,您不能这样对老奴 凌华霜看着晕过去的婴儿,点了点他肥嫩嫩的脸蛋,轻声说道:“你是生是死,且看你祖母了。” 张嬷嬷一路慌张地朝着长鹤院奔去。 一旁的丫鬟见张嬷嬷这般慌张模样,不禁诧异,试探着唤了声:“嬷嬷?何事这般着急?” 张嬷嬷此刻根本无暇顾及,甚至在拐弯时,不慎撞到一旁的柱子。 整个人向后踉跄倒地。 “嬷嬷!”有好心的丫鬟赶忙冲上去,试图将她扶起,却被她不耐烦地挥手甩开,继续朝着长鹤院的方向拼命跑去。 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路,此刻却好似被无限拉长,仿佛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冲进院门,张嬷嬷径直来到寝房门前。 还未靠近,便被朱氏安排的人拦了下来:“嬷嬷,您瞧您这一身污泥,这般模样进去,怕是冲撞了老夫人。” 换做前几日,张嬷嬷听到这话或许就放弃了,可如今,为了孙子,她怎肯善罢甘休? 只见她用力拨开朱氏的丫鬟,不顾一切地趴到寝房门口。 被推搡的丫鬟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其他嬷嬷见状,急忙招呼人上前,试图将张嬷嬷拉开:“嬷嬷,还请别为难我们,老夫人正在修养,实在经不得任何惊吓。” 张嬷嬷发疯似的使劲挣扎,声嘶力竭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啊!你们快把我放开!老夫人,老夫人呐,求您看在我们多年主仆的情分上,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子吧。我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有意背叛您。是夫人……是凌华霜,她把我孙子抱走了,以此来威胁我呀!” 她边哭边喊,声音凄厉得让人揪心:“她还狠心折断了我孙子的一条胳膊,如今这世上,只有您能救我孙子了。老夫人,您快派个人过去,把奴才的孙子讨回来吧!” 屋内,沈老夫人听到这喊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张嬷嬷在门外并不知晓。 张嬷嬷见屋内没有回应,继续哭诉道:“老夫人,您就看在老奴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您就帮帮老奴吧。” “您可还记得,刚嫁到侯府那会儿,老侯爷整日思念那尼姑,连您的房都不进。是老奴我,给您出谋划策,帮您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还有那次,您遭遇刺客,也是老奴毫不犹豫地挡在您身前啊。老夫人……” 张嬷嬷一桩桩翻出往昔之事,希望能够唤回沈老夫人一丝的主仆之情。 “滚,滚,叛徒!”沈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僵硬地吐出字来。 张嬷嬷愣在原地了,满脸欣喜,“老夫人您会说话了?您什么时候会说话?” 沈老夫人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在她心中,张嬷嬷已经是凌华霜的人了,这些话都是哄骗之词。 沈老夫人也知,两日后的除夕家宴,事关重要,她万不能让凌华霜知道她能说话。 “打,打,出去!” 张嬷嬷凄厉地哀嚎着:“老夫人啊,您不能这样对老奴,不能啊!” 长鹤院的仆人们接到命令,强行将张嬷嬷往外拖。张嬷嬷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整个长鹤院如今全是外人,您以为这是好事吗?老夫人,您真以为朱氏是为您好?当年在朱家时,您本应是国公府夫人,是她暗中设计,才让您错失这个名分……” 话还未说完,张嬷嬷的嘴便被人紧紧捂住。 张嬷嬷被拖走后,沈老夫人用那扭曲的手掌艰难地一点点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屋内门窗紧闭,仅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透进来,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死寂与腐朽的气息。 这时,门被推开,朱氏留在府中伺候沈老夫人的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被拔了舌头的丫鬟。 她们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嬷嬷说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信张嬷嬷的话。她要是真心伺候您,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您瞧瞧,这段时间她都干了些什么?” 沈老夫人神色僵硬,点了点头,嗫嚅道:“我,我,我知道。” 其实她也知道朱氏这些人不安好心。 但是如今只要能报复凌华霜,她什么都不在意了。 凌华霜现在肚子里还揣着野种。 沈老夫人什么都能够忍,就是无法忍受她的儿子要替别人养儿子! 丫鬟上前,准备给沈老夫人擦拭身体。 沈老夫人方才对张嬷嬷太过生气,一时不察又在床上泄了尿。 嬷嬷见状,眉头紧皱,满脸嫌弃。沈老夫人面露惶恐,忙解释道:“不,不,我不是故意的。” 这嬷嬷对她也并不是很尊重,时常在朱氏不在的时候欺凌她。 若是沈老夫人告状的话,她只会逮到机会就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嬷嬷毫不留情,直接将沈老夫人从床上扯下来,扔在地板上:“老夫人,奴才知道你中风了,有诸多不便之处,但是总归要注意点,是吧。不要给我们这些奴才添麻烦。” 其实张嬷嬷话中有一点是没有错的,长鹤院全院都是朱氏的人。 她与朱氏二人的感情并非如外人所传那般好。 现在的沈老夫人全靠着对沈策州归来的期盼,以及对凌华霜的仇恨,才勉强支撑着活下去。 霜婳阁内,凌华霜正在看书,关于怀孕期间所要注意的书。 下人通报,称张嬷嬷被长鹤院的人抓起来,动用私刑,再不去恐怕这条命就没了。 凌华霜放下书籍,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全院的人喊道:“都把手中的事情停下来,跟着本夫人去长鹤院救人!” 凌华霜赶到时候,张嬷嬷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再打下去,恐怕她这条老命就没了。 “把人给我带过来!”凌华霜下令,她身后的人领命上去,把朱氏的人赶走了。 原本待在房间内的朱氏嬷嬷听到声音走了出来,就看到凌华霜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本该死的张嬷嬷还差一点。 朱氏嬷嬷心想:方才就不应该听从沈老夫人的话,把张嬷嬷打死,就应该直截了当地给杀了。 第188章 也得能告得成功。 朱氏的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侯夫人,您不是说长鹤院里的事儿您不再过问了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凌华霜毫不退缩,上前几步,挡住张嬷嬷。 张嬷嬷在迷迷糊糊间,看到凌华霜的背影,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全力伸出手,虚弱地呼救:“夫人,救我,救救我……” 凌华霜眼神示意手下,准备将张嬷嬷带走。 朱氏的人怎会轻易让她们如愿,双方瞬间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晋安侯府的老管家听闻风声,匆匆赶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他顿时头疼不已。侯爷才离开没多久,赵书晴侯夫人也才和离不久,整个侯府便已乱成一锅粥,没有一处安宁之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管家一走近,看到半死不活的张嬷嬷,不禁吓了一跳。想当初,他和张嬷嬷在侯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张嬷嬷却倒在地上,如同被丢弃的破布袋一般,惨不忍睹。“这是在干什么呀?”老管家忍不住又问道。可谁都没顾得上回答他,老管家心中无奈。 凌华霜神色平静,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侯府向来不兴私刑,不管张嬷嬷犯了什么错,也轮不到她们私自处置!” 老管家也连忙附和:“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侯爷的奶娘,就算真犯了大错,也得等侯爷回来再定夺。还请各位,不要坏了府里的规矩。” 朱氏此时也得到消息,赶了回来。她嘴角挂着一抹轻笑,说道:“怎么,我国公府夫人,连处置一个奴才的权力都没有了?” 凌华霜毫不示弱,回应道:“您虽是国公府夫人,但这是晋安侯府,您怕是管不着我们府里的事。” 朱氏冷笑一声,挑衅道:“我今天还就非得管了,你能怎样?” 凌华霜面色一冷,说道:“那好,咱们报官,让官府来评评理,看看这国公府的夫人,不在自己府上待着,跑到我晋安侯府来耀武扬威,到底是何道理!你真当我凌华霜是好欺负的?” 朱氏反驳道:“我哪里是欺负你?自打你嫁进侯府,这府里可曾有过一件好事?你说秦文心把沈老夫人气中风,明眼人都知道,有这等手段的,除了你凌华霜还能有谁?” 凌华霜转头看向老管家,说道:“您自己瞧瞧,如今这晋安侯府,放眼望去,全是国公府的人。日后沈策州回来,我看您如何向他交代!” 老管家心中苦笑,这两方争斗,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凌华霜道:“去,把府里所有能用的家丁、护院、侍卫都给本夫人叫来。我凌华霜平日里不管闲事,但也绝不容别人欺负到我头上!” 老管家无奈,只得领命下去安排。 朱氏心里明白,这里毕竟是晋安侯府,自己不能太过放肆。她站起身,轻轻扶了扶裙摆,说道:“不过是一个老奴才,你想要便给你吧。但你可得小心,这老奴才可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哪天就在背后捅你一刀。” 凌华霜微微一笑,说道:“不劳国公夫人费心,这是我自个儿的事。”朱氏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凌华霜看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张嬷嬷,厉声道:“带走!” 张嬷嬷被安排在霜婳阁的隔壁客房。 凌华霜倒是大气,把所有京中的有名的大夫都请了过来,势必要留着张嬷嬷这一口气。 张嬷嬷不远处还睡着一个奶娃娃,手臂已经被大夫接好了。 凌华霜时不时点了一下奶娃娃的脸:“真是奇妙,这婴儿就这么痛一下,然后就不痛了?” 一旁丫鬟说道:“等他长大了就知道疼了。” 凌华霜笑了一下,继续逗弄着正在熟睡的奶娃娃。 “夫人,人醒了。”为首的老大夫开口说道。 凌华霜转身走到张嬷嬷床边,张嬷嬷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摇篮上。 凌华霜坐了下来:“死不了的,你家孙子手臂接好了。说吧,你过去求的时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张嬷嬷目光还是紧盯着摇篮。凌华霜只好让人把摇篮推了过来。 张嬷嬷用力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凌华霜一挥手,一旁站着等候的丫鬟走上前,帮助张嬷嬷扶起来。想当初张嬷嬷在晋安侯府也有小丫鬟伺候,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心中悲凉自嘲,等她的手指放在婴儿的鼻子下面,确定还有呼吸,张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老泪纵横。 看的凌华霜没有那么多耐性:“好了,不要再哭了,快点说!” 张嬷嬷这才开口说道:“老奴听到了,听到了老夫人开口说话。” 凌华霜露出一抹嘲讽,果然如她所想那般。这朱氏想要趁着新年家宴的时候,让沈老夫人当着新皇的面,指认她。 凌华霜想清楚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让正在写药方的大夫侧目。 张嬷嬷出于求生本能,看向不远处的大夫,“夫人,救,救我,我知……我知道朱家不少事情。” “救你可以,不过朱家那点破事,我也不想知道。你得给我一个有用的消息。” 张嬷嬷一想起沈老夫人让人打死她的话,她眼底就闪过一丝恶毒。张嬷嬷此人便是如此,之前凌华霜用她孙子威胁她,她虽然也很紧张,却没有背叛的心思。但是,这次危及她自己的生命,张嬷嬷当下就对沈老夫人怀恨在心。 “有……”她受伤太严重了,说了两句话,就已经喘起来了。张嬷嬷想要凑到凌华霜的耳边,几次都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还是凌华霜凑了过去。 她在凌华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凌华霜笑了一下:“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张嬷嬷好计谋。” 沈老夫人很多事情都是张嬷嬷出谋划策的,此人没什么本事,就是鬼主意多。而且她深谙沈老夫人与朱家的所有秘密,自然会一击即中。 “那我们就等新年家宴到来吧。” 沈老夫人想要进宫去告状,也得能告得成功。 第189章 不可,不可,那可是男大夫 雪花裹挟着寒风扑打窗棂。 萧慕止的手摩挲着赵书晴送来的荷包,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之前赵书晴哄骗他的山水字画,如今都挂在萧慕止的书房里。 “主子,表小姐闹得太过了。”和石皱眉说道,“那桂翠被打得遍体鳞伤,我看和力快要撑不住了。” 要是以往,萧慕止想必无法感同身受。现如今,他只要一想到有人对着赵书晴这般虐打,就定要让那人生不如死! 和石又道:“桂翠是表小姐买来的丫鬟,卖身契在她手里,生死权按当初北地律法,我们做主子的也无从干涉。” “老夫人那边如何?” 和石更为头痛:“还是老样子,不吃不喝。” 萧慕止按了按额头:“上次让你把柳环这些年所作所为都调查清楚,调查得如何?” 和石犹豫着看了一下萧慕止:“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与您有关。” 萧慕止更加头痛了:“稍后我且与她谈谈。” 就在此时,门房当差的士兵跑了进来,对着萧慕止道:“王爷,赵小将军回来了,就倒在我们军营里,他说有要事与您商谈!” 萧家军驻扎在城外,会比去萧王府来得快上许多。 萧慕止闻言,毫不犹豫起身。若非大事,赵承弼也不会如此。 “和石,算了,你让和力与我走一趟。你留下来看住柳环,至于桂翠,要是柳环做得太过,便把桂翠带走。她要是闹起来,你就告诉她,是我的意思!” 和石跟在萧慕止身后,不放心道:“属下怕和力情绪过于激动,到时候误事……” “和力要是留在此地,想来只会更加难受。” 和石想了一下,觉得有道理。他匆匆跑去找和力,萧慕止在门口微微皱眉,不时看向远处。没过多久,和力脚步虚浮地赶了过来,面色苍白,气色很是难看。 萧慕止沉声下令:“上马。”和力这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来。 两人匆匆赶往城外。 马儿一路奔驰,路过不远处谢府,谢副将早已经回到军营中。 如今北蒙看似在过年,实际上,北地境外,北蒙的人蠢蠢欲动,谢副将预测可能就在这两日,他一刻都无法松懈。 好在他家中妻子,情况如今也算是稳定下来了。 赵书晴全力为谢夫人安胎,怎奈这一日,腹中胎儿突发变故,致使谢夫人腹痛如绞。 安胎药服下后,却依旧不见好转。 谢老夫人着急不已,双手合十祈求上苍不要把她的孙子带走。 赵书晴银针施下,只能减轻谢夫人的痛感,并不能让疼痛消失。 她走出去,谢老夫人迎了上去:“如何?保住了吗?” 赵书晴摇头:“保不住,谢夫人身体太弱了,腹中胎儿发育恐怕不好。” 谢老夫人紧紧抓住赵书晴的手,“李大夫,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孙子!我盼了多久才盼来的孙子!” 还不等赵书晴说话,屋里传来丫鬟惊恐的尖叫声:“大夫,大夫,老夫人,不好了,夫人,夫人流了好多血!” 赵书晴连忙进了屋内,谢老夫人也跟着进屋,看到床上的床褥都是血迹,她身体一晃。 赵书晴回头看着谢老夫人,“孩子恐怕留不住。” 谢老夫人摇晃了一下身体,怒道:“是不是那个柳环害的?” 赵书晴没有说话,她知道导致孩子出现问题的原因多样。 她再次检查,怀疑是体内有东西破裂,才致使血流不止,于是尽力想要止血。 “快去萧王府,我记得萧王府给的名单中有个九转还魂丹!快去,你家夫人再不止血,恐怕危及生命!” 丫鬟冲了出去。 她这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谢老夫人走到房门口,跪在地上磕头。 赵书晴又转头吩咐道:“我方才让你们去请的老大夫,可请来了?” 谢老夫人闻言,惊慌道:“不可,不可,那可是男大夫!” “老夫人想要保住谢夫人的命,还在乎什么男女之别。” 谢老夫人嘴上虽然对谢夫人诸多挑剔,嫌弃她笨,嫌弃她太过善良,太过相信别人,也嫌弃她喜欢折腾。 可是,真正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谢老夫人还是不愿意谢夫人就这样死去。 “好,好,快去请大夫!”犹豫两吸,谢老夫人还是应允了。 另外一个丫鬟领命下去了,方才就在偏厅等候的老大夫,迅速跑了过来,一看这样的情况,走上前来,把脉、查看一气呵成。 老大夫眉头紧锁:“这孩子保不住了。药方给老夫看一下。” 赵书晴恭敬递上去,老大夫瞄了一眼,便已知道开药的思路:“不错,是这般开药。奈何你经验不足,并未看出来,这胎儿是个坏胎。” “可有方法止血?” 老大夫在赵书晴施针的基础上,开始施针。 谢夫人到底是止住了血。 “治标不治本,还得需要一味强药,且让老夫想想。” 赵书晴道:“我让丫鬟去取萧王府的九转还魂丹,不知可有效果?” 老大夫眼眸一亮:“若是有此药,定能保住夫人性命!不过,得在一个时辰内送来,若不然谢夫人生命堪忧。” 赵书晴心中一凛,怀着忐忑不安等候着丫鬟回来。 谢老夫人把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她依旧跪在地上,朝着天空念念有词,若是仔细听,就能听到她在念: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丫鬟随着赵书晴的命令赶往萧王府,门房带着她来找和石。 和石此刻正站在柳环院门口,与里面的表小姐正在交谈。 “表小姐,您何须为难我呢。萧王爷有命令,桂翠在您身边伺候多日了,她年纪小,身体受不住,也该休息休息了。” 柳环冷笑两声,这些日子,她也不哭了。反正哭,院外门口几人都无动于衷,那她哭什么。 “我告诉你们,桂翠的卖身契在我这儿,你们要是不把她送回来,我便把她卖了!” 和石知道,柳环如今手中能够威胁萧慕止的只有桂翠了。 不应该说,威胁和力。 和力又是萧慕止从小一起长大心腹,总归感情不一样,为了和力,萧慕止也会选择妥协部分要求。 和石双手环胸,无所谓地靠着墙壁:“卖吧,总归买卖都是表小姐的权利,我们这些当下属的无权干涉,不是吗?” 柳环气死了:“我把她卖给我院中的老残疾。” 和石:“卖了也好,说不定,桂翠还能保住这条命呢。”和力也能死了这条心。 柳环见和石油盐不进,她气得狂砸院子里的东西。 和石无动于衷,目光一扫,刚好看到门房的人带着谢府丫鬟走了进来,脸色着急。 和石不自觉地站直身体,问道:“何事?” 丫鬟扑通跪在地上:“和大人,我家夫人生命垂危,李大夫让奴婢来萧王府取九转还魂丹!” 第190章 被你私用了 和石惊呼:“怎么会?” 前两日,萧慕止还去了谢府,看到谢夫人状态很好,今日怎么就出事了呢? 和石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有半点逗留,转身就朝着库房走去。 和石找到库房管家,神色焦急,沉声道:“快去取来,解谢府夫人燃眉之急!” 库房管家脸上露出一些慌张,拿出钥匙打开库房门,开始翻找记录本,一本本翻过去找。 和石与谢府丫鬟起初在一旁静静等候。 可是看着那库房管家翻找的动作不对,这管家在库房管理多年,早就对事务安排何处了然于胸,怎么可能翻找这么慢? 和石用力拍在桌面上,目光如炬地逼视着管家:“如实招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上报?抑或是,这九转还魂丹,被你私用了?” 库房管家连忙摆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冤枉啊,老奴怎么敢私用呢!” 谢府丫鬟都快急哭了:“您快说,事关我家夫人的性命,万不能如此拖延啊!” 和石安抚的拍了拍丫鬟的肩膀,旋即又重重拍了下桌面,厉声道:“讲!” 管家这才吞吞吐吐说道:“是,是,老夫人之前拿给表小姐保命用的。” “之前?” “就是上次表小姐生病那次。” 和石怒道:“区区一个风寒,府中多个大夫守在她身边,每日补药不断,她哪里还需要什么九转还魂丹!” 这还魂丹乃是萧慕止之前为了萧老王爷去药谷求来的。萧老王爷没有用上,一直存放在库房里。 库房管家也哭丧着脸:“老奴也没有办法啊。” “既然拿走了,为何不与萧王爷说?为何上报清单的时候,还把这药丹写上去?” 库房管家单膝跪地,想要解释:“府邸上下皆知萧王爷不喜表小姐,老奴也是怕责罚,再者,上次老夫人也威胁老奴,不让此事告诉萧王爷。” 和石冷冷看了库房管家一眼:“你且跪着吧,稍后找你算账。” 谢府丫鬟闻言,心都凉了半截。 和石大步朝前走着:“走,我们去找表小姐要。” 谢府丫鬟擦擦眼角的泪水,跟着和石往柳环的院落跑去。 这时候的赵书晴在谢府等候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等不下去了。 “我去萧王府看看,先生还请您尽心一些。” 老大夫摸着胡须:“你去吧,尽快把九转还魂丹要回来。还有一点,九转还魂丹若是暴露在空气中,药效会流逝,一炷香内,要把药带回来,还有一线生机,定要切记切记!” 赵书晴颔首,大步离去。 谢老夫人还跪在地上哀求着上苍。 赵书晴顶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快速朝着萧王府前进。 好在萧王府与谢府两家的距离并不是太远,很快赵书晴就到了。 这一次她没有让门房通报,直接拿出玉哨,门房下人立刻带着她往里走去问:“你家王爷在府中吗?” 门房回:“并不在,王爷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 赵书晴暗叫不好,萧慕止不在,想来那丫鬟来取药遇到困难了。 她又问:“方才谢府丫鬟在何处?带我院中。” 门房下人遂引她至柳环院门口长廊,尚未走近,就听到和石与柳环交谈:“表小姐,人命关天乃是大事,你怎么能这般无理取闹!” 果然如此,看来这九转还魂丹是落在柳环手中。 赵书晴的脚步更加快不少。 柳环回道:“与我何干!我只知道,这九转还魂丹,是姨母给我的保命药,她谢夫人命要紧,我柳环的命难道不要紧吗?” 和石冷下脸来:“表小姐,如何才能拿出九转还魂丹来?” “你让萧王爷娶我,这九转还魂丹便给你们。” “属下怎么能替王爷做决定!表小姐!还请不要胡闹,谢夫人等着救命啊!” “把院门打开。” 和石咬咬牙,让人把院门打开了。 柳环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环视一圈,却丝毫没有拿出九转还魂丹的意思,傲慢道:“萧慕止呢?只有见到他,我才会交出这药丹!” 和石气的恨不得掐死柳环:“表小姐,王爷去往军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要不先把药丹给我们,稍后我与王爷说此事,让他来寻你。” 柳环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盒子,和石想要去抢,被柳环往怀里一放。 “我听说,这药丹一旦打开玉盒,这药效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赵书晴带着几分怒意走了过来:“柳环,性命要紧,你与萧慕止的纠葛,不应该用别人的性命加以威胁!” 柳环看向赵书晴,原本冷漠的脸,直接狰狞扭曲:“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别以为萧慕止待你有几分不同,真把自己当一回事。我告诉你,我才是萧慕止未来要娶的媳妇,我才是萧王府的王妃!” 赵书晴看着柳环这架势,想来多说无益,如今谢夫人性命堪忧,不应该在这等琐碎的事情上多做纠结。 她快速出手打了柳环一巴掌。 趁着柳环不注意,夺走柳环手中的玉盒。 哪里知道柳环还留了一手,在赵书晴拿到玉盒的那一刻,她用力一扫,玉盒落地,碎成好几块。 赵书晴心慌,唯一庆幸的是,萧王府与谢家距离一炷香时间能够赶得回去。 赵书晴蹲在地上寻了一会儿,却不见药丸的踪迹。 她一颗心直直往下沉去,直到头顶传来柳环的笑声,她从袖子里拿出药丹。 第191章 跪地,我就把药给你 药丹早已经暴露在空气中,药效正在不断地流逝着。 “你把药丹拿出来多久了?” 柳环没有说,她的脚踩在了赵书晴的手指上:“跪地,我就把药给你,还有你必须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跟萧慕止在一起。” 赵书晴觉得单单用愤怒已经无法表达她的情绪了,她简直觉得荒谬。她觉得人的性命为何能跟情爱绑在一起? 柳环最见不得别人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表现出那么道貌岸然,实际上呢?还不是一样,自私自利。有本事你为了那谢家夫人放弃萧慕止啊!” 柳环眼中满是怨毒,脚下用力踩下,赵书晴只觉指尖传来一阵剧痛,但此刻她满心焦急,哪有心思顾及这点疼痛。她强忍着不适,猛地用力一扯,柳环本就站得不稳,一个踉跄便直接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 柳环的人想要上前,和石立马上前去拦住他们。 柳环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书晴,赵书晴拽起柳环,又一巴掌甩了过去。 看起来嚣张跋扈的柳环,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力气,挣扎反抗都显得无力。 赵书晴直接抢过九转还魂丹,对着和石道:“立刻带着我回府!用最快的速度!” 和石不敢耽误,对着柳环下令:“所有人听令,把院落前前后后围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放出去!” “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到萧王府门口了。 和石单手扶着赵书晴上马,自己坐在马前,口中说道:“赵姑娘,扶好了。” “好了!” 一声马鸣声,马如箭一般快速跑了出去。原本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才能到达的路程,硬生生被缩短到一刻钟,途中还踢翻不少摊位。 “赵姑娘您进去医治,我派人回去与商贩商量赔偿一事。” 赵书晴连回答都来不及,点了点头,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只见老大夫满身都是血。 赵书晴把药丹递了过去,老大夫一看这药丹,便知道,药效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还是把药丹塞入谢夫人的嘴里,此刻的谢夫人连吞咽都无力了。 赵书晴把药丹抠出来,放在水里用力捶打搅碎,灌入嘴里。 她的心仿佛被巨大的石头压着,看着老大夫的表情,她就知道,这药,恐怕也没有用了。 她与老大夫合力一起硬生生拖到了夜里。 突然间,一直不好的谢夫人,睁开眼睛,挤出一抹笑来:“李大夫,辛苦你了。我感觉好多了。” 赵书晴眼眶红了,走了出去:“你们可有与谢副将说?” 谢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赵书晴的样子,老人总是经历过一些事情,自然看得出来谢夫人的情况,她道:“说了,想来在赶回来的路上。” 赵书晴再次走到谢夫人的身边,谢夫人说:“我身上难受得很,夫君要回来了,我想要沐浴更衣。” 赵书晴看了一眼老大夫,老大夫摆摆手,走了出去。 哪怕经历再多,看到这一幕,老大夫的心情也格外难受。 刚好谢夫人沐浴更衣完后,方才的红晕消失了,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坐在铜镜前:“我的气色怎能这般难看,若是被夫君看到了岂不是会担忧。快帮我上妆。” 赵书晴红着眼眶含着泪给谢夫人上妆。 “孩子没了,我该怎么向夫君交待呢。” 赵书晴哽咽:“会有的。” 谢夫人笑了笑:“总归有缘无份。” 门口传来一阵响声,是谢英亦回来了。 谢夫人转头看向谢英亦:“夫君,你回来了。” 谢英亦看到谢夫人还能坐,气色并非他想象那般模样,他松了一口气,却一转头看到赵书晴凝重哀痛的表情,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心一下直直落在低谷。 谢英亦走了进来,赵书晴默默退了下去。 “我来,我来帮你上妆。”看过不少生死的谢副将,一直奉着流血不流泪的谢副将,此刻,他的鼻子发酸,眼眶泛红,心如刀绞。 谢夫人原本自己坐得笔直,很快她就坐不动了,往后靠了靠,靠在谢英亦僵硬的胸膛上。 “好冰啊,夫君。” 谢英亦手忙脚乱想要去脱盔甲:“对不起,我回来得急,没来得及脱,下次不会,还请夫人莫怪。” “夫君,是我对不住你,没能留住孩子。” “孩子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谢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夫君,我好困啊,从未这般疲惫过。想来早上折腾太过了。” 谢英亦颤抖着手,眼泪最终还是承受不住地往下落。 “能多陪我聊聊天吗?许久都没好好聊过了。” 谢夫人笑了一下,说:“夫君,你这才去军营多久,怎么能算许久未聊呢。我实在困得慌,夫君别闹了。” “夫人?夫人……夫人……夫人!” 谢英亦悲痛欲绝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谢府中! 赵书晴靠在门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看到不远处跑来的萧慕止,她整颗心揪了起来。 萧慕止一把把赵书晴揽在怀里,赵书晴放声大哭。 老大夫摇头晃脑道:“还魂丹到底是起了一点效果,给谢夫人延了一点时间,让她能够与谢副将告别。” 萧慕止轻轻把赵书晴推开,干燥的大手给赵书晴抹去眼泪:“我会让她给谢夫人偿命的!” 说完,他便转身就走了。 赵书晴追了两步,到底还是停下脚步。 谢老夫人心情也格外悲痛:“李大夫,如今谢府人手不够,你也算是她半个姐妹,过来与老身好好安排身后事。” 谢老夫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萧慕止穿着盔甲提着剑来到柳环的院落,他杀气腾腾,冲进院中。 对此毫无所觉的柳环,此刻在浴房泡着澡,吃着燕窝,忽然间,有人闯了进来。 柳环尖叫一声,刚要伸手去拿衣服遮挡,“大胆放肆,是何人敢……表哥。” 第192章 你们萧家人都不得好死 认出萧慕止后,柳环也就没有再遮挡了,她甚至巴不得萧慕止把她看得精光,这样萧慕止才能对她负责。 她露出娇羞的表情:“表哥不必如此,若是想要,表妹自会给你。” 萧慕止大步上前,目光如炬,紧紧锁在柳环脸上。 柳环忙着娇羞,沉浸在对接下来事情的幻想中,并未察觉萧慕止眼底的杀意。 就在她要投怀送抱之时,萧慕止那本应捅向敌人的利剑,刺入了她的腹中。 柳环身体微微弯曲,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腹中的剑,抬起头来,看向萧慕止:“表……表哥?” 萧慕止用力抽出利剑,怒声道:“我早就应该杀了你,若不是你,谢夫人也不会死!” “你,你……”柳环嘴里涌出血迹,倒在浴桶中,那曾精心保养的曼妙身姿,此刻已被血水掩盖,再也看不见了。 “为……什么……她,她是外人!”她濒临死亡,带着生命流逝的恐惧怒吼道。 “外人?不,整个北地,你才是外人!” 柳环全身抽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萧慕止转身离去,随后紧闭的浴房大门,既给了她最后的尊严,也阻隔了她求救的希望。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允许进入浴房,也不准去找大夫!”萧慕止的冷声在这个布置精美的院落中回荡。 柳环的院落是萧王府最为用心打造的。 萧老夫人得到风声,匆匆跑了过来,一进来就看到萧慕止一脸肃杀地站在浴房前。 刚要询问,隐约间听到柳环的声音,正是从萧慕止背后的浴房传来。 柳环在浴房里发出哀弱的呼救声:“姨……姨母……姨母……救我,我,我不想死。” 萧老夫人闻言大喊一声:“啊!!你让开,你给我让开,柳儿啊!柳儿啊!!” 萧慕止用力把萧老夫人推倒在地上,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老夫人请回院中!” 萧老夫人对着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牲,那可是你亲表妹,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她!就算她做错事,你也不该下此狠手!” 萧慕止毫无感情地看着萧老夫人:“你一直在府中,对不对?你也知道谢府的人来求药,那九转还魂丹也是你给柳环的!这一切你都清楚,对吧!” 萧老夫人面对萧慕止的质问,心里有些心虚,梗着脖子怒吼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对你表妹做了什么?那谢家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萧慕止居高临下地看着母亲,眼神冰冷如寒霜:“谢家?何止是谢家。哪怕是普通百姓,她也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因她的自私而消逝!” 萧老夫人第一次对上儿子这般眼神,软下语气道:“她做错了,我会训她。你不是在南江买了房子吗,我们搬过去,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慕止啊,母亲求你了。” 萧老夫人跪在地上,不断向儿子磕头。萧慕止痛苦地闭上眼,往旁边躲了躲。 “我放过她,谁又能放过谢夫人?本就是她的错,她却拿谢夫人的性命相逼,为了那可笑的情爱,为了这萧王府王妃的位置!这般罔顾他人死活的人,我怎能放过!” 柳环的呼救声愈发微弱,萧老夫人挣扎着起身欲冲向浴房,却被两个家丁紧紧拉住,她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道:“柳儿,你撑住,姨母这就来救你!慕止,母亲求你了,求你了,母亲不能没有柳儿,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母亲能活到现在,都是靠着柳儿,你这是要逼着母亲死吗?” 萧慕止侧头过去,并不理会萧老夫人的哀求与痛苦。 萧老夫人见哀求无用,转而用恶毒的眼神看向萧慕止:“你会遭报应的,你杀了自己的表妹,天理难容!” 萧慕止不为所动,转身背对着母亲,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为北地征战多年,守护无数百姓的性命。今日,不过是为无辜枉死的谢夫人讨回公道。若这是报应,我甘愿承受。” 浴房内,柳环的身体渐渐没了动静,只有那缓缓流淌出浴房的血水。她脑海中闪过这一生的种种,视线落在倒映在门上的萧慕止的身影。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一直渴望抓住的人——萧慕止便是柳环这一生的执念。最后,她的手臂坠落下来,水花四溅,温热的水再也无法温暖她的身体。 萧老夫人用力捶打着紧闭的门,无人上前帮忙。就在她瘫倒在地时,萧慕止的声音传来:“开门。” 萧老夫人带着希望抬头,那紧闭的门被打开,她第一时间冲了进去,看到的是满地的血水,浴桶里也都是鲜红的血液。柳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外面,苍白可怕的面容让萧老夫人尖叫一声,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萧慕止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萧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柳环会变成这般模样,都是萧老夫人惯出来的。 此时,和石匆匆赶来,看到这场景,心中一惊。心底暗自叹息,这柳环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本来正值对抗北蒙的关键时机,她却杀了谢夫人,倘若萧慕止不立刻给谢英亦一个交代,这件事就会成为导火线,等日后爆发出来。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柳环都必须得死。 和石小心翼翼地走到萧慕止身边,低声道:“王爷,谢府那边……已经安排好谢夫人的后事,谢副将请您过去一趟。” 萧慕止颔首:“把柳环的尸体整理一下,送去谢府赔罪。” 萧老夫人因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可并未晕太久,很快便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柳儿呢,我的柳儿呢?” 整个院落的丫鬟仆人都不敢说话。萧老夫人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的柳儿在哪里!你们说话啊!”并将手中的东西往丫鬟身上丢去。丫鬟吃痛,跪在地上。 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王府嬷嬷走上前道:“老夫人,表小姐已荣登极乐,还请节哀!” 萧老夫人先是不信,旋即,她好似记起什么,整个人变得空洞麻木,而后疯狂大笑起来:“你们萧家人都不得好死!!” 第193章 又怕唐突了佳人 萧慕止来到谢府,明日便是除夕夜,可是谢府白茫茫的一片,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谢英亦跪在地上。 看到萧慕止来了,他双眼红肿,面容憔悴,微微行礼:“王爷,多谢您能来。” 萧慕止看着谢英亦,心中满是愧疚:“是我管教不严,让柳环那孽畜酿成如此大祸,害了嫂夫人。如今她的尸体就在府外,我没有让她进来玷污嫂夫人的灵堂。” 萧慕止深吸一口气道:“如何处置,萧府绝对不会过问,也不会追究。你且放心!” 谢英亦苦涩不已,心中满是酸涩。 “不怪您,只是……我夫人……”他说不下去了,泪眼再次夺眶而出。 谢英亦明白,萧慕止先一步动手,是为了避免矛盾扩大。 若是他杀了柳环,定会引起萧老夫人的反击。 不管怎么说,萧老夫人是萧慕止的母亲,他不可能不管。 事情会进一步复杂。 所以由萧慕止来处置柳环,最为合适。 萧慕止拍了拍谢英亦的肩膀:“谢英亦,节哀顺变。” 谢夫人还未装入棺材中,不少人给她整理遗容。 萧慕止一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赵书晴,遂朝她走去。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并不合适,但是,太过重要,我必须与你谈谈。” 赵书晴点了点头:“王爷这边请。” 他们俩人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中。 萧慕止低着头看着赵书晴,他的手指轻轻拂过赵书晴眼角的泪水:“你兄长还在我军营中休息,他从薛家回来,带来一封信。你要亲自看,还是我同你说。” 赵书晴垂下眼眸,眼睫微微颤动着:“可有带在身上,若是有的话,我便亲自看。” “还真的忘了带,来得太过匆忙落在营帐中了。” 赵书晴抬起头来,被眼泪滋润过的眼睛格外的亮,仿佛能照到萧慕止的心底。 “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萧慕止把赵承弼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后,赵书晴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她身体微微摇晃。 萧慕止想要伸手去扶,可这坚强的姑娘,硬生生自己抗住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赵书晴喃喃自语。 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难怪沈策州与她成亲之后,原本还算好的官途,突然间有了变化。 就因为沈策州背叛,他的仕途,变得光明了。 “等谢夫人这边的事情做完后,我会回去与家父说明情况。” 萧慕止想要把赵书晴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又怕唐突了佳人,“军中还有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先回去。” 赵书晴点了点头:“王爷万事小心。” 萧慕止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身,大步走到赵书晴身边,一下子抱住她。 “你做得很好,并非是你的错。你不要多想。” 赵书晴原本还在伪装的坚强,被萧慕止这么一说,顿时崩塌,眼泪再次滑落,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萧慕止没有听到她的哭声,却能感受到她颤动的肩膀。 他心疼不已,忍不住低着头吻住她的头顶。 温热怜惜的触感,让赵书晴身体一僵,心疯狂地跳动着,萧慕止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赵书晴耳边轻声说:“虽然这样想,很对不起英亦,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感谢,感谢出事的人不是你。” “我无法想象,躺在那里的人会是你,我想,我没有英亦那般坚强,我一定会疯掉。” 这是萧慕止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对她说着情话。 赵书晴红了一张脸,她推开萧慕止的身体,并没有回答萧慕止的话,而是福了福身:“王爷,时候不早了,一路顺风。” 萧慕止心中腹诽:这小没良心的,就这样赶我走! 萧慕止拍手,从暗处出现一名女子:“此人是我暗影中,最为得力的女暗影,名和悦。” 和悦单膝跪地,“主子。” 这“主子”是对赵书晴说的。 萧慕止很满意和悦地改口。 “在京城中,我便想要把和悦留在你身边,奈何那时候……时机并不合适,怕你为难,也就把和悦带走了。” 他上前一步,握住赵书晴的手。 赵书晴挣扎一下,依旧没有挣扎出来,仿佛妥协一样,她静止不动。 萧慕止心中暗喜,可惜了,现在时机真的不对,他不敢有太过的举动。 “我其实挺后悔的,当初要是能顺从心意,也不至于让你受到这么多委屈与痛苦。对不起,是我的犹豫与懦弱让你受委屈了。” 赵书晴被他这样莫名其妙地道歉,倒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不怪你,本就不是你的责任,你何须道歉。王爷,军事要塞要紧,您速速前往吧。” 他在心里把沈策州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这大骗子,何至于赵书晴如此躲避自己。不过,他也感激沈策州是个骗子,让他才有接近赵书晴的机会。 萧慕止不再逗留了,离开时候,左看右看趁着赵书晴不注意的时候,亲吻了她额头一下。 然后不等赵书晴反应过来,他小跑走了。 和悦起身站在赵书晴身边,道:“属下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王爷,想必王爷对赵姑娘用情至深。” 赵书晴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且与我去看看法师来了吗?谢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要请寺庙的主持,谢副将却想要请观中道长。” 谢英亦满心期待着道长能为他们许下下辈子再续前缘的咒语,就这样众人忙碌了一个晚上。不知不觉间,天亮了,街边的另外一头传来一阵鞭炮声。 除夕了。 沈策州的马儿踏入北地城门。 风卷起夹着冰渣子的黄沙,打在人的身上。 几日奔波的疲惫脸上露出一抹期待笑容,“书晴,我让你久等了。” 第194章 你休得胡说! 天亮了,迎来今年最后的一日,除夕。 鞭炮从街头响彻到结尾,浓厚的过年气息,却无法进入谢家中。 悲哀,沉重,阴郁,白色布条布满了整个府邸。 谢老夫人询问管家:“可有通知薛家人过来?”管家点头。谢老夫人看向站在一旁忙碌的赵书晴,她抿了抿唇,心底对赵书晴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 要不是萧慕止看上她,柳环何至于为难自己儿媳妇。 旋即谢老夫人便打消这样的念头。 说到底是柳环不做人,赵书晴从头到尾都没错,她这般迁怒,对赵书晴来说太过委屈了。 谢老夫人走到赵书晴身边:“今日除夕,你回家过年去吧,这里有我们。” 赵书晴想要说什么,她想留下来做点什么让自己心中好过一些。 谢老夫人摆摆手,让她回去。 赵书晴也不再多逗留,对着灵堂鞠躬后,回屋里收拾东西走了。 她一路走回自己小院,这段路她走了许久,看到自家院落门,看到年迈的父亲在门口打扫鞭炮碎纸。 赵父有所察觉,抬起头来,看到赵书晴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可是瞧着自己女儿憔悴的面容,心底涌上一片心疼:“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昨天听隔壁的人说,谢府好像出事了?我还想着今日你若是没有回来,我便去谢府找你去。” 这是儿女在外受苦后,见到父母时都会涌现出的感情。 她抿着唇,本来已经干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这两日是赵书晴一直以来哭得最多的时候。 她哭泣,不仅仅因为谢夫人是她的好友,更因为她觉得谢夫人本有机会活下去。 她惋惜、悲伤、心疼还有深深的悔恨。 她想,在老大夫来到时,自己是不是应该更迅速地前往萧府,这样谢夫人会不会多一线生机。 赵父见女儿眼眶湿润,忙放下手中笤帚,有点笨拙地把赵书晴拥入怀中。 像小时候那般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孩子,不哭,有啥事儿都跟爹说。” 赵书晴靠在父亲温暖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后,就平复心情,把谢夫人之事前因后果讲给赵父听。 赵父听完,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愤慨:“这柳环实在太过分,简直是草菅人命!书晴,这事儿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谢夫人是好人,也不会希望你这般。难得咱们一家人过个除夕。等你哥回来,热热闹闹的。” 赵书晴颔首与父亲一起进入小院。 忽地想到什么,她拉住赵父说道:“爹,有件事情女儿要跟您说一下。” 赵父看到赵书晴的表情,便知事情严重。 和悦转身把门关上,在一旁把守。 赵父的视线落在和悦身上,只觉得此人不简单,见女儿对此人并没有抵触排斥,想来是可信任之人。 赵书晴缓缓开口,把萧慕止与她所说的话再次告诉了赵父。 赵父等到听完这些秘密后,他一个人转身进了屋子,把房门关上。 赵书晴很是担忧,刚想敲门,里面传来赵父的声音:“书晴,容爹想想。” 赵家一生都是为了龙家江山,为了大祁百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并非龙家的人。 赵父心情一时间无法平复。 夕阳西下,眼看就要进入黑夜中,赵书晴这边点燃了灯笼挂在大门上。 晋安侯府也点燃一盏盏灯笼。 门口停着三辆马车。 凌华霜穿戴好宫装,正要踏上马车时,后面传来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凌,凌华霜……” 凌华霜回头看去,就看到歪着脖子的沈老夫人被朱氏扶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华服,却显得不伦不类,看向凌华霜眼神,阴鸷无比。 凌华霜脸上露出些许的震惊,“没有想到,你还会有能够说话的一天。当个哑巴不好吗?” “我,我不,不会放,放过你,你!”沈老夫人一边说话一边吐口水。 凌华霜勾唇冷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踏上马车,朝着皇宫走去。 沈老夫人的手,握住朱氏的手,她眼底冰冷一片:“要,要,她死!” 朱氏安抚道:“会的,你放心。” 凌华霜一旦死了,整个晋安侯府便是朱氏说了算。因为朱氏早有盘算,在府中已逐渐培植自己的势力。哪怕日后沈策州回来了,也无法把她赶走。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朱氏真的如同凌华霜所说,她在国公府走投无路了。 这才借着朱家满门死亡的理由逃到京城。 她哪里会有这般好心,帮助沈老夫人报仇。 来宫中家宴的人不少,凌华霜走了方便之路。 她拥有皇后的令牌,越过人群先一步进了皇宫后宫。 慈宁宫内,皇后正在梳妆打扮,听到宫女传报,凌华霜来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饰品,指了指左边:“这个更好看。” 梳妆的宫女回答一声是。 “让她进来吧。” 凌华霜走了进来,给皇后先行了一个礼。 皇后笑着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本宫瞧瞧,这头饰如何?” 凌华霜微微欠身,眼中满是赞叹地看向皇后的头饰,说道:“皇后娘娘,这头饰可真是巧夺天工,尊贵非凡。与娘娘的凤仪之姿相得益彰,旁人就是穷尽心思,也难寻如此精妙绝伦之物来匹配娘娘的身份与美貌,今日一见,实在令华霜大开眼界。” “就你嘴甜。” 凌华霜笑了笑:“我现在越过他们来找皇后娘娘,是想要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皇后略微挑眉看着她:“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皇后可知晓国公府的夫人朱氏。” 皇后皱眉:“你说柔妃的生母,朱氏?” 凌华霜点头:“娘娘还不知道,这国公府恐怕难以容下朱氏。当年,国公大人可是有一个未婚妻,乃是宁家人。” 皇后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来:“好似有这样的事情。可惜死得早。” “您一定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皇后大概猜到了:“朱氏。” “沈老夫人。”凌华霜说道。 皇后愣了一下,瞪大眼睛,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法言语,侧头看着凌华霜:“你休得胡说!” 宁家老太爷乃是新皇太傅,如今也是位居高位的老臣。 “我为何要胡说?当初国公府老夫人看中的是朱家大小姐,也就是沈老夫人。”毕竟沈老夫人救过国公府老夫人一命。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张嬷嬷便是其中一人。 第195章 这位公子,这里好像不欢迎你,你还请回吧 皇后来了兴致,“来人上茶!你且放心说,稍后与本宫一同进去便是。” 凌华霜喝着茶,缓缓说道:“这事情说来十分有趣。当年沈老夫人阴差阳错救了国公府老夫人,那老夫人对宁家小女并不满意。倒是在沈老夫人耳边念叨着,让她成为儿媳的话。沈老夫人信以为真,便对那宁家小女下了毒手。” 皇后问道:“要是沈老夫人如此作为,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 凌华霜接着道:“也算那宁小姐倒霉,她便落入陷阱意外身亡,而沈老夫人只需见死不救。可笑的是,她处心积虑地谋划,最后被她妹妹捷足先登。好在,晋安老侯爷当时看中她,她才没有与朱氏闹翻。” 现在柔妃深得新皇喜爱,那朱氏做了如此多的错事,依旧安然无恙,也是因为如此。 皇后看向凌华霜问道:“你今日把这事与本宫说了,可是想要如何?” 凌华霜轻轻搁下茶盏,对着皇后笑道:“皇后娘娘英明。却是华霜有一事相求。我腹中胎儿并非是沈策州的。”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凌华霜却没有半点紧张,反而笑道:“朱氏在国公府做了何事?娘娘难道不想知道?为何国公夫人放着金陵好好不待着,偏要上京来霸占晋安侯府?娘娘就不好奇?” 皇后沉思。 凌华霜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再有,这国公夫人所犯的事情,柔妃知道吗?” 凌华霜走到皇后面前,弯腰低头:“娘娘,谁都知道你才是新皇的原配,那柔妃不过是二皇子的原定的皇妃,现如今却魅惑新皇,实在其心可诛啊。” 皇后一双眼慢慢眯了起来:“凌华霜啊凌华霜,你这心思本宫都猜不透。也难怪沈策州那家伙认为若是我的错,鉴于我已入侯府,日后传出去会有损晋安侯府的颜面。你说得如此好听,也不过是你自己一番猜测而已。” “猜测总是对错参半的,有时候错的也能成真,有时候真的也能成为错的,一切得看有心人的安排了。” 皇后眉眼弯弯,“你这脑袋瓜儿,想的事情可真是厉害,好了,时候不早了,随着本宫一起去宴上吧。你这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会是沈策州的。” 凌华霜跟着皇后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在凌华霜与皇后谋划之际,与此同时,赵书晴小院中,赵父听完赵书晴的话后,自己一个人坐在空房子里,想了许久,直到方才他才慢慢拉开房门,眼底的迷茫与痛苦消失了,变成了坚毅。 厨房外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不少的菜,上面还热着一壶酒,下方暖烘烘烤着炭火。 “过年了,你兄长想来是赶不回来了。” 赵父话音刚落下,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兰儿心中一喜,面上带着笑:“想来是二少爷回来了,您二位坐。大牛你也坐。” 大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药房的小院是有空房间,大牛已经很少回大院了。 兰儿跑去开了院门,原本灿烂的笑容待看见人时,顿时消失了:“沈……晋安侯?” 这三个字冒了出来,顿时间整个小院都陷入沉默中。 原本入座的人再次站了起来。 大牛察觉到气氛不对,也跟着回头看去,只见,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笑盈盈走了进来。 仿佛对这里的气氛丝毫没有察觉:“书晴,你看我带了什么来了?岳丈大人,小婿给您拜年了。稍后小婿会给您正式拜年。后面的人把东西送上来了。” 沈策州话落,身后的人齐刷刷把物品抬了进来。 小小的院落被一堆的礼物给摆满了,沈策州面带微笑大步朝着赵书晴走去,伸手想要去牵赵书晴的手:“要跟着岳丈大人离开,你也得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你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我如何是好。日后不可这般。” 赵书晴皱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让沈策州的手明显落空了。 他一愣,旋即笑了笑:“怎么啦?这么久没看见我,这是生气了?你别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赵父被沈策州这一番无耻的操作,怒从心头起,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等面前!” 沈策州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一些,“岳丈大人说的是哪门子的话,这过年,我夫人在您这,我自然要来了。” 赵书晴冷冷道:“我们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沈策州眉头微蹙:“我不想听这样的话!无论你们赵家发生任何的事情,我沈策州只认定你是我妻子,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若是不知道真相,恐怕会被沈策州这番深情厚谊给蒙骗过关。 赵父气得心口都痛了:“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沈策州无动于衷,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从赵书晴位置上拿了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用跟我客气,坐年夜饭还是得一家人一起吃才有气氛。” 赵书晴挥手打断了沈策州手中的杯子,里面的酒洒落在沈策州的衣服上,身上,还有一些溅到赵书晴的手指上。 沈策州忙急切地抓住赵书晴的手:“我看看,有没有烫到。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把自己伤到可怎么办?” 赵书晴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大牛猛地挡在了赵书晴身边:“这位公子,这里好像不欢迎你,你还请回吧!” 沈策州一看就知道大牛只有一身蛮力,根本不足为惧,“书晴,你在闹什么脾气,有什么话好好说,来,把手给夫君看看。” “够了!沈策州你要装疯卖傻到何种地步?” 第196章 为这身打扮,至少花了两个时辰 沈策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想要上前去抱赵书晴。 却被大牛挡住去路。 沈策州脸色无比阴沉:“滚开,别逼着我杀了你!” 大牛其实有点犯怵,这人浑身气度不凡,若是真的得罪了,自己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大牛又想起赵书晴一家人的好。 要是这个时候,他背叛赵家,他还真的不是人。 赵书晴冷漠的声音打断了沈策州的杀意:“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吗?” 赵父厉声怒道:“我们都还未找你算账,你居然好意思找上门来!” 沈策州仿佛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书晴,你我夫妻一场,即使你心中有气,也不该如此决绝!你嫁给我沈策州,我何时亏待过你了!” 这话差点让赵书晴嘲讽笑出声来:“你何时亏待我?你出谋划策,害得我二哥差点战死沙场,致使我赵家三万将士丧生,还害死了我母亲,你还有脸说这些话!” 沈策州低下头来,“你都知道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变得锐利,与刚才的深情模样截然不同。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他振振有词道,“你二哥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出谋划策,以获取立功升官的机会。他身为我二舅哥,为什么要把这等机会让给别人?我升官了,你难道就没有受益吗?” 赵书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策州说着歪理。 “还有你母亲,要不是我,她早就死了!是我让她多活了几天,这都是我的功劳!你非但不感激我,还要把你母亲的死怪在我的身上!” 赵父气得都快出血了,他无比愤怒:“厚颜无耻!畜生!” 话落,对着沈策州出手。 沈策州连连后退。 他身后躲藏的暗卫出现了,三两下就把赵父压制在地上。 赵书晴想要冲上去:“父亲!” 大牛忙拦住赵书晴:“大夫,不可!” 沈策州给自己的人一个眼神,朝着赵书晴慢慢走去。 “书晴啊,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岳丈大人,我只想要你能回到我身边,你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时间我有多么想你吗?” 赵书晴眼神如寒霜,“把我父亲给放了!” 沈策州歪了一下头,笑了,五石散把他的精神变得格外有问题。 “放了,书晴你就不会理我了。” 他一抬手,身后的暗卫便用力掐住赵父的脖颈,稍微一用力就会将赵父掐死。 “沈策州!”赵书晴歇斯底里地喊道。 沈策州张开手来,朝着赵书晴走了过去,大牛再次拦在中间。 被沈策州一脚踹飞出去。 兰儿惊呼:“大牛哥。” 赵书晴看了一眼飞出去的大牛,见他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向沈策州:“你……” 沈策州一步一步朝着赵书晴走近:“我只想要抱抱你,也不可以吗?” 赵书晴步步后退,那并非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对于赵书晴来说,回到沈策州的身边,如同回到地狱。 尤其是在知道这些事情真相后。 沈策州不着急,“书晴,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便已经认定你了。我与凌华霜不过是一场孽缘,你才是我……” “住口!”赵书晴根本就听不下去了。 沈策州被打断也不恼,笑道:“不想让我杀了岳丈大人,就让我好好抱一抱,好吗?以解相思之苦。” 赵书晴还在后退,暗卫稍微用力,便能明显听到手指陷入肉里的声音。 赵书晴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 沈策州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那眼中的“深情”再次回来了,“真是我的乖女孩。我这般深爱你,你万不能再离开我了,好吗?你放心,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都会替你一一报仇。” 赵书晴听着沈策州的话,只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就在沈策州要拥住赵书晴那一刻,院门被强力踢飞开了。 几个暗卫被人打了进来。 为首的萧慕止披着大氅,踩着精致的黑底靴子,头上的金冠哪怕在黑暗中也无比明亮,英俊的脸庞带着几分笑意,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 他踏入小院中,扫视一圈,视线先是落在赵父身上,接着落在赵书晴的身上。 旋即,笑了一声,低沉的笑声很悦耳:“晋安侯府来本王封地,居然不先拜访本王吗?” 沈策州收回手来,把赵书晴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 赵书晴挣扎,沈策州却用力桎梏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动弹。 萧慕止看着那握住赵书晴手腕的手,格外刺眼,目光慢慢往上,落在沈策州脸上,带上冰冷的杀意:“晋安侯爷,纠缠一名姑娘,并非正人君子所为吧?” 沈策州面色一沉,看向萧慕止的眼神充满敌意,身上散发出寒意:“萧慕止,我就说你对我家夫人心怀不轨,你还不承认!” 萧慕止抬起手来,制止了沈策州的话:“错了,赵姑娘如今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晋安侯府宗牒上也没有赵姑娘的名讳了,你的妻子是凌华霜。” 沈策州面色一沉:“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萧慕止解下大氅,一下子将大氅劈头盖脸罩在刚刚走进来的赵承弼头上:“未来的舅哥,帮我拿一下。” 赵承弼还没来得及发怒,往下一拉,看到萧慕止抽出自己侍卫的长剑,迈步上前。 风一吹,萧慕止的长发轻轻晃动着。 带着几分潇洒,带着几分肃杀,又带着几分英雄气概。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十分养眼。 和石凑到赵承弼的身边,轻声说道:“我家主子,为这身打扮,至少花了两个时辰。” 赵承弼:“……” 沈策州眯了眯眼,他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萧慕止的对手,况且如今身处北地,这可是萧慕止的地盘。 一旦起了冲突,对自己极为不利。 沈策州松开赵书晴的手腕,往前站了一步,赔笑道:“萧王爷这是作何?你我都是大祁朝臣,如今外敌当前,我等万不能自乱阵脚。今日一事,我不过是想找我家夫人过个除夕,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误会。” 赵承弼把大氅交给和石,走上前一步,看着沈策州的眼神充满厌恶:“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沈策州,我赵家军三万冤魂,还未找你算账。” 沈策州笑了一下:“二舅哥,这话可没道理。人又不是我杀的,命令也不是我下的,为何你要把这笔仇算在我头上?咱们可是一家人!” 赵承弼指着赵父:“一家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一家人的?” 第197章 老身,有冤还请娘娘,定夺。 随着赵承弼的一声怒吼,小院中陷入沉寂之中。 雪花簌簌而下,风起,漫天的雪花开始飘舞着,气氛降至冰点。 萧慕止长剑出鞘,寒芒闪烁,风把放在小院上的烛台给吹灭了,屋内一半的亮光照在沈策州的身上。 忽然间,他笑了一下,“我这是,许久未见岳丈大人,这是给岳丈大人开个小玩笑。”他挥了一下手。 身后的暗卫立马松开赵父。 赵父扭动被掐痛的脖子,上面破皮的洞口还冒出血水来。 赵书晴担忧小跑到赵父身边,认真查看伤势,好在他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赵承弼也走了过去,“父亲没事吧?” 赵父拉着自己的儿女远离沈策州:“暂时死不了,你们放心,有些畜生还没有死,我肯定死不了!” 沈策州低低地笑,对他们的恶言恶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书晴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赵书晴并不去理会他,方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跟仇人多说无意。 萧慕止目光狠厉,剑指着沈策州,冷冷道:“晋安侯,这里并不欢迎你!当然你若是想要留下来,本王也绝不阻拦!” 他话落后,身后的王府侍卫皆上前一步。 沈策州微微举起手来:“萧王爷何必对我怀有如此大的仇恨。是因为书晴,还是因为我本人?” 不等萧慕止回答,沈策州深情看向赵书晴:“今日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无法陪你过除夕,你可千万别生气。” 说着他带人走了。 赵承弼看见沈策州离开,他没忍住微微动了一下身体。 他真的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杀了。 可是,他知道,沈策州暂时不能杀。 他要留下来牵制凌华霜。 凌华霜勾结南獠,腹中还有南獠皇室野种,此刻又在京城,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 沈策州此人狠辣、歹毒、卑鄙,可也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容忍有人算计在他头上。 沈策州离开后,小院再次陷入沉默中。 不同方才的剑拔弩张的沉默,这时候的沉默带着风雨过后的安静。 萧慕止先开了口:“如今除夕夜,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团圆重要。” 小兰扶起大牛,默默把桌子整理好,把冷了饭菜重新温热起来。 酒过三巡,赵承弼酒意上头,他打了一个酒嗝问道:“那沈策州何意?” 萧慕止端着酒杯,轻声说道:“新皇如今对赵家还是很不放心,从表面上来看,沈策州深得他心。我猜他来此,是来夺取你的性命,还想要把赵书晴困至身边。” 赵承弼用力捏碎了杯子,怒骂道:“真是不要脸!” 萧慕止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心底泛酸得很,这沈策州真是贼心不死。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佳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只叫他郁闷不已。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喜庆热闹的除夕夜,萧王府内安静得可怕。 萧老夫人站在祠堂前,一双眼睛死死看着萧老王爷的木牌,疯癫地笑了一下:“你儿子真是厉害得很,比你当年还要狠心,他难道不知道柳儿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命!那谢夫人算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要我的柳儿一命换一命啊!” 她的质问得不到半点的回答,萧老夫人用力抓起一旁的东西砸了过去:“我问你,凭什么啊!!要不是你当年,为了你身边那个女人,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我何至于此!” “你们萧家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好东西!” 祠堂外候着的丫鬟侍卫们听到里面的骂声,笑声,哭声,混合着外面的风声,听起来格外的恐怖。 忽然间,祠堂的门被拉开了,萧老夫人的头探了出来对着他们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侍卫与丫鬟们不想刺激她,只好远离了。 待他们离开后一盏茶的时间,忽然间,祠堂冒起熊熊火焰。 “走水了!走水了!” 火焰很快蔓延开来。 “快救老夫人!快!” “水,把院前的水引过来!” “火太大了,进不去啊!” “王爷,快把王爷请回来!” 祠堂外一片混乱! 祠堂内传来萧老夫人的阴森的笑声:“你们萧家都不得好死!哈哈哈……” 同一时间笑出声来,还有远在京城的沈老夫人。 只要她一想到待会凌华霜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她就忍不住地想要笑出声音来。 由于她中风,本来坐在那里就与常人不一样,偶尔低低笑声,也与常人相差太多了。 听得人心里发毛。 皇后与凌华霜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凌华霜就在沈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她知道,此刻需沉住气。 皇后视线一扫就落在沈老夫人的身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怒道:“礼部!可知今年家宴错在哪里?” 秦英彦走了出来,诚惶诚恐地行礼:“娘娘息怒,微臣不知,还请娘娘告知!” 皇后厉声喝道:“你明知,晋安侯府老夫人身体不适,为何要请她出席,可知殿前失礼,乃是大罪!\"她指着沈老夫人:“你自己看一看,她如今这模样,也不怕吓到皇上!” 秦英彦忙跪了下来。 “属下知错,还请娘娘息怒!!” 皇后冷声呵斥:“来人!” “姐姐何必动怒呢。”这是柔妃的声音,她的位置就安排在皇后的另外一侧,也是挨着龙椅坐的。 柔妃对着进来的禁卫军,挥了挥手:“大过年的,发这般大的火。秦大人安排沈老夫人进宫,是圣上的意思,毕竟,晋安侯爷外出办事了,家中老母亲病重,妻子怀孕,总归是不放心的。” 柔妃给皇后倒了一杯茶:“沈老夫人这般也是逼不得已的,您看不过去,就别看。” 皇后冷眸扫了过去:“本宫今日要是非得让她离开呢?” 柔妃手稍微错位一下,茶杯倒了下去,茶水落了满身都是。 皇后有些狼狈躲开,用力看向柔妃,柔妃轻轻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国公夫人给了沈老夫人一个示意。 她马上会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跪在地上:“娘,娘,娘娘,老身,老身,有冤还请娘娘,定夺。” 第198章 千万别冲动 话落后,她狠狠朝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这时候,外面传来安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回首,行礼,高喊万岁。 新皇款步进来,一踏进来就看到沈老夫人跪在地上,额头被自己用力磕破了。 新皇蹙眉:“这是作何呢?” 柔妃先一步起来,小跑到新皇身边娇滴滴说道:“晋安侯老夫人,说有冤屈,妾身瞧着可怜得很。晋安侯如今不在京城,这老母亲又被人欺负成这样,妾身心中难受。” 新皇怜惜看着柔妃,对着她轻轻拍了拍手:“朕一向知道柔妃心地善良。”新皇带着柔妃走上高位:“诸位爱卿平身吧。” 皇后这才从行礼中站了起来。 而那柔妃却能坐在皇上的身边,可见新皇的偏心程度。 “沈老夫人说来听听。”新皇下令。 沈老夫人手指着凌华霜:“她,她,她,还未嫁给,我儿子,就,就,就,怀孕了!是,是……” 一句话卡上十几次,听着人难受不已,说得人也不好说。 凌华霜猛地站了起来:“婆母,您说这话可要有证据,随便玷污我的名声!你觉得晋安侯府的颜面就好看!” “呸,呸,呸,不要脸的,的,的。你,你,这肚子,就,就是野种。”她因为心急,说话不仅仅结巴,还流口水。 凌华霜也走了出来,单膝跪了下来:“圣上,娘娘,我凌华霜大半年华都奉献给战场,九死一生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还要受到这样的屈辱!还请圣上和娘娘明察!” 新皇颔首,柔妃就噗嗤一笑:“真有意思,皇上,这沈老夫人说话结巴,挺有意思的。” 新皇不理解:“有吗?” 柔妃点头:“有,不过,晋安侯夫人有冤屈也得等沈老夫人把话说完。你这样不是欺负生病的老人家吗?” 皇后插话道:“这般话语,还用等她说完吗?不就是说晋安侯夫人的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策州的,按她的意思,在成亲前便有了。礼部,你算算看,凌华霜与沈策州成亲多久?” 秦英彦回道:“两月有余。” 皇后:“那便请太医来诊断一下这腹中孩子是多久便知了。” 柔妃一脸狐疑地看着皇后,她不明白,今日皇后怎么会如此好说话,还会帮忙请太医。紧接着,柔妃想到,方才皇后是跟凌华霜一前一后走进来。 她招了招手询问身后的宫女,问道:“你去查一下,凌华霜进宫后,先去哪里了?” 宫女领命退了下去。 柔妃这才对着新皇道:“妾身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请太医前来诊断。” 很快太医上前来把脉,过了一会儿后,太医摸着胡须道:“刚满一月有余,是晋安侯爷的。” 此话一出,凌华霜的腰杆慢慢挺了起来,沈老夫人忙摆手:“不,不是,她,害害,害我,就,就是,因为我,我听到了。” 凌华霜冷声道:“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嫁进来,也知道我不如赵书晴会伺候你,可是,你想要把我逼走,也不是用这样的办法,我乃是皇上亲自赐婚,这婚也是你儿子亲自求来的。”此言一出,触碰到了新皇的忌讳,现在新皇听不得赵家人的名字。柔妃的脸色也不好看。 新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的目光冷冷扫向沈老夫人,又看向凌华霜。 “够了!此事朕不愿再提了!既然月份对得上,那便是沈策州之子,难不成你沈老夫人可有证据说明她在府中也能与其他男子有孕!” 沈老夫人还在一旁哆哆嗦嗦想要辩解。她忍了这么久,等着就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甘心放弃。她想要狠狠报复凌华霜,想要看着凌华霜肚子的野种死无葬身之地! 她刚要开口说话,国公夫人立马上前:“千万别冲动。” 沈老夫人已经错过最佳开口的机会了,要是再说的话,只会引起新皇的不满,甚至还会牵连到她女儿柔妃。 女儿是她最后的退路,不能让女儿有半点危险! 新皇摆摆手:“都退下去开宴吧。” 国公夫人扶着沈老夫人回到席位上,凌华霜再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亲自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娘,若是我之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娘不要见怪。” 皇后看到这一幕,特地说出来:“晋安侯夫人,这般宽容大度,实在难得。沈老夫人,难得有孙子抱,何必在意一些小事呢。” 这话落在沈老夫人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含意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本来中风身体的协调性极差,这么一抖,整个席位都在抖动着。 凌华霜装作按住席位,着急扶着沈老夫人,她还在沈老夫人耳边说道:“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那男人就在我房间里,你儿子在旁边躺着。” 沈老夫人闻言,一口鲜血喷了出去,整个人晕倒了。 好在太医都在宴会上,立刻上前去把脉诊治。 新皇看到这一幕,龙颜大怒,直接丢了筷子走人了。 柔妃与国公夫人对视一眼。 皇后站在家宴上,看着这一幕,唉声叹气:“这是作何呢?快,快把沈老夫人带回去,把这里清理干净了。本宫就说,有病的人还是不要出来了。好好在家休养。” 这句话杜绝了沈老夫人以后告状。 不过沈老夫人以后也没有机会告状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不仅下半身不能动,连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脸部所有的神经与肌肉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所有太医都摇头表示,以后没有机会了。 凌华霜站在皇宫门口,看着沈老夫人被送上马车离开,她一转头就看到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对着她说道:“谈谈?” 凌华霜低低一笑:“好啊,不过我更喜欢在我婆母面前谈,毕竟她也是我婆母,有事还是需要她知晓。” 国公夫人看着凌华霜,笑了:“你可真是狠毒,你明知道,她如今受不得半点气,你这是要把她气死啊?” 凌华霜不再说话,转身上了自己马车。 第199章 杀子之仇,我凌同和定会相报 凌华霜乘坐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她靠在车厢上,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腹,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 外面鞭炮轰鸣,摇曳扬起的车帷,映衬出新年的喜庆氛围。 她垂下眼眸,眼底的慈爱涌现出来,“孩子,你放心,娘一定会保护你。无论用什么手段,娘都会保护你!” 国公夫人望着远去的马车,眼底闪过一丝阴森的神色。 很快一名宫女来到国公夫人身边,对国公夫人道:“柔妃请您进去一趟。” 国公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皇宫内走去。 另一边,自凌同和派人前去寻找沈刀后,沈刀便下落不明。 凌同和听着外面混乱的声音,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这几天夜里总会梦见自己儿子的脸,那嘴一张一合无声说着什么,等他走进时候,就看到自己儿子惨死的尸体。 他心中情绪翻滚,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一道闷声,凌同和立马起身,做出防备状态。 一个人猫着腰走了进来,是沈刀。 凌同和刚要拔刀之时,沈刀急忙出声:“凌将军,是我。你这军营守卫不森严啊。” “如今能起来走路的士兵都在打战,你来作何!” 他把刀收了起来。 沈策州走到凌同和的面前,拿起他桌面上茶水喝了一口:“我能留着这条命来找您,可不容易,您要是把我杀了,您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彻底被湮灭了。” 他锐利的视线打量了沈刀一眼,很敏锐察觉出他身上带着伤:“说吧。” 沈刀问道:“凌将军知道多少?” “当年赵承煜留下一封呵斥沈策州贪生怕死,说他间接害死我儿,可有此事?” 沈刀讥讽道:“赵大公子一向说话仁慈啊,当年沈策州何止是间接害死——” 沈刀把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当年沈策州被围剿,若非凌景川及时赶到,沈策州早已经命丧黄泉。 凌景川救下沈策州后,与他商讨乘胜追击,可有胜算? 当时两军合并,军力粮草充裕,完全有胜算,凌景川与沈策州便主张进攻。 可是在进攻的时候,沈策州临阵脱逃,稍有不利,便直接下令调转方向撤退,完全不顾冲在前头的凌景川。 凌景川苦苦支撑许久,这才意识到,沈策州逃了,带着他的沈家军逃了。 “也许是报应,在逃跑过程中,沈策州受了严重的伤势,沈家军也四分五散,现在留下来的都是苟延残喘的人渣罢了。” 沈刀又抿了一口桌上的茶,带着几分洒脱与解脱说道:“我也是当初背叛凌小将军的一份子,凌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凌同和用力拔出刀来,直接架在沈刀的脖子上。 沈刀无动于衷,他站在那里看着凌同和,对自己那时候的行为做出忏悔:“这些年来,我日日受着良心的煎熬,一闭眼就浮现凌小将军的背影,耳畔就响起凌家军的喊声。您杀了我,也算是对我的一个解脱。” 凌同和能够想象得到自己儿子在临死之前的心情。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才控制住自己不杀沈刀:“你的命还有用,听到外面的杀声了吗?你要活命就给老子杀了一百名南獠敌军!” 说着,凌同和拿起一旁的药碗一口饮了下去:“沈策州杀子之仇,我凌同和定会相报!” 他跟着凌同和走了出去,大声说道:“凌将军,有没有酒来一口,没有酒,我拿刀的手都是软的。” 凌同和给了自己的属下一个眼神,属下解下自己腰间的酒壶丢给了沈刀。 沈刀仰头一口气喝尽。 “好酒!老子今天就把这条命丢在这里了!” 将领回归战场,使战场杀敌的士兵再次士气大涨! 杀声震天! 这一夜的新年,守在南境的沈家军是没得过了。 与此同时,萧王府今年这个年,也并非好过。 萧慕止听到下人的通报声迅速赶回萧王府,看到整个后院大半的建筑毁于一旦。 他拉住一个人询问道:“老夫人呢?” 下人吓得急忙跪了下来:“老夫人,老夫人,在祠堂里,跟着祠堂一起没了……” 他身体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他闭了闭眼,稳住心情喝声道:“迅速控制火源,不得让火势蔓延出王府去!不准调动守城兵,把府中上下人召集起来!” 他一条条命令下了下去。 火烧了大半夜才被扑灭,他让人时刻关注着前线的情况。 生怕北蒙得知萧王府着火后,会趁机发动攻击,好在,这件事情并未发生。 等到萧老夫人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早已经认不出来,一半的身躯已经化成灰烬,只剩下零星的骨头。 他亲自蹲了下来,一点点把骨头捡起来:“我知道,你想要替你收尸的人并非是我,但是总归我是儿子,亲生儿子。这送终还得我送,不是吗?” 他自言自语对着萧老夫人说话,奈何她不会像以往那般跳起来反驳他,骂他是没良心的人,骂他跟他父亲是一般无情的人。 他心中是痛的,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怎么能不痛呢。 他让人对外声称,萧王府意外着火,萧老夫人受到惊吓,病逝。 萧王府与谢府一起挂起了白幡。 一抹阳光冲破黑暗,吹散了这不安宁的除夕夜晚。 独坐龙椅,睁眼到天明的新皇,一直回想着过去的种种。 当初他还是二皇子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得到父皇的宠爱,母妃的疼爱,身边围绕着兄弟朋友。 今日呢?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这张脸。 这是他最为厌恶的一张脸,从小到大,这个人就没有把他当做弟弟,明着暗着要他死。 而他父亲说要狠狠惩罚他,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清晨的阳光洒在京城大街小巷中,新皇从回忆中慢慢抽离。 他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安公公推门走了进来:“圣上。” 新皇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从父皇身边留下来辅佐他的老太监,他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很快杀意又消失了。 安公公这些年来对他忠心耿耿,此时还不是杀了他的时候。 “你派人去查查看,沈策州到底在北地如何了?赵家是何种情况?” 安公公面露难色,“老奴早已经派人前往北地,奈何,都是一去无回。” 新皇闻言勃然大怒,抓起一旁的奏折丢了出去。 第200章 挂在城门口,供天下百姓耻笑 整个宫殿因为新皇的暴怒,陷入胆战心惊中,门口站着一排排的宫女太监,端着洗漱水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在里面的安公公直面新皇龙威。 新皇冷笑好几声,怒吼道:“好你一个萧家人,居然敢如此对待朕!” 安公公忙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哪里不对触犯新皇逆鳞。 新皇对萧慕止的行径耿耿于怀,萧慕止犹如扎在其心口的一根刺,稍有风吹草动便让他疼痛难忍。 天刚亮起,新皇便不顾太监宫女阻拦,起身径直闯入萧太后的寝宫内。 此刻萧太后还未醒过来,听到响声睁开双眼,新皇欺身而上,狠狠压住萧太后。 萧太后反应灵敏,拿着匕首对准新皇胸口。 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没有男女之间的旖旎与暧昧,只有剑拔弩张的紧张。 “圣上为何这个时辰来,可有什么事情?”萧太后冷冷问道。 新皇笑了,笑声冰冷没有半点温度。胸膛传来震动,匕首的尖锐也随之挪动了位置。 “好,你们萧家,真是胆大包天!”他无视匕首的存在,伸手捏住萧太后的下巴。 安公公等人也跟着进来,看到这一幕,跪地低头。 萧太后匕首再次往前,尖锐划破皮肤,鲜血渗透出来。新皇终于没有动了。 萧太后脸上皆是倨傲:“哀家不懂圣上的意思。” 安公公看到血迹渗透出来,惊呼喊道:“太后!不得伤害龙体!” 萧太后冷冷扫了过去,安公公再次低头。 萧太后冷笑几声:“好歹圣上怎么也得称哀家一声母后,怎么敢如此放肆。” 新皇压低声音,故意在萧太后脸上蹭了一下。萧太后的脸上露出一抹恶心的表情。 他这是故意要败坏萧太后的名声。若是真的对萧太后有意,便不会如此羞辱。 “母后与朕的年纪相仿,朕瞧着母后看着朕的眼神也不对,要不就跟了朕如何?”还有意出言调戏,这乃是对萧太后最大的侮辱! 萧太后脸色大变,大声呵斥:“放肆!圣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新皇附身在萧太后耳朵边,匕首再次陷入胸口一点。 “皇上!”安公公担忧惊呼。 新皇抬手制止,哑着声音警告道:“告诉你兄长,既然守在北地,就给朕好好守着朕的江山,若不然,朕定会剥了你的衣服,让你挂在城门口,供天下百姓耻笑!” 萧太后气得举起匕首对准新皇捅了下去。 安公公高呼:“不可!” 新皇半点不慌,猛地抓住萧太后的手。 这时候躲在一旁的暗卫出现,这是萧慕止留给萧太后的人。他出现,新皇身边的暗卫也出现,整个坤宁宫立刻陷入混战。 就在新皇要忍不住动手之时,安公公高声提醒:“圣上!时候不早了,该上早朝了!” 这一声把新皇从暴戾中惊醒过来。 萧太后若死,萧慕止必定造反,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起身回去,他一走,那些被他带来的人浩浩荡荡也走了。 萧太后气得眼眶发红,她用力擦着自己的脸颊与耳朵,“来人,准备热水,哀家要沐浴更衣!” 新皇阴沉着一张脸,去上早朝。 众朝官对上新皇的脸,便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恼新皇。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其他大人可以回家,回官署,只有安公公硬着头皮跟着新皇回到御书房。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要准确知道,赵家人在北地做了什么,查到了什么!” 一踏入御书房,新皇就下达命令。 赵承煜一定留下什么,一定是! 安公公手忙脚乱跪在地上,连连称是。 新皇满心烦躁,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他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安公公的心尖上。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一扫,发现龙案前有一本奏折,是北地太守派人遣送上来的奏折。 新皇对北地送上来的奏折,总是喜欢押着一两个月再做定夺。 他拿了过来,这才认真查看起来,这份奏折是关于北蒙一战,请求增援的奏折。 他眼眸一亮,心中的郁气清空大半。 新皇想起先皇去世前曾告诉他,北地若送来奏折请求增援,万不能犹豫,定要及时派兵增援。 北地要是破了,大祁一半的城池要归于北蒙。 相较于对萧慕止的猜疑与忌惮,大祁的江山社稷才是重中之重。 新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奏折抽了出来,放在面前:“把兵部尚书喊来。” 萧慕止不是不让他的人进去北地吗?那这些增援他倒是要看看,萧慕止到底收还是不收? 安公公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多时便将兵部尚书带到御书房内。 兵部尚书一路小跑进来,神色满是恭谨,跪地行礼道:“圣上召见,微臣惶恐。” 新皇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起身。 随后指了指桌面上的北地太守奏折:“北地战事吃紧,急需增援,你且看看,依你之见,该派多少兵马前去?” 兵部尚书赶忙拿起奏折,匆匆浏览一番,略微思索后回道:“北地局势严峻,依微臣估算,至少需要派五万兵马,方能解燃眉之急。只是这国库军费开支本就吃紧,这……” 新皇闻言,眉头微蹙,“粮草之事,朕会命户部想办法。你即刻着手,三日内务必出发。任命副将与北地沈策州会合,沈策州为将首,一切听从他的吩咐。安公公,你也派人带着朕的圣旨随军前往。” 安公公领命下去。 而在北地,萧王府,萧慕止刚处理完萧老夫人的身后事。 站在坟墓前看着落地棺材,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悲痛一扫而空,反而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想到萧老夫人带着柳环来到萧王府后,萧王府就没有消停过。 原本和睦祥和的气氛一扫而空。 只剩下压抑与争吵,还有父王的步步退让。 他无法定夺谁对谁错,那时候的他只不过想要一刻的安宁与祥和。 萧老夫人除了歇斯底里就是处处针对。 萧慕止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到了时辰,下令散去。 第201章 那个男人是谁! 与此同时,赵书晴正在萧王府整理打扫,前些日子,萧慕止一身孝衣站在小院门口。 寒风瑟瑟,他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 他言语诚恳,态度友好,甚至带着几分哀求,这让赵书晴无法拒绝。 再者,那十万两银子,还压在赵书晴的头上。 于情于理,赵书晴都得去一趟。 刚踏入萧王府,她差点被萧王府的景象吓了一跳,整个后院毁了大半,房屋倒塌不少,原本雪白的墙壁,被烟雾熏得漆黑一片。 赵书晴先是派人打扫了祠堂,把还未烧毁的牌位捡起来,又找到萧家族谱,按照上面的字重新定做牌位。 紧接着去萧老夫人院子打扫遗物。 在整理过程中,赵书晴看到萧老夫人写下一沓书信,是从未寄出去的信。 上面写着萧老王爷的名字,每个字都哀求着萧老王爷回京,每个字都是她对萧老王爷的思念。 看到后面,信的内容开始变化,字里行间都是对萧老王爷的恨意。 赵书晴看了一会儿,匆匆叹息一声,心想:明明放不下萧老王爷,为何还要如此逼迫自己呢? 赵书晴不懂,只是把书信整理好,放在一旁稍后交给萧慕止。 赵书晴这段时间在萧王府忙前忙后,为方便她行事,萧慕止特地吩咐府中所有下人,全力配合赵书晴,她的话等同于自己的意思。 此话一出,赵书晴瞬间觉得不对,想要反驳,萧慕止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赵承弼冷笑两声:“他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噼啪作响,你还挑不出来半点错处。” 于情于理,萧慕止这种交代确实没有过错。 赵书晴避免众人误会,一切公事公办,迅速解决后,赶在元宵前夕安排好一切,等到下个月,萧王府便能陆续上工,她那时再来也不迟。 萧慕止一回来就听到赵书晴已经离开萧王府,他心底有些酸涩,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主子,明日便是元宵了,王府这般模样,想来也过不了什么元宵,您要不去一趟赵姑娘家跟赵小将军喝喝酒?”和石提议道。 萧慕止眼眸一亮,嘴角扬起一抹笑,拍了拍和石的肩膀:“很是不错。” 和力稍有空闲就粘着桂翠,与和石的提议形成对比。 元宵当天,郑夫人拜访,身后跟着沈策州。 赵书晴原本扬起的一抹浅淡的笑,瞬间消失不见。 郑大夫人走进小院中,快步上前握住赵书晴的手:“上次你给我的药,很是有用。我这病若非遇到你,此生怕是难解了。如今药吃完了,你快给我看看,还需要做哪些调整。” 沈策州站在身后,若无其事地朗声笑道:“我家娘子,从以前就喜欢研究医书,一旦我有什么头痛脑热的,都是她诊治的。我母亲也是如此,她经常夸奖书晴。” 郑大夫人笑道:“你可真是,堂堂一名侯夫人,为何要改名换姓呢?难不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赵书晴不想在郑大夫人面前与沈策州争吵,毕竟没必要把赵家与沈策州之间的恩怨闹得人尽皆知,这对赵家没有好处。 赵书晴拉着郑大夫人来到诊室,诊断后,给她开了药方,然后把她请了出去,这才回头看着沈策州。 沈策州很有耐心地等着,负手含笑凝视着赵书晴,眼底的“深情”,让她感到恶心。 “沈策州,你今日来此,是当真以为我没有办法拦住你吗?” 和悦走上前,挡在赵书晴面前。 沈策州瞥了和悦一眼。 和悦轻轻一笑道:“晋安侯爷,上次奴婢临时有事,暂时离开我家小姐身边,没想到错过与侯爷初见,奴婢实在遗憾呢。” 她指的是除夕夜那日,和悦临时出事与和力换班,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结果被沈策州闯进赵家小院中。 这事之后,萧慕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和悦自己很是愧疚。 沈策州理都没理会和悦,继续看向赵书晴:“书晴,你一定要这样对待我吗?我虽然犯了错误,难道我爱你的心,也有错吗?我与你相濡以沫度过三年,你真的能说放弃就放弃吗?跟我回去,以往你任性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我只希望你日后不要与其他男子见面。” 赵书晴淡淡问道:“沈策州,你可知道凌华霜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你的?” 沈策州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睛缓缓眯了起来,“你说什么!” 赵书晴露出一抹微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讽:“当初你拿着铁血丹青去求娶凌华霜时,她腹中早已有了孩子。赵家出事当天,我进宫求见太后,无意间看到她与宫女相撞,你可知道她当下做了什么?护着肚子。” 沈策州一张脸慢慢沉了下来。 赵书晴仿佛没看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觉得她为何与我之前相处时,态度大相径庭呢?” 沈策州冷着声音回答:“因为你猜出她有孕。” 赵书晴笑了:“对,我猜出来了,后来也亲自证实了。” 沈策州看着赵书晴的笑容,觉得十分刺眼,他逼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为何此刻告诉我!” 赵书晴把笑容收敛起来,“因为……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你沈策州是喜,是怒,是悲,是恨,对于我赵书晴来说无关痛痒,我不在意,也不在乎,所以我才会告诉你。” 沈策州不知道自己心中作何感受。 “你还知道什么?”沈策州询问道。 赵书晴歪着头,“你说呢?” “那个男人是谁?”沈策州突然想起来,朱骜一事,当时凌华霜也是半途突然反悔。 人一旦有了怀疑的心思,所以的记忆翻找起来,都是种种假象与掩藏。 往日的行径容不得深想。 沈策州不知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态,“那个男人是谁!!” 这个问题,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赵书晴面对他的愤怒与怒吼,以及表现的风轻云淡,“看来你自己也有所怀疑,若不然你也不会这般动怒,不是吗?” 第202章 书晴,我们来日方长 沈策州勃然大怒,质问道:“你早已经知道了,却隐藏在这个时候,就是为了想要看我出糗!” 赵书晴:“我没有那么无聊,凌华霜背叛你,是凌华霜的事情,与我何干?我本不想说,是你自己步步逼迫,不知廉耻,颠倒是非黑白!” “男人是谁?!”沈策州快要失去理智。 赵书晴开口:“是,南獠皇室,三皇子,白景铄!” 小院中人并不多,赵书晴的声音也不大。 可是每吐出一个字,都让整个世界沉静下来,所有的声音细弱可闻。 “哈哈哈,赵书晴你想要骗我也找个可以信服的人欺骗我!那三皇子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会……” 忽然间沈策州没了声音,想必是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赵书晴。 “你何时知道的?” 赵书晴平静说道:“我与你和离当日,想来凌华霜也是派人来刺杀我,无意间得白景铄相救,他曾失去记忆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那是凌华霜亲自找过来。” 沈策州又问:“何日何时?” “我与你和离半月。” 沈策州突然想起来,那段时间凌华霜与自己的母亲发生冲突,回到娘家去。 “白景铄何时恢复记忆。” 赵书晴:“差不多七日。” 沈策州身体摇晃,因为,差不多前后,自己老母亲前去凌府求她回来,却意外中风。 张嬷嬷把此事归咎于秦文心身上,如今细细想来,一切皆有漏洞! 沈策州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头阵阵的疼痛起来,手不自觉地往袖口深处的五石散摸去。 当他快要摸到五石散时,视线落在赵书晴身上,他又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 他不能让赵书晴知道自己如今是得依靠着五石散来止疼。 沈策州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暴怒:“那我到底能不能行房?!” 这话,他老早就想要询问她了。 一直被人打断,一直寻不到机会,被这一连串的冲击,搅得他无法顾及颜面与尊严了。 “你若是说我离开你之时,那时候你尚未完全康复,我不会建议你同房,对你身体并不好。” 沈策州脑海中浮现凌华霜理直气壮地污蔑自己的场景,想到自己喝了交杯酒后,就沉沉睡了过去,想到…… 越想越生气,终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瘾,狼狈转身冲进一间房间里,门关了进来。 赵书晴奇怪看着他仓皇的背影。 和悦想要上前查看,被赵书晴拦了下来:“莫要冲动,此人行为难以预测,以防有诈!” 和悦觉得有理,紧紧护在赵书晴身边。 不出一会儿,沈策州这才走了出来,不同之前的狼狈与仓皇,此刻的他神清气爽,面上找回几分理智。 “原来还没有康复啊,那我头疾一事你明知道我疼痛难忍,为何不留下药方,让我如此难受!” “你觉得为何?” 这五个字反问就说明一切了。 沈策州垂下眼眸:“我与凌华霜的事情,自会解决,你无需担心。她既然背叛我,我便不会让她有好下场。” “至于她腹中孩子是南獠皇室的种,生下来也好,让我手中也有一份筹码不是吗?” 沈策州方才想到他与凌同和的恩怨要如何化解。 靠得就是凌华霜肚子里的孩子。 他要凌华霜安稳把孩子生下来,还要这孩子与凌同和产生浓厚的感情,他也想要看看,凌同和得知自己疼爱的外孙是南獠野种,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而且,这也是他手中保命的筹码。 要是凌同和真的对他下手,那就别怪他拿着这个秘密与新皇作为交易。 沈策州整理一下衣服,笑得很是灿烂:“我得多谢娘子告诉我这般好消息。” 赵书晴闻言就知道沈策州想法,沉下脸来,眼底的鄙夷更甚:“沈策州你的厚颜无耻,你的卑鄙行径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谁成为沈策州的岳家,他便踩着谁上位。 沈策州得意一笑:“这也非我的错,是她那凌华霜自己背叛了大祁,与我何干。” 赵书晴讥讽一笑:“你以为凌华霜就会坐以待毙,她岂会不知,这腹中孩子会牵连凌家,可她依旧不管不顾,就可以知道,她并不把凌家放在心上。沈策州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策州原本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在两人谈话期间,萧慕止再次赶到,他一身素白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只是匆匆把身上的孝服脱了。 沈策州看到萧慕止到来,也不再做纠缠,离开了:“书晴,我们来日方长。” 萧慕止快步走到赵书晴身边:“此人阴魂不散,你要不然先去我府中,待上几日?” 赵书晴看着沈策州离去的背影,心底说不上来的恶心,轻叹一口气。 听到萧慕止的话,她并未第一时间回答:“方才我把凌华霜事情与沈策州说了,他的反应如我们所猜想那般,京中可有传来消息?” 萧慕止见她没有回答,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很快恢复如常。 他颔首:“新皇应允派兵增援,算算日子那五万兵马也该从京城出发,随后粮草到达。” 赵书晴看向萧慕止,“这五万兵马,想必有监视作用。” 萧慕止眼底闪过一丝怒色,“皇宫来了消息。” 他把密信给了赵书晴看,赵书晴稍微犹豫了下,还是拿了过来,看到里面的内容,眉头微微蹙起。 “他居然做着打算?” 居然威胁萧太后挂在城门口,这是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 萧慕止眼底的杀意更甚,“我想要尽快把她救出来。” 赵书晴把密信交还给萧慕止,萧慕止这才毁了密信:“这五万兵马,能来我就能收。” “太守那边呢?” 根据赵书晴所知,太守虽然与萧慕止交好,可是实际上是皇上一党的人。 郑夫人乃是文阁老外族家。 平日与文阁老有密切关系。 萧慕止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太守那边,我自会留意。他虽表面上是皇上一党,但在这北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郑夫人那边,她背后的文阁老固然有些势力,可在这北地,还是我的话更有分量。” 第203章 侯夫人,您可满意眼前所见? 赵书晴微微点头,心底仍隐隐担忧,缓缓说道: “如今天下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轩然大波。这五万援兵,若处置不当,极有可能成为我们前行路上的阻碍。” 萧慕止目光灼灼,坚定地凝视着赵书晴,语气沉稳有力: “书晴,你大可放心。我于北地经营多年,根基深厚。这五万援兵,我自会妥善安排,使其为我所用。至于萧太后,我定当全力营救,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只是那沈策州,心思诡谲,手段狠辣,我实在放心不下你,生怕你稍有不慎,落入他的手中,遭受苦难。” 赵书晴被萧慕止这般炽热的目光扰乱了心神,慌乱地移开视线,努力平复情绪,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 “王爷不必为此忧心。我对沈策州也算了解,他行事谨慎,没有十足把握,断不会贸然出手。我若搬至王爷府上,反倒可能引发他的猜忌,弄巧成拙。” 萧慕止下意识地轻抚腰间荷包,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亲昵动作,再次令赵书晴双颊绯红。萧慕止并未察觉自己这一举动,微微垂眸,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涩: “你对他如此了解,为何就不能多留意留意我呢?” 赵书晴的心猛地一颤,仿佛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重重地落了下去。她的脸颊迅速泛起红晕,眼神闪躲,始终不敢与萧慕止对视。不知何时,小院中只剩他们二人,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灼热起来,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丝丝暖意。 “咳咳……当下最为要紧的是……”赵书晴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可思绪早已乱作一团,怎么也无法集中。犹豫片刻,她轻声问道: “王爷,今日元宵节,不知今夜能否在此用膳?”话一出口,她便敏锐地察觉到,这口吻竟似妻子询问丈夫一般,不禁暗自懊恼。 萧慕止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欣喜,连忙应道: “好!我稍后要去军营例行巡查,晚间必定准时赴约。” 赵书晴微微低下头,声音略带羞涩: “若……若王爷军务繁忙,赶不回来,也不必勉强。” “绝不勉强!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萧慕止瞧出她的窘迫,心中泛起丝丝涟漪,深知此刻不可操之过急,便温柔说道: “我先行一步,晚上定不负约!”离开小院时,他还不忘再次强调。 小院中,只剩赵书晴一人。她轻捂胸口,那颗心依旧剧烈跳动,久久无法平静。 与此同时,刚离去的沈策州同样心绪难平。他坐在临时落脚的房间内,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赵书晴对他说的那些话。一想到凌华霜“死而复生”后的种种行径,他便怒不可遏,在房间内肆意发泄一番后,再次取出五石散,迫不及待地用力吸食起来。 近来,他吸食五石散的间隔愈发短暂,自己也隐隐有所察觉,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很快,他便陷入了那醉生梦死的虚幻境界,在屋内痴痴地笑出声来: “之前我无法行房,那现在呢?如今到底怎样!”门口的随从听闻,心中不禁一阵发毛。 在京城的晋安侯府,凌华霜身着华丽服饰,袅袅婷婷地来到长鹤院门口。朱氏的手下一改往日阻拦的态度,毕恭毕敬地将她迎了进去。原本傲慢的嬷嬷此刻也低垂着头,满脸堆笑地说道: “夫人,您前来探望老夫人,整个府上,也就您这般有心了。” 凌华霜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前些日子收到侯爷来信,他挂念老夫人的身体状况,我身为儿媳,自然要将侯爷的关切之情带到。” 嬷嬷正欲开口,还没等话说出口,便被人猛地推开。原来是张嬷嬷,上次被打得重伤,在床上躺了七八日才勉强能下床走动。此刻,她走路依旧蹒跚,却强撑着赶来。如今,她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凌华霜,一心想在其面前展现自己的忠心。 被推得一个踉跄的嬷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冷笑着说道: “张嬷嬷,看来恢复得不错啊,都有力气推人了。”张嬷嬷冷哼一声,并未理会。嬷嬷心中暗自咒骂,后悔当初没将她打死,省得如今这般麻烦。 凌华霜对奴仆间的明争暗斗视而不见,她精心打扮,此番前来,就是要让沈老夫人不痛快。此时的沈老夫人躺在床上,下半身完全失去知觉,听到声响,艰难地转过头。她面容扭曲,五官不时抽动,模样十分可怖。长鹤院内,已无她的心腹之人,身上的污秽也无人清理。 看到凌华霜站在门口,沈老夫人眼中满是嫌弃与厌恶,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她因激动而身体剧烈抽动,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却仿佛喉咙被巨石堵住,只能挤出微弱的气音。 “侯夫人,您可满意眼前所见?”国公夫人的声音从凌华霜身后传来。 凌华霜微微皱眉,语带讥讽地说道: “你们照料得甚是周到,看到老夫人如此精神,我也安心了。母亲,方才我收到策州的信,他询问您的身体状况。所以今日特意前来探望,有妹妹在旁悉心照料,儿媳也就放心了!” 沈老夫人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却无人上前擦拭。张嬷嬷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沈老夫人。沈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当对上张嬷嬷充满恨意的目光时,那丝希望瞬间破灭。此刻的她,满心绝望,恨不得立刻死去。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凌华霜实在难以忍受,转身匆匆离去。如今的沈老夫人,对她而言,已毫无威胁。 刚走出长鹤院,国公夫人便已等候在那里,轻声问道: “侯夫人,可否赏脸,与我聊聊?”上次被凌华霜拒绝,国公夫人仍不死心,再次试探。 凌华霜刚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原本不想理会,稍作思索后,觉得谈谈也无妨,便淡淡地应道: “好啊,那就谈谈吧。” 二人移步至花园中的一处亭内。冬日里,残花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凌华霜的青丝被风吹起,她目光冷峻,静静地等待国公夫人开口。 “侯夫人,您猜得没错,我在金陵确实犯了点小错,如今暂时回不去了。”国公夫人率先打破沉默。 凌华霜轻轻“嗯”了一声,对于国公夫人的坦白,神色平静,不为所动。 “您也清楚,如今晋安侯府今非昔比。沈策州一身病痛,单说他那头疼的毛病,时常发作,这般状况,日后还能有多少作为。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腹中的孩子谋划谋划。”国公夫人言辞恳切,试图说服凌华霜。 第204章 王爷,是赵姑娘 凌华霜闻言笑了。这显然是拿沈策州的头疾做文章。 “国公夫人,你常年留在金陵,诸多事情不知,我也能理解。整个京城谁不知,沈策州的头疾早已经不是问题,当初赵书晴为了沈策州头疾一事,没日没夜地研究,还被先皇称赞过。我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前程,我自会考虑,不劳您费心。” 国公夫人目光扫向凌华霜的肚子:“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沈策州的,你我心知肚明。我那老姐姐,当时跟我说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孩子的事情,还有其他事情。你想要知道吗?” “国公夫人可有证据?有证据便可呈到新皇面前,我凌华霜行得正坐得端,岂能受你威胁!” “凌华霜,你当真这世上无人知晓?你真的觉得自己天衣无缝!还是你觉得皇后会一直为你撑腰!” 凌华霜转头对着国公夫人:“我若是不信皇后,还要信柔妃不成?” 国公夫人:“柔妃深受恩宠。” “够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凌华霜走了。 凌华霜与国公夫人的这场交锋,不过是京城风云变幻的一个小小插曲。与此同时,另一处关键事件也在悄然推进,五万兵马历经整整一月,终于抵达了北地城门外。 萧慕止这段时间回家的频率比以往更高,只因为萧王府开工重建祠堂。 萧慕止白日得在军营中,夜晚处理好事情,便快马加鞭赶回来。哪怕这时候赵书晴早早入睡,他也甘之如饴。次日天未亮便启程了。 连续多日,赵书晴原本都不知,犹豫几番之后,还是命令厨房给萧慕止留了夜宵。 老管家笑得可开心,“还是赵姑娘细心,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赵书晴吩咐完后,又觉此举多此一举。萧慕止身为萧王府主子,深夜归来,仆从们自会安排膳食,何须自己多事。可话已经说出口来了,覆水难收,也就作罢。 晚上萧慕止回来,听闻老管家说:“这是赵姑娘特地吩咐厨房给您留着呢,说您夜里来回奔波,寒冬腊月的,喝点粥暖暖胃。” 萧慕止闻言,拒绝的话立马咽了下去,伸手就把碗端过来,两三口就喝完:“确实暖和了不少。” 老管家眉眼弯弯:“还是赵姑娘的话管用。” 萧慕止心下一动,忍不住问道:“她今日在府中忙些什么?” 老管家事无巨细地汇报着,明明很是琐碎的事情,萧慕止却听得津津有味。平淡又温馨。常年处在战争之中的人,渴求的不就是这一份温情吗? 站在院门口都能听见老管家侃侃而谈的声音,赵书晴略微有些尴尬,转身想要走,兰儿拦住她:“小姐都到这里了,您不是有事要找萧王爷商量吗?” 兰儿:“奴婢倒是觉得萧王爷不同于那个人,那人一张嘴倒是能讲,事情总归没有见他兑现多几次。反倒是萧王爷,为您做了不少事情,难得把您放在心上。” 赵书晴看了兰儿一眼。兰儿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 “总归顺其自然吧,如今赵家前路不明。哪有心思谈论儿女情长。” 兰儿颔首:“小姐说的是,顺其自然。还得多考验考验萧王爷。” 赵书晴瞪了她一眼,兰儿这才不说话了。 到底还是鼓起勇气,举起手来,敲响院门。 仆人匆匆来报:“王爷,是赵姑娘。” 萧慕止眼眸微微一亮,脱口而出:“快请!” 老管家笑眯眯往外看去,一回头就看到自家王爷端坐在案前,手上拿着书籍,一脸凝重,烛火下的侧脸剑眉星目,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在烛光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侧影,薄唇微微抿起,透着几分英气与儒雅。 老管家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可真是…… 萧慕止被老管家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两声。 赵书晴走了进来,一抬头就对上萧慕止从书上抬起的黑眸,深深看向她。明明是自己的心,却不受控制,疯狂地跳动起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有几分炙热。 她呆立原地,双脚像被钉住一般,久久无法迈出。 男人慢慢从案后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她没有忍住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门槛,失去重心,身体微微后倾,萧慕止伸手揽住她的腰,手稍微用力,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赵书晴双手本能地抵住他的胸口,侧脸避开,羞意涌上脸颊。 萧慕止手没忍住摩挲她的细腰,噌一下,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就在她不自在的时候,萧慕止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缓解了这紧张暧昧的气氛:“我,我来找你,是想要询问,这院子,你想要如何修建,可有想法?” 萧慕止原本想脱口而出“一切都按你的要求来”,话到嘴边,脑海中突然灵机一动,于是真的拿起图纸认真端详起来:“我觉得此处,应当多种一些绿植,你觉得呢?” 赵书晴没有任何意见点头,拿起一旁的朱笔写明要求。 萧慕止细细查看,两人挨得很紧,萧慕止:“这里……” 萧慕止点了一处,细小的地方:“我想摆放一些花卉,沿路而来,你觉得如何?” “何处?”赵书晴手指压了两处地方,没有看清,凑过头去认真查看。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洒在两人身上,萧慕止也凑得更紧,原本两人尚有一臂宽的距离,此刻已紧密相贴,肩膀抵着肩膀,两颗头几乎挨在一起。 赵书晴身上淡雅的花香悠悠飘入萧慕止鼻尖,令他心猿意马。赵书晴神情专注,认真做着标记,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偶尔轻轻眨动,扫过萧慕止的心尖。 赵书晴轻声说道:“既然要沿路摆放花卉,那就从正厅这边,重新修建一条蜿蜒的小路,往后府中有宴席,这里也能供宾客打发……” “嗯,好,确实。” 萧慕止的心思全然不在图纸之上,赵书晴说什么,他便下意识地应和什么,眼神始终眷恋地落在她身上。 直到赵书晴觉得不对,抬头看去,萧慕止这才依依不舍,干咳两声转开目光:“你说得对,就按照你的意思来修建。” 赵书晴整个人红了大半,只想要尽快地逃离:“好,那我先离开了。” 赵书晴收拾好图纸,打算离开,萧慕止小步追了两步:“书晴。” 赵书晴回头,萧慕止依靠着门上,笑得很是温和:“若是还有需要询问的,尽管来找我,我晚上若是无事,我一定会回。” 赵书晴点了点头,抱着图纸离开了。 萧慕止扬着笑,哪怕洗冷水澡,他也觉得心里温暖。 第205章 老夫人的手指动了 五万兵马到达北地的消息传来时,京城也掀起一场波澜。 宁家意外死亡的小姐,居然是被人谋害而死。 这其中还牵连晋安侯府沈老夫人与现任国公夫人。又有人联想到曾经皇宫内传出的柔妃谋害皇后子嗣一事,对此作了种种猜测。有其母必有其女,想来这柔妃也是心狠手辣之辈。 宁太傅虽然没有表态,可是,在朝堂上,宁太傅那一派一向温和,如今也变得咄咄逼人,压得新皇喘不过气来。 他们还要求大理寺彻底彻查皇后当年怀孕一案,毕竟皇子被害乃重中之重。 新皇勃然大怒,杀了两名冒死谏言的御史。 一时间朝堂上血雨腥风。 满朝文武看似噤若寒蝉,实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新皇根基还未稳固,就如此残暴不仁,长久以往,只怕整个大祁动荡不安。他们又怎会知晓,皇后腹中的孩子实则是被新皇自己弄没的。 一时间,柔妃处于风口浪尖上,国公夫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也被人一一翻了出来。她在金陵,杀了不少国公妾室,还将自己的儿媳妇逼死,儿媳妇是一尸两命。国公大怒,她趁着国公不注意,连夜跑到京城来。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带着冬日还未消散的寒意。凌华霜寝房内烘得暖烘烘的。国公夫人不顾下人的阻拦冲了进来,来到凌华霜面前,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你这样帮着她,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国公夫人质问道。 凌华霜慢条斯理地喝着鱼胶,如今宽大的衣服也盖不住她的肚子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能不出去就不出去,除非是皇后召唤。 “我要是不帮她,早在家宴时,我恐怕已经没了这条命!如今丧家之犬是你,而非是我!” 国公夫人冷笑两声,眼底发狠:“你难道不知,狗急了也会跳墙!” “你大可来,只要你敢,我也不怕,刚好做实一件事情,柔妃生母无比歹毒!” 国公夫人被凌华霜三言两句怼得无话可说,她指着凌华霜:“你!” 她说不过凌华霜,把视线落在一旁毕恭毕敬伺候凌华霜的张嬷嬷身上:“你这条狗,倒是有本事!” 张嬷嬷替凌华霜捏着肩膀,笑得很是得意:“刚才夫人也说了,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老奴呢。老奴这条烂命,就算死了,也会拉一些人下地狱!” 国公夫人脸色冷得很难看:“大姐抛弃你,与我何干!” 张嬷嬷继续说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谁不知道晋安侯府老夫人中风在床,半身不遂,是一个活死人了。宁家没了一个姑娘,这口气,他们怎么可能咽得下去。要怪就怪你是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哈哈大笑:“凌华霜,说到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肚子里的野种乃是南獠皇室的种对吧!” “证据!”凌华霜微微掀开眼皮,“证据,一切都得有证据。我凌家抵御南獠这么多年,几代人都死在南獠人手上,我怎么可能怀上南獠人的种呢。说出去,谁信?” 国公夫人再次被噎得无话可说,又拿她没办法。 凌华霜起身,对着国公夫人道:“夫人请吧。” 凌华霜看着她勃然大怒离去的背影,吩咐道:“记得将她引去长鹤院,别忘了通知老管家。” 下人领命下去。 国公夫人大步离开霜婳阁,刚要离开时,就听到不远处的丫鬟正在对话。 “昨天我去给老夫人换衣服,她好像会动了。” “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老夫人的手指动了。” “可惜没有人给老夫人请大夫,要不跟老管家说说?”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离开了,国公夫人驻足片刻后,朝着长鹤院走去。 要是平日,国公夫人一定会认出来,这俩丫鬟根本就不是她派到长鹤院的丫鬟。长鹤院早就被凌华霜一方控制,国公夫人派来的人哪里进得去。可偏在凌华霜那边吃了亏,受了气,理智还没有恢复过来,要是沈老夫人这时候能够痊愈,对她来说,百利无一害。 所以她带着几分欣喜朝着长鹤院走去,嬷嬷看到她到来还觉得奇怪。 “夫人您今日怎么来了?” 国公夫人道:“总归是我的老姐姐,我到底要来看看。” 嬷嬷点头,推开房间门,一股浓烈的恶臭混合着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国公夫人闻到味道差点要吐了出来。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老管家的声音:“此话当真?” 刚走到院门口,老管家也闻到一股臭味,他停住脚步,就看到国公夫人与张嬷嬷慌慌张张把门关上。 老管家心里一个咯噔,想要进去,还未走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你们做什么,这里乃是晋安侯府,我念你们是老夫人亲友,才未把你们赶出去!如今,我想要见见我们老夫人!” 国公夫人还未看到房间内的景象,她只知道,房内奇臭无比。 她用力瞪了嬷嬷一眼:“哪怕疏忽也不该如此,要是出了什么事情……” 嬷嬷立刻笑道:“不会,我一日三餐都让人送进去,也看着她吃空,就是这清理的事情,没人想做。” 国公夫人看着老管家正在叫嚷,“罢了罢了,守着她也没有什么用,就让晋安侯府的人过来伺候着,凌华霜也是不好惹的,还以为能绊倒她,得到晋安侯府掌控权,如今想来不可能了。” 嬷嬷得了令,就立刻让人把老管家放了进来。 还未等他们的人离开,老管家就发现沈老夫人早已经死在床铺上多日,面容枯瘦,身上没有半点肉,蛆虫满身。 “快,快去报官,快去请夫人来!老夫人被人活活饿死了!!” 老管家一声悲鸣,把刚要离开的国公夫人给震住了,她狠狠瞪向嬷嬷。 嬷嬷脸上也有慌张的表情,国公夫人冷冷道:“知道怎么做吧?” 嬷嬷跪地,用力磕了一下头:“老奴知道!” 第206章 她要为沈老夫人报仇、讨公道, 老管家的悲嚎声仿佛一道锐利的闪电,划破了长鹤院原本的死寂。 也打破了霜婳阁的宁静。 正在沉睡的凌华霜听闻此事,瞬间从床上爬起,身体摇晃了一下,一时难以接受。 “夫人,夫人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被人活活饿死了!”一个仆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声音中满是惊惶。 “什么!” 张嬷嬷快速扶住她:“夫人,节哀!” 她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果然这国公夫人没有让她失望。 凌华霜扶着自己的肚子,“难怪,她近日不愿让我靠近长鹤院,说什么怕沈老夫人受到刺激,说什么我怀着身孕,不方便。原来,原来她竟然如此狠毒!” 她咬着下唇,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我,我要替,我要替娘报仇!走,进宫,进宫求见圣上,求见皇后娘娘!” 仆人又道:“管家派人去报了官。” 凌华霜差点笑出来,她面色凝重:“报官,对,告诉管家,我们晋安侯府,绝对不能放过凶手!” 张嬷嬷扶着她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 她靠在马车上,双手扶着肚子,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来。 她听到新皇给沈策州派了五万精兵。 她心底就做了这个决定,不能让沈老夫人留下性命。 要是真的让沈策州立下功劳,他回来看到沈老夫人这般模样,沈策州会作何感想,会如何看待她! 只有沈老夫人死了,她才能把一切的罪责推到国公夫人身上。 她低着头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轻声道:“孩子,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忍耐一下。” 她要为沈老夫人“报仇”、讨“公道”,闹得京城沸沸扬扬,让所有人都看到她为婆母如何四处奔走。 国公夫人在回去的路上,认真思索着方才在晋安侯府的一切。 越想脸色越发难看,她眼眸里寒光顿现,一旁的丫鬟发现了国公夫人的不对劲:“夫人有何不对?” 国公夫人冷声道:“上当了!我那老姐姐恐怕早已经死了。长鹤院里混着凌华霜的人,你去问一下嬷嬷,送饭菜的丫鬟可是我们的人?” 丫鬟领命下去了。一想到不管是谁来问责沈老夫人的事,自己都得出去顶罪,嬷嬷怎能心平气和?丫鬟问完国公夫人交代的问题后,嬷嬷认真回想起来:“倒是没有认真查看,是老奴过错,如今细细想来,这两丫鬟确实面生得很。” 国公夫人在马车里怒喝道:“真是糊涂!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能如此疏忽大意呢!” 嬷嬷连连称是,句句赔罪。 国公夫人说了两句,也就不再说了,总归是要替罪的人,若是说多了,也怕节外生枝。 “罢了,罢了,如今再说你也于事无补。我记得你家中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年了,不知道可有意中人?” 嬷嬷哪里听不出来国公夫人的弦外之音呢。 嬷嬷挤出一抹苦笑,“还请夫人多多上心。” 国公夫人淡淡“嗯”了一声。 京城风云变幻,北地也没有片刻安宁。 沈策州单膝跪在地上,黄沙裹着春寒吹打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增添半点的狼狈,反而增添几许的意气风发。 这是新皇给他的兵马,这是他的权力。 “钦此!”伴随着随行公公一声高喊,他高呼几声万岁后,恭恭敬敬把圣旨接了过来。 公公郑重地递交了兵符:“晋安侯,您可千万别让新皇失望。新皇说了,他交待给您的任务,可要时刻记在心上,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 沈策州听明白了,援助是假的,这些兵马主要是拿来围剿赵家人。 等赵家人死了,再去对敌。 “臣定当不负圣上所托!” 公公满意了。 他翻身上马,看着紧闭的城门,城门口站着北地的太守,郑大人为难地看着紧闭的大门,无论他怎么叫唤,后面的人都不准备开门。 守城兵高声回道:“还请郑大人原谅,没有王爷的命令,小的不敢放任何人进来!” 郑大人对着沈策州道:“还请晋安侯,在城外扎营,下官前去拜见萧王爷问询情况后再来。” 沈策州摆摆手。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萧慕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这么多兵马放进城去。 他也不着急,这些兵马是他萧慕止求来的,说明北蒙的状况比任何人想得都要严重。 兵马入城是迟早的事情。 另外一边,萧王府内,萧慕止早已经知道这五万援兵到来。 他正在书房与赵承弼商讨事情,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王爷,太守求见。” 萧慕止与赵承弼对视一眼,他勾唇一笑,“让他进来吧。” 赵承弼想要回避,被萧慕止留了下来:“赵小将军不必离开。还请坐。” 赵承弼颔首,倒也不坚持离开,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郑大人走了进来,神色恭敬,行礼道:“王爷,朝廷援兵已至北地边境,带队将领正在城外等候王爷指示。” 萧慕止神情淡然,微微挑眉问道:“来得倒是快,郑大人,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应对?” 郑大人抬头看着萧慕止,看不清楚他神色,犹豫了下,说道:“王爷,这朝廷援兵是您我之前苦苦求来的兵马,为表诚意,还请王爷出城迎接为好。”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郑大人,自从圣上登基以来,我们每次求得援兵,可有一次顺利?新皇对本王疑心颇重。我若是这般贸然前往,依照郑大人之见,本王会如何?” 郑大人神色变得凝重了,他连忙道:“新皇虽说对王爷您多有猜忌,可是如今国土安危在前,圣上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还请王爷,放下心中芥蒂,以大局为重!” 萧慕止又道:“他若是真的以国家安危为重,这五万兵马就应该直接交到我手中,而不是那沈策州手上。” 他起身来到郑大人面前,“郑大人心中应该也是明白的,沈策州并非大将之才。他以前带领的沈家军,哪次战役能拿得出手来?你我都是行军打仗之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第207章 对娘娘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郑大人脸色微变,连忙说道:“王爷切勿误会,朝廷此举也是为了北地战事着想。如今北蒙蠢蠢欲动,有了这五万援兵,我们胜算更大。” 郑大人沉默了,回想起不久前收到文阁老的信件,信中提到这五万兵马之事,还提及新皇对萧慕止的不信任,为牵制萧慕止,才让沈策州掌管这五万兵马。他不禁自问:“这该如何是好?” 萧慕止笑道:“郑大人,你到本王封地有多久时间了?” 郑大人回道:“十年。” “十年以来,本王可有为难过你?” “不曾。” 萧慕止凝视着郑大人:“你虽说是文阁老派人监视本王的人,本王看得出来,你是一名好官,在北地十年来,确实为了北地的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本王也不想与你闹得太僵了。本王想要给你一个机会。” 郑大人不明所以:“还请王爷明示。” 萧慕止淡淡说道:“那五万兵马中,本王的妹妹混在其中,本王还请你能够把舍妹安全带回来。” 郑大人闻言震惊不已。 萧慕止妹妹? 萧慕止只有一个妹妹,那便是当今太后。 太后居然混在这五万兵马之中? 是不是早在副将请求他上奏折求增援的时候,就已经打定这个主意? 郑大人脸色极为难看。 萧慕止往后退了一步,给郑大人作揖:“还请郑大人伸出援手,帮助舍妹逃离。” 太守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他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萧慕止这突如其来且棘手的请求。 屋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窗外的寒风裹挟着些许黄沙拍打着窗户,沙子细细密密的声音落在太守的心上,让太守揪心不已。 萧慕止也不着急催促太守,只是那目光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太守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额头冒出颗颗汗水。 他深知这是萧慕止给他的选择,究竟是要继续效忠皇上,还是忠心于他。 要是换了其他人如此,太守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犹豫,直接拒绝。 可是此人是萧慕止。 不仅仅萧慕止观察了他十年,他也观察了萧慕止十年,此人行事作风十分磊落,心胸宽阔,又极为聪明。 太守对萧慕止很是欣赏。 许久后,太守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嗫嚅道:“王爷,此事太过重大,容下官好好思考一番。太后娘娘混在这五万兵马之中,若是被……” 太守脑海中浮现不少后果,任何一个后果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萧慕止语气放缓:“郑大人,本王知晓此事为难你了。但你也明白,沈策州此人心胸狭隘,手段狠辣,行事卑鄙,心怀不轨。” 萧慕止骂了沈策州一大堆话,坐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赵承弼,觉得这一番话夹带着萧慕止自己的私心。 “现在谁不知道沈策州乃是圣上心腹。赵家逃亡到北地,郑大人你觉得,沈策州身上可有带着灭了赵家的命令?” 太守心中一凛,他的视线缓缓落在赵承弼的身上。 赵承弼微微一笑:“多谢郑大人这些日子的照拂。” 太守努力挤出一抹笑:“客气了。” 他确实给了赵家一条活路,也是因为他驻守在这个战乱的北地,心中对那些英雄心怀向往,自然不希望保家卫国的英雄到最后变成丧家之犬。 所以当萧慕止撤了赵家一家人的画像后,太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会是自己可能要叛国。 “不瞒太守,沈策州前些日子找到我们,还差点杀了我父亲。”赵承弼歉然,站起来拱手说道。 太守身体一晃,心想沈策州居然找到赵家,还与之发生冲突。等自己对他们没了利用价值,岂不是会被他们杀了? 太守越想心里越慌,也更加没有底气。 他想到自己儿媳妇乃是文家人,可文阁老与萧慕止之间关系微妙,这可如何是好…… 太守左右思量后,还是对着萧慕止行礼,咬咬牙道:“王爷,下官尽力而为。只是还需从长计议,既能瞒过沈策州,又能确保娘娘安全。”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郑大人深明大义,本王感激不尽。此事就拜托大人了,本王定不会让大人难做,也会派人全权配合郑大人的行动。” 太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萧王府的。 萧慕止与赵承弼目送着太守离开。 赵承弼说道:“你觉得他可信吗?” 萧慕止淡淡道:“我也不知,所以需要考验一番。” 萧太后是真的逃出来了,但并不在这五万兵马之中,而是在那宣旨公公的队伍里。就得看太守如何选择了。 与此同时,凌华霜的马车疾驰在前往皇宫的路上。 车窗外,京城的街道热闹非凡,没有人知道晋安侯府死了一个老夫人,哪怕知道也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只会给他们的日子增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皇宫到了,凌华霜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无比凌乱,在不少人的视线下,摇摇晃晃冲进皇宫里。令牌在手上几次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 “带我去见皇后,带我去见皇后。”凌华霜的神情无比夸张可笑,但是,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很快她进入后宫,看到皇后,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贝齿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为我婆母讨回公道!” 原本还面带笑容的皇后看到凌华霜这个模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快起来,告诉本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华霜朝着四周看了一下。 皇后心领神会,把寝宫内的人都屏退了。 凌华霜这才从疯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与头发。 “快起来,跟本宫好好谈一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华霜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站了起来:“对娘娘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事。” 皇后也来了兴致:“快说。” 凌华霜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皇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凌华霜赶忙制止:“您高兴了,也得为我考虑考虑,如今我可是为自己婆母的死来回奔波的好儿媳妇呢。” 皇后无奈看了她一眼:“好好好,本宫依你。如此一来,本宫倒是有几分把握让那小贱人去一趟冷宫。不过,新皇也不知为何对那柔妃如此上心。想来她哪怕到了冷宫,也不会失宠。” 第208章 皇后娘娘为我讨个‘公道\\\’啊 凌华霜开导道:“皇后何须在意,柔妃已是强弩之末。此事哪怕国公夫人能够全身而退,想来其下场也并不好过。” 皇后闻言笑了,“确实如此,圣上毕竟要给朝臣们一个交待的。柔妃一旦落难,国公侯想来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封休书就直接送到她手上。” 凌华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还请皇后娘娘为我讨个‘公道’啊。” 皇后带着凌华霜就往御书房而去。 凌华霜披头散发,神情狼狈,面容憔悴地跪在地上,眼中还闪烁着眼泪:“还请圣上替臣妇讨个公道。” 皇后站在御书房门口,安公公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皇后也没有强行进去,就朝着门内高声说道:“圣上,如今晋安侯在外奔波,为朝廷办事,家中老母亲遭受如此待遇,万不能这般轻易放过。若不然难堵悠悠众口。” 站在里面的新皇缓缓站了起来,亲自拉开门。 安公公连忙低下头来,皇后退后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新皇:“还请圣上替晋安侯主持公道。” 新皇闭了闭眼,沉声道:“宣京兆府府尹进宫面圣。” 安公公领命下去。 新皇看向皇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这般你可满意。” 当初,新皇用尽手段弄掉了她腹中的孩子,心中对她怀有愧疚。可如今看来,她果然是皇兄挑选的女人,行事这般绝情,不留余地。 皇后行礼道:“圣上此话怎讲?为何本宫要满意?晋安侯老夫人,又并非本宫下令杀死,她是被人活活饿死,谁不知,国公夫人进京之后就直奔晋安侯府,阻止晋安侯夫人前去探望!” “够了!不要再说了!谁对谁错,自有人判断,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皇后识趣地闭上嘴了。 新皇对着凌华霜说道:“你也起来回去吧。朕既然说了会让京兆尹处理此事,便不会做事不管。晋安侯乃是大祁重臣,朕自然不会放他受到半点委屈。” 凌华霜慢慢地把头磕在地上。 皇后上前扶起她来,“来,本宫带你出宫。” 新皇看着皇后与凌华霜的背影,他微微皱眉:“朕当初就应该让柔妃去接触凌华霜,若是柔妃与她交好,想必如今也不会有这般处境。” 很快京兆尹进宫了,新皇找他谈话。 无非提了两个要求。 事情肯定是要查的,其实这凶手是何人不言而喻,这真相是真也是假。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调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好能扩散就扩散。 新皇是不想这些朝臣安身! 另外一边,北地,沈策州在城门扎营休息。 一天都未等到太守的消息,这是沈策州意料之中的事情。 萧慕止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进城。 就是不知道他跟太守提了什么要求。 沈策州摸着赵书晴留下来的手炉,眼底涌现出浓郁的阴鸷。 一夜过去,相安无事,太守一夜未睡,睁眼到天亮,匆匆用过早膳后,就让下人去请自己的儿子过来书房谈事情。 他的儿子走进书房,见到父亲满脸愁容,不禁关切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啦?可遇到什么难事?” 太守停下脚步,看着儿子,长叹一口气:“此事关乎重大,稍有不慎,我们整个家族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孩子,父亲应允……” 接着,他将萧慕止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儿子。 儿子郑元思听完,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父亲,这……这可是叛国之罪啊!我们怎么能轻易答应萧王爷?” 太守苦笑着摇头:“我又何尝不知?父亲也是再三斟酌,思索许久这才答应下来,元思啊,你在北地这么多年,与萧王爷也有几次相处,你觉得萧王爷如何?” “如何,也不能成为咱们叛国的理由啊!” 太守苦笑摇头:“我们待在这里十年之久,我提出不下十次要离开此处,可是如今我们依旧在此,你以为他们当真是觉得我们在此最为合适吗?不,他们早已经不相信我们了。” 郑元思还是不愿意,“父亲……” 太守举起手来说道:“不用多说了,此事,我已经作了决定!” 郑元思又劝了几句,太守还是一意孤行。气得郑元思与他大吵一架。 太守看着愤怒离开的郑元思喃喃道:“我不愿你踏上我的老路,在这贫瘠之地,耗费一辈子。你几次考中进士,都被文阁老撤下了。逼着我答应,要你一同留在北地。孩子啊,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太守开始策划营救萧太后。 太守连续去了沈策州营帐一段时间,这才找到时机。 一日,他观察到这军队毕竟常年待在京城,所以守卫换岗的时候会出现短暂的混乱。 趁着这个换岗时机,把萧太后救出去,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萧太后混在哪里? 太守又寻找萧太后的踪迹,好在,老天爷没有为难他,很快就找到萧太后。 暗中接触后,确定身份,就开始着手准备营救。 只要把萧太后救出去了,他便能够彻底得到萧王爷的信任。 夜黑风高时,太守与自己的亲信,潜入军营中。 他低声吩咐道:“待会行动,务必小心谨慎。我们从营帐后方的树林潜入,找到太后娘娘,立刻逃出来,万不能有半点犹豫。可知?” 亲信们纷纷点头,眼神中透露出紧张与坚定。 很快到达他们换岗的时间,太守带着亲信们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避开了巡逻的士兵。 他们身形敏捷,如同鬼魅一般。 就在太守找到“萧太后”的时候,一名士兵似乎察觉到异样,大喝道:“什么人?” 太守镇定地走了出来,笑道:“是我。夜晚前来有事寻晋安侯商讨,没有想到惊扰各位了。” 那士兵见是太守,连忙行礼:“太守大人,多有冒犯。侯爷如今想来已经休息,若是太守大人真的有事,小的可前去询问一番。” “有劳了。” 太守正引着士兵离开时,不知谁大喊一声:“有刺客!!” 一时间,军营中一片混乱。 沈策州也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来:“发生什么事情?” 士兵回道:“回侯爷,军营中抓到几名刺客,还请侯爷定夺!” 第209章 也并非空穴来风 沈策州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想来是萧慕止按捺不住动手了。 他将目光投向太守,问道:“不知太守这么晚来此作何?” 太守忙说道:“是关于北蒙之事,想要与侯爷商讨。前两日,本官收到北蒙送来的信,上面写着有意与我军谈和。对于这封信,我思前想后,决定要与侯爷先行商讨,侯爷可拿着这封信与萧王爷谈话。大家都是为了大祁……” 太守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他的人被沈策州的士兵发现了。 “侯爷,抓到几名鬼鬼祟祟的人。” 这时,一名女扮男装的女人被丢了出去,藏在帽子里的青丝散落一地。 沈策州一步步朝着那女子走了过去,女子背对着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样貌。 他绕到女子的面前,用鞋尖抬起女子的下巴。 太守忙道:“侯爷,不可随意羞辱!” 沈策州闻言看了太守一眼,更加来了兴致,他勾起女子的下巴,青丝散开,露出女子巴掌大的脸蛋来。 长得不错,可惜不认识。 太守心头一紧,就在他要冲出去的时候,便听到沈策州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女扮男装来我营地?” 太守愣了一下,沈策州身为晋安侯,想来是有机会见到萧太后的。 他没有认出来此人是萧太后,那就说明,此人不是萧太后,可这人是谁呢? 就在太守满腹疑问的时候,远在京城的新皇用力掐着眼前女子的下巴,看清女子样貌后,他一脚踢了过去。 “这女人是谁!为何会在此处!”,这里乃是坤宁宫,在寝宫内睡觉的人应该是萧太后,现在却出现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他才一月有余没来,那女人跑去哪里了? 他用来掌控萧慕止的质子不见了,在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不见了,怎能不让新皇气愤呢。 新皇面露冷色,大手一挥怒道:“来人!连个人都看不住,留着没用,全杀了!” 安公公浑身颤抖一下,低着头跟在新皇身后,不敢发一言。 背后传来不少人的哀嚎声,还有刀子刺入身体的声音,听着让人止不住发毛。 新皇喝道:“查!朕要知道她去哪里了!” 安公公忙道:“是。” …… 在北地军营,沈策州质问女子的声音还回荡在上空。 女子跪直身体,她眼眸紧紧落在沈策州的身上,随之妩媚一笑,“侯爷觉得我应当是何人呢?” 她媚眼往太守身上飘去。 太守心下一沉,踉跄退了一步:“你,你不要在此信口雌黄!” 女子娇媚一笑:“侯爷难道不奇怪,为什么太守大人这么晚会来军营这里吗?”她扶了扶自己的发髻,“还不是把我藏在外面被家中夫人得知,只能匆忙转移地方,难为让诸位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太守心里暗叫不好,这女人果然不安好心。 沈策州疑惑地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太守。 只见太守面容苍白,神色慌张,不像是作假。 他心底信了女人几分。 女人又道:“要不然,太守能够解释一下,为何这么晚会来到侯爷这里,还把我带在身边?” 太守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萧慕止的陷阱。 萧太后根本就不在这里,他这是为了逼自己做出选择。 太守心里把萧慕止骂了一遍,走过去,指着那个女人:“你这个……” 他忙点头哈腰,陪着笑脸:“还请侯爷网开一面,这事千万不能捅到我夫人面前,若不然只怕会家宅不宁。” 沈策州闻言哈哈大笑道:“自然,自然。” 这样的理由,可比太守刚才那一番说辞更有信服力。 无人知道,在不远处的营帐下方的阴影里,真正的萧太后被人悄然带了出去。 沈策州并没有多为难太守:“郑大人,你真是情急之下乱投医,这里乃是军营,女子怎能进入军营,岂不是乱了军心。速速带走吧。” 沈策州还是希望太守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这五万兵马看似强大,实际上,若真正与萧慕止对上,也没有半点胜算。 他的优势在于如今萧慕止还要与北蒙对抗。 太守低着头行了一礼,上前用力把女人拽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女人娇滴滴喊着:“太守大人,您轻点,您昨夜可是温柔无比,今日怎么如此粗暴呢。” 太守呵斥:“闭嘴!” 太守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闭着嘴带着女人前往萧王府。 又怕被沈策州的人跟踪,硬生生路过了萧王府大门。 直到三日后,太守这才敢来找萧慕止。 这时,赵书晴也在萧王府,萧慕止一大早便去了军营。 当他看到赵书晴款款而来,且府邸上下的仆人对她十分恭谨时,太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一次赵承弼就在书房内,这一次赵书晴也在萧王府。 赵家早已经与萧王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太守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是,下官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若是不护着赵家,怎么可能一从京城回来,就扯着赵家人的画像,明里暗里地护着。想来这心思是早有了吧。” 太守这句话没头没尾,赵书晴却听懂了,她让仆人给太守端上茶水,淡淡道:“太守此话差矣,从老王爷再次驻守北地开始,萧家就从未有过这般心思,可惜,有人便是不放过他们。大小战役数百场,若非萧王爷谨慎,他早已经死在战场上,不是敌人所杀,而是被人谋害。” 太守原本端起茶盏的手,闻言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总归大逆不道的事情。” 赵书晴说:“若是在龙椅上坐着的那一位,根本就不是龙家人呢?太守还会有这样的顾虑吗?” “哐”的一声,太守手中的茶盏直直掉落下来,眼底的震惊并非作假,他忙厉声喝道:“不可胡言乱语!赵小姐,哪怕你会……” “太守,哀家觉得赵小姐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太守的话,说话的人很年轻,但是语调老沉。 太守猛地站了起来,那人一身端庄,逆光走了进来。 第210章 谁害死 太守并未见过萧慕止的妹妹,所以他才会找错人,被萧慕止利用吸引住沈策州的注意力。 萧太后走了进来,看到太守,扬起一抹笑来:“郑大人,前些夜里多谢大人相助,哀家才能趁乱逃跑,甚至都未引起他人注意。” 她躲在五万兵马之中,其中有一小部分人本就是她的人,故而能如此不被发现地来到这里。 太守看着如此年轻的萧太后,又看了一眼赵书晴,此女子甚至要比赵书晴小一点。这般年纪就被召入宫,先皇又死了,小小年纪就被留在后宫之中,看似尊贵无比的太后,实际上处处受制于人。 京城那些闲言碎语也会通过游商传到北地来。说什么新皇与太后实际上有违伦理,新皇经常去太后寝宫。太守心底五味杂陈。 萧太后并未察觉太守的心思,缓缓走到主位落座。历经这几年的太后生涯,她已然深谙不怒而威之道。她目光落在太守身上:“郑大人,哀家在皇宫多年,新皇在不久之后,想必会对你们这些老臣下手,而你郑大人,你觉得你在圣上心中,可有分量?” 没有!想来再过不久,他便会找借口召见你进宫。萧太后这些话有几分威胁在里面。但是,不久后的将来,也应验了。 太守浑浑噩噩地走出萧王府邸,萧太后对他说,要想个万全之策,把沈策州逼离北地,让萧慕止彻底掌控这五万兵马。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未来会怎么样?他到底走的这一步路,有没有错。他回头看着高悬的门匾,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而在京城,安公公领命后,立刻召集了所有宫廷侍卫与太监,开始地毯式地搜索皇宫每一个角落。 新皇就站在坤宁宫殿门前,闻着空中飘来的血腥味,眼底的残暴没有半点消散。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萧太后,已经是成为大皇子两年后。父皇病危,他在龙床旁侍疾,走近一看,一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听到脚步声,身体明显畏缩了下,却倔强地挺直自己的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朝着他看过来。这一幕新皇永远记在心里深处。 后来父皇驾崩了,她一身白衣跪在大殿上,大殿哪怕垫着厚厚的一层坐垫,那冰凉依旧能够穿透坐垫刺激着膝盖。他就跪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小身板摇摇欲坠,明明下一刻就能晕倒,偏偏她咬牙忍住了。 再后来,他登基坐上龙椅,她走进坤宁宫,他朝着她走了过来,那双眼睛湿漉漉看着他,那小小的身姿依旧挺拔,仿佛任何事情都不会把她的脊梁压弯。莫名他有一股火气在心里蔓延燃烧,一点一点地燃烧起来。他想要看着她跪在地上向他求饶,用那湿漉漉的眼神,带着祈求。 所以每次北地稍微传来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喜欢来到坤宁宫找她麻烦。第一次的时候,她显得有些无措,也有些慌乱,急于想要解释什么。他都不曾让她开口半分,一个劲地羞辱、贬低她。后来,她渐渐不再做任何解释,却一点点开始掌控自身势力,培养自己的心腹,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也变得渐渐锐利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冷漠与绝情。他登基以来不断成长,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新皇一双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下方忙碌的侍卫与太监们。 再过几日,新皇等到消息,萧太后逃了,逃出皇宫回到北地。新皇勃然大怒,把整个御书房都给掀了,差点还把办事不力的安公公给杀了。 晋安侯府中,凌华霜一身孝服坐在偏厅,看着对面坐着京兆尹文大人。 文大人最近有点焦头烂额,凌府的南獠细作一案还未解决,如今晋安侯府也出了事情。他脑海中不由想起一件事情,外面有人传言说凌华霜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女人,所以谁与她在一起谁倒霉。他起初觉得这只是民间谣传不可信,现在想来倒有几分道理。凌华霜回来没有多久,就出现南獠细作一案,之后呢,晋安侯府那些沈家老兵,一个没留全部死去。如今轮到这个沈老夫人。 凌华霜轻声问道:“大人可有查到什么?我家婆母到底是谁害死的,是不是……” 文大人听到凌华霜询问,正色道:“此事,本官正在查,不过,国公夫人身边那老嬷嬷你可有印象?” 凌华霜一听就知,定是那老嬷嬷自行出来顶罪,她垂下眼眸:“记得,她是国公夫人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国公夫人不在晋安侯府中,就是此人伺候老夫人。” 文大人又道:“这老奴认罪了,她说沈老夫人快要康复的时候,对她非打即骂,她怀恨在心,所以趁着夫人不在,也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便开始虐待沈老夫人。” 凌华霜闻言红了眼睛,质问道:“大人可信这话?她一个奴才若非主子的命令,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歹心!” 文大人被凌华霜质问吓了一跳,瞬间,他也冷下脸来:“侯夫人这是何意?” 凌华霜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她分明就是觉得沈策州不在京中,才这般嚣张,打着为我婆母好的幌子,挑拨我与婆母的关系。后来得知我婆母毫无用处,便下了此等毒手!” 文大人也颇感头痛,将调查之事呈交新皇定夺。新皇让他直接砍了那老奴的头,让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哪里知道这个决定刚刚下去,次日,朝堂上又开始弹劾柔妃,一个接着一个,丝毫没有停歇。 新皇本来就因为萧太后的离开心情烦躁,又看着柔妃哭哭啼啼,愁眉苦脸,他心中暴怒不已,第一次没有安抚柔妃直接甩袖离开。 又过了几日,让柔妃去往冷宫的旨意就下来了。一时间,她感觉天都塌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宠爱自己的皇上会这样对待自己。 第211章 才能看到赵书晴的一点衣角。 就在京城暗流涌动愈发汹涌的时候,北蒙再次发动突袭。 战争一触即发,沈策州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地驻扎在城门口外,他带着五万兵马等着萧慕止来求他。 萧慕止还真的派了人过来告诉沈策州战事情况紧急,让他尽快前往前线。 沈策州却道萧慕止没有亲自来,他是不会前去的。 沈策州这个回话引起北地的百姓不满。 他要逼着萧慕止低头,萧慕止得到回复,依旧无动于衷。 战争暂时性停止,而此时,在军营之中,萧慕止看着忙碌的人。她娇弱的身躯背着宽大的药箱,在伤者之间来回穿梭。额头的汗水,一颗颗往下掉落。 萧慕止眼底带着深深的宠溺对着和石道:“跟和悦说,无论如何,不准离开她半步。哪怕……” 作为将领,他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可是他还是说了。 “全军覆灭,她也不准有事。” 和石心中震撼,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一向知道自家主子心里藏着赵姑娘,可是没有想过会如此深。 这两人有时候基本没有怎么讲话,偶尔之间的暧昧,也被一些事情搅得没有半点气氛。 可是,他家主子还是把赵姑娘放在心底最深处,也是最重要的位置。 萧慕止说完后,听到士兵来报,前方北蒙军队蠢蠢欲动,萧慕止看了赵书晴一眼,转身回到营帐中。 这时赵书晴刚好包扎完一人,站起来,看到前方远去的背影,她心在颤抖着,沉甸甸地压着担忧两个字。 说实话,自从上次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对于赵书晴来说,她一名女子面对满是男子的军营,心底还是有些惧怕。 可是,一想到萧慕止从战场上回来,第一时间便会寻找她的身影。 顿时间,任何的惧意都消失不见了。 很快萧慕止从军营中走了出来,他穿上厚重的盔甲,戴上帽子,翻身上马,威风凛凛,带着肃杀之气,朝着战场走去。 她没有忍住往他的方向小走了几步,直到有人唤她:“大夫,大夫。” 这才把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对萧慕止的视线,重新投入在伤者身上。 战争一向都是残酷的,能够被送回来的伤兵络绎不绝,厮杀声不断回荡在耳边。 赵书晴再也忍不住朝着那山顶跑去,那个地方能够看清整个战场,她心里担心萧慕止。 两军交战,除了衣服不同,其他一概难以分辨,士兵们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赵书晴依旧认真找着,和悦在她身边,也帮忙一起寻找,视线落在那小点身上,有一道熟悉的披风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她看到了。 看到萧慕止身影,她的视线就紧紧黏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和悦笑道:“您也别担心,主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他还未娶你过门呢。” 赵书晴心猛地一跳,张了张口,到底没有反驳。 萧慕止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些日子,基本上把萧王府的掌家权都给了赵书晴,后来断断续续把萧家所有的产业都给她透了底。 他也给了她。正因如此,萧王府上下的仆人都把她当做女主人来看待,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反驳她。 当萧慕止一跃而起夺取敌方将领的头颅,一场胜战,让整个北地都欢呼不已。 不少百姓站在城门口上,对着沈策州那五万兵马指指点点,鄙夷声嘲讽声,让整个军营的士气一落千丈。 沈策州阴沉着一张脸,原本的意气风发变得无比狰狞。 一名副将忍不住上前说道:“侯爷,如此下去……” 沈策州怒吼:“住口!” 副将硬生生闭上嘴来。 沈策州独自一人进入城中,城中一片欢呼声,都为萧慕止的胜利而欢呼。 萧王府如今大摆宴席,犒劳有功的将士。萧慕止跟将领们喝了几杯后,就去后院找赵书晴了。 赵书晴正在指挥着厨房下人们,所有人都在她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她根本就没有察觉萧慕止的到来,一个挥手,就打到身后的男人。 男人第一时间就是抓住她的手,问道:“打疼了吗?” 不等赵书晴反应,他表情认真,仔细查看她的手有没有被打伤,被打红。 他小心翼翼看着,抓着也是隔着衣服抓着她的手腕。 赵书晴抬头凝视着他,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神情,她的嘴角也缓缓勾起一抹笑,柔声说道:“我没事。” 她含笑的语气。 萧慕止仿佛察觉到什么,他缓缓抬头,黑眸深深印着赵书晴的脸。 两人深深凝视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此刻定格住了,府中的仆人,低着头,稍有不长眼、要路过的仆人,都被老管家杀人的视线给阻止住了。 哪怕再也没有眼力见的仆人,也会察觉这么凶狠的视线,从而自觉地绕开这里。 就在两人沉浸其中,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气没有半点掩盖扑面而来。 萧慕止第一时间就是把赵书晴护在身后,空手接住沈策州的招式。 看似凌厉的招式,实际上空有其表,十来招后,沈策州就败下阵来,他被萧慕止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墙上。 他带来的侍卫想要上前去扶起他,却被沈策州抬手制止住。 他一点点地缓慢爬了起来,刚抬起头来,就看到萧慕止再次回到赵书晴的身边,把她的身形遮盖得严严实实。 只有在风起的时候,才能看到赵书晴的一点衣角。 他捂住胸口低低地笑着,笑着,双目变得通红,他问道:“书晴,你真的要如此对待我吗?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萧慕止闻言皱着眉头看着沈策州:“晋安侯,你不觉得这些话听来无比可笑吗?你与书晴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这般纠缠到底想要置她于何地呢?” 沈策州没有理会萧慕止,他凝视着萧慕止,好似透过他看到身后的赵书晴。 “我不过想要她回到我身边,难道有错吗?”沈策州呐喊。 萧慕止冷笑几声:“你差点害死她兄长,以她家族为踏板,难道就没有错吗?” “可是,赵承弼不是没死吗?她有何损失,她嫁入我沈家,我何时亏待过她!京中哪些贵女能够如她这般,自由进出沈家大门!身边无妾室,无通房,她还有何不满足!”沈策州神情癫狂。 第212章 他不会懂得。他也不会去想 萧慕止怒极反笑,眼神冰冷如霜,直视沈策州道:“晋安侯,你竟如此厚颜无耻!赵承弼虽未死,可那被你害死的赵家军又如何?你所作所为,已经将他们家族置于绝境,你还有脸……” “够了。”赵书晴淡淡打断萧慕止的话,“他不会懂得。他也不会去想。” 赵书晴从萧慕止背后走了出来,她冷冷看着沈策州,断然道:“我不会与你在一起,哪怕天崩地裂,我也不愿与你在一起,若是可以,我会亲手杀了你!” 沈策州宛如第一次听到这番话一样,深受打击,他哈哈大笑起来:“赵书晴,我知道这是你的气话,你迟早会知道我的心意,我愿等你回来。” 赵书晴走到萧慕止的身边,带着几分坚决,伸手与萧慕止牵在一起,说道:“我与萧王爷两情相悦,不久便会成亲,还望晋安侯自重!莫要随意玷污我的名声,挑拨我与王爷之间的关系。” 这句话可比刚才那些绝情的话还要让沈策州崩溃。 他低着头,垂下眼眸,低低地笑着,笑声阴森可怕,仿佛从地狱深处的缝隙透出来的,听得人毛骨悚然。 太守这时候闯了进来:“侯爷,侯爷,总算找到您了,京城那边来人了,就在王府门口等您呢。” 沈策州并未久留,深深看着萧慕止与赵书晴握住的双手,转身离开。 站在王府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下人,此人乃是晋安侯府老仆人,此时跪在地上,诉说着沈老夫人的死讯,还有晋安侯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他听到沈老夫人死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稳稳踩住,这才稳住自己的身躯。 沈策州朝着萧王府大门看去,曾被他视为妻子的赵书晴,自己的母亲,如今一个个都离他而去! 他说不清楚自己心口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身体上的旧疾一阵阵发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疼痛。 萧王府的热闹还在继续着,里面传来将领阵阵的笑声,路过的百姓脸上堆满笑脸,诉说着萧慕止的战绩,还有人提到驻扎在城门口毫无用处的五万兵马。 沈策州发怒,冲过去差点想要杀死那口无遮拦的老百姓。 却被随从拦了下来:“侯爷稍安勿躁!郑大人还在呢。” 沈策州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身后跟着太守。 一回头就看到郑大人对着他讪讪一笑。 沈策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他冷冷瞥了太守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朝着军营方向走去。 太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叫苦,犹豫片刻,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军营中,沈策州径直走到自己的营帐,用力把帐帘甩上。 沈策州伸手往怀里掏药粉,却发现已用完,便开始在整个营帐里翻找。 这时候太守走了进来:“侯爷……” 沈策州回头怒吼:“滚出去!” 吓得太守愣在原地,他看到沈策州脸上奇怪的表情。 沈策州再次吼出来:“滚出去!” 太守这才慌张退了出去,脑海中浮现沈策州那不对劲的神情。 沈策州在床下面找到五石散,他迫切地倒进嘴里,等到他咽下那一刻,身上所有的疼痛仿佛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坐在地上,靠在床铺上,闭目养神,方才混沌暴怒的情绪这一刻都消退了。 赵书晴现在不与他在一起没有关系,只要萧慕止死了,赵家的人被他掌控在手中。 她还能逃跑? 还能离开他? 还能说出那样绝情刺耳的话来? 沈策州早已经分不清楚对赵书晴到底是爱,还是执着,又或者是男人本身存在的占有欲与胜负欲。 得到赵书晴,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好似他战胜了萧慕止一般。 过了一会儿,那兴奋劲儿下去了,他整理好衣服,端坐在案后唤道:“郑大人可还在门外?” 太守在门外立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见到神色如常的沈策州,又想到他刚才的异常,太守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才发现,沈策州的脸色好似比之前还要黄上几分,身体也瘦弱不少。 是他的错觉吗? “不知,郑大人跟来是不是有事与本侯商量?” 太守干咳两声说道:“方才无意间听闻侯爷下人通报,关于沈老夫人一事,您要不要赶回去处理她老人家身后事?” 沈策州猛然抬头,眼眸犀利看着太守。 太守笑了笑:“您是文阁老门生,我也奉了阁老的命令在此监视萧王爷的一举一动。如今这等风声下,您若是在此,想来会得到更多非议。如今北蒙重创,一时半会儿倒是不会进攻,你若是相信我,我替您守着这五万兵马,又或者您留下亲信之人,在此管理。您看如何?” 沈策州听着太守的话,没有立即表态,眼神在昏暗的营帐内闪烁不定。 在这样的气氛下,太守心里居然有些紧张,面上没有半点显露出来,整个人好似很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等候沈策州的回答。 沈策州轻轻一笑:“郑大人的提议,本侯自会考虑。时候不早了,郑大人若是无事,还请离去。” 太守连忙拱手应下,退出营帐,在离开前,他看了一眼那紧闭的营帐,快步离开。 沈策州靠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沈老夫人与赵书晴的脸,心中恨意与执念交织。思索再三,他决定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当下唤来副将。 副将匆匆入帐,见沈策州脸色阴沉,大气都不敢出。 沈策州沉声道:“你即刻挑选军中精锐,暗中埋伏萧王府周边,密切留意萧王府的一切动静。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副将领命下去。 随后沈策州又派人快马加鞭,前往京城打探消息。 他要尽快了解母亲事情的经过,以及如今朝局风向。 沈策州等到京城飞鸽传信时,已经差不多过了十来天,凌华霜宁愿把沈老夫人的尸体放在冰窖中,怎么也不愿意把她的尸体下葬。 沈老夫人不下葬一日,柔妃就被人架在火上烤一遍。 沈策州还未做出决定,新皇就下旨让他急速回来。至于五万兵马,随后新皇会派人来接管,让沈策州一刻都不能耽误,即刻启程。 当沈策州得知自己的母亲无法下葬时,他一股心火也冒了出来,恨不得当场杀了凌华霜! 他为了娶凌华霜付出的代价够多了,如今把老母亲交给她,她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策州在启程回京的路上,他却没有料到,早在半个月前,凌同和就把南獠那边所有战役都交给了凌家人还有沈刀,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往北地,堵在了沈策州回京的路上。 策马奔腾,官道上一名中年男人手拿长剑,身穿灰色常服,厚实的外套披在身上。 沈策州身边的侍卫刚要呵斥,就被沈策州制止住。 “岳丈大人,此刻不在南境,在此作何?” 第213章 把他的首级带走(大结局) 沈策州一眼认了出来。 凌同和缓缓转过头来,看到坐在马上的沈策州,只见他面色蜡黄,一双眼眸深陷。 “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 沈策州其实也发现自己样貌有了变化,可,事到如今他更不可能把五石散戒了。 凌同和见他没有回答,摆了摆手,对着沈策州道:“罢了,我今日来此,也不是来关心你的。” 他把长剑对准了沈策州,“我今日是来取你狗命!” 沈策州这时候还装作不知情:“岳丈大人,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凌同和知道沈策州会狡辩,他也不想听,是真是假,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一挥长剑,破空之声传来:“纳命来吧!” 沈策州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的行动比半个月慢上半拍,他毫不犹豫抓起一旁的仆人往前一挡。 仆人硬生生替他挡下一剑,他如同丢垃圾一样把仆人丢开。 “你放心,你的恩情本侯记住了!来人杀了他!” 凌同和看着沈策州拼命往后藏的样子,仿佛间看到他在战场上抛弃自己儿子时候的场景,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满是嘲讽。 “你简直是丢尽你爹的脸面!” 沈策州充耳不闻,“杀了他!” 凌同和这次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把一切都已经写成奏折呈给新皇。 如今的他只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儿子报仇的老父亲! 他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却宛如不死战神。那些伤口随时能让他倒下,可他偏偏屹立不倒,手中的剑没有片刻停顿,也不曾有丝毫迟钝。 人一个个倒了下来,沈策州被凌同和这样的凶狠吓怕,他苍白的脸,忽地想到什么喊道:“凌同和,你知道你的女儿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吗?” 凌同和无动于衷。 沈策州再次吼了出来:“南獠皇子白景铄的孩子!哈哈,你们凌家抵抗南獠将近百年,却毁在凌华霜的身上!” 凌同和闻言果然手上的动作凝滞一下、下一秒就有人穿透他的腹部。 他一个回身把身后的人给杀了,自己硬生生把肚子里的剑拔了出来,还带出一些肠子,他看都不看一眼。 五石散侵害了沈策州的身体,导致他就算想跑也跑不快,只能转身仓皇逃窜。 想当初他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 凌同和大笑在背后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好似一道道催命符。 沈策州慌不择路,就在凌同和要赶上来时,有一把剑直直插入他的心脏处,凌同和低着头看着刺入心脏的剑,还要举起手来去砍沈策州。 沈策州跌倒在地上,双手不断地扒着地面,使自己的身体一下又一下往后躲去。 “岳丈大人饶命,饶命,饶……” 凌同和的身体再次撑不住了,内脏的碎块随着他的喉咙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流满全身。 沈策州脸上的惊慌还没有彻底褪去,他看着凌同和死去。 沈策州颤巍巍爬了起来,等他确认凌同和死亡后,他再次恢复刚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样子。 好似那狼狈逃亡求饶的人并非是他。 沈策州看着满地都是他的人尸体,他气得拿出剑狠狠捅了凌同和好几下。 一旁侍卫发现,要是按照以前的沈策州,这一剑剑都能捅穿凌同和,如今只能入体三分。 沈策州黑着一张脸丢下剑:“把他的首级带走,我要让凌华霜好好看一看!” 侍卫领命砍下凌同和的首级。 接下来休息,沈策州每每入睡都能梦到凌同和发狠的样子,还有满身是血的凌景川来找他复仇。 为了得到更好的休息,沈策州的五石散吃得更凶了。 接下来日子沈策州路程走得更慢了,等到他回京的时候,已经春末了。 凌华霜正在养胎,沈策州下了马车,匆匆走了进来,管家这段时间身心俱疲,整个京城动荡不安。 各个家族不为人知的事情都被人挖了出来。 新皇因为萧太后逃离,变得暴怒,皇宫内的宫女和太监已经换过一批了。 就连安公公都被新皇砍了一只手臂。 新皇与大祁朝臣的战斗真正开始了。 沈策州被五石散侵蚀不已,他跌跌撞撞冲到晋安侯府中。 老管家迎了上去,看到沈策州第一时间热泪盈眶,很快就察觉到沈策州的不对劲。 他家老爷怎么瘦了这么多,而且面黄肌瘦,仿佛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凌华霜去哪里了?!” 沈策州刚吼出声,凌华霜就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眼底却透露出鄙夷来:“你找我?” 她撑着腰,这肚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三个月大,这分明早已经有了五个月。 沈策州手伸了出来,侍卫把包裹好的头颅递到沈策州面前。 沈策州带着腐臭的头颅一步步走了进去。 凌华霜直觉告诉她,沈策州手中的包裹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往后退了几步:“策州,这个时候赶回来是不是要替我们主持公道呢?” 沈策州低低地笑,五石散有点损害他的嗓音,笑起来格外的阴森可怕。 “策州为何要笑,你放心,我把老夫人的尸体保存得很好,我想着你还没有回来,你一定会想看看老夫人最后一面!” 沈策州闻言目光变得冰冷,浑浊的眼睛看着她:“我现在变成这个模样都是你害的!都是你的错!” 凌华霜不明所以,“策州,你这话何意?” “要不是你从中搅和,我会跟赵书晴闹得如此地步,我身上的伤都是她给我治好的,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才让她放弃我!” 沈策州吼了两句,就气短到不行。 随从麻木上前扶着沈策州。 凌华霜撑着腰,扶着肚子,笑道:“哈哈,哈哈,我的错?我害得你与赵书晴分开?沈策州,是你自己贪恋我家的权力,贪恋我给你带来的好处,贪恋我对你的依依不舍,一切都是你自己贪心所致!你对赵书晴也没有多真心,你想的是什么?她聪明,她有用,她能够很好地维护你的尊严,你一家之主的权力,还有她能默默把你身上的伤给治好,多好用的人啊。” 凌华霜一句一句话刺中沈策州的心,揭露了他虚伪的一面。 沈策州颤抖着手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吞服五石散。 凌华霜见过服用五石散的人,深知像沈策州这般,已然彻底没救了。 随着五石散进去,他很快就恢复神智,方才失去的理智也被他渐渐找了回来。 他没有再跟凌华霜争辩,朝前走去。 凌华霜跟在他身后:“我没有想到你会碰这东西。” 沈策州低吼:“你以为我想吗?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凌华霜哼笑一声。 沈策州走到后院,转身看着浑身散发着不一样光芒的凌华霜:“这段时间你倒是过得滋润不已。怀着南獠野种,你也敢回来!” 凌华霜神色一僵,很快就恢复镇定:“你说是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我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沈策州视线逼着她:“我再问你一句,你这肚子的孩子如何而来,实话实说!” 凌华霜长长叹了一口气,笑着走在他的前面:“策州啊,听说你要回来,我心底就在想,你回来后,我该怎么办?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华霜哈哈一笑,“我得多谢你,你啊,千不该万不该碰那五石散!” 沈策州皱着眉头:“凌华霜,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我可以让你生下孩子,不过,你得听我的!” 凌华霜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以为现在京城还是你离开之前的京城?沈策州啊沈策州,你脑子傻了?也不去打探打探如今朝中是什么样。听你的?呸!” 沈策州把首级丢在凌华霜面前,本来就绑得不紧的结很快就松开了。 凌华霜看到里面发烂的首级时,她整个人尖叫出来,一双眼睛很快就被泪水蓄满,然后愤怒仇恨瞪着沈策州:“你杀了我爹,沈策州,你敢杀了我爹!” “我为何不敢!” 凌华霜大叫一声,晋安侯府内她的人都出现,包围在凌华霜面前:“抓住他,我要活的。” …… 另外一边,在北地的萧慕止在沈策州离开后,彻底掌控了那五万兵马后,得知一件事情,沈策州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 赵书晴听到萧慕止这般说,她微微蹙眉:“若是知道他有这个习惯,就不该放他回去。” 几人看向她。 赵书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突然一只大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她脸微微一红,镇定继续说道:“凌华霜我与她交手几次,此人心机、手段皆是上乘。沈策州若是服用了五石散,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好事,她本就想要踩着沈策州上位。” 萧慕止一听就明白:“所以,五石散服用过多致死,是最好的理由。” 赵书晴道:“若我是凌华霜,我便会在这段时间彻底掌控晋安侯府,把府邸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换成我的人。哪怕沈策州回来,哪怕沈策州没有服用五石散,我也能在府中安稳度日,直至找到杀死沈策州的机会。可现在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五石散,是最好的借口。” “沈策州一死,她就能接管整个晋安侯府,孩子一生下来,便能直接继承侯位。” 赵书晴看向萧慕止:“王爷,凌将军与南獠一战也胜了,这功勋,皇上也只能补在凌华霜身上,或者她的堂兄弟身上。” 赵承弼冷声道:“那岂不是她会平步青云?” 萧慕止站起来坐在主位上:“能够证明皇上并非龙家人的证人已经找到了,等时机成熟,我等便能打出“清君侧,正皇统”名号。” 萧慕止此话一出,营帐内众人皆露出凝重又期待的神情。 果然不出几日,京城就传来沈策州死讯,服用五石散过多致死。 凌华霜挺着一个大肚子,坐在晋安侯府的主位上。 听着外面传来的圣旨声音,凌同和战死。 凌华霜把他的死讯很好地瞒了下来,凌家其他人呈上去的奏折里写着是凌同和战死。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慕止在北地厉兵秣马,他一边加紧训练那五万兵马,一边联络朝中对新皇不满的势力。 赵书晴则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协助萧慕止出谋划策,同时安抚北地百姓,稳固后方。 正式起兵。 出发前夕,赵书晴与萧慕止两两相望,两人不发一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轻轻一笑,手缓缓落在她脸上:“等我。” 赵书晴无比乖巧站在原地,一双杏眸承载着许多情绪。 “等你归来。” 简单的四个字,让萧慕止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他再也忍不住,低着头用力亲吻赵书晴的唇。 “嗯。” 次日,萧慕止与赵承弼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