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的世子捂不热,我嫁权臣你别哭!》 第一卷 第1章 世子恃宠而骄?她不伺候了! 汴京人尽皆知,齐云棠是京城第一贵女,却痴情爱慕沈澈,自甘卑贱! 沈澈生辰宴上,窗外下着磅礴大雨,齐云棠淋了一身雨,狼狈现身宴席时,引所有人唏嘘暗嘲。 深秋的风萧瑟寒冷,她冻的浑身发抖,怀中却紧揣着一个红色木匣子。 目光所及,只有沈澈,却因太冷,声音都忍不住打颤:“阿澈,你要的御赐丹书铁券,我带来了。” 话音刚落,沈澈满带玩味的视线,便从她狼狈身影上掠过,像是目的得逞,神情愈发张扬不羁:“还真让你给拿来了!” 宴席上惊叹与暗嘲声,此起彼伏: “天呐,丹书铁劵?那可是当年建国时,国公爷立下赫赫战功,先帝所赐,关键时刻,能免死罪!齐小姐到底是多爱沈世子啊!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出手了!” “世子爷英俊潇洒,也不怪齐小姐这般痴情,风雨无阻的亲自送来!不过他早与江南叶小姐有婚约,齐小姐怕是只能当个暖床妾了吧?哈哈哈!” “暖床妾也太委屈咱们这第一贵女了吧?怎么也得是个侧妃!但就咱们沈世子这性子玩荡的性子,齐小姐真嫁过去,怕是要独守空房喽!不如到哥哥怀里来暖暖?哥哥活不比世子爷差!” “哈哈哈哈!” 这些纨绔子弟,到底是沈澈狐朋狗友,说的话不堪入耳。 齐云棠站着,雨水顺着裙摆落在地上,那些难听话,她像是没入心,小心翼翼说道:“阿澈,我给你送东西太着急,没来得及带伞。好冷啊,你能不能取身干净衣服让我换一下啊?” 沈澈打量着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中,闪过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浓眉紧锁,满眼不耐烦:“自己出门不带脑子,怪谁?冻死你算了!把丹书铁劵拿过来!” 齐云棠心底酸涩,轻咬着唇,“可是,我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你当生辰礼了啊!就只是想换套干净衣物,都不行吗?” 沈澈没说话。 她声音更低了些,“哪怕是下人的衣服都行……” 沈澈冷漠打断她的话:“东西给我,本世子不想再废话!” “阿澈别生气,我给你就是了。” 沈澈收起眼底狐疑,打开红匣子,里边果真放着一块“丹书铁券”,他料齐云棠也不敢骗他,便没仔细看,很快将东西收起,冷峻的面容上,终于多了温煦笑意:“这礼物,本世子很喜欢!” “你喜欢,我就开心了。” 她痴迷的望着沈澈,低声呢喃着:“多笑笑,我最爱看你笑!” 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最像他…… “世子爷~”娇媚声音从屏风后响起,打破齐云棠此刻的好心情。 齐云棠循着声音打量女子,一袭蓝色轻薄纱衣,白皙肩头若隐若现,浓烈的廉价脂粉味扑面而来,赫然是个青楼女子,她眼底柔色散去,顷刻间结了层薄冰: “阿澈,你与叶小姐有婚约在身,怎能与青楼女子这般亲近?” “婚约?”沈澈嗤笑,“娇娇,来,坐我怀里!” 娇娇跟没骨头似的,软软躺在沈澈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脖颈,一双媚眼正好奇打量着齐云棠:“这该不会就是传闻中,那位不知廉耻的汴京贵女吧。” “是啊!”沈澈轻弹娇娇鼻尖,眼神宠溺,刻意提高的声音,却极具讽刺:“有些人,也有脸提本世子的婚约,让我不要与娇娇亲近,她自己算什么东西?” “讨厌~世子爷,奴家不高兴了,她怕是得不到您的垂怜,嫉妒生恨,故意挑拨。” 齐云棠声音忽然转冷:“你一个娼妓,有什么我值得挑拨的?” “哈哈哈哈!”沈澈忽然放肆大笑,“齐云棠啊齐云棠,这么说来,你怕是连娼妓都不如!好歹是我给娇娇赏钱,她任我摆布,可你对本世子,是又献财又殷勤的,贱不贱呐!” 连娼妓都不如…… 贱不贱呐…… 齐云棠呼吸一滞,心里有根弦似要崩了。 这是三年来,沈彻对她说过最过分的话! 沈澈瞧着齐云棠那副隐忍不发的模样,眼神愈发讥讽,这个女人,贱到骨子里了,还曾说过呢,命都可以给他! “像你这种明知道我有婚约,还要像狗一样凑过来的女人,世间少有,怎么?莫不是真想给本世子当暖床妾?不如……看在丹书铁券的份上,今夜本世子就成全你?如何?” 美娇娘嘟着嘴,不乐意了,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世子爷~你今晚是奴家的!让她滚~” 齐云棠态度忽然没那么软了:“要滚,也是你滚!” “你说什么?”沈澈垮下脸,“谁准你用这种语气跟娇娇说话的?” “世子爷~她欺负奴家!” “齐云棠,给娇娇道歉!” “……对不起。” 美娇娘恃宠而骄,紧贴着沈澈胸口撒娇:“不够,不够!这太没诚意了,奴家要看她趴地上学狗叫!” 话音刚落,便有不嫌事大的纨绔子弟大胆附和:“这个好啊!反正咱们齐小姐整日跟在世子身后,说起来,也跟狗没什么区别了,哈哈哈哈!” 齐云棠蹙起了眉。 “听到没有!赶紧按娇娇说的做。”沈澈嚣张命令她道。 齐云棠赌上最后的耐心,恢复温柔口吻:“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沈澈懒得意会她话中意思,张口威胁:“你还想不想继续留在本世子身边了?” “想。”齐云棠不假思索的答着。 “那还愣着作甚?” “……我不愿。” “你有说不愿的资格吗?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非要呆在本世子身边的!” 雨水顺着齐云棠鬓角青丝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她心底冷得麻木,沉声提醒:“阿澈,你这般为难我,置国公府于何地?” “世子~”娇娇眨巴着眼睛,鼻头一红,那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生怜爱。 “现在知道自己是国公府嫡女了?”沈澈不屑一顾:“早干嘛去了?今日要么哄娇娇开心,要么今后就别出现在本世子面前!自己选!” 此刻,所有人都默认齐云棠定会选择妥协。 权势滔天的国公府,一朝沦为京城笑柄,还挺让人期待的。 齐云棠回忆过去三年对沈澈的付出,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沈澈,对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 “不知好歹的贱人!” 啪—— 清脆巴掌声落下,宴会厅忽然安静的异常。 被打的,是沈澈! 第一卷 第2章 她只为骗自己,你怎么还上头了? 齐云棠面无表情放下手,“不知好歹的人,是你!” “你!”沈澈整个人懵住了。 娇娇也被齐云棠突如其来的反击吓到了,说话都变得结巴:“世……世子,要不还是算了。” 这可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方才是看齐云棠对沈澈唯命是从,她才敢放肆。 这会儿,她倒是有些怕了。 “闭嘴!”沈澈没了兴致,整个人彻底失去耐心。 娇娇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说话。 宴会上的人,许是都看出沈澈真怒了,没人再敢说些拱火的话。 “齐云棠,你是不是找死……” 话音未落,齐云棠抄起旁边架子上的瓷瓶,砸向他下盘。 剧烈痛感传来,那价值不菲的瓷瓶也在地上摔了粉碎。 沈澈脸色黑了,并非心疼瓷器,反是担忧自己后半生的快乐,会不会就此断送。 “齐云棠,你怎么敢?” “聒噪!” 沈澈虽不怕她,却下意识闭了嘴。 此刻的齐云棠,像是变了个人,清冷如冰,整个宴会厅内,气温骤降,甚至没人敢大口呼吸。 三年来,她满足沈澈所有要求,只为留在他身边。 知道他有未婚妻,也从不刻意制造暧昧,保持着清晰的边界感。 齐云棠付出这么多,只是因为沈澈生着一张,与裴璟相似的面容而已。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沈澈就是“裴璟”,就是她爱的人。 时间长了,她竟真把自己骗了…… 可今后,骗不下去了! 齐云棠回想起记忆中的裴璟,是朵高岭之花,玄衣如墨,貌若潘安,温润中透着清冷的形象,深入她心。 裴璟是她永远捉摸不透的,那样一个人,沈澈远及不上,更别提青楼娼妓近身。 最后见裴璟,是三年前他出征,一袭黑衣铁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神采奕奕,丰神俊朗,那模样,她时隔三年,记忆犹新。 若不是沈澈这张脸,她绝不会自陷泥泞。 —— 沈澈只觉得她是赌气,“齐云棠,你伤我两次,是不是也该闹够了?本世子对你容忍有限!看在丹书铁券的份上,你只要认个错,再将神医请来,今夜之事,既往不咎!” 汴京月神医,最是与齐云棠父亲交好,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只要她开口,定不会拒绝。 在她最贪恋沈澈这张脸的时候,不管再过分的要求也会答应,可现在…… “你不配!”齐云棠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眼底结了层冰,“沈澈,这三年,我权当喂畜牲了!” 国公府的人其实都不愿她与沈澈有过多来往,只是看她有分寸,虽走的近,不良传言也颇多,却没做出格之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身为国公的齐老爷子,可是开国元帅。 齐老夫人,也是开国女将。 父亲与叔叔也皆在军中当任要职,论身份,哪怕当今丞相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 齐云棠从小对武艺也是耳濡目染。 凭她所能,今日即便是把沈澈打个半残绰绰有余。 沈澈嗤笑一声,:“畜牲?说你自己吗……啊——” 惨叫声传遍整个宴会厅。 翌日。 大早上,沈家主母趁着正是上早朝的功夫,上门来讨说法。 这会国公府内,也就齐云棠与母亲何氏在。 沈夫人知道何氏性子柔和不担事,而自己又是长辈,定能拿捏得了齐云棠。 齐云棠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恰好瞧见沈夫人正对母亲发难: “我说齐夫人,你好歹知书达理,性情温婉,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就如此粗俗不堪?昨日我家澈儿生辰宴,竟被她打的卧床不起了!” 何氏性格虽软,却有韧性,神色从容的优雅笑着:“沈夫人觉得,我家棠儿会无端生事?这话,有说服力么?” 沈澈什么样,汴京人尽皆知。 “那不然呢?我家澈儿都成什么样子了!今日国公府必须给我个交代!让齐云棠出来认错!” 沈澈可没说,是他羞辱齐云棠在先,不然沈夫人也不敢这么放肆。 “沈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齐云棠迈着从容步伐走进厅堂大门,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 光是这阵仗,便让沈夫人差点坐不住,她在沈府,院内全部丫鬟加起来也才十个。 “棠儿来了。”何氏目光温柔。 “母亲早安!”齐云棠欠身行礼,丝毫不看沈夫人,要是放在之前,她为了沈澈,每次去沈王府,对沈夫人都是低眉顺眼的。 “呦!齐小姐可算来了!”沈夫人装腔作势,“正好我有些口干,给我倒杯茶吧?” 此前齐云棠每次去沈王府,都跟她丫鬟似的伺候着,沈夫人至今还没从蜜糖罐子中清醒。 何氏蹙眉,招手让齐云棠坐身边。 齐云棠落座,压低声音:“母亲不用操心,此事棠儿自会处理。” 何氏轻轻点头,阖府上下,从未有人质疑过齐云棠的分寸。 至于她在外那些不好的名声,府上的人也都知道原因,只要不做出格事,便从不干涉。 沈夫人挺直腰杆,只为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些:“齐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家澈儿与江南叶家早有婚约,你却非死皮赖脸,这可没人逼你吧?但昨日生辰宴,你公然将他打伤,就算国公府再怎么权大势大,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沈夫人特意趁着我祖父与父亲上早朝的时间赶过来,怕是时间不对,只我一人,可代表不了整个国公府!” “齐小姐少在这里装腔作势!我也不是那么刁钻的人!昨日你将先皇赐给国公府的丹书铁券,送给了澈儿,念在你对他用心的份上,我不多计较,随我去给彻儿道歉,此事便过去了!” “丹书铁券?”何氏眼底掠过一抹惊诧。 这东西,整个汴京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国公爷藏的很深,从不轻易拿出,何氏从未见过,她有些疑惑,棠儿是如何拿到的? “嘘!”齐云棠冲母亲眨眼,眼神别有他意。 何氏立即心神领会,不提此事。 沈夫人只觉得何氏默认了齐云棠的作为,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不过我这思前想后啊,齐小姐对我家澈儿用心颇多,虽昨日动手不对,但沈家,也是愿意接纳她当侧妃的!” 第一卷 第3章 想纳她为妾?做梦! “荒唐!什么侧妃?还不是妾!” 齐云棠还没说话,何氏已经怒喝出声,脸上没了平日的温柔,“沈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沈王府撑死!” 沈夫人舌头险些打结,强撑着不乱方寸,“你女儿整日与我澈儿走那么近,谁知道是不是早就……” “啪!” “你敢打我?!”沈夫人不敢置信瞪着何氏,夸张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齐云棠也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母亲这般。 “打你又如何?别以为夫君与父亲不在,国公府便能任由你欺辱!沈家若非贵妃庇护,能算什么东西!” 沈贵妃,便是沈王爷的姐姐,入宫十年,一直在宫中独得圣宠。 沈王爷这个王爵身份,是沈贵妃吹枕边风得来的。 对国公府而言,沈家就是破铜烂铝镀了金,虚有其表。 经此一巴掌,沈夫人可算醒悟看,事情远没想象中那么好解决! 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丢了句:“你们国公府给我等着!” 沈夫人一走,齐云棠立马主动揽下责任:“母亲,昨日我是有些冲动,给国公府惹麻烦了。” 她本来可以不揍沈澈,可着实不解气。 何氏温柔抚摸她白皙脸颊,面带疼惜,“从小到大,你都是国公府掌上明珠,什么事情都依着你,但事已至此,你打算如何?” “母亲知道的,自始至终,女儿喜欢的都是裴璟!可国公府与裴家,各自执掌一半兵权,皇上最不愿两家亲近,女儿怕对他的爱过于显露,会给国公府招来祸端!” 若不是太爱裴璟,她又怎会让沈澈当替身? 但他太不知好歹了! “母亲知道。”何氏心疼抱住她,“你也是到了嫁人年纪,有仰慕之人,再正常不过,只是沈家……” 齐云棠从母亲怀中抬起头,目光格外坚决:“母亲放心,我会与沈家彻底断干净!” 沈王府。 沈夫人顶着巴掌印回来的时候,恰巧碰到沈澈被下人搀扶着要去用早膳,匆忙跟了上去:“澈儿!” 沈澈正等着齐云棠上门来求饶道歉,听到母亲声音,满怀自信的转头看去,只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他僵住了:“母亲,齐云棠呢?” “还说呢,那小贱人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完全变了个人,说起话来毫不客气!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沈澈的生辰宴,是在酒楼办的,请的都是狐朋狗友,沈夫人与沈王爷都不在场。 回想起昨日自己说的那些话,沈澈还是觉得,不告诉母亲的好,“母亲,丹书铁券都到手了,还管她齐云棠客不客气干什么的?只要这东西在咱们手上,扳倒国公府,轻而易举!到时候别说她齐云棠了,就算是国公爷,也得跪下求我们沈家!” “澈儿,此事靠谱吗?那丹书铁券,确定没问题?母亲到现在还没见过呢!你放哪了?” 沈澈卖了个关子:“母亲急什么?等父亲下早朝归来,我自会拿出来!先吃早膳吧。” 沈夫人摸着胸口,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 但沈澈难得做了件大事,她自是不想扫兴的。 用过膳后,沈王爷回来了,面带忧色。 沈夫人没仔细瞧他,一心报喜:“王爷,先帝赐给国公府的丹书铁券,如今在咱们手上!” “你说什么?”沈王爷震惊,“这东西,从哪来的?” 沈夫人便将昨夜与今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沈王爷。 “齐夫人知道丹书铁券在澈儿手里,没任何反应?夫人觉得此事合理吗?” 这娘俩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沈王爷头痛,“趁着还没发生意外,赶紧让澈儿还回去!这东西搞不好对咱们沈府不利!” “怎么可能!”沈夫人不信邪,“若是将此事告知给皇上,定能治国公府大不敬之罪!到时国公府怕是得上门求咱们……” “够了!这是你跟澈儿谁出的馊主意?不想死就赶紧将丹书铁券完完整整送回去!”丢下这句话,沈王爷甩袖而去。 满脑子都是出宫前,沈贵妃对他说的话:“澈儿在汴京名声极差,江南叶家派人传了口信给本宫,不日便来商议退婚一事,兄长最好做好准备。” 沈夫人满脸哀怨的望着沈王爷背影,冷呵一声:“你怕?我们娘俩可不怕!等扳倒国公府,你怕是得跪谢我们。” …… 国公府。 齐云棠正提着小水壶,给窗台的蔷薇浇水。 丫鬟玉竹笑眯眯夸赞:“小姐养的花比奴婢养的好呢!称得上娇艳夺目。” “就你会说话!”齐云棠嫣红嘴唇勾起笑容。 玉竹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明显不是想说这个。 “怎么了?有话直说!” “小姐,这都快晌午了!以往这个时间,您不是该去找沈世子了吗?” 是啊…… 三年来,她几乎每日心思都放在沈澈身上。 但一下子抽离出来,却只觉得轻松而已。 “今后不会再去。” “啊?”玉竹惊讶,“您不喜欢沈世子了?虽然一开始奴婢也想不通,那般纨绔子弟,是如何入小姐眼的。” “他,入我眼?”齐云棠笑了,将水壶轻轻放下,“你所见,未必是真。” “小姐这话奴婢怎么听不懂啊!” “你不需要懂太多。” 远处,小丫鬟急匆匆奔来,欠身行礼:“小姐,国公爷与老太君有请!” …… 国公府厅堂,阖府人都到齐了,一般只有要事,才会如此。 齐云棠问礼后刚坐下,堂兄齐云澜便皱眉开口:“棠儿,你可知昨夜晨风酒楼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汴京了?你堂堂国公府千金,竟因一个纨绔世子,与青楼女子争宠?成何体统!” “往日念你有分寸,此事从未放在台面上说,今日,你是该给个交代!这为的是国公府颜面,更为了半月后的凤花宴!” 平日里,不管是祖父母还是爹娘叔婶,都对她宠爱有加,唯有堂兄对她严厉。 齐云棠早料到会这样,并不惊讶,但她不着急解释,倒是听了后半句,眼前一亮:“堂兄说的凤花宴,可是会在凤栖山举办的那个?” 普通宴会对她没什么吸引力,可这凤花宴不一样。 通常是边关大捷或是太后过寿才会起宴。 “你这有半分认错的样子?” 齐云澜虽然也心疼这个妹妹,却更觉得她眼界太低。 “认什么错?今日一早,我已将事情来龙去脉告知母亲了。” 齐云澜错愕,看向何氏,“大娘?” 何氏轻轻点头,“棠儿分寸内行事,云澜不用担忧。” 分寸内? 齐云澜倒吸凉气,“将丹书铁券送给沈澈,也在分寸内?若传到圣上耳中,这是杀头大罪!” 他真的很奇怪,怎么没人重视此事? 第一卷 第4章 她盼了三年的人,要回来了! “噗!”齐云棠忍不住笑了出来。 齐云澜环视一周,所有人都很平静,只有他着急,显得格格不入。 “堂兄可见过丹书铁券?” “没有!但这与你将其送给沈澈有何关系?等等!”齐云澜终于反应过来了,“莫非……” 齐云棠神秘一笑,“事关国公府大局,我怎会任性妄为?放心,此事我会处理妥当,绝不牵连国公府。” “可这……” “好了!”老国公咳嗽了声,苍老沙哑的嗓音威严不失慈气,“此事就让棠儿自己处理,澜儿无需再多言。皇上口谕,这次凤花会全程交由国公府,作为裴将军接风宴,兹事体大,绝不容许有半分闪失,!” 真的是裴璟要回来了! 三年,她足足盼了三年时间! 忆起那张隽秀绝伦的面容,齐云棠心跳漏了半拍,也不知如今的他,是否变了模样。 老太君接过话,“皇上一向不愿国公府与裴家亲近,如今将凤花宴交给国公府,只怕在试探。” 齐云棠眼底笑容散去。 是啊,她只顾着因快见到裴璟而喜悦,竟忘了横在她面前最大的阻碍,是当今圣上! 齐云棠心像是被抽空了,一阵刺痛。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靠近裴璟? 如今裴璟未娶,她未嫁,该是最好时机。 老太君宠溺的声音,将齐云棠拉回现实:“棠儿!这次凤花宴,由你全权负责,可好?” 齐云棠那点小心思,她最是清楚。 “祖母,棠儿并无经验!”齐云棠倒是想答应,可就怕出了差池,反而会连累国公府,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以你的能力,想做好此事并不困难,棠儿,有些事既下定决心,当放手一搏!” 老太君话里有话,倒是点到了她。 “既然祖母信任,棠儿绝不让您失望!” 老太君欣慰笑了,“放心,万事有国公府顶着!” …… 聊了些详细事宜后,门厅的人散去,齐云棠也正打算回去,一抬头,发现齐云澜还没走,像在等她。 “堂兄。” 齐云澜望向她,“我还是心中有疑,你对沈澈,到底是什么打算?” “不着急,很快就会有答案。” 那对母子最是沉不住气,估计很快会有动作。 齐云澜:“……” 回了住处,丫鬟给齐云棠递来书信,“小姐,方才府外有人给您送来书信。” 她扫了眼,信封上字迹工整清秀:齐小姐亲启。 隐隐见,还能闻到一股清淡兰花香。 接过信,齐云棠挥退丫鬟开始阅读:见字如面,齐小姐,我是叶清欢,与沈世子有婚约在身…… 齐云棠勾起嫣红的唇:“终于是来信了!” 信上接下来内容,与她此前了解过的差不多。 沈澈在汴京早就臭名昭著了,出了名的烂泥扶不上墙。 江南叶家,曾与沈王爷有些交情,十年前的沈澈,还算乖顺少年一个,叶家瞧着顺眼,便定下了娃娃亲。 可不久后,沈家长女,也就是当年沈贵妃入宫,独得盛宠,沈家逐渐得了权势,而沈澈也在沈夫人的骄纵下,越发纨绔没教养。 叶家从五年前,便想着解除婚约,一直没找到好借口。 如今恰好她与沈澈之间的事,流传到了江南。 叶清欢想借她取消婚约。 她齐云棠,可不是会白白帮人做事的,当即写了封回信,让人送去江南。 因需要参考往年记载凤花宴的文书,她还需去礼部一趟。 却是不巧,刚坐上国公府马车,便察觉有人尾随。 齐云棠不动声色,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以往,她就算与沈澈闹别扭,第二天也必定会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重新去讨好。 今日都过了晌午,她还没出现,沈澈怕是坐不住了。 一段时间后,马车在礼部大门前停下,齐云棠迈着碎步进去,沈澈下马车后跟了上去,不见片刻犹豫。 沈澈已经从父亲那处知道,今年凤花宴由国公府操办,齐云棠来次,定是为查阅往年文书。 他就勉强给齐云棠一个台阶下吧。 毕竟这种舔狗,可不好找。 一下子没了,心里还空落落的。 国公府负责这次凤花宴的事情,礼部早就知道了,所以齐云棠进文库,没人阻拦。 倒是沈澈这个稀客,很快引起礼部之人注意:“沈世子怎么做客礼部了?也不见提前说一声。” 臭名昭著的沈澈,现在除了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可没人看的顺眼了。 沈澈瞥了眼挡在身前的青年,没好气嗤笑:“齐云棠都能进,本世子为何不行?怎么,你喜欢她?所以开后门,却来针对本世子?” 争执间,文库的门重新打开,齐云棠已经拿着书册走了出来,看到沈澈时,装做惊讶:“沈世子?” 以前都是唤他阿澈的!今日倒是装起来了! 沈澈心里没来由的浮躁,“我不就是与娇娇亲热了下,你至于这样吗?今日连沈王府都不去了。” 齐云棠好笑:“沈世子与谁亲热,与我何干?不过,昨夜沈世子当真还能硬……” 她的目光刚好停在某处,沈澈懂她意思,脸到耳根,光速红温。 “噗。”礼部青年憋不住,笑出了声,却也识趣退开了。 “齐云棠,差不多够了!我今日主动寻来,你便该清楚,这是给你台阶下!大不了今后,本世子不与娇娇来往便是。” 她没听错吧? 沈澈为了她,要跟那青楼女子断联系? “真令人感动!”齐云棠呢喃着道,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从下决心对沈澈去魅的那刻起,不管沈澈如何,都不会再影响到她! 沈澈正要再说什么,便听她讥讽声落入耳间:“不与娇娇来往,对沈世子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换一个罢了。” “你……”心思被戳穿,沈澈险些沉不住气。 以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齐云棠从不反驳。 以至于,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人根本不蠢! 齐云棠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往外走。 他不甘心跟上,“差不多行了!我都主动来找你了,别刷小性子!我承认,昨夜喝了些酒,说话太过了些,但那些并非我所愿啊!你自己好好想想,过去三年,我何曾对你低过头?” 第一卷 第5章 她怎会说不爱就不爱了? 的确,以前沈澈从不对她低头。 但那是因为感觉能控制她而已,而且从最开始解除时,沈澈看她的眼神,就有难以掩盖的轻蔑。 “沈世子现在说这些,怕是有些晚了!”几句话的功夫,齐云棠已经走出礼部大门,“我还有事,便不与世子多言了!” “别走!!”沈澈一把抓住她手腕,心里忽然闪过念头,齐云棠或许不是在与他赌气。 今日若挽回不了,今后怕是不会再理他。 虽然此刻沈澈自己也没想通,明明也不爱她,有什么好挽回的。 “放手!” “你在我身边三年,如今因为一个娼妓,说不爱就不爱了?齐云棠,你的感情这么没分量吗?” “感情之事,你哪来的脸说?”齐云棠面带讥讽着甩开他,“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以为我真的爱过你?” “……你说什么?”沈澈整个人僵在原地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齐云棠会对他说这么狠的话。 他什么德行? 沈澈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名声,也正因如此,过去三年齐云棠的不离不弃,让他有了特殊的感觉。 从一开始的惊喜,到习以为常,再到慢慢的觉得理所当然,愈加过分。 只是表面上,他一直显得吊儿郎当,不可一世。 她可是齐云棠,国公府的嫡女,汴京第一贵女,这么一个天之骄女在身边,他该珍惜才对。 沈澈的手在半空中紧握成拳,“齐云棠,你对我失望了了,对不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就算惹你不悦,即便我不哄,你也很快会好的!” “劳烦让路!”齐云棠眼底闪过不耐烦,将沈澈推开,利落上了马车,最后清冷的声音是对车夫喊话:“回国公府!” 直到马车绝尘而去,沈澈仍还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昨夜发生的事情,不受控的回旋在脑海。 【自己出门不带脑子,怪谁?冻死你算了!】 【像你这样跟狗一样的女人世间少有!】 【怎么?还真想当本世子暖床妾?】 记忆想狂风暴雨,让他心冷窒息。 沈澈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呆目呢喃:“我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要这般纨绔不化? “齐云棠,是不是只要我改变,你就会回我身边……你放心,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 “阿嚏!”马车中,齐云棠打了喷嚏。 车夫是看着她长大的,心疼道:“小姐昨夜冒雨给沈世子送东西,怕是染风寒了吧?要不先去神医府上?” 齐云棠揣在怀中的书册,轻轻摇头,“刘叔,不打紧的!先回府吧,一点小风寒,我自己能处理好。” 在认识沈澈之前,她经常去月神医府上,稍微精通些医理,风寒而已,影响不到她。 回到国公府后,齐云棠立马吩咐玉竹煮了碗红糖姜茶,喝下后,明显好了许多,便开始着手张罗准备凤花宴的事情。 凤花宴非同寻常,往年需要六部的人一同配合,采购,装饰,各种打点,以及仪式。 最忌讳华而不实,今年也不例外。 大致了解过书册上关于往年的记录后,齐云棠开始着手张罗。 六部的人一心忌惮国公府,在此事上,也是极力配合,不敢有丝毫懈怠,因此齐云棠没遇到什么挫折,在半个月内,顺顺利利准备好了一切。 凤花宴前一日,何氏亲自给齐云棠煲了汤,心疼的抚摸着她白皙脸颊,叹了声,“才半月,竟瘦了这么多!棠儿,辛苦你了!” 齐云棠将汤大口喝完,疲惫的娇容上浮现轻笑:“母亲!我不辛苦!这都是为了国公府!若是父亲他们出手应对此事,朝堂之上敌对暗党必定生出事端,女儿一人独揽所有,与六部沟洽凤花宴的事情,反而会让国公府安全!” 从一开始,祖母说把此事交给她来做的时候,齐云棠就明白了祖母用意。 “哎!”何氏满目愁容,看着欲言又止。 “母亲可是有心事?” “你父亲不让我说,可母亲想着,即便今日不说,明日你也会知晓,此事,与裴璟有关!” “裴璟?”齐云棠心跳加快,“出什么事了?” 裴璟要明日一早才赶回来,到时候直奔凤花宴去。 现如今能传回来,与裴璟有关的,会是什么消息? 齐云棠不敢往下想…… “圣上,明日要给他赐婚!” “……” “啪——”汤碗从手中滑落,落在地面,摔了粉碎。 锋利的白色碎瓷片,刮破了脚踝,明明很疼,齐云棠却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那双逐渐泛红的双眼中,慢慢聚起泪光,嫣红的唇颤着笑,“母亲,弄错了吧!裴璟一向不近女色。” 何氏赶忙关切道:“可有伤到?” 齐云棠根本顾不得这些,“母亲,你回答我!” 何氏心疼着将她抱住,声音哽咽:“棠儿,母亲知道你难以接受。裴璟是不近女色,却也到了弱冠之年,即便他对情爱无感,皇上也会赐下婚约,包括你堂兄,再过两年,皇上也必然赐婚为驸马!” “母亲的意思是,裴璟会娶公主?” “不错,对皇家而言,只有结了亲,才算掌控在手中。” 齐云棠有了危机感,她记得,明婉长公主,便正好喜欢裴璟,如今正值桃李华年,却迟迟未成婚…… 难道与她一样,也是在等裴璟? “棠儿,要不,忘了裴璟吧!娘知道这么说对你残忍了些,可肖想一个不可能的人,与你而言,并无好处。” “母亲,爱一个人岂是说忘就能忘的?我有些乏了,想休息,今日先不说了,原谅棠儿身子疲惫,便不送母亲了。” 泪水在眼眶打转,被强忍着。 齐云棠不想当母亲面哭,会让母亲担忧。 何氏懂她,轻轻点头,闷声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那一瞬,齐云棠终于忍不住落了泪,凭什么皇家可以决定所有,凭什么她的感情只能藏与心底。 这一刻,齐云棠有些冲动,想明日见了裴璟便表明心意,可是,她不能啊! 齐云棠无力的靠在床上,若是这么做了,能不能与裴璟在一起且不说,她至国公府于何地? 不知不觉间,她累的昏睡过去,隐约间听到有人在洒扫地上碎片,为她包扎伤口……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到了凤花宴的日子! 第一卷 第6章 阔别三年后的再见 齐云棠本来很期待今日,特别想知道,裴璟现身凤花宴会有怎样的反应。 以往由六部所所准备的凤花宴千篇一律,早已索然无味。 这次齐云棠却是倾尽全力的用心准备,宴会上一贯使用的凤尾花,被她特意换成了黑鸢花。 她曾听了解裴璟的人说,裴璟最爱的便是黑鸢花。 巧的是,她幼年间曾种过一盆,只可惜黑鸢花生的娇贵,后来养护不当死了,她便再没养过。 共同的喜好本该算作缘分,可如今,再深的感情,也只能藏着了。 齐云棠坐在铜镜前,唇角勾起勉强的笑容。 玉竹一边为她梳发,一边心疼道:“小姐,这样真值得吗?您为凤花宴耗费了半个月的精力,连一个好觉都没有,到头来……” “玉竹。”齐云棠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娘昨日说得对,我不该为没有结果的感情而纠结,暗慕五年的感情,也是时候结束了。” 只是齐云棠早前便立了誓,这辈子非裴璟不嫁,既不能如愿,便也做好了打算,像祖母一样,入军吧,生死交付战场。 有祖母作为先例,朝堂之上,应不会有人反对。 玉竹为她不甘:“万一,万一裴将军拒绝了赐婚呢?裴将军生性洒脱,惯然不会轻易被皇室所束缚。” 齐云棠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逐渐失了神。 拒绝赐婚…… 可是多么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啊。 若裴璟不在意娶谁,便不会轻易违抗皇命,若真拒绝,只怕是……心里已经有了人。 所以,不论决定如何,都与她无益。 一须臾后,玉竹为她添好了妆面,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眉间浅蓝色玉兰钿,将齐云棠衬托的优雅温柔。 为了今日,她做足准备,如今却只余乏味,浑身提不起劲头。 玉竹将京城第一绣庄,连夜赶制的碧螺春色镶金线纱裙取了来,“小姐,奴婢服侍您更衣。” 齐云棠淡然瞥了眼,“换掉吧,今日不想穿它了。” “这不是小姐专门为今日准备的吗?怎说不穿便不穿了?” “换。” 玉竹只得重新为她选衣服,最终齐云棠穿了件与往日相比再寻常不过粉色暗纹长裙。 爹娘祖父母他们更早些出了门,知道齐云棠这段时间没好觉,不让下人惊扰。 好在齐云棠也不算晚,赶在宴会前到达。 刚落座,席间便传来不悦声:“国公府的小姐便是架子大,竟让所有人等着。” 齐云棠眼角余光扫去,说话的是沈澈友人,明显针对。 席间皇上皇后与太后已经落座,她顾全大局,并未接话,懒得一般见识了。 倒是那公子哥,瞧她神色清冷,愈加嚣张:“齐云棠,你该向皇上问罪才是!” 国公府视她为掌上明珠,但对方是小辈,出言维护的自然是齐云澜:“此次凤花宴乃小妹耗时半月,一手操劳准备,敢问孟公子是出了什么力,这般叫嚣?” 孟书贤冷笑:“一手操劳?过往几年凤花宴都是六部合理完成,就算这次交给国公府,也只是稍微督促下罢了,能累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坐在身边的户部孟侍郎便低咳提醒:“不想活了?这等宴会之上,你敢公然得罪国公府?” “爹!”孟书贤不当回事,“在齐云棠就是沈世子的一条狗,只要沈世子一句话,她屁都不敢放!” “住口!”老国公一声厉喝。 “祖父消气!”齐云棠忙起身帮他顺背。 老国公最是疼爱齐云棠,拄着拐杖起身,面朝天子:“皇上,孟侍郎若是管教不好家中公子,老臣愿代劳!” 明明是个好日子,皇帝不想把这点小事闹大,既忌惮国公,又想息事宁人:“国公爷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孟爱卿,还不快赔礼道歉!” 孟侍郎早已汗流浃背,已然顾不得其他,一脚将孟书贤踹倒在地:“还不赶紧给国公爷认错!” 老太君讥笑:“孟侍郎是理不清令公子错在何处?” 孟侍郎领会意思,忙改口:“快给齐小姐认错。” 孟书贤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照做,“齐小姐,我口不择言,还请见谅。” 齐云棠没理会他,扶着老国公坐下。 孟家瞬间尴尬,孟侍郎揪着不争气犬子的耳朵,一阵低骂。 这一切都被沈澈尽收眼中,他看着齐云棠,今日的她,好像与他所熟识的不一样,高贵,典雅,像是朵百花中争奇斗艳的杜丹。 厌弃的瞪了死党一眼,孟书贤以为他要帮自己,赶紧发出求救眼神,却听沈澈说道:“孟公子的确说话难听了些,据我所知,齐小姐为今日凤花宴,不分昼夜准备,的确辛劳,却也在宴会前赶到了,有什么好问责的?” “这是沈澈嘴里能说出来的话?”齐云棠看向他。 狗嘴里吐出象牙了?这真稀奇了。 不过,齐云棠大抵猜的出,沈澈是不死心,倒不是喜欢她,就是身边忽然失去了个无脑追捧他的人,不太习惯。 孟书贤听到沈澈帮齐云棠说话,瞬间瞪大眼,更委屈了。 沈澈眼角余光下意识落到场上唯一的空位,“这不还有个人没来吗?孟公子怎不敢问罪他啊!” 大多数人被沈澈这话吸引了过去。 国公爷对面的位置还空着,那是今日主角,裴璟的席位。 眼看还有半炷香便要开宴,他却未曾现身。 孟书贤哪敢说裴璟这个活阎王,干脆闭了嘴。 皇帝皱眉,召来太监问话。 “回皇上,天还没亮,裴将军便入了汴京,说是要上香祭祖,或许会稍微晚些。” 裴家,如今直系就余裴璟一人了,无父无母无兄长姐妹,只有个堂叔。 在早些年,裴璟还未身居高位时,所有人都道他是煞星,专克亲近之人。 齐云棠只看了空席位一瞬,便将目光收回,怕被人看穿她眼里的情绪。 这会儿她的心不上不下,既期待裴璟出现,又怕听到圣上赐婚,垂眸间,出了神。 没一会儿,沉稳脚步声由远而近,时隔三年的熟悉声音响在齐云棠耳畔,那性感嗓音,一如既往低沉撩人:“臣裴璟,参见圣上!” 此时,齐云棠不用细想也知道,席间有多少贵女,正向他投去倾慕眼神。 皇帝丝毫没有问罪他来迟的意思,那双威严眸子中,潜藏着深邃笑意:“裴爱卿终于来了,大家可都在等你。” “家父忌日,耽误了些时间,圣上见谅。” 这话落到齐云棠耳中,她不由得心里一紧,是啊,险些忘了,今日是裴伯父的忌日,裴家上下如今就他一人了,在裴氏家族墓前,也不知他孤身一人是何心情…… 第一卷 第7章 皇帝要给裴璟赐婚 明婉长公主蹙眉望向皇帝,似要说什么,被摆手制止。 皇帝不动声色收敛眼底情绪,声音令人听不出情绪:“朕自然不会问罪,裴爱卿一路辛苦,先行落座吧。” 裴璟颔首,挥袖大步走向席间落座。 瞥见桌上黑鸢花时,他眼神竟有一瞬的错愕,下意识落在齐云棠身上。 两人目光毫无预兆的碰撞在一起。 齐云棠心跳漏了半拍,袖下双手早就不自觉捏紧成拳了,微微含笑示意后,从容移开视线,心脏的跳动却愈发不可控。 只是齐云棠疑惑,他为何会忽然看过来。 这一幕,恰好被沈澈尽收眼底,他神色顿然不好。 坐在右手边的沈夫人推搡他一把:“澈儿,想什么呢?别忘了正事!” 今日凤花宴,汴京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于此。 从半月前起,沈夫人就一直等着凤花宴的到来。 齐云棠这次主持布置的凤花宴的确与往年有些区别,说不定待会圣上还会嘉奖。 若是这个时候,先帝御赐国公府丹书铁券的事情败露出来,国公府必会当场被治罪。 沈澈不耐烦的望她一眼:“娘,也不一定非得是今日,我看圣上这会也高兴,指不定咱们把这事说出来,弄得龙颜不悦,还得牵连沈王府。” 沈澈不会说,他是不舍得了。 打从方才瞧见齐云棠第一眼起,他就有种油然而生的保护欲,这种感觉与以往对齐云棠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今日的她,也不知是不是换了精致妆容的缘故,在他眼帘下,闪闪发亮,一刻也移不开眼。 沈夫人可不甘心错过这大好机会,瞧着沈王在与右侧大臣交谈,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揭露。 太监总管在皇帝的眼神暗示下往前迈出一步,“歌舞……” “等等!”沈夫人起身打断,“皇上,臣妇有要事禀报!” “你在干什么!”沈王爷后背冒汗,“今日凤花宴,莫要胡闹,坐下!” 沈夫人在汴京是出了名的神经大条没心眼。 皇上自是不把她放眼里,龙眸半笑不笑:“有什么事,晚些时辰凤花宴结束再说也不迟。” “事关国公府对先帝大不敬一事,臣妇这会非说不可!” “你给我坐下!”沈王爷猜到她要干嘛了,脸色一白,赶忙拉她。 沈夫人跟头犟驴似得拉不回来。 皇帝神色凝重了些:“说!朕倒是好奇了,论及守规矩,国公府说第二无人敢做第一,又何曾对先皇大不敬过!” “皇上,半月前澈儿生辰宴,齐小姐为了讨好澈儿,将先皇赐给国公府的丹书铁券相赠给他!当时宴会上世家子弟诸多,皆可作证,齐小姐此举,是对先帝大不敬!” “放肆!”皇帝怒喝一声。 沈夫人想也不想随之附和:“齐小姐还不快向圣上赔罪!” “朕是说你放肆!” 沈夫人懵了一下,忙将那块丹书铁券取了出来:“圣上,物证在此,还请过目!” 直至此刻,换做旁人早该急的火烧眉毛了。 偏国公府几人不倚不动,仿佛事情与他们无关。 尤其是齐云棠,从头到脚,看不出半分紧张,反而一副泰然局外人的模样。 太监总管将东西呈给了皇帝。 丹书铁券,可以说在场见过的,只有三人,老国公,老太君以及当今圣上。 皇帝看着太监手中的铁皮,龙颜大怒:“沈夫人明目张胆污蔑开国元勋,沈王是否该给朕一个交代?!” 怎会是污蔑? 沈夫人大脑一片空白,沈王却已经慌促跪地:“皇上息怒,这其中想必是有误会,此物的确是齐小姐赠与小儿的生辰礼不假,但绝不是丹书铁券!” 朝堂之上,众臣心中都有底,见过丹书铁券的人,总共不超过五个,哪怕是国公爷两个人儿子都不曾见过,足以证明国公爷对此物的重视程度,又怎会让身为孙女的齐云棠轻易送人? “罚!”皇帝挥手,冷喝。 好好的凤花宴开场被搅局,好心情荡然无存。 沈贵妃赶紧求情:“皇上,沈夫人也是为皇室颜面考虑,只是她思虑不周,这才冲动了些,此事存在误会,臣妾建议彻查!看看是何人弄出了假的丹书铁券,误导沈家!” 简单几句话,神贵妃便将沈家洗干净了。 齐云棠心头冷嗤,慢慢起身:“皇上,这的确是我赠与沈世子的东西,也是沈世子开口索要丹书铁券,此物对国公府而言,重中之重,臣女又恐冒犯了先帝,便仿造民间流传的丹书铁券制造样式,却在上方镌刻恭贺生辰的礼词。” 为了让东西看着真实些,她特意让工匠把字刻的很小。 加上沈澈信她会无条件付出一切,定是没仔细观察过。 太监仔细观摩后,低声道:“皇上,这上方的确镌刻着生辰祝词,就是字迹小,看起来有些费眼。” “齐云棠,你骗我?”沈澈绷不住了,他本来不想因此事让齐云棠受罚,一直想办法怎么平息此事,怎料这东西,竟是假的? 说好的丹书铁券呢? 齐云棠没理会他,面朝皇帝,俯身作揖:“此事因臣女而起,还请圣上责罚!” 话音刚落,老太君便发话:“皇上若想责罚,便罚老身吧。” 老国公跟着道:“老臣也甘愿领罚。” 皇帝后背有些发凉,“两位是开国元勋,朕岂敢责怪?既然是个乌龙,便无需追查了,就此作罢,休要再提!” 沈王松了口气,忙拉着沈夫人谢恩。 这也算是捡回了半条命。 接下来便正式进入了凤花宴。 以往开场是平平无奇的绵柔歌舞,这次却截然不同,舞剑与舞画相结合,气势磅礴,令人眼前生辉。 舞剑,模仿的是裴璟剑法。 舞画,所绘的是裴璟策马杀敌,浴血奋战之姿。 这场凤花宴,主角便该是他,也只能是他! 齐云棠看着自己精心策划的成果展现,眼角余光不自觉落在裴璟身上。 晌午的阳光刚好落在他眉宇间,那修长手指轻捻着黑鸢花,黝黑的双眸笑意若隐若现,勾人心弦。 裴璟,这场为你精心准备的凤花宴,可还满意? 齐云棠多想,亲口问他,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裴爱卿!朕有要事宣布!”皇帝的声音将齐云棠思绪拉回。 她下意识望向长公主,只见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正带着娇俏害羞的笑容,显而易见,皇上要赐婚了…… 第一卷 第8章 抗旨不尊? 方才裴璟已然明说今日是父亲忌日,按理说,赐婚之事,不宜此事提及。 可帝王家,向来最重利益。 这次裴璟大捷归来,他若不在宴会上提及婚事,下宴后,也会有其余人想与裴璟结亲。 裴璟揖手,“臣敬听!” “这次长达三年的战役,你带兵长驱直入,立下战功,为我凤国立下赫赫战功,其风度,怕是要追赶当年的老国公了!” “臣不敢。”裴璟起身,向老国公方向俯身作揖:“裴璟为晚辈,论及功劳,远不及国公爷!” “哈哈哈哈!”老国公摸着胡子大笑一声,浑浊眼底却是冷冰冰的,“圣上这话,可真是让老臣有些惶恐了。” “朕不过说些玩笑话,国公爷切莫入了心。” “自然,自然!老臣岂会不明白?” 齐云棠视线快速从皇帝脸上扫过,心生疑虑,若是为了赐婚,大可以直说,裴璟定不会抗旨,皇上何故绕这么大弯子,还提及了祖父? 莫非是别有深意? “裴爱卿,借此凤花宴,朕封你为王,赏封地千云关城池,另……将长公主赐婚与你,为正王妃!” 果然是赐婚了…… 齐云棠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上一个被封为王的,还是沈王爷,但只得王爵,未得封地。 千云关是凤国要塞,将此作为封地赏赐,更像是给长公主的嫁妆。 耳边,传来大臣的私语声: “这裴将军娶了长公主,等于是与皇家关系更亲近了些,只怕今后,权势远超国公府啊!” “国公府自建国来,权势滔天,皇上定是忌惮,怕是要用裴将军压制之!” “如此说来,国公府与裴将军,是注定对立啊!” 齐云棠也不知为何这些话传到耳间会这般清晰。 可为今,她只觉得胸腔像是长了把钝刀,将她割的血肉模糊。 “还望皇上收回旨意!臣裴璟,不愿娶长公主!” 他的声音慷锵有力,直冲云霄。 凤花宴上众人神色各异,有意外,有震惊,也有意料之中。 皇帝面露愕然之色。 明婉长公主倒是当场怒的站了起来,平日里那些礼仪全然顾不上了,“裴璟,你竟敢拒婚!我可是长公主!多少男人想娶我都娶不到!” 裴璟揖手,冷峻的面容上不见半分动容:“长公主应嫁爱你之人!” “本公主不管,今日你必须答应这门婚事!裴璟,本宫若是颜面落地,定命人掘你祖坟泄气!” “放肆!”皇后忙声呵斥:“身为长公主,看你说的什么话?” 明婉怕皇后,立马不敢再造次。 齐云棠亲眼看着裴璟漆黑鹰眸染上冰霜,态度仍旧坚决:“臣不会娶长公主!” “朕倒是想知道原因,为何?若是因明婉出言不逊,朕让她同你赔礼道歉便是!” “臣,已有心仪之人!曾许诺,夫人之位,只留给她!臣重承诺,还望皇上收回成命!否则……臣宁终身不娶!” 明婉长公主的跋扈,在汴京是出了名的。 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得,裴璟若答应下这门婚事,今后怕是难以迎娶心仪之人了。 明婉长公主紧咬着唇,满脸的不甘心。 这汴京之下,能配上裴璟的人,只有她! 皇帝眼神闪烁,竟没有强硬施压,笑着道:“既然裴爱卿不愿,那朕不做勉强,但不知,裴爱卿所慕,是哪家小姐?朕给你们二人赐婚如何?” “臣不敢劳圣上费心,如今边关虽大捷,战事却并未完全消停,臣还无成亲打算。” “……好,那此事今后再议!明婉朕可以不赐婚了,但封赏,是你应得的!” 宴会在欢愉中继续进行。 齐云棠却先行退场了。 齐云澜不放心,跟了过去。 凤栖山山顶,暖风抚人心。 齐云棠坐在石头上,眺望远处,神色有些迷茫。 “想什么呢?” 齐云棠回头看了眼,殷红的小嘴轻绽笑意:“堂兄,你怎么也来了?” “你自己跑出来,祖父祖母不放心,我便跟来看看。” “噗。”齐云棠装出开心的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也自幼学武,只是比不上堂兄厉害,却也能保自身。” 齐云澜在他身边坐下:“祖父母不放心什么,你心中有数。” “堂兄放心,我不是寻死觅活的性子,只是宴会嘈杂,心里有些乱,便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呆一会。” “你啊,当然不会寻死觅活!可遇到些事情,最喜欢闷在心里!我且问你,现如今,裴璟拒了赐婚,心里却也有了人,下一步,你当如何?” 齐云棠望向纯蓝的天幕。 温柔的春风拂过她白皙细嫩的脸颊。 一声轻叹落地,齐云棠似是下了某种决心,笑着说道“早就该断念想了!我明知与他不可能,却非要异想天开!他那样一个人,也只有遇见心之所爱,才会这么义无反顾的抗旨,真羡慕!” 她是真的很羡慕那个能让裴璟不顾一切的女子,也不知会是谁。 约莫一盏茶后,老国公派丫鬟来传信,说宴席快散了,让两人回去。 齐云棠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便回到席间。 见齐云棠回来,皇帝审视的目光转瞬即逝,对太监示意。 “国公府小姐齐云棠举办此次凤花宴有功,赏金镶玉一对,玉如意一对,黄金百两,白银万两,金银朱钗若干!” 几个宫女将东西送过来,齐云棠没去细看,这些身外之物,她从不缺。 “臣女叩谢圣恩!” 皇帝话中有话:“这次凤花宴,看得出来,你很用心,与以往很是不同,尤其是这黑鸢花,可谓点睛之笔。” 齐云棠垂眸,波澜不惊:“筹备的时候,臣女特意了解过将军喜好,裴将军喜欢黑鸢花,在京城贵女圈内不算秘密,臣女便想,既然将军喜欢,不妨加入宴席之间,也算别致美景。” “好!”皇帝笑着点头,“再过半年,太后寿宴,凤花宴也交给你来操持吧。” “臣女自是乐意,只不过,太后耳顺之年,事关重大,臣女只怕难当大任!” 齐云棠一向不喜欢麻烦,这次凤花宴,若非为了裴璟,她根本不会这般用心。 宴会上一直静悄悄的太后开了口:“哀家倒是觉得,棠儿不是怕难当大任!皇上啊,既将六部联合负责的凤花宴交给棠儿来打理,就这些点赏赐,是不是太微薄了些?不如,哀家做主,赐个婚,棠儿觉得,三皇子如何?” 三皇子是当下几个皇子中,最受皇帝宠爱的,文韬武略,性格也好,也是最有机会成为太子的人选。 太后与老太君关系极好,这明显,是想让国公府撑起未来半边天。 第一卷 第9章 裴璟赠她墨玉 对皇室而言,不管是裴璟娶公主,还是她齐云棠嫁皇子,都不会亏。 明婉公主那会可是瞧见,齐云棠席间目光总在裴璟身上来回扫,她本就因赐婚被拒而不悦,干脆拿齐云棠开刀,挖苦道:“齐小姐这般犹豫,该不会是与裴将军一样,有心悦之人了吧?” 齐云棠原本的确是打算用这个借口的,明婉公主先开了口,反倒将她的话噎了回去。 齐父小声道:“棠儿,如今裴将军虽拒婚,却也明说了有心仪之人,你们二人便更不可能了!三皇子在几个皇子中最得势,是未来储君人选,太后又一向将你当亲孙女对待,该应下这门亲事。” 说白了,是要她成为权势的牺牲品。 纵然父亲再疼爱她,也扭不用过权势。 不等齐云棠开口,三皇子已经起身发话:“皇祖母!齐小姐温婉大气,皇孙愿娶她!” 纵然京城内这三年来,对她有那么多不好的传闻,三皇子却没表现出丝毫厌弃,反而满脸期待的望着她。 太后笑容和善:“棠丫头,如今就等你一句话了!” 愿还是不愿。 从听到这则消息那一刻,齐云棠心里就有了答案,不愿受他人劝说而动摇。 她从席间走出,迈着从容碎步,走至高台前跪下,规规整整的行了个俯地大礼:“回太后,婚嫁之事,臣女还未做考虑。” 三皇子随即道:“既如此,皇孙觉得也不必勉强。” 从始至终,三皇子就说了两句话,却没有半分为难。 沈澈与三皇子之间,就隔了一席,可是怕极了齐云棠答应三皇子,见状,松了口气。 只要齐云棠现在不与别的男人亲近,他便还有机会。 被拒了好意,太后也没下脸色,脸上始终保持着端庄笑容:“那棠儿便按感觉来,若是今后瞧上哪家公子,哀家给你做主赐婚!至于这次凤花宴,哀家瞧着也满意,便特封你为百事婠,负责往后每年凤花宴,如何?” 百事婠的身份,以前齐云棠便有所了解,是宫中女官,归太后管辖,地位不亚于太监总管,上任百事婠前年病死后,太后一直没提新的上来,没想到如今这名头倒是落在她身上了。 “多谢太后抬举臣女,臣女愿为今后凤花宴尽全力!” 赐婚已经拒绝,封赏再拒,便太不给太后面子了,齐云棠再不想接,也只能应下了。 凤花宴结束,皇帝等人先行离去。 而齐云棠作为此次凤花宴的主理人,自是要等场内收拾完才能离开。 六部侍郎正带人做事,对她很是恭维。 毕竟太后身边的百事婠,可不是普通女官,也算是从二品。 孟侍郎为人处事,最小心谨慎,不久前,孟书贤言行,他也是生怕得罪了国公府,这会儿开始讨好齐云棠,“齐小姐,时近晌午有些热了,您先回去吧。我们六部的人善后,您可放心。” 齐云棠还没说话,明婉长公主跋扈的声音由远而近:“孟大人便如此巴结国公府?将父皇置于何地?” “长公主!”孟侍郎连忙行礼,并解释道:“善后工作,齐小姐也帮不上什么忙,有六部在便可,本官并未说错。” “是么?”明婉长公主一袭朱红纱裙,讥讽的目光将齐云棠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就你这样的,若不是背靠国公府,还真未必能得这京城第一贵女的名号!齐云棠,不嫁三皇弟是正确选择,毕竟你这种人,配不上!与沈澈那纨绔子弟苟且三年之久,谁知道你还干不干净!” 若是换做旁人,必然被这话激的恼羞成怒。 齐云棠却只是笑笑:“臣女干不干净并非长公主能凭嘴说的,但长公主这张嘴干不干净,显而易见!” “你,放肆!” 长公主抬手便要扇过去。 齐云棠面无表情抓住她手腕。 后者吃痛:“嘶……你放开!竟敢对本宫无礼!信不信我让父皇治你罪!” “我齐云棠没了国公府做靠山,还能不能是第一贵女,的确不好说!但长公主这嘴脸,若失去皇室,便与街巷泼妇无异。很难想象,您身为长公主,是怎么将宫中礼仪抛却脑后,行事如此粗鄙的!不就是让圣上治罪么?长公主去便是,我再此等候!” “你……” 明婉长公主没辙了。 她也是第一次与齐云棠打照面,从未想过,这竟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长公主!”熟悉的声音从齐云棠身后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黑鸢花芬芳之气。 齐云棠眸光所及,是漫步而来的裴璟。 他将黑鸢花捻在掌心,因午时太热,那朵黑鸢花已经有些焉焉的了,瞧着无精打采。 其实有些像齐云棠现在的心情…… 未听裴璟唤自己,齐云棠忙收回视线,也没主动搭话。 “裴璟!”明婉长公主眼前一亮,像是完全忘了不久前裴悦拒婚的事情,主动走到他身边,“你还没走啊!要不,我们一同回去?” 她像是被裴璟那张冷峻的面容勾走了魂,眼神痴迷,不加掩饰。 历经三年战场风霜,裴璟虽才弱冠之年,却有着比而立之年男人更成熟的气息,加上那双英气逼人的深邃鹰眸,简直给人满满的安全感了。 “不必。” 只简单二字,成功让明婉长公主拉下了脸:“裴璟!你还敢拒绝本宫?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崔氏皇族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在等长公主。” “……”崔明婉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怒剜齐云棠一眼,迅速离开。 她果真,是最怕皇后的。 齐云棠心里想着。 “齐小姐。”裴璟终于唤了她。 像是一块小石头在心田激荡起层层波澜,齐云棠激动的手指有些发颤,不动声色欠身行礼:“裴将军。” 爱他五年,终于第一次说上了话。 “今日的凤花宴,我很喜欢。” 她明眸微眨,险些泛泪,“将军喜欢便好。” 齐云棠终于是等到了裴璟的这句话。 而且是他主动说的。 “这个给你。”裴璟将一块墨玉从袖中取出,递给她,上边镌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裴”字。 齐云棠刚要伸手,便按捺住了。 眼前人已经有心仪之人,讲此物收了作甚…… 留着忘不掉他么? “不必了。这块墨玉瞧着便价值不菲,又是裴家之物,我若收了,只怕引人误会。” “这是答谢礼,是我心意,齐小姐当真要拒绝?” 放在以前,别说拒绝裴璟,她便是连靠近主动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齐云棠还是把墨玉要了。 拿在手里,还有他残存的余温。 此物,齐云棠知道是什么。 是裴伯父留给裴璟唯一的念想。 齐云棠想不通,为何裴璟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赠予她。 “裴……” 反应过来时,裴璟已经走了。 她盯着手中墨玉,发呆。 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问清楚的好。 将墨玉收好,齐云棠离了宴席。 山脚下,国公府马车正候着。 齐云棠走上马车,得到的是父亲训斥:“方才为何不听为父的话?” 何氏小声道:“棠儿的事,一直由她自己做主,老爷何必多此一问?” 自打齐云棠懂事起,基本上所有事情都有她自己决定,也从未冲动犯错。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沈澈身边三年,国公府从不主动干涉的原因。 但这次的事情,让齐父觉得,这个女儿是有些许不甘心的。 “娘。”齐云棠声音很平静,“父亲是担忧我为了裴将军做傻事,对国公府不利。” “看来你心里有数。”齐父表情好了些,“你是我跟你娘唯一的女儿,爹自然担心你失了方寸。” “是非对错,女儿自有定论。况且,我拒婚只是不愿与皇室所捆绑,与裴璟无关。我若嫁了三皇子,今后他成了储君,女儿便会被困后宫之内,那是个徒有其表的金丝笼,女儿不愿!” 齐父忽然哑口无言了。 何氏打圆场:“棠儿别怪你爹,你知道,他是个粗人,一着急说话便不中听。” “嗯,女儿明白。” 随着她声音落下,马车内再无了声音,应着正午的阳光,马车缓缓驶回国公府。 另一边。 回宫路上,崔明婉捂着被皇后扇红的半边脸,满眼委屈:“母后,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 “平日里教你的礼仪,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来之前再三叮嘱过你,今日凤花宴要注意仪态,你作为长公主,代表的是整个皇室,可你瞧瞧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嚣张跋扈,不可理喻!也怪不得裴璟拒绝的那般干脆,不愿娶你!” “母后!”崔明婉拉扯着皇后衣袖:“儿臣知错,但儿臣不信裴璟有喜欢的人,他这些年来,未曾与哪户千金接触过,儿臣此生非他不嫁,母后与裴璟过世的母亲有过交情,可否想想办法,让裴璟看在他娘的份上,娶我?” 皇后愤然,又抬起手掌,崔明婉刚要躲,便发现母后的手顿在半空,神情却很是不悦:“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你是让本宫求着裴璟娶你?且不说他愿不愿,你自己除了长公主的身份,可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一卷 第10章 不把国公府放眼里? “母后这是觉得儿臣配不上他裴璟吗?他能得如今权势,还不是仰仗皇家?只要母后将话与他点明,不怕裴璟不肯从!” 同马车而行的三皇子抬起眼皮,声音一反凤花宴上的明媚,显得格外阴沉:“你既这般自信,不如亲自求他娶你!反正凤花宴上,你这长公主的脸也丢的差不多了,不差这一点!” “崔明瑞,本宫是你亲姐姐!” “姐姐?我可没有你这么蠢的姐姐!” “本宫蠢?崔明瑞,也不看看皇祖母要将齐云棠赐婚给你时,你那副样子!她齐云棠在京城早就是笑柄了,你好歹是三皇子,那么舔齐云棠,真是招人笑!” “你在说什么胡话?齐云棠对沈澈,从来都不是真感情!” “你又知道了?”崔明婉发笑,“强词夺理!我是不信她对沈世子那般顺从,却不是因为喜欢,除非她是疯子。” 崔明瑞懒得再与她争执。 以前,他其实也觉得齐云棠是真的喜欢沈澈,他还因此一直都想不明白,那样一个纨绔子弟,在京城一抓一大把,根本没什么吸引力。 但从那夜沈澈生辰宴,齐云棠送出丹书铁券之事来看,崔明瑞已经猜到大抵是给的假的,国公爷再宠爱她,也不会将国公府置于水火。 而在三年之前,齐云棠明艳贵气,若非沈澈,绝不会这般堕落。 只是崔明瑞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齐云棠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 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不喜欢的人,能从中得到什么? …… 国公府。 ——棠花苑 齐云棠正看着裴璟所赠的墨玉出神,玉竹声音从外传来。 她忙将物件收起,不动声色的拿起书卷翻阅,瞥见玉竹进门,淡然问了声:“查到了吗?” 玉竹轻点头:“回小姐,奴婢亲自去裴军那边打听过,这三年来,裴将军在边关,身边并无女子相伴,这次回京,身旁也无女子跟随。奴婢便又收买了裴家下人打听消息,府内并无女眷。” 裴璟身边根本没有女子,那心仪之人从何而来? 齐云棠有些想不通。 裴璟向来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凤花宴上一言一行也不似有假,说的应是实话。 “小姐。”玉竹打趣道:“您该不会还惦记着裴将军吧?老爷可是同奴婢说了,要盯着您,不让您再想与裴将军有关的事情了。” 齐云棠发笑:“那你还帮我?” “奴婢同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我怎忍心瞧着小姐难过?” “我只是好奇,能入裴璟心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可没别的心思,你也不必的替父亲盯我,就算再喜欢,我也从未任意妄为,以往不会,今后更不会。” “好好好,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但请小姐放心,即便真有什么,奴婢也绝对向着您!裴府那边,奴婢派人帮继续盯着,若有消息,立即通知小姐?” “好。”应声后,齐云棠打了个哈欠,让玉竹退下,开始休憩。 过往半个月都没好觉,今日是该补补。 一觉醒来,直至傍晚,何氏派人传唤她去用膳。 夜间的风暖凉适中,很舒适。 齐云棠半只脚刚跨入膳堂门槛,便听见几声欢笑。 随之响起的妇人声音有几分熟悉,她却记不清了。 “齐小姐如今年芳十八,的确是该嫁人了,我女儿与她同岁,如今孩子都会呀呀作语了。若是再晚两年不嫁,免不了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这说话风格做派……齐云棠想起来是谁了。 母亲的表妹,家族在汴京内经商,生意还算不错,每隔半年至少来国公府一次,总说是想母亲了,来叙旧的,却总说些炫耀的话。 齐云棠迈着从容碎步,走入膳堂。 这表姑母洪氏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望着她展露笑颜,双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大半年不见了呢。棠丫头与之前比起来,怎又不一样了些?” 齐父笑着接话:“可是生的更美艳了?” “美艳还是及笄那年最美艳,如今啊,总瞧着比不上当初了。” 闻声,齐父的脸瞬间冷垮下来。 觉察齐父不高兴,洪氏连忙改了口:“倒也不是比不上当初,就是上了年纪,难免……” “表姑母!”齐云棠在何氏身旁坐下后,笑里藏刀:“我若是上了年纪,您又该算什么?当今长公主比我还年长一两岁,也尚未出嫁,表姑母又该如何说?” “我……”洪氏如鲠在喉,说不出辩驳的话。 老太君给身后婆子一个眼神,后者心神领会,盛了碗鸡汤送到齐云棠跟前,“小姐,这是后厨炖了一下午的鸡汤,您尝尝。” 齐云棠端起鸡汤,看向老太君。 “听着你嗓子有些干,喝些鸡汤润润喉。” 老太君显然话中有话,齐云棠点头,将碗中鸡汤一饮而尽。 洪氏便又想到了挖苦她的话:“棠丫头好歹是汴京第一贵女,这鸡汤虽滋补却也油腻,喝多了终归不好,多吃些菜,来!” 边说着,边给齐云棠夹她最不爱吃的韭黄。 齐云棠眼神闪烁,不动筷:“表姑母是记性不好,还是故意为之?这是第三次了!” 事不过三,对齐云棠而言,这也是最后一次。 去年年三十,洪氏也来了国公府,那时候,也夹了韭黄给他。 堂兄爱吃这道菜,所以桌上常有,可她从未吃过。 但那次洪氏应下后,去年初秋又给她夹韭黄,随后便是这次。 每次总能夹同一种她不愿吃的菜送来,这显然是故意的。 但事情未放在明面上,反而是不好说难听话。 这洪氏,像极了故意挑衅的。 只是经商有点眉头,又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敢挑衅国公府!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洪氏忙着打哈哈,“年纪大了,总记不住,你是不爱吃韭黄的。” 齐云澜一向性子直,加上非亲非故,自是不给她面子,当面嗤笑:“你是真记不住?每次给棠儿夹菜都是韭黄,依我看不是记不住,是在挑衅国公府,谁给你的胆子?” “齐公子这是什么话?我何处得罪了你?”洪氏还想恶人先告状。 “表姑母最近这些年生意是不错吧?”齐云棠忽然转移话题。 洪氏不明所以点头,表情骄傲:“那是,你母亲最是清楚的,我自幼便有经商头脑,最适合做这一行。我这次来,便是想将儿子……” “表姑母!”齐云棠忽然提高声音,迫视着她:“生意这么好,是因为没少用国公府打幌子吧?” “说什么呢?棠丫头!你可是京城第一贵女,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是如何从你口中胡诌而出的?” 第一卷 第11章 她不愿沦为牺牲品 何氏正打算说些什么,感觉到老夫人视线,看过去一眼,立马明白意思,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齐云棠坐直了身子,“原来是我胡诌了?看来下人没对我说实话!表姑母经商了得,我想也不可能做这种攀附我们国公府的事情,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将这些传言说清楚,免得让百姓以为,表姑母的营生还有我们国公府的参与呢!” 洪氏脸上不好看,忽然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忙给自己打圆场:“这都小事,棠丫头怎还计较上了?咱们不说这个了!” “这可不是计较!”齐云棠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 以往这洪氏来,总是会说些难听话,但这次更过分的些,她定要洪氏好看! “表姑母,可不能因为我们国公府,污了您的营生!对了,我还听说,与父亲交好的刘大人是您商铺常客,回头啊,还请父亲与他说明了,若是念及同朝之情去光顾那营生,便大可不必了,毕竟与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爹会去说的。”齐父严肃着答,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 他在朝为官,身居高位,也是早前便看不惯这洪氏,奈何是夫人的表亲,只能忍让着。 洪氏慌了神:“齐将军,这都小事,不劳烦您多跑这一趟。” 那刘家,在京城可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也是因为她总吹嘘与国公府之间矫情,才愿多买她家商铺东西,算是个大客。 若失去了,洪氏只会觉得心窝子疼。 齐云棠可不给她机会,“不打紧的,有些话到底是要说清楚。对了,表姑母方才好似有什么话要说,我一时情急,打断了,表姑母继续。” “我……”洪氏哪里还说得上来? 一时间底气全无? 齐云棠抿唇轻笑:“表姑母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不太好!” 本来是想来打压齐云棠,给自己儿子说媒,攀上国公府这根高枝的。 齐云棠一番话下来,倒是把她计划彻底打乱了。 洪氏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忙起了身,不好意思的笑笑:“忽然想起商铺还有批货没处理好,我先回去一趟,这饭便不吃了!” 话落,不等桌上众人再说什么,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下。 “玉竹!去告诉侍卫,今后莫要什么人都往府内放!这洪氏,今后不得再入国公府。” “是,小姐!” 饭桌上,众人继续吃饭,何氏显得心事重重。 她是远嫁来的汴京,说白了,洪氏是她唯一亲近能说上话的人,哪怕见面次数不多。 齐云棠给她夹了爱吃的菜,声音柔柔的:“母亲,这洪氏对你并非真姐妹情,不过是想利用国公府为她商铺增加收入罢了。自打她来汴京行商后,明里暗里,可是没少碰瓷国公府,时而来府上做客,也并非想与您叙旧。” “她今日在咱们府上,明目张胆贬低我,显然是没把你这个姐妹放眼里,在试探底线!” 何氏叹息一声:“母亲心里有数了。” “她来是作甚的?”其实从最初洪氏那番话,齐云棠已经听出些眉目。 老太君冷哼:“野鸡也想变凤凰!就她那没出息的儿子,也妄想娶你!” 若非国公府最重规矩理解,打从洪氏说第一句话起,便被轰出去了。 府外。 洪氏嘟嘟囔囔走向马车。 车内的青年探出头,瞧着瘦瘦高高的,满脸期盼:“娘,事情怎么样了?咱们下半辈子,是不是不用奋斗了?” 洪氏面带怨气走上马车,有些想不通,自顾自的呢喃着:“之前来国公府,我也是这态度,也不见他们对我这般,今日究竟是哪出了问题?” “娘?”洪天宝急不可耐,“到底怎么样啊!” 洪氏意味深长望了他一眼:“他们国公府瞧不上咱们洪家!” “瞧不上?娘不是跟齐云棠母亲是表亲吗?这婚事之前娘不是保证过几句话便能谈妥吗?” 洪氏越想越不高兴:“谈妥个屁!” 她之前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幼时便与何氏熟知,知道何氏一直是个软耳根的人,便想软磨硬泡,可谁知何氏一句话没说,她倒是被齐云棠暗着羞辱了番。 这死丫头!之前与那纨绔世子不清不楚的。 她就奇怪了,沈家也比不上国公府,她齐云棠能对沈世子那么谄媚,怎就不能嫁她的儿子? 好歹她儿子一表人才,品行端正,这点是比沈世子好的。 也就身家差了些,但这重要吗? 洪天宝皱眉,满脸失望:“娘!我可不管,之前你可是说好的,让我当国公府的乘龙快婿!我可不想跟你和爹一样,当一辈子商人,哪怕是入赘国公府,我都愿意。” “好好好,娘来想办法!咱们先回去。”洪氏最见不得儿子这幅表情,赶紧哄了起来,“娘肯定让你娶了她!就齐云棠现在这名声,空有第一贵女之命,真正的名门望族是瞧不上她的,咱们有机会。” 马车逐渐远去,母子二人的声音在夜风下逐渐消散。 黑暗中,两道人影从国公府侧面走出。 “主子,这洪家也真是可笑!齐小姐可是拒婚了三皇子!再怎样,也轮不到他们一个小小商贾之家来娶。属下去给他们点教训!” “不必。”男人暗哑的声音让夜风都染上了一层寒意,“这种事,她自己能处理好。” “主子不帮齐小姐?” “这种小事,何须出手相助?她的手段,远超你想象!” 那下属眉开眼笑:“主子这么久没见过齐小姐,还能这般了解,属下敬佩!” 这算了解她么?说不上来。 他们之间的羁绊分明早已种下,可如今距离却越来越远,已经不是他最初想要的结果了。 “回府吧。” “主子大老远赶来,不是要拜访国公府?” “……随意走走罢了,拜访,不合适。” 风卷柳叶,身影淹没在夜色之下。 …… 齐云棠用过晚膳后,被齐父叫去书房谈话。 “棠儿,今日凤花宴结束后,太后派人传话,问你对三皇子感观如何,若只是近两年不想成婚,倒也无碍,可将婚事先定下,等你有成婚念头再嫁,这可是门难得的好婚事,错过了再难遇。” “父亲。”齐云棠目光坚毅,“女儿的话还不够清楚吗?日后三皇子若是储君,女儿便要终身被困后宫囚笼之下,女儿不愿沦为权势的牺牲品!当年祖母不也被先帝看中,可她同样不曾入宫,而是嫁给了祖父!父亲又为何执意要女儿嫁给三皇子?” 第一卷 第12章 装什么?你就是为我而来的! 顿了顿,齐云棠又继续说道:“难道父亲是不相信女儿?觉得女儿会因为裴将军而失了方寸,只有与三皇子定下婚约,才能让父亲安心?” 齐父背过身去,站在窗口,摇头轻叹:“棠儿!你与圣上接触不多,他与先皇大有不同!从你刚出生起,圣上便暗示过几次,你今后只能是皇家儿媳。” “你这么聪明,也该知道,咱们国公府手握重权,而当今皇上并不比先皇圣明,他想要控制国公府权势,唯一的办法便是掌控你与云澜,换言之,从你出生那一刻,命运已经注定好了。” “即便不嫁三皇子,也是要嫁皇室其他人的,你自小聪慧,明白什么是天命不可违!” 齐云棠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难道女儿的价值,就是嫁入皇室吗?父亲说天命不可违,女儿偏想逆天而行!” “你想作甚?” “女儿身在将门,不愿当温室之花!愿随父上阵杀敌!国公府与裴家每隔三年互相替换镇守边关,这次裴将军回来,便该到父亲带兵前往边境了吧?女儿愿一同前往!” “你……简直胡闹!” “女儿绝非胡闹,!只要父亲坚持要女儿嫁入皇室,女儿便上战场!宁死在战场,也绝不嫁皇室!” “……好。”齐父胸口像是堵住了一团气,只能无奈道:“不嫁便不嫁,为父不逼你便是!" “谢父亲成全,太后那边,还请父亲回绝。” "知道了,但即便不嫁皇室,上战场这种事,国公府有男人在,就轮不到女子操心,你祖母也就参与了开国之战,后来立国后,她嫁你祖父便再未上过战场!” “女儿明白。” 齐云棠松了口气,退出书房。 棠花苑—— 玉竹将一封书信交给她,“小姐,江南那边又来信了。” 齐云棠应声接下,打开来看。 上次接到叶清欢的来信后,她很快便给了回信,但未曾明说帮或不帮,而是先要叶家的诚意,毕竟她从不做吃亏买卖。 信纸一打开,几把沉甸甸钥匙掉落出来,还有几张汴京内地契。 叶清欢信上所言:取消婚约是叶家所愿,还望齐小姐鼎力相助。几间商铺位处汴京繁华地带,每月可赚上千两,算是叶家诚意,事成后,必有重谢! 署名:叶清欢。 齐云棠陷入沉思,商铺?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叶家商铺在汴京倒是不少,算得上出名,就包括之前沈澈办生辰宴的长宁酒楼,也是叶家产业。 好巧不巧,这地契中,便有一张是长宁酒楼的。 除去叶家,在汴京商铺第二出名的便是洪家,早些年洪氏才来汴京,并不出名,后来是借着国公府的名头,忽然远近闻名了。 其余的,齐云棠倒是不在意。 就是这洪氏,昨日吃了瘪,以那要强性子,今后肯定会再作妖。 齐云棠当机立断下决心,开始给叶清欢写回信:叶小姐诚意不错,我可以帮,但有个小小要求,于叶家而言不难……以上要求若同意,花信节见! 花信节是开春后汴京最热闹的日子。 到时汴京繁华地带会布置上百花,贵女公子们皆带着面具入场,互相不知身份,结伴同行,共吟诗词歌赋,赢得嘉奖。 算算日子,也就下月初。 她与叶清欢见面之事不愿太多人知晓,还是隐蔽些好,免得惹出不必要麻烦。 写好回信后,齐云棠立即让玉竹加快送出去了。 叶清欢,在江南也是出了名的美人,肤若凝脂,礼仪得当,更有颗玲珑心,这样一个少女,嫁给沈澈,的确是有些可惜了。 …… 翌日一大早,齐云棠便去交接这些商铺了。 她如今闲着也是闲的,打理些商铺倒也不错。 齐云棠刚下马车,便听到一纨绔子弟的调笑声:“沈世子,这酒肉是饱了,心里痒痒的紧,咱们再去一次春宵楼如何?你的娇娇这半月来,可是想你的很呐!” 沈澈从长宁酒楼中走了出来,脸色不是很好,“青楼女子而已,不干不净的,本世子今后不再去。” “呦!咱们世子爷怎么忽然清高起来了?” “哈哈哈!是不是被齐家那位贵女给刺激到了?” “昨日凤花宴,她竟公然拒婚三皇子!要我说,世子爷是猜到还有机会,打算为了她改邪归正!” “可咱们世子爷跟江南叶家早有婚约,总不能让人家叶家小姐做小吧?” “世子爷要真喜欢上齐小姐,让国公府贵女当小也不合适吧?哈哈哈!” 沈澈被调侃的脸色不自在:“谁说本世子是真在意她?等把她忽悠到手,立马再休妻!至于正妻之位,当然是留给叶清欢的,她齐云棠那点把戏,我会看不透?不去青楼就是纯粹玩腻了,都别瞎猜了!” 话音落下,沈澈便觉得周围一片安静,“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被本世子震慑到了?” “世子爷,齐云棠。”有人小声提醒道。 沈澈以为是玩笑话,“她来了?难道是知道本世子在此,特意跟……”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齐云棠迈着碎步走来,他心里一慌,险些咬碎了舌头,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儿,如鲠在喉。 眼看着要错身而过,沈澈才赶紧补救着说了句:“方才我说的都是玩笑话,棠儿,你别放心上。” 几个纨绔子弟瞧着他柔软下来主动解释的模样,都暗下发笑。 原来他们这世子爷还有两幅面孔呢。 齐云棠看都不看沈澈,直直走入长宁酒楼大门。 沈澈有种被无视的羞耻感,忙冲上去抓住齐云棠手臂,“现在话都懒得跟我说了?” 齐云棠瞥他一眼,冷然抽回手:“没什么好说的!” “你都跑来长宁酒楼了,还说不是为了我?你知此处我是常客,别装了,想回本世子身边就一句话的事情,没必要装糊涂。” 齐云棠不给他好脸色,讥讽道:“沈世子不说我都忘了,这长宁酒楼是叶家产业,世子借着与叶家有婚约在身,这几年倒是白吃白喝,从不付钱的。” 第一卷 第13章 她不该被裴璟牵动心思的 长宁酒楼掌柜曾私下里吐槽,被齐云棠听去过一次。 上次生辰宴,更是挥霍无度,酒楼直接亏了将近五日的营生进去。 叶家对此事厌烦,却不好撕破脸,便只能任由沈澈了。 如今她接手这长宁酒楼,肯定不会让沈澈继续占便宜下去。 钱嘛,自是得讨回来! 沈澈瞪眼:“什么白吃白喝?这是叶家心甘情愿的,他们就是个小小商贾世家罢了,能与我们沈王府结亲,是他们荣幸!但本世子娶不娶那叶清欢,还得看心情!” 他总是过于自负,根本不像一个成年男子,这是齐云棠最讨厌的地方。 也不知等叶家来取消婚约时,他又该是怎样一番心境。 齐云棠唇角噙笑:“只怕沈世子今后没机会了,这长宁酒楼,叶家已经卖给我了!” “你什么时候跟叶家有关联了,本世子怎么不知道?” “沈世子不需要知道,不过此前赊的那些账,沈世子倒是该想想如何填上才是,光是那场生辰宴,便要不少银钱呢!” 沈澈差点没站稳脚跟。 他在长宁酒楼吃霸王餐的事情,可从未告诉过家里。 真要补上这几年的花销费用,怕是能要他半条命了。 出神的功夫,齐云棠已经消失在他视线下。 狐朋狗友开始八卦他:“沈世子,她所言是真是假?” “我之前还说呢,长宁酒楼一顿饭可不便宜,咱们世子爷总是隔三差五请客,出手阔绰,感情是赊了叶家的帐啊!” “闭嘴!”沈澈有些没面子,“她说什么你们都信?” 眼下这个不是重点,沈澈更在意的是……齐云棠是否真收购了长宁酒楼。 又是否为针对他故意为之。 越想越烦躁,沈澈干脆跟了进去。 齐云棠正在与掌柜谈话。 掌柜满脸恭维:“齐小姐,不,从现在起该唤您东家了。” “看来情况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用多言,先将沈世子这些年赊账的册子拿来给我过目。” 掌柜像是见了救星,忙将册子递给齐云棠,厚厚一本,记满了沈澈这些年赊账数目,加之起来,足足过了三万两。 这笔钱,对沈王府而言,可不是小数目。 齐云棠正要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沈澈试探的声音:“你这是做戏做全套啊!还跟掌柜演上了?是给了他多少银子?” 沈澈还是不愿相信,长宁酒楼这么好的商铺,叶家会转给齐云棠,简直没道理。 齐云棠没理会他,对掌柜说道:“这账本我先拿去。” “齐云棠,你当本世子不存在吗?”沈澈很不高兴,“这都半个月了,再怎么不高兴也差不多了吧?这半个月来,本世子都没再去青楼找娇娇了,你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齐云棠将账本收入袖中,很郑重的对他说道:“下午,我会去一趟沈王府。” “本世子就知道……” “还请沈世子提早把钱准备好,免得麻烦。” “你,什么意思?” “不明白么?讨债!大概……三万两银子。” “你再说一遍,多少?”沈澈差点吐血了,三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他月钱也就一百两银子,往哪弄这么多银子出来。 “三万两!” “齐云棠,不如明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讨债!”她重复着二字,话音再起时,已经走到酒楼门口,“沈世子,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直到这一刻,沈澈才意识到,齐云棠是来真的。 回想起凤花宴上,齐云棠时不时看向裴璟的眼神,沈澈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好啊!他就说这女人怎么忽然就对他变了态度,感情是得不到他的真心,转头就想着巴结裴璟去了! 那裴璟样貌与他有三分像,齐云棠这是爱而不得准备让裴璟替代他的位置? 休想! 他定要把这女人治服帖了。 在齐云棠离开后,裴璟也与几个狐朋狗友先道别回府了,他倒要看看,齐云棠能搞出什么花样。 总不能是掀翻了沈王府的天! 晌午后,用了午膳,沈澈等到了齐云棠。 沈夫人也听沈澈提及过此事,先前丹书铁券之事吃了亏,正记恨着,眼下打算出口恶气,将府内下人集结在了一起,架势倒是足了。 沈澈有些不高兴:“娘,倒也没必要弄来这么多下人吧?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沈夫人白他一眼:“你不说她是来替长宁酒楼讨债的吗?三万两白银,怎不去抢?吓退她倒是正好好了。” 不一会儿,沈王爷便闻讯赶来,刚问了句:“怎么弄这么大阵仗。” 府卫便来汇报:“国公府齐小姐来了。” 沈王爷视线从母子二人身上扫过,皱眉:“你们又招惹了她?丹书铁券的事情可才过去!” 若不是沈贵妃及时救场,他这没脑子的夫人,怕是得当场被处死! 沈夫人一脸有理样:“王爷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这次找事的可是她齐云棠!澈儿说,她莫名接管了长宁酒楼,要被讨债三万两白银,这不是明着为难咱们澈儿吗?我待会倒要看看,她哪来的脸要这钱!” 说着,对府卫吩咐:“让她进来!” 沈王爷负手站在一旁,愁眉不展,有种不祥预感。 没一会儿,便见齐云棠带着十几个便衣卫走了进来。 这些个都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各个身手了得,老太君平日里低调,不轻易动用。 眼瞅着一群便衣卫靠近,即便身旁有再多的下人,沈夫人也开始咽口水了。 齐云棠走在最前方,规规矩矩给沈王爷行了礼:“云棠见过沈伯伯。” 沈王爷也不拐弯抹角,打开天窗说亮话:“齐小姐带这么多人来,是要?” “沈世子难道没告诉您吗?他这几年来,与京内那些挚友,常在长宁酒楼用膳,却从未出过钱,我因想学经商,机缘巧合下,从叶家手中买入了长宁酒楼,如今因沈世子账面亏损大半,我自是来讨债的,折合银子三万零一百二十六两五十三钱,抹去零头,三万两。” 沈王爷脸色难看下去,怒瞪沈澈,恨其不争。 “爹,别信她!她就是故意的,再说,我与叶家有婚约,本算是一家人,在长宁酒楼吃点饭怎么了?” 沈夫人附和:“就是,王爷可莫要信她!八成是因为昨日丹书铁券之事,故意来报复的。” 齐云棠懒得多解释,将那本账本取出,“这是沈世子这些年在长宁酒楼赊账明细,还请您过目。” “好。”沈王爷接了过来。 刚要翻阅,沈澈一把抢了过去,不由分说便撕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他便是想看齐云棠着急。 沈王爷正要发怒,却见便衣卫抬了个箱子从出来,一打开,放的全是账本。 沈澈呆住了。 “沈世子,这里还有一百本,印刷费用一本十钱,可要继续撕?” 她早算准沈澈会坏事,提早做了准备。 相识三年,她早把这男人给摸透了。 沈澈羞耻,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将没撕完的账本丢在地上,“就算现在不需要本世子了,也用不着这般折辱吧?你是不是想拿我们沈王府的钱,去给裴璟挥霍?” 听到裴璟的名字从沈澈嘴里说出来,齐云棠到底是有些意外的。 不过好在她知道沈澈没那么聪明,便淡定发问:“沈世子何以见得?” “凤花宴明明交给国公府,却是由你独自完成,还有裴璟所喜爱的黑鸢花,宴会上时不时去看他……齐云棠!这些都是你以前讨好我用的手段,换个男人继续用,你就不嫌恶心的慌吗?你要真那么喜欢我,就跟以前一样,服个软,说几句好听话,事情就过去了,何必扭捏?” 齐云棠笑了,沈澈凭什么认为,裴璟是他的替代品? 这男人,倒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不过,她懒得多费口舌了,沈王府,虽是沈夫人当家,可起到大事决策权的只有沈王爷,倒是不费劲。 “沈伯伯,今日这钱,我必须拿回去,否则明日,沈世子吃霸王餐拒不认账的消息传的汴京满城风云,可就不好意思了,还有……此事一旦声张开,只怕江南叶家也会很快得知消息。” 沈王爷神色紧张了起来,不愿此事流到江南去。 可他又怎知,沈澈的风流事迹,早就传到江南了。 “来人,去银库取钱!”沈王爷取出银库钥匙。 沈夫人看着那把象征着财富的钥匙,咽了下口水,“王爷,三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啊,够咱们府内上下好几年开支了。” 好几年都是往少了说的。 沈王爷不语,让下人尽快取钱。 同时阴鹜的视线落在沈澈身上。 后者知道,很快会找自己算账,事已至此,干脆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下人便拿着一盒沉甸甸银票走来,双手呈给齐云棠。 “多谢沈伯伯。” 这钱,她没打算留,等叶清欢来了汴京,回如数奉还,这本该就属于叶家。 “逆子,给我跪下!”转身离开的时候,齐云棠听到身后传来沈王爷的怒喝声。 经此一事,沈澈怕是要被沈王爷重罚,但怎么帮叶清欢取消婚约,她尚且没想好。 往后一段时间,沈澈倒是老实许多,齐云棠听玉竹说,他被沈王爷体罚后,还关了禁闭。 那样一个人,齐云棠一点也不心疼,只觉得心里解气。 转眼间,便到了花信节的日子。 齐云棠最近心情倒是不错,将此前凤花宴没穿的那件,碧螺春色镶金线纱裙给取了出来。 玉竹开心的笑:“奴婢之前还可惜呢,这么好看的衣裳,小姐竟没再凤花宴上惊艳四方,好在用到这花信节,倒也不差!到时候即便带着面具,那些世家公子啊,视线肯定也会落在小姐身上的。” 齐云棠不以为然:“我去花信节,为的正事。” 叶清欢应该也差不多到汴京了。 玉竹一副我懂的表情:“奴婢明白,小姐是早就知道裴将军也会出现在花信节上的,对不对?” “裴璟也会去?”她惊讶到了,“这种节日,他往年最是不喜。” “奴婢听说,裴将军喜欢的人也会出现在花信节上,不知这消息是否可靠。” 原来如此啊…… 齐云棠眼神黯淡了下去,唇角勾起嘲弄的笑。 裴璟去或不去,与她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