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崛起》 第1章 托孤 魏国国都大梁。 魏王许穆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寡人,怕是时日无多了。”许穆叹了一口气。 太监崔宁赶忙跪在地上:“大王万年。” “呵,万年,假的。寡人不畏死,只恨,只恨寡人没能带着大魏扫平四国,一统天下啊。崔宁,传左相裴世邢来见寡人。” “大王,右相崔浩要传吗?” “寡人要传裴先生。” 崔宁低头走出寝宫。他召来一个小太监。“找右相,跟他说,快做打算。” 崔宁看着小太监的背影,不觉的发出一声冷笑。 裴世邢正在处理政事。许穆病重后,内政交给了裴世邢,外事则交给了崔浩。裴世邢看着几个人员调动的报告,皱了皱眉头。 河东军军师赵甫、副帅吕岩、北地军副帅董绰等一批河东北地两处的官员被调到大梁,安排在了闲散职位。而原本在大梁的崔浩心腹则被调到了河东与北地。 裴世邢揉了揉眉心。官员调动本应该他来过问,但现在军队官员的调动崔浩却根本不和他商议。加上前几日禁军官员的调动,现在禁军右殿直前司、左殿直前司两司都是崔浩亲信掌管,五军府、九边巡督府两个主要军事部门也有大量崔党官员任职,崔浩已经隐隐掌握了整个大梁的军权。如今许穆病笃,崔浩若是要借机发难,自己恐怕无力阻止。 “左相大人,大王要咱家来请你入宫。” 裴世邢抬起了头,看见崔宁面色焦急。 裴世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整了整衣服,说:“烦请崔公公引路。” 崔宁把裴世邢带到了许穆面前。 “大王,左丞相来了。” “去,世子华、右丞相还有宗阚叫来。在外面候着,我让你进来再进来。还有,侍者都出去吧。” 崔宁带着宫女和其他内侍走出了寝宫。 许穆拉住了裴世邢的手。“寡人,寡人不甘心啊,寡人不甘心啊。老师和先王托给寡人的重任,寡人没有完成啊,先生,不,裴大哥寡人不甘心啊。” 裴世邢挣开许穆的手跪在地上。“臣不敢。大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许穆叹了一口气。“变了啊,变了,都变了。裴大哥,那时候先王带着我去见老师,你可是敢顶撞先王的啊。” “臣那时年少,不懂事。” “我没多长时间了,这里没有君臣了,你还是裴大哥,跟我读书的裴大哥。裴大哥啊,你知道,孤听了你那南吞巴蜀,东并三国,北平元戎的大略,我是多激动。我从小看着两代先王,一代守着大魏,偏安西北,燕齐楚,甚至宋梁这样的小国都敢来欺辱我们。一代用了老师,变法图强,禅古关外退五国。我说,我若成了大魏的王,一定,一定要让大魏东出,让那诸国也尝一尝大兵压境的恐惧。天让裴大哥当老师的儿子啊,天让裴大哥当我的臣子啊。裴大哥果然收服了代王,提拔了李符准,夺下了河东。呵,我这辈子没见过像河东那么肥沃的土地了。但是裴大哥,孤只拿下了河东啊。楚国吞并了吴越,齐国荡平了鲁地,孤却未下一国啊。孤不甘心啊。” 裴世邢低下了头,哽咽着说:“是臣,臣才疏学浅,未能……” 许穆拜了拜手。“不,裴大哥,先生,先生才学还未尽啊,世子华,恭良温俭,会成为一代明君的,辅佐他啊,先生。但,世子体弱,若世子早亡,在齐国为质的公子协,可以为王。许协,有先王之像,有,大胆识。” 裴世邢强忍着不哭。“臣,必庶竭驽钝,辅佐世子,东出!” “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崔宁带着许华、崔浩、宗阚来到许穆面前。 许华慌慌张张扑了过去。“父王,父王。” 许穆怒目而视。“慌什么!你要坐王位了!如此姿态,岂是王者所为?”一句话抽干了许穆最后的力气。 许穆喘了好久的气,说。“华儿,寡人走了,国政,有裴、崔二相辅佐。孤封裴相为太子太傅,政事不通,都可以问他。地方事务,可咨崔相。宗阚,孤没忘了你啊,孤一直不用你,让你当一个郎,是因为你锐气太盛了,会伤了你自己。孤,封你,太保,太保,加,上卿,你,刚正,若国君行事不妥,尽可,呵斥,孤赐你,金鞭。还有,你们几个,记住,若诸国联合伐我,唯,李符准,可破。” 几人都哭了。 “不要哭啊,不要哭,魏人,不忘,东出。” 一代雄主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大王殡天了!”随着崔宁凄厉的高呼,早已准备好的素缟挂满大梁城。 许穆殡天的消息传遍天下。楚齐燕蜀四国使臣和河东节制将军李存邺、北地节制将军宇文及都、西凉节制将军崔荣三个魏国最主要的地方节制都赶到了大梁。 但一个人的到来是让裴世邢始料未及的。 陇西侯许秩。 许秩是许穆同父异母的哥哥。按照礼制,先王殡天后应当是许秩继承王位,而不是许穆。但许秩曾为了拿战功证明自己而犯下了轻敌的错误,在和楚国作战时折损精锐三万,时任魏国大将军的庞阮也战死沙场,故而魏王怒斥许秩,并免了他的世子之位。许秩生怕魏王把世子的位置给许穆,就联合当时谢、芈两大家发动了政变,结果失败。本来魏王要处死这个逆子,但最后心软,将他软禁在宫中。魏王殡天后,许穆念及兄弟情谊将许秩封在了陇西为侯。许秩在陇西养兵自重许穆也是听之任之。 但魏有国法。封在外的诸侯不得随意上京。 今天的许秩,带兵一万来到了大梁外。 在大梁城外驻扎的龙骧、虎贲、飞熊三大营拦住了许秩。两支队伍剑拔弩张。 裴世邢和几个官员匆匆赶了过去。 “见过陇西侯。不知陇西侯可有上京之命。” “本侯的弟弟殡天了,本侯不能来奔丧?” “既是奔丧,如何带甲兵万人?”宗阚拿着金鞭呵斥道。 “这都是本侯的随行,以及本侯手下官员的随行。” “陇西侯,大魏有国法,实在是不能放你进京啊。” “父王和母后殡天,你们把本侯软禁不让本侯奔丧,怎么本侯的弟弟殡天了本侯还不能奔丧?” 宗阚还要呵斥,远处又扬起了烟尘。 是西凉节制崔荣。 崔荣的队伍近前后,裴世邢等人眼皮狂跳。 崔荣竟也带了西凉兵马一万。 崔荣听了事情原委,对裴世邢说:“裴相,我看,就让陇西侯进去吧。东方诸国一直说我们大魏是蛮夷之邦,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诸国使臣看看,我们大魏,是有孝义之道的。” 宗阚说:“不行,地方亲王无诏进京,违制;拥兵过八千赴京,违制。崔节制,你带着数万兵马也违背了我大魏法度,就不要再为陇西侯开脱了。” 崔荣冷笑一声。“宗郎中,啊不,宗太保。我带兵来大梁,可是奉了崔相之命的。崔相和宗大人,裴大人都是托孤之臣。新王未登基,崔相可代管地方兵马调度。崔相让我来大梁拱卫京师,以防生变,怎么就违制了。” 说来也巧,宗阚刚准备反驳崔荣,崔浩就带人赶到了城门口。“裴大人,宗大人,崔某有过啊,崔某有过,事情办的急了些,没和两位大人商量。是我请陇西侯和崔节制来的。陇西侯是公子华的亲叔父,公子华还年轻,你我三人只能辅佐他政事,不能帮他处理宗族之事啊,陇西侯再合适不过了。大王殡天,四方诸侯,节制都来大梁,万一有人借机生事,不是要在别国使臣面前丢人吗。我就叫崔节制带了凉州雄兵来。” “既如此,就请陇西侯,崔节制进城吧。但每人只能带随员五十人进京,其余将士且在三大营防区外扎寨。” 崔荣许秩二人进入了大梁。裴世邢和宗阚还在大梁城外。“崔家,尾大不掉啊。”裴世邢叹了一口气。“大王病重后,崔浩就开始在地方培植势力。除了河东和北地被李符准、宇文成化经营的密不透风,还没有被渗的太透。陇西,渭南,都是崔浩的势力。” 宗阚抚着金鞭。“崔家本来就是陇西豪族。禅古关之战,就是崔家资助最多。禅古关之战后,老裴相整饬地方豪强,渭南、河东、关中,都被治理的服服帖帖。唯独陇西啊,老裴相刚开始对他们下手,他们就断了对凉州的支持,羌人差点就突破了戈勒城。还是崔家,收拾了所有陇西世族,崔浩才因功入朝啊。” 裴世邢无奈的笑了笑。“我爹说,要治陇西,得先拿下崔家。当年我爹和先王实在不敢动崔家啊。要是把崔家逼急了,要么就是在陇西起事,和河东诸国两面夹击。要么就是学齐国的袁家,鼓动世族一起驱逐先王。我爹只能让崔家整合陇西,现在看来,饮鸩止渴啊。” 宗阚收起了金鞭。“世族,世族。当年大晋被分裂,就是诸侯世家作乱。现在打了百年了,呵,魏、齐、燕、楚,那个不是被世家左右着啊。我看那国能一统五国,就得看这国能不能剪除豪强世族。” 裴世邢摇了摇头。“剪除,不现实了,只能驱虎吞狼。陇西崔家动不得,河东李家、北地宇文家,还利用不得?走吧,回去,看看这次许秩和崔家要玩什么花样。” 第2章 短命国君落马而死 三个月后,许穆下葬。许穆一生,雄才大略,收服代王宇文成化,使其北击元戎,扩土千里;任用大将李符准,封其为河东征讨大将军,东击三国,占据河东沃土;任用先丞相裴梓尚之子裴世邢,兴修水利,开垦陇西荒地,修魏新法,魏国财力日上。特别是在李符准征河东被楚军从后方包围时,许穆带军亲征,帮八万河东将士解围,击退楚国,巩固了河东胜利果实,击破了三国联合反攻河东的幻想。裴世邢、宗阚、崔浩三人与宗室定许穆谥庄襄王。 许穆下葬后,新王许华登基。许华体弱年幼,但仍不乏王者之气。许华在行大礼后颁布了第一条诏令。“寡人,承大魏先祖之泽,续六世之基业。大魏,以仁治。寡人赦大魏天下狱中一切犯人,免劳役税赋一年。孤方年幼,才不足以治国,德不足以服众。故,寡人拜左丞相为太师,加右丞相为太傅,共同辅佐孤。” 两人谢恩后,崔浩再拜启奏。“臣有言,王上乃大魏之王,亦宗室之首。我等皆为臣,不可治宗室。请王上立陇西侯为陇西公,加大宗正,辅佐王上治理宗室。且臣以为可使陇西侯参政,与臣等共同辅佐王上。” 大典现场哗然。 宗阚想要发话,身边官员却哗啦啦跪倒一片。“臣等,随崔相请奏。” 还站着的官员只剩下裴世邢的几个学生和河东、北地的官员。 许华吞了吞口水。他转头对崔宁说:“崔公公,传寡人口谕,此事再议。” 崔宁却突然跪下。“王上,咱家伺候了两代先王。咱家以为,宗室必须有一个有大才的人来治理。” “可现在的宗室有渭南侯治理啊。” “渭南侯老了,已经不能再治理宗室了。” “你,你是宦臣,还要干政。”许华懵了。父亲在位时大魏朝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老奴不会干政,老奴跟了两代魏王,自知对宗族大事有所了解。现在宗室里的公侯们,都参与过前两代的战争,负有功名。大王年少,不能服众,应该让一个有威望的人来当宗室之首,同时,辅佐大王。” 裴世邢和宗阚看着事情隐隐有些不对。 宗阚两步走到魏王身边,举起金鞭。“先王所赐金鞭在此!喧哗者杀!” 众人不为所动。 最后,许华突然说。“传寡人之命,寡人请叔父来治理宗族。” “臣,必尽全力,辅佐大王。”许秩拜倒在地。“以宗室惯例,新王,当率宗室及禁军围猎,以彰王之威武。” 裴世邢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崔浩、许秩会来这一出。这样一来,朝堂大半权柄、西凉渭南以及禁军军权,都掌握在了陇西世族手中。 事出突然,事出突然。 一个月后。 崔荣带着兵马回了西凉,大梁紧张的事态又缓和了下来。李符准、宇文及都也都回到了各自节制的地界。留在大梁的只有宗室众人。 按照惯例,许华在许秩的建议下组织了围猎。 这样的围猎一来是为了检阅魏王手下禁军和大梁三大营的战斗力,二来就是彰显魏宗室尚武的精神。 许华亲自驾马参与围猎。 在一片林子里,许华突然看到了一只受伤的鹿,看起来是被设置的陷阱所伤。许华正要拉弓,耳边就传来嗖的一声,鹿应声倒地。许秩飞马来到了许华跟前,举起弓大喊:“大王威武,大魏得其鹿!”随后到来的大臣和宗室众人都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跟着喊:“大王威武,大魏得其鹿!” 许秩没有下马,他停在许华和众人之间。“平身,都平身,继续围猎,不要丢了我大魏宗室的勇武。” 许华在许秩身后,瞪着眼睛。 关内侯许秧首先站了起来。“陇西公,你为何不下马拜王,为何代王受拜,为何代王下令!”几个宗室也跟着站了起来。 许秩眯了眯眼睛。“我乃大宗正,大魏宗室我皆可管制。有问题吗。”说完话头也不回地纵马走了。 许华点了点头。“诸位继续吧。” 过了一阵子,众人发现了一群野马,一起把野马围了起来。 许华饶有兴趣的看着野马说:“传寡人之命,这马是谁驯服的,寡人就赐给谁。” 众人都去驯马。 不一会儿,马群里剩下了几匹烈马。 “寡人来试试!”许华不顾众人劝阻,亲自驯马。 许华翻身上了一匹马,野马撒腿就跑,许华抓住鬃毛,两腿夹紧马的肚子。最后马慢慢停了下来。 “大王威武!” “寡人再驯一匹!” 许华毕竟年少,玩心大起,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许华就上了另外一匹马。 这匹马是最烈的一匹。 野马甩开蹄子就跑,不住地甩头,蹦跶。 眼看许华就要被甩下来,几个侍卫和宗室的公侯都策马去追。 许秩跑在最前面。 但许华还是被马甩了下来,许秩从马背上跃起跳上野马。他死死的抱着马脖子,而后找准时机往马下跳,马也被他带倒。 许秩死死压着马脖子。马安静了下来。 因为许华受了些轻伤,所以围猎草草结束。 回大梁的路上,许华突然说。“叔父驯服的野马,当是匹好马啊。”“呵呵,大王好眼力。”“不知道寡人驯服的野马和叔父的比,谁跑的更快。这样,叔父,你我二人骑着自己驯服的马,比一比。” “大王不可,大王身上有伤,还是要小心啊。”随行的大夫牛辅说。“大王身系国家大事,岂可儿戏处事。” “寡人就是要比一比。寡人一国之君,射鹿不如叔父,驯马不如叔父,策马还不如叔父吗?” 许华说完就翻身上了刚刚驯服的野马。 许秩紧跟其后。 两匹马跑的飞快,惊得侍卫、近臣、宗室都大呼小叫的策马去追。 许华为了甩开许秩死命的抽马,马毕竟是刚驯服的,野性犹存,就拼命的蹦跶,最后竟将许华甩了下来。 许华的一只脚还套在马镫里,马却还在向前跑,一路拖着许华。 最后是禁军殿前司校尉马元礼弯弓搭箭射死了野马。 许华已经没有了动静,众人匆匆把许华送回大梁。 三日后,许华殡天。许华成为了魏国史上最短命的国君,谥号灵哀。史官记载,灵哀帝初承王位,猎于西林,与陇西公争强,不听谏,落马而死。 第3章 质子 诸国使臣再次聚集在了大梁,一个月前,他们刚刚因为魏王的死来到这里。现在,他们还是因为魏王的死。 楚国来的使臣是一个年轻人。他叫屈子忆。屈子忆是楚国大柱国叶靖宣一手提拔出来的青年翘楚。 他来到大梁后的第三天把齐、燕、蜀三国的使臣都请到了自己所在的驿馆。 酒过三巡,屈子忆突然指着其他三国使臣狂笑。“三个蠢货,还真能喝下杯中酒。”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齐国使臣袁坚站起了身。“楚国怎么了,没人了?派了一个不知礼数的小儿来。” 屈子忆冷笑一声。“倒是比齐国派一个蠢货来要好。” “你——” 眼看袁坚要发作,蜀国使臣张景赶忙站起身。“楚使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先听听他怎么说。” “你们呀,能够出使参加魏国国葬,也是国家重臣。但你们难道记不得国家之耻了吗?齐国,河东一战,尽失河东沃土,割地二百里,城池八座。燕国,河东一战,尽失河东之地,云山天险被占,世子被送到大梁为质。蜀国,巴国之战,割陇南于魏,才祈来魏国的救兵。如此国耻在身,你们还有心情在大梁,在仇敌的国都饮酒?我告诉你们把,眼下马上有一个机会,不说灭魏,至少可以收复失地,重新进逼到禅古关外。但看你们这样子,呵,算了,算了,就让这个机会过去,然后让魏国把你们一个一个吞并吧。” 蜀国使臣阴沉着脸。“大魏强盛而有仪,不像你们河东三国看不起人。巴国占我国都辱我子民时只有魏国愿意给我们帮助,让我们报仇。小小的陇南比不得魏国的大恩。倒是你们河东三国。之前河东可还有宋、梁、郑、吴、越、陈、鲁加上你们一共十个国家,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们了。哼,还耻辱,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屡次进犯禅古关,威胁大魏吗?想要离间魏蜀关系,不可能。” 屈子忆笑了笑。“最先要被灭掉的国家,还以为自己享受着恩惠啊。” 蜀国使臣愤然离去。 但袁坚和燕国使臣高健行没有任何动作。两个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最后是高健行先开的口。“屈大人,但闻其详。” “上次魏王下葬后,除了三个托孤大臣,陇西侯也成为了辅政大臣。陇西侯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王位的渴望。而魏国右相崔浩又是陇西崔氏的人。陇西侯能重回大梁,陇西崔氏脱不了干系。现在许华死了,魏国需要选一个新王许华体弱多病许穆不会不知道。所以许穆一定给托孤大臣,应该是裴世邢交代了许华之后的人选。许穆有三子,许华,许协,许毕。许毕品行不端,被流放到了代地戍边,二十年不得回大梁。所以许穆所提人选只能是许协。据我所知,齐国在灭鲁时与魏国和谈,送了三个王子和公子熙为质,魏国也把世子协送到了齐国以表诚意。许秩和崔家就会许协为质的理由来抢夺王位,裴世邢等支持许穆的人也会抓紧迎回许协。所以魏国必然要内讧。” “你的意思是把许协放回大梁?”袁坚不屑的说。 “不,不放。崔家势力在魏国不容小觑,一旦许协出现意外许秩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称王。我们要联军攻魏,许秩和崔家为了王位一定会让河东奋力抵抗。但李符准和裴世邢都是支持许穆的,所以一定会束手束脚。到时候魏国上下不和,河东必败。” “我会给蓟阳城传信。”“邯郸会在七日内回复。” 魏国朝堂也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崔浩等大臣极力要求许秩暂行监国。而裴世邢则提出三个托孤大臣共同监国,等迎回许协再做商议。 站在裴世邢一边的齐炳宣站了出来。 齐炳宣向来以铜牙铁齿称着,十二岁就随裴世邢出使代地说服代王宇文及都向魏王称臣。 裴世邢松了一口气。崔家不愧是掌握了陇西的魏国第一大世家,朝堂上既有这么多支持崔浩的。饶是他和宗阚两人和以托孤大臣的身份据理力争也说不过那些人。 但齐炳宣说出了所有人都没有考虑过的可能。 “在下以为,陇西公不可监国,如此则易生乱。也不可死等公子协回来,若齐人不放公子协,大魏无国主,也会生变。不如,先从北地迎回公子毕暂时为王。等公子协回来再行禅让。公子毕回来后,太师、太傅、太保三人以及陇西公就可以继续辅佐国事了。” “公子毕虽然是先王血脉,但品行不端,在大梁纵马伤人,还因为坐骑没有吃到精料就屠了驿馆。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王。”“先王有命公子毕二十年不得回大梁。”“齐大人说客出身,说话总也要耸人听闻啊。” “二十年?陇西公可是终身不可回大梁,现在不也以大宗正身份代表许氏宗族在大梁了吗?陇西公监国以后会不会想要称王?陇西公称王了以后公子协回来了怎么办?等着公子协回来齐国不放人怎么办?如果我所料不错,齐楚燕三国一定会鼓动陇西公称王同时放回公子协!与其留下隐患,不如先让公子毕撑台面,绝了三国的野心。” 裴世邢绝得事情不对劲,但又有所动摇。许毕年龄不大,好勇而少智,许毕监国确实比许秩要稳妥。 裴世邢和宗阚交流了眼神后说。“可以让公子毕回来,但不能称王,只能监国。” 崔浩略作思索。最后同意了裴世邢的意见。 入夜后,许穆大发雷霆。“右丞相好大的手腕啊,天天说什么崔党满天下,怎么让那许毕小儿监国了?” 崔浩冷笑一声。“这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再权宜几天,那许协就回来了。” “世子可不要忘了,你是怎么回到大梁的。许毕监国,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许毕屠驿馆时,裴世邢杀了他的老师和玩伴,谏言流放许毕。我们完全可以借许毕的手拿下裴世邢。剩下一个宗阚不能服众,世子还怕坐不上王位?至于一个许协。质子而已。” “质子。”大梁内的驿馆。裴世邢和来大梁参加国葬的李符准见面。“质子许协,或者说现在是世子协,迎回他,就靠河东了。也只有河东的二十八宿卫青龙司有这个能力了。” 李符准站起身看向窗外。“我会的。先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先王我也不能斩了屈鲧给我父兄报仇。现在看来三国抓住机会进犯河东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三国来犯,我们会把三国拦在云阴、东平、申城一线以外,并且伺机迎回公子协。” “我想明白了。我也一直没明白。代王还是代王,宇文及都一直有野心。当年他同意归附,是因为他不能同时顶住燕国西进和元戎南下,更是因为他知道,他挡不住潼关和邺庭的两路大军。但我不该把公子毕流放到北地。这八年,公子毕已经和他站在一起了。齐炳宣也早就和他站在一起了。但宇文及都在大梁没什么势力,许毕监国尚有回旋余地。若是让陇西公监国,那大梁也就在陇西崔氏手中了。唉,驱虎吞狼,驱虎吞狼。缚虎,就靠将军了。”裴世邢向李符准一拜,李符准赶忙扶起他。“左相不可如此啊。” “还有一事,我裴家没什么人了,我的儿子战死巴国,我只有一个孙子裴准。裴准继承了我毕生所学,可堪大用。许毕监国后保不准会动我,到时候,我想裴准跟着将军,就不会被牵连了。” “左相放心。大王对符准的知遇之恩,符准不会忘。我会照顾好准儿,也请左相保重。” 这个夜将是魏国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第二日,一封急报传来大梁。公子毕回京路上遭遇刺客,宇文及都加派一万北地军护送。 公子毕坐在马车上,看着手中书信,笑了笑。“哼,质子而已,裴夫子好上心啊。” 第三日,公子毕手书,要求行检大夫董绰带三大营兵马迎接,名义是护卫。裴世邢、崔浩驳回了公子毕的请求。后由董绰带左殿直前司三千人出大梁迎接。 五日后,公子毕到达大梁。一万北地军留驻大梁,改名为赤蛟卫。 第六日,许华下葬。公子毕领代侯,在迎回公子协前以世子监国。 大梁彻底陷入静谧的混乱。 第一次朝会,公子毕没等众人奏事就清了清嗓子。“本侯以为,现在大魏要东出,要有个得力之人谋划调度用兵。北地军副将军董绰,之前和宇文及都连战元戎,多有功绩。元戎剽悍,河东三国只有燕人可比。董绰将军现在做一个行检大夫,亏了。设兵马司,董绰先生领兵马大夫。” 崔浩说:“兵马司可归右丞相府统辖?天下兵马调度一向是右丞相府之任。现在设兵马司,太过突然,应当从长计议。” “不,以后兵马司负责的是兵马调动,只负责兵马。粮草资费,暂时还由丞相府民田司负责。兵马司,我直接负责,等王兄回来了我就交给他。” 裴世邢站在了崔浩的身边。“监国侯,老臣以为,兵马司所设没有必要,如此平添衙署,多加官吏。况且监国侯和大王有殿前司、左殿直前司、右殿直前司所辖八万人马,就不需要天下兵马都在自己手中了。” 许毕冷笑一声。“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难道天下的兵马就不是我和王兄的兵马了?何况左殿直前司,右殿直前司两司节制崔允崔倪,都是崔相的族人吧。两司到底在谁手里,左丞相还不清楚?既然如此,崔允崔倪,这二人就挂职兵马司兵马郎吧,左右两司人选另说。裴相殿前失言,免去丞相之职,太师之位,念其有功,留为太傅。太傅崔浩,用人唯亲,免去太傅之职,高炳宣代裴世邢为左相。右丞相府所司兵马事务统归兵马司。散朝。” 散朝后,裴世邢对宗阚说:“暂收锋芒,等世子回来。”而后又向高炳宣拱了拱手,最后朝崔浩点了点头,就骑上毛驴往家走。 许秩阴沉着脸往王府走去,崔浩紧随其后。 王府传来了一阵瓶罐被打碎的声音。 “好一个许毕小儿!好一个高炳宣!好一个宇文及都!朝堂上有陇西人和裴世邢就够乱了,现在又有了什么北地人!你们不是说他们不会选许毕吗?你们不是说只要许协死了我就是大魏的王吗?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 崔宁笑了笑。“你斗不过许穆,也斗不过裴世邢。你连机会都不会把握。上天要人灭亡就要让他张狂。等等吧,许毕活不过几天。高炳宣活不过几天。那个质子,也活不过几天。” 第4章 出逃 齐国,邯郸。许协被软禁在一片贫民生活的区域。兄长死前他还被齐国奉为座上宾。因为齐国的一个世子两个公子都在大梁。突然他就被赶出了府邸来到了这个贫民窟。齐国禁军奉节卫奉安卫两卫士兵层层把守。 “怕是要开战了。”许协的老师许稷着眉头说。“而且恐怕还是楚齐燕三国联军伐魏。” “为何。” “公子之前待遇优渥,是因为齐国在河东之战时被打怕打疼了,而且还有三个质子在大梁。所以齐国不敢对公子不好。现在大魏能继承王位的只有公子、陇西公和公子毕。这个时候公子活着就行,大魏就会因为王位陷入混乱。三国再趁机联军伐魏。如果齐国能够收回河东之地甚至和其他两国趁势攻破禅古关。到时候就算是齐国世子在我大魏齐国也不在乎。” 许协叹了一口气。 “质子,身不由己啊。” “公子不要担忧。大魏的王是公子的。公子毕品行不端,根基不深。陇西公葬送我将士生命,民心不稳。这两人,都不会长久的。” “说的好。大魏的王位是公子的。” 三个人突然闯进了屋中。许稷警惕的拔出了佩剑。“来者何人!” “河东节制李符准之子,河东二十八宿卫青龙司提司,李存端。”“鲁上卿,临淄学宫少祭酒,荀坚。”剩下一个和许协年龄相仿的男孩站在后面不说话。 “先庄襄王有诏,若许华不幸则许协继之。公子,我们来接您回大梁。” 许稷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们。“外面甲士众多,你们怎么闯进来的?”李存端笑了笑“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外紧内松。甲士都集中在这一片的外围,里面的齐人谍子甚少,只有你们附近两个房子有。害,他们无非是认为这里房多,我们不好找,围在外围就行。这片坊里有我们的窝,我们就混进来喽。” 看许稷还有些不信,荀坚打开了门。外面躺着几个齐国王旗卫谍子。 “不行,就算我们能混出去我们也跑不到魏国啊。” 李存端又笑了。笑着笑着李存端突然拔出了一把匕首,捅死了那个男孩。许稷和许协还满脸震惊,李存端就把男孩的头拽了起来。这个男孩长得也和许协有七八分相像。一个拿着剑的男人走了进来,朝李存端拜了一拜,举剑自刎。这个男人和许稷身形样貌也有几分相像。 李存端拍了拍手,外面就涌进来七八个人。他们给许协许稷二人换了一套衣服。而后李存端突然把一个陶盆打碎,大喊道:“有人刺杀魏国质子了!快来抓刺客!”荀坚和其余几个人在房子里放了一把火。 奉安卫将领听到混乱后马上调兵往许协所在的房子赶。 李存端拉着许协,大喊一声跑,一众人呼啦啦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贫民窟四面火起,不断有人大喊走水了,有贼人。 奉安卫的一队士兵迎面赶来,李存端举起一个腰牌大喊:“我们是王旗卫暗哨,那边也有刺客在和我们的人打,你们快去支援!” 禁军士兵不疑有他,马上往李存端指的地方赶。 李存端一行人趁乱跑出了齐国禁军的封锁。 奉安卫奉节卫两卫指挥使田甫田介、邯郸尹袁悉、王旗卫指挥使张靖四人站在小屋前。 屋子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屋前和旁边几个小屋的暗哨都被抹了脖子。 袁悉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这地方本来都是三教九流人员混杂,本官当初就不让你们把人放在这里嘛。” 田介哼了一声。“我们两卫把外围守的苍蝇都飞不进啦,王旗卫在里面的人却不够应付暴民和刺客,才导致我们两位的人手冲了进来,防御疏漏。” 张靖没有例会其他三人踢得皮球。一个仵作向他拱了拱手。“大人,许协和其老师许稷都被烧死了,许协是被人一刀捅进心脏,许稷应该是没能保护好许协而悲愤自刎。” “不对。”张靖摇了摇头。“为什么只有我们的人的尸首没有刺客的尸首。许稷既然是自杀的那就说明他一直在抵抗刺客。许稷剑术高超不假,但他有抵抗无声无息把我们的人都杀死的刺客的实力吗?” 一队奉安卫将士走了过来。为首伍长把几个人头扔到地上。“大人,这是几个刺客。我等在支援的路上碰到了王旗卫暗哨,要我们来支援。” 张靖猛地抬头:“快,追,许协被救走,不,被刺客绑走了!这两人不是许协,是魏国来人把许协带走,留下这两人混淆视听!” 田甫田介和袁悉虽然对张靖多有不满,但兹事体大,三人不敢怠慢,田甫田介二人赶忙各自派出心腹带轻骑去追。 袁悉擦了擦汗,看着手下的几个兵丁突然就跳起了脚。“快,给我骑着府上快马去协助几位将军!”几个兵丁赶忙离开 两卫将领不断派出斥候往前探寻踪迹,但一路从邯郸追到漳阳都没发现“刺客”的踪迹。二人商量后决定由奉安卫继续向前追击,奉节卫返回复命。 张靖皱紧了眉头。突然几具尸体被抬到了他面前。“在外围小屋里发现的,是邯郸尹手下的邯郸卫。” 袁悉瞪大了眼睛。“我不是把他们派出去了吗?” “我手下人回报,他们也碰到了邯郸卫的人。”田介附和道。 张靖拔出佩剑砍断几案。“被耍了!他们开始就没有离开,他们在找机会抹掉几个我们落单的人然后在混进追击队伍去。快,上报大王吧,瞒不住了。还有,飞鸽、狼烟,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让邯郸到邺城、武安、黎阳、邢台四镇沿线关隘城池都给我设卡严查,同时派出兵马巡查搜捕,凡是可疑人等一律拿下押解到邯郸。梁大人,我希望邯郸府会自查,我也会派王旗卫协助梁大人的。” 许协一行人一路马不停蹄跑到邢台附近才稍作休整。李存端向许协拜了一拜。“世子,臣有机要在身,恕不远送。荀坚先生和这几位青龙司同僚会护送你过四镇到河东。世子保重。”说完翻身上马带着四个人向邯郸方向而去。 休息片刻后荀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赶了回来。“齐人加强了戒备,我们联络不上邢台同僚。” 荀裕抬头看天,思索片刻后说:“四镇齐人多有故人在河东。而四镇和河东武义、定陶、随州、石鹞四镇关防甚严,所以四镇齐人一定有去河东的密道。我们找一个村落问问,也好补充些干粮。” 许稷说:“会不会暴露行踪。” 荀裕笑了,他拿出了王旗卫的衣服和腰牌。“怎么会呢。” 田谷是田和村的村长,也是田姓族长。田和村都是在河东混战时从河东跑到现在齐国境内的人。如今他们还和河东地区的旧田和村人保持着联系。 田谷正在家里看书,突然有家仆来报有公人来访。他把几个“公人”请到屋里。那为首公人蒙着面,看不出样貌。田谷正疑惑间那公人摸出了腰牌。“不麻烦上茶了,看仔细了,我们是大齐王旗卫暗哨。听说你村里多有私自过境去魏国的。特来调查。你是村长吧。” “小人是村长,小人村里,没有私自去魏国的啊。”“没有?”“小人绝没有胆量对上差撒谎。” 为首的公人拜了拜手,几个手下就把田谷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押到了面前。 为首公人点了一下头,寒光一闪,田谷就听到了儿子的惨叫。那几人砍下了儿子的手指。 “王旗卫一向只听王命,你是说大王诬陷你?我不需要你供出谁去了魏国,你把去魏国的密道供出来就行。” 田谷害怕了,但齐国和魏国虽然交换了人质关系却还是很紧张,除了有外交任务的官员和有官府文牒的商人其余人私自过境都直接视为叛国,会被改为奴籍。田谷硬着头皮说:“没,没有,小人和村里百姓从没有去过魏国,也不知道什么密道。” 又是一道寒光,儿媳的头滚落在地,另外一个人把刀架在了田谷孙子的脖子上。“本官仁慈,你儿子还能再娶。你若再不说,我可就把这小孩的脖子抹了,再阉了你儿子。” 田谷稍一犹豫,一个人就把田谷一刀砍翻在地。 为首公人拔出佩刀架在了田谷儿子脖子上,田谷的儿子还呆呆地看着自己父亲和妻子的尸体。为首公人就一声大喊:“说!在哪!” 田谷的儿子吓得一哆嗦。“说,我说,我这就说。” “这样,你带我们去,你要把我们从密道带到魏国,我们就放了你,还会给你讨个小官。你要是耍花样,我就砍了你和你儿子。” 田谷的儿子和孙子跟着几个公人走出去。家里的仆役奇怪的看着他们。田谷的儿子说:“看什么看!我和上差去办公事。” 几人走后,一个仆役按照往常习惯去屋里送茶,推开门就看到了田谷和他儿媳的尸体。“杀人了!”凄厉的喊叫传遍了村庄。 第5章 内乱起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郭昶笑了笑,马上派人带着田谷村的村民去追。 许协、荀裕几人沿着田谷儿子指的小路狂奔。 “快,快,要是被人发现那村长死了后面马上就有人追上来。” 荀裕正催促时几支羽箭就射了过来。 “大齐王旗卫在此,前方歹人速速停下!” 荀裕咬了咬牙朝给几个人使眼色,八个青龙司谍子就朝荀坚点了点头,而后拔刀冲向追兵。 “快!”荀坚没有再看那几个谍子,而是催促剩下的五人继续走。 郭昶后悔自己太过托大,只带了三十个人。八个悍不畏死的“刺客”死死的拖住了他们追击的步伐。 等最后一个谍子发现自己的同僚都死了以后,他露出了笑,举刀自刎。 郭昶知道自己没可能追上那几个人了。他只能希望四镇能派兵堵截。 田谷的儿子看了看四周。他看到了一棵枯树。“上差,到了。”荀裕四周看了看,看到了影影绰绰的邺城城楼。“倒是聪明啊,玩灯下黑。走吧。” 田谷的儿子牵着田谷孙子的手往回走。他心里百感交集。“慢着!”他扭头往回看。“上差有何吩咐。”他只看到了一阵寒光。 傍晚。 郭昶赶了过来。四镇的兵没能堵住对方。他们发现了田谷儿子和孙子的尸首。郭昶吐了一口痰,给邯郸传信。 张靖无奈只能把消息上报给齐王。 消息传到楚国。屈子忆正在和楚国大将军叶靖宣下棋。等信使把信念完,屈子忆落下了最后一子。“师出有名了。” 几日后,齐国传出消息,魏国质子许协,先生许稷被刺客杀害,刺客逃往魏国。许毕命令使者问责齐国,但没想到楚、齐、燕三国突然宣布联军讨伐魏国,原因是魏国有人为了夺权刺杀储君,破坏礼制,质子许协在邯郸多年品行优良,齐王要给许协“报仇”。 魏国朝堂一片哗然。只有裴世邢了然,许协被李符准救到河东了。 许协在河东节制府上。 李符准安置好了许协和许稷后陷入了深思。楚、齐、燕三国已经从三个方向准备进攻了。河东的压力会很大。他要不要把许协送到大梁,昭告天下,许协是被河东救走了?但李符准看到了崔家的崛起,现在北地的语文成化也利用许毕染指大梁了。难道他李符准就只能坐困河东吗? 李符准想到了一个人。他来到了裴准住处。 “小先生。符准有一事向问。”裴准没有客气。“将军问吧。” “我若是把世子留在河东,等形式严峻了再把世子抬出来可行吗?” 裴准笑了。“我懂,将军也是一时迷了心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了。世子拿不拿出来,三国都会来讨伐我们。从许毕监国的那一刻,三国就准备好了这一天。无非是他们没想到将军手下有实力能救出世子。将军,世子的才能你知道。即便是你现在不把他送回大梁,等许毕和许秩两败俱伤了再送,将军的意思世子还会不知道吗?我看不如现在就把世子送回大梁,早登王位,这样河东也不用靠着自己面对三国二十多万大军了。” 李符准点了点头。“小先生早些歇息,我先走了。事情我再考虑考虑。”“只怕再考虑就要出变故了。” 裴准说的没错。 大梁城内,渐渐流传起了两种声音。一个是说许秩杀了许协,一说是许毕杀了许协。 随着声音的流传,大梁内外局势也紧张了起来。许毕接连下令让内卫和殿前司加强王宫戒备,赤蛟卫调动频繁,董绰以兵马司之权收回了禁军对龙骧卫的掌控权。而飞熊卫、虎贲卫则拒绝了董绰的收编。 一日早朝,崔宁宣布无事退朝时,高炳宣突然奏事。“公子,臣请剥夺陇西公许秩宗室之职权,调查其刺杀储君之罪责!” 朝堂上一片哗然。许秩把笏板放下。“臣愿意接受调查,但臣想问一问,现在,是谁更不想储君回来!” 第二日,楚国使臣糜滕觐见许毕,说只要魏国交还齐国的质子,并交出刺杀许协的凶手,三国联军就会撤退。人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毒计,三国是想让许毕、许秩,或者说是北地、西凉开战。 但河东也传来了消息,许协没有被杀,是被救到了河东,现在正在往大梁赶路。 三国使臣对这个消息都不予采信。叶靖宣甚至亲自修书直言这是魏国的缓兵之计。 李符准知道消息后苦笑一声。当即命令副将吴冲先行带着八万兵马南下准备抵御楚国。“楚国向来号称带甲百万,估计这次出动的兵力也是空前的。加上叶靖宣塑有智谋。老吴你去了就依靠合肥、南阳互为犄角之势,坚守不动,寸土必争。等我们接触齐、燕之围后再行打算。” 大梁,漆黑的夜晚,王宫突然点起了无数火把,高炳宣、董绰打着锄国贼的口号讨伐许秩、崔浩。许毕宣布自立为王,奉高炳宣为丞相,董绰为大将军。 城外的赤蛟卫开始以拱卫王驾的名义挺进大梁城。 龙骧卫也收到了董绰抵御虎贲、飞熊二卫的命令,但董绰并没有完全掌握龙骧卫,龙骧卫发生哗变内讧。虎贲卫、飞熊卫迅速绞杀了虎贲卫内支持许毕的将军和军队,向赤蛟卫发动了进攻。 城内,董绰带着一千精锐试图夺下城门把赤蛟卫迎进来,但崔允崔倪二人组织起了两殿直前司里忠于自己的兵力,两支人马在城内发生了巷战。高炳宣利用收买的人脉打开了一个偏门把赤蛟卫放进了城,与董绰里应外合将崔允、崔倪二人包围。但五军府节制赵樽、九边巡督府节制祁元凯则率领两府所属兵马和虎贲、飞熊卫两卫进入城中支援崔允、崔倪。 赤蛟卫毕竟是边军,常年和元戎人作战,战力不俗。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赤蛟卫打穿了崔允、崔倪二人手下部队,与董绰汇合。 董绰清点手下兵力发现仅余五千多人,马上退守王城。 赵樽、祁元凯组织兵马把王城围得水泄不通。 几个时辰后,许秩,崔浩带着人马来到城下。“许毕!你为夺王位,刺杀储君,一则无君,二则无兄,罪大恶极!董绰高炳宣,你二人助纣为虐,现在我们拿下王宫是迟早的,但我们不想看到大魏王宫横遭兵祸,只要你二人交出许毕,我就免你二人不死!”许秩亲自喊话。 接着几万大军一起呼喝。“交出许毕,免其死罪!” 许毕、高炳宣、董绰三人正在宫中。 许毕有些疯癫,他指着董绰破口大骂。“你不是说赤蛟卫都是百战精锐吗?你不是说你有把握在两个时辰内拿下许秩崔浩吗?怎么,怎么我们被围在王城了?” 董绰嗤笑一声。高炳宣则对许毕怒目而视。“谁知道你是如此沉不住气,成不了大事的家伙!你要动手为何不先和我们两个商议?你突然带着亲卫动手,我二人一点准备都没有!董绰连虎贲卫都没有完全控制住。我们集结兵力的时候难道他们就不能有所准备?赤蛟卫再能打他能抗住其他三卫的进攻?若不是我赚开一个城门把赤蛟卫放进来,赤蛟卫就要覆灭在大梁城下!现在,我们坚守王城,王城城墙比大梁城都要坚固。代侯知道了会直接南下支援我们的。” 大梁之变震惊天下。 楚国,襄阳大营。屈子忆拿着糜滕传来的密报。“我当时只以为魏人会因为许秩和许协打起来,没想到会这样。现在魏国西凉、北地、大梁整个都要乱成一锅粥了。李符准只能孤军抵抗我们了。” 叶靖宣点了点头。“现在发兵,大兵压境,不愁拿不下河东。” 屈子忆摇了摇头。“等,现在还不是时候。李符准曾经用区区四万河西军就能击退齐国、燕国大军,拿下河东,虽然我们后来差点打下合肥,但那也是因为李符准在河东损耗兵力精力,无力再战。现在李符准坐拥河东沃土,养兵屯甲十万余,抗住我们三国也不是不可能。等许毕、许秩争出高低,就会有兵力马上驰援河东,到时候胜败犹未可知。不如先让许毕许秩分出高下。到时候余下的那个人就会发现河东也是一个威胁。到时候河东才是真的孤军啊。” 叶靖宣笑了。“好,有先生这样的才俊我大楚何愁不能北上称霸。” 屈子忆又拿出了另外一封信。“河东说许协被救走了,可能是真的。现在许协还没有被送到大梁,说明李符准也有野心。不过是我们现在进逼河东,大梁又局势混乱,李符准还不能贸然行动。等吧,等大梁局势明朗了河东也会分出精力去参与大梁的争斗,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将军,等大梁局势明朗,许秩和许毕两人中的一个交出另外一人的人头,我们就先行撤退。” 叶靖宣点了点地图。“子忆还是年轻啊。到时候,让襄阳守军和一部分人往南撤,我们带精锐留在襄阳。他们南撤后再走小路赶到樊城。” 第6章 尘埃不落 大梁。对峙持续了四天。许毕躲在寝宫不出门。高炳宣瞪着赤红的眼睛问董绰。“北地援军何时能到?”董绰正在擦拭佩刀。他摇了摇头。“还没有消息。可能受到了路上的阻碍吧。” 董绰的一个亲卫慌慌张张跑进殿内,耳语几句。董绰脸色大变。高炳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完了,代侯打出了勤王的旗号,但元戎人突然开始不要命的进攻。西凉崔荣亲自带兵勤王,但他们的调动方向是北地,说如果北地南下大梁勤王,西凉军就进驻北地帮助协防元戎人。” 高炳宣突然开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道是那许秩崔浩为什么不攻打王城。他们要是四面围攻,我们的人马根本就守不住,原来,原来他们是为了等这个消息到了再说啊。好啊,好啊。我高炳宣看走了眼,以为北地兵强马壮,以为许毕小儿有帝王之能,不想宇文成化只是为了自己考虑,许毕也是个不能成事的小儿啊。” 许毕得到消息也从寝宫跑了过来。“董绰!你说赤蛟卫都是百战精锐!你说的!现在,我,不,寡人,寡人命你打出去,带寡人突围,北上与代侯汇合。事成之后,我,我封你为忠勇伯,西凉都是你的封地!” 董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两人。“啪!”他一巴掌打在了许毕脸上。“小儿!”说完董绰走出大殿。 宫外,赵樽带人唱起了歌。是代地的歌。“呜呼,代地多苦寒,风搅兮,雪滚兮,寸草不得生。呜呼,代地多艰难,北面猃狁兮,南面多强权。呜呼,哭我代地,呜呼,叹我代地。” 歌声反复在大梁上空回荡。这是北地流传最广的一首歌。 是夜,许秩来到王城外亲自指挥,最后突破北门。 高炳宣听到城门被破拔剑自刎。许毕陷入了疯狂,披上铠甲拿着一柄长矛冲向许秩,被许秩亲卫乱箭射死。两人的人头被割下送到许秩面前。 “董绰呢?”许秩皱眉问。崔浩冷笑一声。“董绰带兵突围了,但宇文及都会把他的人头送来的。” 董绰带兵跑到了北地境内。远远的看见了绣着宇文二字的大旗。董绰策马上前。是宇文及都。宇文及都是宇文家旁系的后代,因为有勇有谋而为将。“将军,董绰,董绰回来了。董绰无能,没有……”董绰说着说着就看到了自己的无头尸体。 宇文及都把刀擦干净,一挥手,身后士兵就把箭矢射向了赤蛟卫 三日后,许秩宣布称王。许毕、高炳宣、董绰的人头送到了楚国使臣糜滕的手里。许秩向天下传诏。许毕、高炳宣、董绰三人刺杀储君,犯了谋逆大罪,故而诛杀。而后许秩解散了龙骧卫改组鹰扬卫,清洗掉了龙骧卫中的许毕残党。同时左右两殿直前司改组为羽林卫、金吾卫,负责大梁城内防卫。殿前司拆开为左右两殿直前司,轮流负责王城防卫。 楚齐燕三国将军队撤回。但又都没有撤回。 北地边境。元戎可汗命令士兵回到部落。他嗤笑一声。“你们中原人,还真是奇怪啊,为了那个王位何必呢,不如两边摆开搏杀一场,胜者为王。”身边一个魏人打扮的人笑了笑。“我们自然没有可汗这样的武力啊。” 李符准在河东接到了消息。他思虑再三决定把许协送到大梁。裴准叹了一口气,荀裕笑了。“你是担心李符准入虎穴,担心三国联军卷土重来。”裴准点了点头。“许秩不会承认许协的,如此将军就危险了。”“危险不危险将军不会不知道,李符准敢去就说明他有把握啊。” 许秩还没有正式登基,但他已经掌握了监国大权。 崔浩来见许秩。“你那侄儿许协被李符准带来了。反正三国也不承认他的身份。三叔的意思,做掉许协,扣押李符准。” 许秩没有回答,拜了拜手。 李符准一进大梁城东门就被禁军包围。 许协被带到了许秩面前。“呵,你和许穆真像。眼神,眼神一样啊。都是看起来那么平和,那么与世无争。做事也是躲着一切,但最后能得到一切。像,太像了。” 许协没有说话。眼前这个人间接杀了自己的兄长,也逼死了自己的弟弟。 许秩突然从架子上拿起剑拔了出来。“这把剑,戡均。是魏王之剑。那一年,就是许穆拿着这把剑‘戡平内乱’。拿着这把剑把我软禁,再赶到陇西那个不毛之地。” 许秩突然把剑架在了许协脖子上。“有人要我杀了你。杀了你我就高枕无忧,杀了你我的卧榻之侧就再无他人酣睡了。”许协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了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许秩一剑削掉了许协的帽子。“我,不,寡人,寡人不杀你,寡人也要把你,把你关在寡人过去的府邸中。就像当年许穆把我软禁进去一样。寡人会去看你的,看你就像看到许穆一样。哈哈,哈哈,寡人要看到许穆被寡人圈养起来,是什么样子!” 许协开口了。“叔父,协第一次见你。你啊,从来都不懂父王。你联合谢家,芈家造反,你害死庞阮将军折损我大魏精锐三万。先王不杀你不足以平重臣百姓之愤。但父王把你关起来,把你送到陇西,让你淡出了重臣百姓的视野,让你活着。父王难道就容得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吗?叔父,陇西公,逆臣许秩!你最好今天把协杀了,不然,协不会像父王那样心软纵容你和崔家。若有机会,协一定要你和崔家都灰飞烟灭。” 许秩愣住了。太像了,太像当年的公子许穆带兵平世子许秩和谢家芈家叛乱的样子了。 几个内卫谍子走进来把许协带走。许秩颤抖着,疯了一般拿剑劈砍殿里的一切。因为许协说的话一直在他脑中回荡。 “大王,齐国使臣田配,楚国使臣糜滕求见。”“去,去正殿。” 田配大步走进正殿。“陇西公!为何魏国还不把我大齐的世子还有二位公子送回国!”许秩愣了一下。崔浩说:“齐使何出此言?两日后,我们就会把公子克送去贵国啊。”“哼,送?然后再偷偷救回来?”崔浩愣了一愣。“齐使此言差矣啊,我们大魏向来守约,怎么会干出把质子救回来的事情啊。”糜滕拍了拍手。许稷走了出来。许秩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那天进大梁前,李符准让许稷下马在队伍后跟着。许稷亲眼看见士兵们围住李符准然后把李符准和许协分别带走。许稷赶忙去找赵甫,赵甫则是让许稷拜访田配和糜滕。 糜滕没有让许稷说话。“陇西公,一,把齐国三位公子送回去。二,让许协称王。如若不然,我们只能再次刀兵相见了。” 糜滕,田配,许稷三人扭头就走。 许秩浑身颤抖。“天杀的啊!不交,不交!我是大魏的王上!大魏的王上!大魏什么时候怕过他们三国?他许穆能拿下河东,我就能亡齐灭魏!” 三日后,边关急报,楚国大军十八万进攻合肥,齐国大军十三万在魏齐边关四镇集结,燕国开始频繁调动。 魏国众臣纷纷谏言让李符准回到河东组织防御。 许秩自己来到了关押李符准的地方。李符准在里面看起来很是惬意。“三国进攻河东了。那些大臣都要寡人放了你回去打仗。寡人不蠢。寡人知道什么叫放虎归山。寡人只要杀了你,他们就没办法再劝寡人了。” 李符准笑了笑。“许秩啊,你已经疯了。我告诉你,你可以杀我。但我的死讯传出去后,我儿子李存邺,副将吴冲,将不再防御三国,也不会协助你派到河东的任何一直军队。他们会带着全部十二万河东军西进,引着三国联军进逼禅古关,和你许秩同归于尽。” 许秩走了。他做出了决定。“从大梁调兵,我不信除了河东没有能抵抗三国的将领。” 第7章 战神出关 此时的河东,合肥连连发出急报,吴冲,李存邺等人商议后决定由吴冲带着七万河东军南下支援。李存邺等人带五万人留守东平,防备齐燕两国。 吴冲到合肥以后急于解除楚国对合肥的包围,让骑兵冲击外围楚军。叶靖宣在营帐得到战报后笑了。“吴冲啊,不愧为河东虎将,但和吕岩比还是差了一点。传令,避敌锋芒,把骑兵放进去再分割开来。” 吴冲发觉骑兵也陷进包围后急了。河东骑兵是河东乃至魏国的精锐,如果在合肥出现了大量折损那么接下来的仗都难打了。 吴冲亲自带头冲阵,想要把骑兵解救出来,但终究寡不敌众,被楚军裹进了包围圈。吴冲无奈归拢军队退进了合肥。至此七万河东军都被困在了合肥城。吴冲进城后叶靖宣又把此前藏在襄阳的军队押在了合肥城外。二十万楚军彻底围死了合肥。 叶靖宣向燕国发出了战报,燕军统帅萧成立刻带八万人马来到潼关脚下。潼关向东平求援,李存邺准备亲自带五万大军去击退燕军。裴准阻止了李存邺。“不能再调兵了,如果你这五万兵马再被拖在了潼关,齐国大军十三万马上就会开始进攻!”李存邺说:“吴将军给我留下的多是骑兵,燕军也多是骑兵。但燕军的精锐骑兵被我爹打完了,现在燕军就是再来八万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快速击退燕军就行。”裴准摇了摇头。“你固然有这个能力,但就是五万人马从东平到潼关的调度都要多久?我们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校尉齐宣,原来是河东地奇军的,作战灵活,让他带着一万轻骑去支援潼关,在潼关外干扰萧成,燕军又多骑兵不善攻城,自然不能放开手去打潼关。我们在东平还有四万兵马,面对十三万齐军也能勉强支撑啊。” 李存邺同意了裴准的计策。 齐宣一到潼关就带兵袭击了一支燕军辎重部队,燕军停止了攻势转为与河东军对峙。 齐军统帅是袁基,在得到燕国战况后马上下令十三万大军发兵突袭。七日后,武义关失守,武义关、定陶城、随州城、石鹞关四镇张光寺退守定陶。 魏齐边关各有四镇。魏国四镇是河东首府东平的藩屏。一旦四镇丢失东平就要直面大军,东平失守后河东就名存实亡,联军兵抵禅古关的历史将会重演。 许秩召集了丞相崔浩、兵马司、五军府、九边巡督司和提察司四个军事部门的官员商议对策。四个军事部门里兵马司负责人员招募,五军府负责军事部署,九边巡督司负责各个城池防御,提察司负责军事情报,也就是间谍工作。 兵马司节制费仲德说:“河东干系重大,我大魏一半的粮草都产于河东。况且若河东有失,则大梁就要直面三国了。臣以为,应当让宇文成化在北地出击,牵制燕军,缓解大同的压力。大同之围一解,河东就有兵力去对付齐军了。” 九边巡督司节制元崇山否决了费仲德的意见。“费大人有所不知啊。三国西进的时间选的甚为巧妙,正是元戎每年大举南下的时候。宇文成化,抽不出兵了。” “大王。”五军府节制赵樽站了起来。“臣举荐驸马中郎将赵括。赵括是臣的侄子,自小熟读兵书,或有退敌之策。” 赵括被召到了书房。“末将请精兵六万,出潼关后南下直击齐军粮道。齐军粮道一断,必然退军。到时候末将再和河东军汇合,十万大军北上包抄燕军,燕齐兵退后,合肥之围自解。” 赵樽是崔浩党羽,崔浩自然是支持赵樽选的人。 于是许秩下令派赵括任鹰扬卫大将军,权东征节制,率领三万鹰扬卫加上各个城池筹措来的三万人马共计六万任东出支援。 五、战神赵括 赵括带着六万大军赶到了河东。随后命令大军在东平附近扎营休整,自己进城去和李存邺等人了解情况。 “将军此番带大军前来,随州四镇城坚池深,齐人损伤不小,现在已经停止了对定陶的攻势另寻战机。四镇节制张光寺在定陶亲自指挥。不过齐军毕竟人多势众,定陶的辎重补给岌岌可危。我们得打通定陶和随州的通道,才能让随州的辎重进入定陶。”李存邺大致介绍了情况。 赵括轻笑一声。“少将军打仗死板了。少将军大概没看过我整理的兵书,里面有一句为将者出奇谋破强敌,可谓之战神。现在我六万大军兵锋正盛,刚好可以绕过定陶切断齐军的辎重补给,到时候齐军一定会回师救援,我在他们毕竟之路上伏击,少将军再带着人从后面杀来,我们两路夹击,一定让那十三万齐军灰飞烟灭。” “将军,奇兵非险兵啊。将军手下毕竟是六万人马,资费甚巨,到时候如何补充?存邺请将军带兵驻守随州,让齐军不敢轻举妄动,我亲自带四万人马支援潼关击退燕军,而后南下,我们两支人马汇合,定能击退齐军,解定陶之围,到时候齐燕退兵,楚军孤掌难鸣,也会不战而退的。” “好了,我是大梁派来的将军,自有计议。少将军守好东平,等我们凯旋吧。” “将军要是执意如此,还是要把六万大军分散开,不然目标太大,也会被齐军咬住。” “要的就是他回来咬住我,定陶就解围了。再说兵贵神速,战机稍纵即逝,分散后再集结岂不是怠误战机?” 赵括带着六万大军开拔。 李存邺,裴准和颜太常封寇平四人站在东平城头看着大军东去。“少将军该准备迎接大将军回来了,也要准备派人支援随州了。”裴准说。 颜太常接过话来。“先生说的对,六万人马从离开大梁就一直在造势,再蹩脚的谍子也能知道这六万大军的动向了。我若是袁基就等赵括扎到后方了设伏包围他,再放跑一部分人。到时候赵括急于活命就会往定陶跑。张光寺是崔家的人,不敢不把赵括放进来,齐军趁势攻城,定陶不日可破,到时候兵败如山倒,随州城也难免受到波及。许秩看到这个情况就会意识到只有大将军才能解河东困局,就会把将军放回来。毕竟许秩不傻,知道若是河东守不住他的王位也坐不了。” 李存邺深以为然。 赵括带着六万大军尘土飞扬的杀出河东府,齐军谍子想不发现都难。袁基得到消息后下令将赵括放过武义关。“他既然想截我们粮道,我就取他得狗命。”袁基笑着说。 赵括带军在武义关一带伺机而动。 出去侦察的斥候回报,在三里地外发现了齐军辎重部队和粮道。 赵括翻身上马,拔出佩剑。“传令,以千户为单位,化整为零,袭扰齐军。” 副将樊正说:“不可啊,我们现在敌军腹地,化整为零恐被逐个击破。” 赵括嗤笑一声。“你懂什么,六万大军去袭击辎重部队后齐军必然会传信,我们根本藏不住行踪。我要的是扰乱齐军粮道,让他们分身乏术,而不是吃掉一支辎重。” 樊正还想进言,赵括直接拍马走了。 袁基接到了粮道频频被零散魏军袭击得消息。“赵括倒也还是个聪明人,分兵骚扰粮道。这六万魏军就如同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啊。周老将军,我给你留五万人,围住定陶就可以,不用进攻。我亲带八万兵马去吃掉这魏狗。” 老将周绍炎点了点头。“将军放心去。” 袁基走出营帐又突然折返“传令!让邯郸加派辎重部队,送十万斛粮食草到武义关。” 第8章 大魏战神 赵括和手下士卒在一片林子休整。几只信鸽飞了过来。“好,哈哈哈,齐军包围定陶粮草资费消耗甚大,竟送了十万斛粮草。好啊好啊,放信号,让弟兄们集中起来,咱们吃了这批辎重。” 樊正说:“将军,我们多日骚扰,齐军已经有了防备,信上也说这支辎重有重兵押解,怕是齐军有诈啊。” “我们几番偷袭,他们肯定是要重兵押解。但派的兵都是地方的守军,不过三万,不足为惧。传令,出战!” 押送粮草的齐军在一片林子里歇息。 “杀!” 赵括拔出佩剑,六万魏军扑向了辎重。 齐军作鸟兽散。 “樊将军,看看,这就是你说的三万重兵,不过如此!弟兄们,带一些粮草,剩下的烧了,我们撤。” 士卒跑向粮车,却又都愣在原地。“将军!没有找到食粮,都是些木桶和草料。” 赵括亲自查看。“把木桶打开!” 木桶打开后,赵括用手沾了沾桶里的东西。“是酒?齐军已经是一群骄兵了,我们可以去抄齐军后路了。好了,把酒泼在草料上,烧了吧。” 魏军刚刚把酒泼完,林子外就传出一阵梆子响。 漫天火箭射了下来,刚好引燃了魏军泼上酒的草料。 “有埋伏!快撤!”樊正大喊。 魏军冒火突烟冲出林子,就被一轮箭雨射倒无数。 袁基带着八万齐军并刚刚“作鸟兽散”的三万地方军死死围住了魏军。“杀!” 袁基下令后,十万齐军杀向了魏军。 赵括在亲兵的保护下突围,身后只有八千魏军跟了出来。其余人马都交在了包围圈里。 “给我追!”袁基死死的咬住赵括手下兵马。 赵括跑到定陶城,正撞上周绍炎率领的围城部队。 樊正喊道:“信号!发信号!让定陶支援!” 张光寺在定陶城头看到了求救的信号。定陶东边一阵骚乱。“节制,不能救啊。定陶兵马也不过八千人,闭门坚守还可以勉强支持,但出去支援必要损兵折将了。”定陶校尉赵真说。 张光寺还在犹豫。齐军显然也是想趁他开门放赵括进来的时候夺门,所以一直不远不近的追在赵括残军后面。 赵真想再劝一句让张光寺下定决心,一柄刀突然刺透了他的胸膛,随后赵真的亲兵都被抹了脖子。张光寺大惊。是他的亲兵统领崔翰泽。崔翰泽笑着说。“赵节制,定陶校尉守城不利,见友军不救,我以崔相派遣到河东四镇的提察司密卫的身份杀了赵真及其党羽,没有问题吧。” 张光寺流下了冷汗,再看自己的亲卫竟都站到了崔翰泽的身后。 袁基亲自带人追着赵括残部,周绍炎意会,派出一支骑兵拦腰冲进赵括军中和赵括所部缠斗。 张光寺抽出五千人马摆在城门。“放吊桥,开城门!” 赵括看到了打开的城门,全然不顾自己的部下中混有齐军,死命冲向城中。 张光寺看着人进来了半数,就咬牙发令。“放箭!” 箭矢射向了为首士兵,大部分是魏兵,也有齐兵。 “拉吊桥,关城门,快!” 张光寺催促着手下关闭城门。但已经晚了。齐军开始大举进攻,由于大部分兵力都被安排在了城下守门,城墙兵力严重不足。齐军随时都要登上城头。 城门处,混进来的齐军开始夺门,后面的齐军也在杀来。张光寺怒喝一声挥刀迎了上去,其余官兵也跟着张光寺上前厮杀。张光寺彪悍异常,连斩数人,随后削下了一个齐军标长的脑袋。官兵随张光寺把齐军逼出了城门,随后城门死死关住。 张光寺还没有来得及喘气,就有人来报南门城墙有齐人杀了上来,于是张光寺马上把带下来的人马分配到各个城墙,自己带着亲兵去支援南门。 赵括拦住了张光寺。“我,鹰扬卫大将军,东证节制,此番御敌,都要听完调令。我命令你,护送我去东平,留下定陶守军拖延齐军。” 张光寺急于去支援南城墙,继续往前跑。“四镇干系重大,不可轻易丢弃,武义关我张光寺没守住,定陶不能再丢了。” “张光寺!定陶守军坚守定陶职责所在死得其所,你是四镇节制,当以大局为重!” 张光寺没有理会,带着亲卫上了城墙。 樊正走到了赵括面前。“大将军,我带人去帮助防守。”“混账!你也不听我调遣了?整备军队,伺机突围去随州,我们,我们再做打算。啊,还有,派人突围求助,找我叔父。” 樊正摘下了头盔,随手捡起了一个战死的定陶守军的头盔戴上。“赵大将军,樊正恕难从命!”说完樊正召集自己的亲兵和手下登上了城头,空留赵括在原地。 樊正张光寺二人带着手下在各个城墙奔走,击退了齐军的攻势。但这次齐军攻势凶猛几度登上城墙,定陶守军死伤惨重,仅余八百人。“谢过樊将军。樊将军,鹰扬卫还有多少人马?”樊正摆了摆手。“职责所在。呵,鹰扬卫?鹰扬卫算是没了,现在应该还有三千人马。”张光寺叹了一口气。“守不住了,齐军再进攻一次我们就完了。” 此时城外传来了齐军的叫骂声。“战神赵括修妙计,鹰扬变成老母鸡!”赵括走上城头。“我就说守不住了,你你你,你们硬要如此,我等白白受辱。”张光寺苦笑一声。“河东军异常悍勇。武义关就是如此,最后我突围了武义关守军全军不退。难道我还要丢了定陶跑?” 崔翰泽开口了。“张节制,我们还是突围去随州。随州是四镇中枢,城高池坚,只要在随州坚守,就能伺机击退齐军。”张光寺摇摇头,开始布置城防,樊正冷哼一声命令自己手下去协助张光寺。 赵括眼中闪出了寒光。“赵大将军,张节制是崔相看重的人,你不要妄动,至于樊正是你御下不严,你自己解决。还有赵大将军,此番折损大魏精兵六万,你该掂量掂量退路了。崔相还用不用你用不用赵家,你不蠢,应该知道。” 齐军整整一天没有进攻。袁基不担心短期内会有足够多的力量来支援定陶了。大梁来不及发兵,东平的四万兵马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会贸然离开东平。 张光寺深思熟虑后命令所有人赶制草人拜在城头。又拆掉房屋封死城门,只留下了南城门。 是夜,齐军斥候回报魏军城墙上戒备森严。袁基笑了笑。“戒备森严?传令各营,让将士们好事修养,明天一早就进攻。” 张光寺等人从南门悄然撤离。 第二天一早,准备进攻的齐军发现了城头都是草人。“不要管定陶了,后面会有人来接管,我们直接去随州。”袁基马上下令。周绍炎说:“还是休整一下。定陶没有随州城池规模大,也没有随州坚固,没有随州守军多,我们就打了这么多天。现在将士们都疲惫了,直接去随州更难打。” 袁基没有听取周绍炎的建议。“兵贵速不贵久,只有我们快点兵抵东平,才能保证楚燕两国面对的魏军减少,我们也就能尽早会师兵抵禅古关了。” 袁家现在是齐国第一大家,而袁基又是袁家翘楚,曾领兵拿下临淄吞并鲁国,几次与魏国的交涉出使都是由袁基负责。所以袁基一向心高气傲。周绍炎知道劝不动袁基,就换了个思路。“这样,将军,我带三万人接管定陶休整,你们现往随州去,到随州了试探进攻,不要强攻,后面我带这三万人马去换防。你看如何?”袁基扯了扯嘴角。“老将军手下三万人是我大齐最后一支青州军了吧,早闻青州军伐郑灭邓,几次叩关禅古。现在的青州军,可没有之前的劲头喽。” 袁基带兵马往随州赶去。周绍炎叹了一口气,带青州军进入定陶。 张光寺等人星夜赶路,只要到了随州他们就能阻止防御甚至反击。但谁也没想到袁基为了防止他们有人突围在这一带布置了八千人游曳巡查。张光寺等人正撞上着一支百人的小队。双方愣了一下,随即战做一团。张光寺、樊正都在大声呼喝。“齐军兵不过百,搏命冲过去!”而齐军那边的将官则拉响了信号弹,随即让手下拼命缠住这支魏军。渐渐的魏军开始往这个方向靠拢,而袁基放出的斥候也发现了信号,于是近六万齐军也压向了张光寺等人。 张光寺和樊正两人两杆长矛当先冲杀,死命破围。赵括本身武艺不高,但也能分清情况好坏,于是乎也拎着一杆长枪在护卫的簇拥中突围。赵括的心理很崩溃。他自幼熟读兵书,常和叔父赵樽辩论军事,但他没有想到,第一战,自己的第一战就打没了六万人。一支羽箭射来,穿透了赵括的咽喉,结束了赵括的想象。 张光寺和樊正最后带着二百多人冲出了包围, 第9章 出大梁 赵括战败的消息传回了大梁。 许秩一脸阴沉的坐在王位上。“毛彰?提察司节制毛彰?还有九边巡督司节制元崇山,你们两个,派两个人,去随州,把赵括的脑袋割了,不,不对,赵括那废物连尸体都找不到了。赵樽,赵樽!你举荐唯亲,枉为大魏的五军府节制!传诏,免赵樽五军府节制之位,五军府节制由元崇山暂领。赵樽,赵樽庭杖三十,去金吾卫当值吧。赵家,抄斩,满门抄斩!” 赵樽被侍卫拖了下去。 殿上安静了下来。许秩瘫坐在王位阴骛的盯着群臣。崔浩站到了大殿中央。“王上,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派一个将军去解河东之困,尤其是先巩固随州方向的防御。随州不能再丢了,再这么败下去,河东就完了。” 许秩走下王位,目光在群臣间扫视。“谁?谁去?寡人封他为镇东伯,寡人给把陇西封给他,谁?谁去!” 没有人应答。“丞相,寡人听说西凉铁骑无往不利,无坚不摧,西凉可有将领能支援河东啊?” 崔浩眯了眯眼睛,眼中尽是杀机。“王上,西凉崔荣将军要防备羌人入侵,干系重大。况且西凉河东路途遥远,恐怠误战机。” “好,寡人派人去。赵樽挨了多少下了?五下?好,打不废。传赵樽上殿!” 赵樽被两个武士扶了上来。“赵樽,寡人叫你将功折罪,你,带兵,寡人把虎贲卫拨给你,你去支援随州,击退齐人,寡人免你赵家之罪!” 赵樽浑身抖得如筛糠般。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大,大王,罪臣斗胆向大王要一个人。”“谁?”“李符准,李符准熟悉河东情况,河东军又都听命于李符准。罪臣,罪臣以为,以为如今非李符准不可,罪臣无能!” 崔浩突然也跪在了地上。“臣请李符准到河东主持大局!”随后朝臣哗啦啦跪倒一片。许秩瞪着眼睛看着跪倒一片的大臣甚至宗阚和裴世邢都跪在了地上。许秩的手在颤抖。他以为他掌握了一切,但他什么都没有掌握。崔宁也小步走到许秩身边。“王上,不可动怒,不可坏王者威仪,不可,拂逆天下之意愿。” 许秩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大魏的王,他是崔家的奴。 散朝后,崔宁把李符准放了出来,带到了议事殿。 李符准到了殿内环视一圈。许秩坐在首位,崔浩坐在左边,身后是费仲德,毛彰,元崇山。而赵樽则站在几乎是殿门口的地方。 “臣是跟赵大人站着,还是去里面坐着?”李符准站在殿门口问。 许秩攥着拳头,片刻后笑着说。“李将军功勋彪炳,自然是要坐着,来,来。”说着许秩指了指右边空出来的位置。 “将军不愧是我大魏之名将,这才离开河东多长时间,楚齐燕三国就敢进犯我河东了。”许秩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李符准说。“这样,毛彰,你给李将军说一说前线情况。” “到现在,吴冲将军还在合肥与楚军苦战。楚军虽然势重,但河东将士用命,还是打破了合肥城的包围,楚军不得进一步,叶靖宣转而西进,拿下了南阳。潼关燕军兵力有限,他们也要防备北方元戎威胁,现在有河东军校尉齐宣带着一万轻骑游击骚扰,故而潼关方向压力不大。随州四镇……武义关,定陶城失守,齐军兵临随州,赵括折损兵马六万,小李将军按兵不动,随州,战事糜烂。” 李符准点了点头,问费仲德:“联军主帅是谁。” “燕军主帅是渔阳侯萧成,齐军主帅是赞军司马袁基,楚军主帅是叶靖宣。联军由叶靖宣为大元帅。” 李符准闭目想了想。 “萧成水平一般,之前率辽东铁骑深入草原斩杀元戎右庭王;袁基是河北袁家的长子,齐国大半权柄都在袁家,唔,这个袁基是指挥了临淄之战攻灭鲁国的。叶靖宣嘛,老对手,十八年前河东之战我们南下襄樊,就是连续五次败在叶靖宣手里。他不好对付。”说着,李符准走到了悬挂的地图前。“诸君请看,现在潼关燕军不足为惧,随州战事糜烂,但齐人重农耕,士卒往往是临时在青壮里临时征调,且平时不做训练。且齐人多步卒,河东军多骑兵,只要能寻找机会,我们就能一锤定音击退齐军。现在危险的是合肥。南阳已经丢了,楚军可以直接东出申义。我想合肥之所以能解围是因为吴冲调动了南阳、申义的兵力。申义空虚,楚军可以轻易拿下。楚军若拿下申义,合肥就是一座顾城了,到时候吴冲将军手下七万河东军都在葬在合肥。届时河东兵力不足,楚军一旦北上,河东必然要失守的。” 殿上众人连连点头。“李将军,准备如何应对这般险境?”崔浩问李符准。 李符准伸出几根手指。“其一,我先去随州稳定军心,只要保证随州能顶住,我们就能对付楚军。其二,请派使臣收买齐,燕两国重臣,游说两国国君,同时鲁国不过亡了几年,鲁人还有复国之念,我会让青龙司鼓动鲁人起事,到时候齐国内乱,不说退兵,也会分身乏术。其三,我们得壮士断腕,放弃合肥,屯兵申义。其四,请调北地,东出燕国,调西凉兵马支援随州。” “前三点,将军便宜行事。最后一条,现在羌人,元戎也在进攻,西凉北地抽不出兵。”不等许秩说话崔浩就急忙抢答。 “好,那臣会尽力击退联军。” 击退?不收复失地?殿上几人交换了眼神。最后许秩让崔宁宣布诏令。“有王命:封李符准,上将军,五军府节制,东御联军。特封李符准子李存邺宣节将军,五军府左校尉,河东靖边将军,辅佐李符准御敌。” 李符准接过诏书,扭头就走。“战事一日不可耽搁,臣告退了。” 李符准走后众人相继离开。 李符准赶到彭贺山,一队骑兵拦在路前。 带头的是一个黑脸壮汉。 “末将赵小成,见过将军。嘿,那小裴公说的不错,许秩老儿果然放了将军。要是再不放将军,我等定然要马踏大梁城。” 李符准眯了眯眼。“混账东西!谁让你擅离职守的?回去我剐了你!”赵小成咧嘴一笑,说:“将军莫说气话了,我赵小成是奉了裴小相爷的命来接将军的,您还是留着我去杀贼兵吧,再说了,来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他老周也来了。”李符准抬手拍了一下赵小成的头,说:“周大虞那混蛋呢?”“老周以为将军回不来了,喝酒喝的稀醉。” 李符准等人走入一处密营,一个青面大汉抱着铁枪,身边丢着三坛烧刀子烈酒,满身酒气,鼾声如雷。 李符准拿过赵小成的铁枪,用枪杆敲在那壮汉腿上:“在外行军,你青面鬼敢给老子喝成这鬼样子?” 周大虞捂着屁股跳起来,又跪在地上:“周大虞领罪!……将军?嘿,嘿嘿,哈哈哈,大帅回来了?” 李符准一脚把周大虞踹倒:“老子还能回不来?赶快醒酒,支援随州,误了战机我唯你是问。” 第10章 随州谋 随州,吴冲退守申义的消息传来,袁基皱紧了眉头。说是齐军歼灭了魏国大军六万,但其实目前来看楚人的势头是最顺利的,几乎兵不血刃就占据了南阳、合肥两大城池。但自己现在消耗了不少的兵力才拿下定陶,现在在随州更是停滞不前。 同样愁的还有张光寺。他本就是崔浩为了染指河东北地派下来的人,所以四镇将领都对他不服,现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丢了武义关、定陶城两个重镇,自己一路跑到随州。听说随州驻军都叫他“飞腿节制。” “张节制大人。”随州统兵校尉刘连召走了过来。其实这些武人大大咧咧,一般就叫一声将军,大人。统兵校尉叫这一声节制大人,显然是在故意挖苦张光寺。 张光寺点了点头。“刘校尉何事?” “擂木、热油都准备好了。现在四门守军都已经整备完毕,节制大人还有何吩咐。” 张光寺说:“随州城还是刘校尉熟悉些,你且便宜行事。” 齐军攻城三日,六次登上随州城头。随州守军加上张光寺带来的兵马有两万人,现在已经折损了一半。 城下的袁基满脸怒气,斩了这三天组织攻城的将领。“当年我拿下鲁国不过半月,怎么小小的随州你们还打不下来?” 刚刚赶到的周绍炎说:“随州城坚墙高,粮草充足,咱们突袭武义关定陶城也给了随州准备时间,况且将士们到现在未得休整,实在疲惫。袁将军不必急躁啊。” “不是我急,若楚军、燕军先打到了河东府,那到时候我们就只能分到东平随州定陶武义五地了。我们这两日折损多少?” “十三万大军,现在还剩下六七万人。” “给圣上去信,叫袁至带兵来支援吧。” 第二天,齐军攻势加强,打进了随州东门。“守住!把他们赶下去!”张光寺用嘶哑的嗓音大喊。“刘连召?刘连召!带人下去守城门!” 就在张光寺以为自己又要丢了随州时,城下齐军突然乱了阵脚。 “援兵!哈哈,有援兵!快!把齐人赶下城,接应援兵。” 一队骑兵杀穿了城下的齐军。刘连召在城门听见援兵来了,赶快组织士卒往外冲,两军汇合,齐军退兵。 援军入城后,刘连召跑了过去。看清来人后咧嘴就笑。“赵将军,周将军,连召见过二位将军。”周大虞也咧着大嘴笑,赵小成说:“刘连召!那个地速斥候营小标长?现在都是随州校尉了。别拜我们了,大将军来了。” 李符准后面走来,刘连召呆住了。“地速营标长刘连召,拜见大帅!”李符准摆了摆手“嗯,我记得你,孤身一人斩了十二个燕人斥候。” 张光寺也从城头跑了下来。“张光寺守城不力,丢了两镇,请大将军降罪。” 李符准瞥了一眼这个崔浩派来的人,说:“张节制不必如此,胜败兵家常事。” 几人上了城头,李符准看着城下的齐军,笑着说:“齐国过去号称四十万大军,我征河东时就见到了二十万,也就打掉了二十万。齐人步卒悍勇非常,但挡不了骑兵。我看城下齐军军阵松散,定是疲惫不堪了。赵小成周大虞,可敢冲阵?” 赵小成两人领命出城。 袁基亲自来到阵前。“刚刚入城的有多少河东军?”“三千?五千?”“废物!他们有多少人你都不知道?上一个坐在你这个位置攻城的蠢材我已经砍了,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禁不禁砍”“大将军,他们是河东精锐的地恶营,我们实在是拦不住啊。” 正说话间,齐军左翼阵脚大乱。“魏人冲阵了!” 袁基瞪大了眼睛:“有多少魏人冲阵,给我探。”“报,还是之前的数千人。”“区区千人敢来冲阵?太小看我大齐的冀州步卒了!传令,郭康带冀州步卒一万去左翼布阵。” “慢着。”周绍炎阻止了袁基。“地恶营是百战精锐,不能大意。” “大意?哼,燕国的辽东铁骑我也领教过,不过如此。区区三千人,怕他做甚。你青州兵不敢打,我冀州兵来。”“现在不是青州冀州党争的时候!”“现在也不是你违抗将令的时候。” 一万冀州步卒摆开阵势。 “抛!”赵小成一声令下,冲在前面的骑兵将铁枪抛出,而后抽出铁锏,放缓马速,后面稍慢的一队猛然开始加速冲刺。 煞鬼营的铁枪是天下独一份,全然没了一般长枪的灵动,而是讲求势大力沉,借用战马冲刺的速度发挥出绝对的威力,河东混战中煞鬼铁枪无甲不能破。 抛出去的铁枪落入冀州步卒阵中,地恶营所用铁枪本就沉重,加之战马飞驰带来的速度,尽管冀州步卒举盾遮挡,但还是被不少铁枪还是撞破了盾牌,冀州步卒大阵出现了些许混乱。 赵小成是最先踏入阵中的,一个冀州重甲士举起斩马刀想要抵抗,但赵小成依然抡圆了铁枪,一枪扫在那人脑袋上,那人连脑袋带头盔被扫瘪。周大虞也跟着赵小成身后入阵,挺枪刺透了一个齐兵的胸口,而后枪势不减,继而又把枪扎进了后面一个齐兵的胸口。两个齐兵在周大虞枪上串了糖葫芦,周大虞将两人挑起,又用力甩出,两具尸体砸翻了一片齐兵。 借着两人撕开的口子,后面的地恶营骑兵凿入了冀州步卒大阵,直直地杀向中军大纛。 “他们要冲我们来了!快做布置!”周绍炎再次提醒袁基。 袁基阴沉着脸。 “让郭康拖住他们,冀州步卒列阵。右翼兵马调过来。” 赵小成伸出手,一旁骑兵将铁枪递给他,赵小成接过铁枪双臂舒展,奋力一掷,铁枪一声尖啸破空而出,“砰”地一声钉在齐军大纛上,大纛轰然折断,齐军见倒了大纛人心慌乱,煞鬼营又凿阵百步,周大虞一连挑死两个冀州步卒都尉,夺走“冀”字大旗。从侧面凿出大阵,在刘连召的接应下进了随州城。 袁基看着地上的大纛,双目赤红,一剑斩了郭康。 赵小成周大虞把“冀”字大旗扛上随州城头,大旗倒放,拿火把引燃,丢下城去。 周大虞更是扯嗓子喊到:“龟儿子的冀州步卒被老子掼下城摔死了!” 袁基瞪着赤红的双眼命令齐军进攻。“不能再打了,他们士气正盛,我们该休整休整了。” 袁基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命令。他毕竟不是战神赵括 回营后,袁基下令各营整备休息,等到半夜攻城。“将军,还是等袁至将军把援兵带来吧”周绍炎劝道。袁基笑了笑。“我开始,没想用魏人,但现在折损颇多,是我刚愎自用了。魏相崔浩派了几个提察司的人联络我,说要帮我打开随州城门。”周绍炎瞪大了眼睛。“为何?”“你以为崔浩不知道放了李符准就是纵虎归山?不过是崔浩要借刀杀人。在东平府的四万河东军精锐始终不露头,就是不满魏人扣押李符准。现在崔浩要打开随州,就是要借刀杀人。只要我们杀了李符准,李符准的儿子一定会带拿四万兵马主动出击。崔浩啊,不,是魏国崔氏,为了小利而不顾国运,可悲啊,可悲。” 第11章 随州破 随州的夜晚很安静。作为与齐国四镇相对的河东四镇之首,随州城池异常高峻。但随州的重要不在于其城高。而在于随州是在平原之上,无险可守,无险可依。但随州城中屯兵屯粮甚巨,再配合上那高峻的城墙,就是为了让侵入河东的人无法忽视这座城池。要想安心攻打后面的石鹞关和东平城,就必须得拿下随州。要是认为随州空有高峻的城墙而放弃他,就得时刻防备有万余精锐从背后扑出来。所以河东一旦发生战事,随州的战斗都是最惨烈的。有文人登临随州城楼后留下了“君不见千里随州万砖砌,尽饮鲜血入斜阳。”这样的诗句。 但再坚硬的城池也挡不住内部的侵蚀。 随州城有大军,也有百姓。战事一起,百姓都会尽量疏散。但这次,有许多“百姓”没有离开随州。张光寺、刘连召和樊正三人谁都没有在意。就是李符准来了以后也只当是百姓在这里安了家不愿意轻易离开。 但这两日城中渐渐地有了河东将要像放弃合肥一样放弃随州的谣言。百姓们都开始躁动。李符准也只是吩咐樊正带着手下去寻找造谣之人。 但今晚,百姓都开始往粮仓聚集。“我们要离开!我们要粮食!”在齐军拿下武义关攻向定陶后随州就购买了所有米店粮店的粮食囤为军粮做长期战斗的准备,百姓每天去按时买粮,数量以在册人数为准。 百姓举着菜刀,棍棒,锄头,一切可以充当武器的工具,点燃火把走向粮库。只有少数几家百姓没有参与。 百姓渐渐汇集到了粮库门口,不知道那个人开始起哄,随后都喊着要烧粮。李符准召回了樊正。这显然不应该是一个平头百姓该有的诉求。李符准刚准备布置樊正带兵去粮仓,粮仓发生冲突暴民点燃粮仓的消息的就传了过来。李符准马上让樊正带着手下兵马去镇压,凡抵抗者杀无赦。樊正离开后齐军攻城的号角也响了起来。李符准又命令张光寺,刘连召等人去城墙督战。 随州几乎所有的兵力都被吸引到了粮库和城墙。只有赵小成的三千人作为预备队没有去城墙。 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城北门摸去。为首的正是张光寺亲卫头领崔翰泽。崔翰泽假意转了一圈视察城门防备,而后拿出自己的腰牌命令打开城门。“开门,煽动烧粮的奸细跑了,我们奉命出城捉拿。”“崔头领,我们不能随便开门,除非有将领。”崔翰泽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揽过那人的肩头,假意要附耳密语,另一只手却突然摸出了一把匕首捅进了那人的心口。而后跟随崔翰泽来的几个人也随即暴起砍翻几个城门护卫。“不要恋战,开城门!开城门!” 城门被打开了,齐国大军涌进了随州城。李符准听到消息后满脸震惊。他没想到城门会被人从城内打开,他只以为是齐军攻破了城门。“赵小成周大虞!马上去北门把齐人给我撵出去,来人传令,叫樊正尽快剿杀暴民,不用甄别身份,凡在仓库逡巡逗留者杀无赦,尽快支援北门。叫张光寺调人下来协助我们。” 赵小成和周大虞把三千人分为几个小队来适应巷战地形。但当他们赶到南门时彻底傻了眼。大批齐军不断涌入,一部分往其他三门冲,一部分再往北城墙上冲。在北门的刘连召亲自带人杀了下来试图抵挡,刘连召手持双刀悍勇无比,竟把优势兵力的齐军赶下了城墙,但又因为冲的太深陷入了敌阵。齐军河东军战做一团,地恶营根本发挥不出来。 刘连召终是独立难支,他带下来的河东军渐渐被淹没在齐军的浪潮中。最后刘连召也被乱刀砍翻,齐军登上了北城墙。 赵小成带着地恶营冲锋了五次,但齐军数量远远高于地恶营,赵小成只能带人且战且退。樊正带着手下两千多人赶了过来,但也无济于事。 北门失守引起了连锁反应,齐军一方面去抢夺各个城门,一方面从北城墙杀向其他城墙。 最后,随州四门皆破。赵小成、周大虞保着李符准奋力突围,樊正战死在乱军之中,张光寺被生擒。 随州失守,李符准失踪的消息传到了大梁。大梁一片恐慌。许秩颓然坐在殿内,召见了崔浩。他把所有侍卫宫女都赶了出去,仅留下崔浩,崔宁。 “告诉寡人,崔家,何时会出兵。” 崔浩不说话,崔宁挺直了腰,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奴才样。“崔家,现在不会发一兵一卒去河东。崔荣已经整备完毕。只要河东军被打废了,崔家就会出兵。” 崔浩接着说:“大王不必惊慌。赵樽已经带着虎贲卫去了。我已经下令让五军府左校尉赵元祁整备了飞熊卫和羽林卫,随后出发。” “好啊,好!我说你们怎么鼓动我把左右殿前司重编了,原来是为了一卫一卫的给打没,好顺理成章的把大魏王上的禁军换成西凉军吧。” 崔浩深深的低下了头。“不敢。” 崔宁开口道。“大王,还是督促李存邺出兵吧。李符准丢失随州,李存邺需将功折罪。大王,天色已经晚了,该歇息了。” 崔浩先向崔宁拜了一拜,又朝许秩一拜后离开了大殿。 …… 东平。李符准好端端地坐在节制府中。李存邺和裴准,荀坚站在他身边。“现在,暂时没有我们河东的事了。存邺,你和荀先生随时准备去大梁。愿意,让裴先生讲吧。” 裴准点了点头。“现在大梁派了将近十万的大梁禁卫来支援,但统兵之人都是无能之辈。袁基还是可以对付的。随州一战袁基又折损了万余人,现在手头兵力在六万上下。随州之败是耻辱,也是机会。袁基拿下三镇了,若是再靠着六万人打败近十万人。袁基他一定会陷入骄狂。到时我们就有机会了。现在要由少将军和荀先生准备动身去大梁了。一旦赵樽和赵元祁战败,你们就去找许秩,说愿意出兵抵抗,但兵力不足,再求得援军一二。到时候就是破齐之时。” “若是袁基拿下石鹞关东平就危险了啊。”李存邺不解道 荀裕说:“不会,袁基不会昏了头拿疲敝之师来打一地首府。他会在石鹞关等待补充的军力。这个时间足够我们带回援军了。到时候袁基有连胜之后的骄傲,还手握补充来的新军队,自然就会骄狂,就会有破绽。” 裴准和荀裕算准了一切。 赵樽到河东后就被大梁派来的监军催促着去石鹞关。赵樽到石鹞关后突袭齐军但险些陷在冀州步卒大阵中,而后退入石鹞关。河东军将领封寇平、颜太常为派出一万轻骑去支援,这一万人马没有深入石鹞关,只是在外袭扰。随后赵元祁的大军赶到。赵元祁在分析兵力后认为齐军是强弩之末,于是急于求战,袁基带兵向随州撤退,并不断派小股部队袭扰赵元祁。赵元祁也不断分兵应对。魏军被遛的军心涣散,最后袁基突然杀了回来,一举击破赵元祁。 赵樽收到消息后出兵接应赵元祁,但齐军势头正足,赵樽想要退回石鹞关却被死死缠住。齐军最后趁势夺门攻入石鹞关。赵樽在城头自刎,赵元祁死于乱军之中,尸骨无存。 大梁震动。北地节制宇文及都派宇文及都率领四万大军飞驰到大梁,名号是“拱卫王驾”。西凉节制崔荣也马上派手下蒋介中带上四万人马去“拱卫王驾”。但没有人提出去支援河东。 许秩把金吾卫的建制打散,和蒋介中手下合并,重新建立了左右两殿直前司。蒋介中被任命为右殿直前司节制。他在给崔荣的回信中说。“北地军四万,我军与丞相掌握军队现在七万。七万对四万,优势在我!请将军放心” 第12章 白袍白巾出大梁 李存邺和荀坚也赶到了大梁。许秩现在急破了头,崔浩为首的崔家人不发一兵一卒,自己曾经在陇西结识的人都是西凉军内的。裴世邢一党又没有善战之臣。他听说李存邺到大梁后就立刻要求第二日朝会李存邺参加。他想要在朝会上让百官施压,让李存邺主动抵御齐军。 第二日,李存邺和荀裕被许秩召入宫中参与朝会。 “臣李存邺(荀裕),请兵东征!”李存邺进殿就喊。 崔浩站了出来:“狂妄!你父子兵败丢了随州,才叫那齐军直逼东平,你如何来这里妄言?拉出去斩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上将军之败和宣节将军有什么关系。再说随州之败蹊跷,我看是有人故意开了城门,大王要不要查一查。”荀裕突然站出来说。 “荀裕?一个河东小吏就敢在这里妄言?” “王上问,莫不是鲁地临淄学宫荀先生。”崔宁喊道。 “正是。” “先生有何见解?”许秩问道。 “请兵五万,既可解河东之急,也可解朝廷之难。” 朝会炸开了锅。荀裕朗声道“诸公可对那四万北地骄兵放心?若是河东撑不住了,宇文成化用这四万边军挟天子以令诸侯,诸公奈何?况且如今李符准老将军下落不明,只有宣节将军才能笼起河东军心了。这样既可以解骄兵之忧,又可解河东之难啊。” “那也不过四万兵马,还有一万军马呢?” “借殿前司禁军一万!殿前司是圣上亲军,出行必举龙旗,殿前司出征,即为圣上亲征!” “你二人先退下,寡人与殿前诸公商议一番。” 片刻后,魏帝下旨,李存邺领东征兵马节制,领兵四万,并殿前司三千,克日启程。 “殿前司就给三千人?”李存邺嘟囔着。荀坚撇了撇嘴“三千就不错了,我如果开口要三千,到手的就是八百了。也就殿前司可以要了,左殿直前司和右殿直前司都是崔氏私兵,一个毛也要不来。” 两人拿着诏令去京城外调兵。 殿前司派校尉马元礼带三千兵马听用。 “马将军带弟兄们整顿军备,我再去宇文及都处调兵。”李存邺把将领交给了马元礼。 荀坚拉住了准备走的李存邺。“还是请马将军带弟兄们一同去吧,到时候直接出发,兵贵神速。” 到了宇文成化营帐,李存邺刚要宣旨,宇文成化就命令亲信直接拿走了圣旨。 “呵,打了败仗还能封官?”宇文成化笑了。 李存邺黑了脸。“宇文将军,调兵吧。”“不调,我家将军要我拱卫京师以为后备。”荀坚走到宇文及都面前。“以为后备?是为挟天子之后备还是供天子调遣之后备?这调兵手令出自天子御笔,看来,北地的军队不是大魏的军队了,是宇文家的军队了!马将军!”马元礼走入帐中。“这是殿前司校尉马元礼将军,殿前司,天子亲卫,出则表为天子威仪。今日三千殿前司甲兵齐备,且奉天子龙旗,代圣上出征。你宇文及都若是不听调令,马将军可以先斩后奏!”“你们敢?别忘了你们在我营中!我北地四万铁骑……” “如何?要拿下三千殿前司?边军冲撞天子亲军是谋逆大罪!到时候崔浩用这个名义派蒋介中带西凉军来围剿将军,左右两殿直前司加上殿前司有近八万之众,大梁九门驻军有一万余人,五军府、兵部本部兵马加起来有两千人,加上畿辅地区守兵,宇文将军觉得自己到时候能走回北地吗?而且荀裕曾听说宇文将军在宇文家的位置……貌似不好哇。旁系?将军可知为什么宇文成化派将军来?哼,到时候河东一破宇文成化要挟天子,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拿将军当先锋了!到时候他在北地让将军先行突袭大梁,若将军成事情了他自能挟天子而称霸,但是将军失败了呢?到时候他就是南下勤王!斩了将军的头去见许秩!将军或许以为你兵精粮足不会失败,北地想必也有高人指点。可是啊,北地似乎算漏了西凉。西凉节制崔荣乃是崔宁崔浩亲信,西凉也是二人给自己留的退路。若宇文及都要挟天子就一定要杀二崔,所以,将军觉得到时候将军发难二崔不会再从西凉调兵吗?北地和将军都忘了高炳宣、董绰之败啊。如此看来,将军不如随我们去河东,到时候要是以功封上一块州县,也可富贵享尽啊。我就说到这里,将军三思。” 宇文成化低着头不说话。荀坚说中了宇文成化的心思 旁边一个偏将是宇文及都的眼线,他看出了宇文成化的动摇,猛然蹦出来指着李存邺三人大骂:“你们一派胡言!河东向来拥兵自重,怎么指责起我们北地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伪造圣旨?我们……” 他再也说不出话了,宇文成化提剑从后心刺穿了他“成化御下不严,冲撞了诸位,诸位见谅,我这就去点兵开拔。” 大梁城外,四万余大军云集。 李存邺、赵小成、荀坚三人披白袍走到大军之前。李存邺亲自为马元礼、宇文及都还有一些将校官披上白袍,每一个战士都分发了一条白巾。 李存邺说:“我等,披白袍,缚白巾,是为死战夺回失地,打退联军。如果上了战场,你身边的袍泽弟兄倒下,不要悲伤只管向前!因为,我们已经披上了丧服!我们甘愿葬身沙场!出征!” 四万余大军开拔。崔浩被魏帝派来送行。 崔浩看着大军远去,啐了一口唾沫。“哼,好一个鲁人荀坚。” 李存邺走到彭贺山,吕岩和赵甫站在路边。 赵甫笑着看李存邺,又对荀坚点了点头。“你小心些,荀坚先生有大才,堪用。”吕岩拍了拍李存邺的肩膀。“嘿嘿,存邺小子,去吧,别辱没了河东军的威名。”赵甫又把李存邺拉到了一旁悄悄说。“荀坚可用,不可信。”李存邺点了点头。 …… 东平。李符准面前摆着三封密报。他打开一封看了看。“两年前鲁王要是信任林下学宫,怎么会败。”他打开第二封战报后对在一旁的年轻人说:“道夔,集结各个山寨密营的儿郎吧,随时准备出兵。”“是。”被唤做道夔的年轻人走了。 李符准打开第三封密报,想了一会儿,说:“您老哥蹲在房梁上不累吗?”房梁上落下来一个人,身着黑衣,身形瘦小。“呵呵,自是不敢打扰将军啊。”“别贫了,跟存端说,该动了。” …… 齐军在石鹞关休整,准备发兵东平。一支齐军驻扎在外围。这是恶虏营。当年齐军包围鲁国国都临淄,鲁王投降,鲁国精锐飞捷军被编入齐军,改称恶虏营。裴准赫然坐在恶虏营校尉帐内。恶虏营校尉范逸走入帐中,沉声道:“小相爷,所有飞捷军得齐人都被我们看管起来了。”裴准点了点头。“好,等你们荀先生消息行事。” 又一场恶战的阴云在河东涌动。 第13章 反攻反攻 李存邺带兵到河东,河东军承韬将军颜太常,承略将军封寇平二人在东平等待。颜太常,封寇平都是老河东军战死将领的子嗣,被李符准收为了义子。其中颜太常用兵沉稳,封寇平用兵果决,都是河东军新一代年轻将领中的翘楚。 几人在东平府见面,商议对策。 颜太常说。“我们分析了齐军的主要将领。袁基,周绍炎。袁基是齐国青年将领的代表,周绍炎是老一代的代表。袁基属于冀州党,而周绍炎则是青州党。同时,袁基所在的袁家在齐国就如同现在的崔家,一家独大,甚至其势头过于崔家。周绍炎又正是齐国老士族的代表。这两人用兵也颇有不同。根据李存端大哥的消息,现在两人已经有了嫌隙。周绍炎力主等楚国方向战事明朗了再出兵,但袁基已经被冲昏了头脑,认为东平府也会像前面四镇一样一触即溃。这迹象在石鹞关就有了。我们当时判断失误失去了战机。石鹞关一战是袁基自己带着少数兵马前出,周绍炎留守定陶随后出兵。我们当时若能出兵,也有取得战果的可能。” “好了,太常,别说这个了。我们放过了上一个战机,就不会再失去这一个战机。现在袁基和周绍炎又再次分兵前行了。袁基带着冀州步卒、恶虏营和其弟袁至支援来的六万人马先行出动了,刚刚渡过了桦水河。周绍炎带着三万余青州军在后面押送辎重。两支部队已经脱节了。且袁基急于进攻,又把手下部队进行了分兵,让袁至带着恶虏营再加两万人作为前锋部队疾驰东平,这两万人多是士族子弟,袁基应该是觉得他们在大军中碍手碍脚,所以才把他们放在先锋,若他们能攻取我们几个外围营寨,也是军功一件,就算作是送那些士族的人情。情况我说到这了,怎么做,你们几个娃娃看着办。”李符准说。 “由小李将军,宇文将军带着北地军所有骑兵一万余人袭击周绍炎,我们会让那一万轻骑配合。袁至的兵马到东平时封将军带两万人马出城突袭,恶虏营都是鲁人,一直在等待时机配合我们。马元礼将军带着殿前司兵马和北地的三万步卒在袁至退路上设伏。要粘着袁至的军队追,只要把袁至的兵马和袁基的兵马赶到一处,我们就尽力杀伤齐军。同时,我会让在鲁地的鲁人起事。到时候齐国后院起火,就不会再有太多的兵力来支援袁基,甚至还会召回袁基平叛,齐军不攻自破,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收回四镇。”荀裕说。 …… 周绍炎也带兵渡过了桦水河。他很抵触袁基现在的作风。在取四镇时袁基固然展现了非凡的才能,但武义关是靠的大量兵力优势和突然袭击取得;定陶城也是围攻数月之久且那魏国蠢才赵括给他们制造了战机;随州是因为魏人自己起内讧的结果;石鹞关是因为河东为了表示不满消极抵抗的原因。在出发前他反复要求大军一起开拔,若是那游曳的一万河东军轻骑偷袭辎重怎么办?袁基却说。“河东军不过如此,上次在石鹞关外大好的战机他们都不来冲阵支援,更何况现在呢?赵括一败他们还不知道教训吗?”袁基毕竟是主帅,违抗将领的帽子一甩下来周绍炎只能听命。 周绍炎突然感到了地面有轻微的震动。“斥候呢?”周绍炎问亲兵。亲兵说:“还没回来。”周绍炎大骇:“糟了……听令!原地停下,把辎重大车摆在外围,弓箭手在内,步卒列阵谨防骑兵突袭。再派斥候去探,快!”齐兵刚刚准备行动,周绍炎就看到了远处扬起的烟尘。“快!列阵!你,带人突围去叫袁将军回援!”周绍炎一面组织齐军列阵,一面派人去求援。“将军为何不叫石鹞关守军来?”一个亲兵问。“石鹞关守军才有多少?要是被一并吃掉石鹞关就没了,袁将军就要背腹受敌了!” 一阵烟尘在天际扬起,烟尘中影影绰绰显出了旗帜。除了河东军旗,竟还有北地军旗。 宇文成化所部骑兵常年和元戎人作战,吸取了元戎骑兵的作战优点,是一支百战劲旅,战力非凡。如今面对以步兵为主的辎重部队,就如虎入羊群。所幸周绍炎把运粮草辎重的大车摆在外围,又有弓箭袭扰,减缓了骑兵的冲击速度。 “只要能撑到援兵来就行。”周绍炎心里想。然而变故发生了,一支轻骑对齐军侧翼发动了进攻。正是那支被袁基认为不敢出战的一万轻骑。因为侧翼防御薄弱,这一支轻骑瞬间就扰乱了齐军的阵型。 …… 袁基正带着主力赶路,一个浑身是血的齐兵被带到了他面前:“大……大将军,我乃周将军帐下亲兵,魏人突袭辎重,快请回援。”亲兵说完话就倒在了地上。袁基也愣了神。他知道魏人发了救兵,还是李符准的儿子李存邺带的兵,但他没想到这支部队会深入到自己的后方。“方凯!领一万骑兵回援周将军。”袁基派一名校尉去支援。方凯刚领命出发,又一个齐兵被带到了面前。“大将军,我乃先锋官手下亲兵,恶虏营倒戈叛乱,东平城魏军倾巢而出,先锋军败了。”袁基眼前一黑。 半个时辰前,袁至带着先锋部队接近了东平府,斥候回报有魏军两万杀来。袁至命恶虏营去试探。 传令兵见到恶虏营校尉范逸,范逸得令后一剑砍了传令兵,举剑高呼“齐人不绝,鲁人不灭!鲁虽三户,其必亡齐!”举旗的大汉砍倒了“恶”字旗,另外两人竖起了“飞捷”和“鲁”字旗。几个齐人将官刚要发作,就被身边人刺于马下。 袁至看到前方大乱,问怎么回事,就有败兵跑了过来。“恶虏营倒戈了!” 袁至知道,自己手下多是士族子弟,挡不住曾经的鲁国精锐恶虏营。 “退!快退!前军建立防线!来人去报袁大将军!” 崔逸抓住了自己倒戈的突然性,派了几个人往前冲,边冲边喊:“快逃!来的是河东精锐!恶虏营溃了!” 齐军军心大乱。 袁至带着先锋齐军拼命后撤,恶虏营与封寇平率领的河东军一路追赶。 齐军正退时,一阵箭雨袭来。一支打王旗的魏军杀了出来,是马元礼所部殿前司禁军和北地军步兵。“这里怎么会有魏人的禁军?”袁至心神恍惚。后面的追兵咬的很死,不断消耗着自己的部队,原本三万人的先锋部队仅剩了一万多。这一万多人中有很多士族子弟,听说河东战事顺利就随援军来捞军功,袁基专门打发他们当先锋,不求拿下营寨,就算到了东平外围就有先登之功。但谁也没算到恶虏营的临阵倒戈,这一万多人被一路追赶,又听说主力被袭击,人心惶惶,这个时候又见有魏军,立刻军心溃散。 “冲!冲过去!”袁至下令,但是齐军士卒全然不听。 追兵也咬了上来,袁至在亲军保护下死命突围。 …… 方凯是齐国一个小士族的子弟,但和一般的门阀子弟有所不同,他参加了灭鲁之战,有实打实的军功。 他以为这次就是自己带着骑兵风驰电掣支援周绍炎击退魏人,但是他错了。袁基也错了。他们低估了魏军的战斗力,他们以为自己一路打到东平成为三国联军进军最快的部队是魏军战力不足,他们忘了河东军是分兵而战,主力全在南面和楚军对峙,他们忘了曾经河东混战以一当十的河东军。 当方凯还在向辎重部队方向赶时,李存邺等人已经往回赶了。其实当那一支轻骑打入辎重部队侧翼后,辎重部队就注定坚持不住了。最后周绍炎勉强带着少部分辎重勉强突围。李存邺等人也没有急着追击,随军的荀裕要他们立刻回头去袭扰齐军主力。 两支骑兵谁也没想到会迎面遇上。 两轮对冲后,魏军依靠相对丰富的经验和人数优势击溃了方凯带领的齐军,方凯死于乱军之中。但魏军也仍是承受了五六千人的损失。 袁至最后带着百余人逃了到了主力部队。袁基无奈,现在已经无法继续再进攻东平了。“传令,冀州步卒断后,撤回石鹞关固守待援。”袁基下令。 封寇平、范逸和马元礼汇合后封寇平立马下令。“快,所有骑兵跟我追击,一定要缠住齐军!范将军、马将军,你们两个带步兵尽快赶上。”封寇平带着八千余骑兵向前追击。 首先遭遇袁基的是李存邺和宇文成化。李存邺马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尽管齐军现在还有近六万的兵马,但李存邺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冲锋。 李存邺和宇文成化悍不畏死的冲锋起到了作用,齐军被拖住了脚步。李存邺和宇文成化两人拿着长枪当先厮杀,鲜血染红了整个战甲,宛如两尊杀神。 封寇平也在齐军后面追来,发起了冲锋。这两支加起来不到两万人的骑兵死死的拖着齐军。而齐军则依靠精锐的冀州步卒拼死抵抗。 终于,范逸和马元礼带着大批步兵赶到。 封寇平,李存邺和宇文成化三人带着骑兵往来冲杀,而范逸和马元礼则带着步兵不断前进。 战场上又杀出来了一支军队。是赵小成带着地恶营来了。 “黑面鬼又来了!”一些在随州城下看见过赵小成的齐军惊呼。 齐军军心彻底丧失,隐隐有些不听号令。 最后是周绍炎带人从石鹞关出来接应,才把袁基接应出来,齐军也顺势突围。 齐军突围后退入石鹞关坚守不出。原本声势浩大的齐军现在仅余三四万人。 李存邺等人汇合一处,一路追击到石鹞关下,就地扎营。 退入石鹞关后,袁基把袁至叫到了身边。“给你个差事,将功折罪。去燕国,叫他们不要围攻潼关了,立刻南下。”“燕人南下了,那北边的河东军不也可以来支援吗。”“不会,河东军这次得布置是防燕齐而退楚,楚国势大,又是名将叶靖宣带兵,所以大部分河东军都让吴冲带去南边了,去防卫燕人得多是步兵。燕人有辽东铁骑,主帅萧成副将廖平曾经在草原上千里追击元戎右庭王,让他们从大同急袭石鹞关,不成问题,只要吃下石鹞关外的魏军,我们就能一鼓作气拿下东平,然后南下和楚军夹击河东军主力,到时候,就可以三分河东了。嗯,对,给圣上传书,叫袁垈领沧州卫进驻胶东,严防鲁人。”“末将领命。”“慢着,把周绍炎叫来。” 周绍炎来到袁基身边。不等周绍炎说话,袁基就猛地一拍几案:“辎重部队干系重大,你如何有此一败?” 周绍炎愣了一愣说:“老夫没有想到魏人会杀来后方。” “且饶你这轻敌之罪,魏人冲击中军,你又为什么不来支援?”“兵将不足。”“我在石鹞关留了八千兵马驻守,你带回来的青州营兵马也还有四五千人,怎么没兵?”“我们不知道魏人虚实,万一魏人还有兵马,我带兵出城后石鹞关不就危险了,到时候我们的退路就没了!”“强词夺理!我看你分明是贪生怕死!”“你……我周绍炎征战半生,在光州带着三万残兵阻挡十二万河东军也未曾怕死。”“周绍炎!你不要拿你的功绩说事,我告诉你,圣上早就要整治你们这些武勋门阀,你青州周家就是最大的武勋门阀,你……” 周绍炎冷笑一声:“都说你袁基有帅才,现在看来不过是小人。你说我青州周家是最大的武勋门阀,你袁家又是什么?哼,你和你爷爷袁勋成比起来,差远了。至少你爷爷不会大敌当前时还想着门阀之争。” 周绍炎转身就走,留下袁基独自一人黑着脸。 一个时辰后,周绍炎在房中举剑自刎。消息传出,齐国举国缟素。周绍炎曾在河东混战时独自带青州营三万兵马坚守光州,抵挡了十八万河东军的进攻,阻止了河东军继续东进。齐王下令追封周绍炎为太保,紫金光禄大夫,青州侯,荫子孙四代,谥武忠。封其子周铭为护国校尉,赐布帛百匹,白银千两,免死金牌一面,以为抚恤。 第14章 溃退 石鹞关外,李存邺开始筹备攻城。荀裕和刚刚赶到的裴准拦住了李存邺。“不要徒增伤亡。”荀坚说。不出两月,齐军必退。飞捷军副将任章和临淄学宫现任祭酒孔甫已经赶往胶东,这个月内鲁人就会起事复国。到时候齐人去镇压的就是沧州袁垈,袁垈此人用兵平庸,不如任章,沧州军必败。周绍炎被袁基羞辱而死,其子周铭领了青州都督,我叫孔甫去游说周铭,周铭定会为父报仇而起兵,来进犯河东的齐军又多有折损,必然要往回调,到时候不怕拿不下石鹞关。” …… 东平。李存邺拿到战报,稍作思索,就喊来了苏道夔。“隐匿在各个山寨的儿郎都来了吗。” “已经集结了。” “好,你们立刻分批秘密进入石鹞山,齐军要是想撤军,就马上出兵截杀。”苏道夔领命去了。 李符准又叫来了周大虞。“你去石鹞关,把地恶营调走,在稽水河东岸埋伏,等待齐人到稽水河。记住,要有一小部分齐人登岸你再出击。” 周大虞走后,那黑衣男人又从梁上落了下来。“鲁人已经筹备完毕,随时起事。”“好,劳烦老哥,再往随州走一趟,让随州潜藏的弟兄们做好夺城准备。” …… 袁至和萧成带着十万燕军疾驰南下。 燕军副将廖平从后面追上两人。“此事不妥,联军三面进攻就是要魏人首尾不能相顾,河东军利野战,我们南下和齐军汇合决战魏军,此举不妥啊。” 袁至说:“廖将军不要担心,只要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南下突袭石鹞关外的魏军,大齐将士就会和贵军一起夹击魏军。” 廖平坚持道:“至少先休整休整吧,咱们从大同撤军,魏人一定会进行防备,我们得休整休整。” 萧成瞥了一眼廖平。“不必了,魏军也是疲敝之师。万一休整时被魏军察觉。” 廖平说:“萧将军忘了河东之败了吗?老辽东铁骑都打不过河东铁骑,更何况这些新……” “这些什么?这些和元戎右贤王屡战屡胜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廖平,之前老辽东骑就是砸在你廖家手里。怎么,怕被新辽东骑彻底夺去了风头?” 廖平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听劝,还想快点到,不如你带着你的四万辽东铁骑急袭石鹞关,我带余部在后,还可以有个接应。” “既然廖将军说要稳妥,这四万辽东铁骑怎么够?廖将军就带着廖家的八千轻骑在后面慢慢休整吧,我再给廖将军拨一万步卒。”萧成笑着说完就催马向前赶路。 廖平看着远去的大军,摇了摇头,向手下下令。“原地休整。” …… 十日后,石鹞关外。 斥候飞奔到李存邺所在营帐。“燕军南下,离我们不过百里!”“什么?大同的燕军不是撤了吗?怎么又南下了?”李存邺站了起来。 裴准苦笑一声“呵,怪不得齐军不突围,算漏了一步。袁基也真是大胆啊。我们先行迎战,上将军敢让我们在这里待着不怕被联军一口吃掉,一定有所安排。” 石鹞山,苏道夔看着山下飞驰而过的燕军皱了皱眉头。过了一会儿,苏道夔学了一声鸟叫,石鹞山上一片鸟鸣。不多时,苏道夔带着一队骑兵向石鹞关疾驰。苏道夔驾马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一柄长刀。长刀刀型奇特,刀笔直略有弧度,刀柄就有一尺多,刀刃更是有三尺多长。 燕军突然杀来,石鹞关内的齐军也倾巢而出。魏军陷入了苦战。 封寇平带着河东骑兵,宇文及都带着北地骑兵与燕军对冲。李存邺、赵小成、马元礼、崔逸带着步军和恶虏营抵挡齐军。 萧成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他能感觉到和自己手下辽东铁骑对冲的魏军越来越少,他内心的豪情油然而生。突然,他听到后面一阵混乱。他愣了愣神,就看到了另外一路骑兵直直的劈入燕军。为首的是一员小将,拿着一柄像刀又像枪的兵器。那小将就像杀神在世,所到之处卷起阵阵血雾,不少燕国骑兵被连人带马劈成两半,没有一个燕军士卒能拦住他。 完了,萧成知道燕军要折了。骑兵对冲讲的是一股气,看谁能把这股气拼到最后,现在突然出现的这路骑兵就像是一根针,捅漏了燕军的气。 “快!后军变前军,拦住那队骑兵!”萧成嘶吼着。 苏道夔没有和燕军纠缠。他带着手下径直凿穿燕军冲向了李字大旗所在。 李存邺也注意到了战场的变化。“向燕军压过去!那边有援兵!” 封寇平、宇文成化两个人借势打穿了燕军,又立刻压了回去。燕军被死死围住。 万余兵马从北面杀来,是廖平。“带大帅走!”萧成借势突围。 袁基想要吐血。本来是一片大好的局势,怎么魏人就杀出了一支奇兵。他看着远处摇曳的李子帅旗,叫来了身边一个护卫。 “听说你们东莱峰是武林第一宗?看到那个人没有,对,是他,我要你取他首级。”那护卫点了点头,从身后拔出了两把剑,双脚轻点马背,纵身向李存邺跃去。 东莱峰是一个冀州的江湖门派,以武林第一宗自居。袁家一直和东莱峰有所合作。袁家给东莱峰提供资源,东莱峰给袁家培养护卫、死士。 那护卫在战阵中手持双剑,不断调整身形。有几个魏军注意到了他,但这护卫毕竟功夫不寻常,几个魏军被他用剑划破了咽喉。 李存邺还在指挥魏军向齐军压,赵小成突然一声暴喝:“齐人,好卑鄙!”李存邺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一个人挥剑扑向了自己。 赵小成挡住了那人。“哼,原来是个江湖剑客。”那护卫不答话,举剑袭向赵小成。赵小成挥舞铁枪抵挡。 那护卫瞪大了眼睛。自己是东莱峰数一数二的弟子,自信能和行伍中的武夫单打独斗不落下风。但这个使枪的武夫有一股蛮力,死死的压制住了自己。 那护卫调整了几下气息。而后赵小成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身上就被点了几剑。 赵小成皱了皱眉头。护卫嘿嘿一笑。“呦,还不赖,看来不是一般的行伍粗人啊。” 那护卫再次飞身上前,但这次他正撞在赵小成的枪头上。“跳梁小丑还来沙场上班门弄斧。”赵小成把那人从枪尖上甩下来不屑地说。 袁基也不知道李存邺到底有没有死,他带着齐军退回了石鹞关。 石鹞关上,袁基看着城下的魏军,狠狠的砸了一下城垛。“飞鸽传信,让大王发兵救援。嗯,叫袁坚带兵来援。只要援兵到了,我们就能守住石鹞关,即使不能再进,也可以威胁东平。” 几日后,一只信鸽落回石鹞关。袁基打开密信,大惊失色。胶东鲁人起事,在临淄拥戴前鲁国国君少子陈康为国主。袁垈带沧州卫镇压,不料胶东军临阵倒戈。青州侯周铭上疏齐王,认为袁家‘专权乱政,擅兴甲兵’,在河东败仗连连,应当惩罚袁家。齐王驳回,痛斥周铭仗着父亲新丧公报私仇。周铭说是袁家胁迫君王,打着‘除奸袁,清君侧’的旗号在寿光起兵,现已占据大半个青州。田氏也在冀州起兵响应,占据了渤海、河间。齐国没有兵马再来支援袁基了,还要急召袁基回援。 三更,石鹞关西门大开,齐军残部突围。 “追!咬死不放,我们可以趁势收回随州、定陶、武义关三镇。”李符准立刻下令。 魏军在后面死死咬着齐军。 周绍炎身边的校尉找到了袁基。“将军,我带着剩下的三千老青州营在此阻击,你们走吧。”“三千人能起什么作用?”袁基不屑的说。 “老青州营的名号是周将军一手打响的,现在周将军殉国了,我们愿意追随周将军。将军,你是齐国的希望啊。这次战败,不过是李符准老谋深算,将军年轻不及于他才会如此。将军,保重。”说完,那校尉带着三千老青州营将士向追兵杀去。袁基咬了咬牙,继续带兵往东跑。 三千青州营在齐国历史上最后一次爆发出了喊杀声。 袁基跑到稽水河,为了安定军心留在西岸压阵,命齐军渡河。一部分齐军刚渡到东岸一部分,周大虞就带兵杀了出来。“随州城下的青面鬼来了!”齐军大喊。 “快!渡河突围!他们人不多!”袁基着急的催促。 西岸的齐军心惊胆战不敢前进,稽水河里的齐军着急上岸,东岸的齐军赶着往河里下。一时间齐军相互践踏,死伤惨重。 西岸堪堪突围,追兵又杀了过来,没来得及下河的齐军都被俘获。河里的齐军又被乱箭射死不少。 “往随州跑!进了随州魏军就打不上来了。”袁基试图稳住齐军。 到了随州城外,袁基喊道:“大齐西征元帅到城下,快快开门!”城上突然灯火通明,竖起了魏字大旗。原本被看押在随州大牢的张光寺站在城头朗声道:“随州已经被我们夺回来了,恭迎袁大将军进城投降!”袁基破口大骂,一阵乱箭射下。齐军只好绕过随州向定陶跑。 齐军刚到定陶,魏军追兵就紧跟着赶到城下。“趁着大雾,在城上摆几具假人,往后撤,再不走定陶就要被围死了!”参军胡轸建议。 齐军又匆匆撤出定陶,退向武义关。 定陶城下,魏军准备攻城,荀坚说:“且慢,齐军退的匆忙,布置的不会这么快,这样,马将军,你带兵攻城,我料城中兵马不多。苏将军手下马快,继续去追齐军,要是齐军退入武义关不必急于攻城。少将军,我带公子协回来走的是一条小道,我们绕道去邺城骗开城门。” 李存邺前行不久,马元礼就赶了过来:“定陶就是一个空城!城头上都是假人,不过是雾太大,我们在城下看不清。” 武义关内,袁基灰头土脸的坐在武义关。西征发兵时的十三万万齐军现在只有一万人左右了。 魏军逼到了武义关城下。齐军虽然损失惨重,但也还有一万人,守城绰绰有余。可齐军军心涣散,根本就无心守城。 苏道夔在城下按兵不动。他看了看武义关城头上的齐军,又看了看武义关城门,歪了歪头思索片刻,拿出一张硬弓,拉弓便射。 城头上,一杆大旗被射落,苏道夔再射一箭,旗边站的的齐军士兵也被射死。所有齐军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苏道夔一箭射落齐军大旗的消息马上传遍了武义关。齐军没有一人敢再露头。邺城方向传来了消息,魏军大部骗开了邺城城门。齐王又连发急诏三道要袁基回师“戡平内乱”。 是夜,齐军残部放弃武义关,向齐国退去。 第15章 结束?延续 击退齐军,夺下邺城后,李存邺停止了继续进攻的步伐。毕竟齐国还是可以动员出大量兵力,且自己手中兵士也都困乏异常。 于是李存邺让张光寺、宇文成化两人带着北地军留守邺城,自己则和荀裕,苏道夔,封寇平等人返回东平。 到东平后,李符准马上开始了新的布置。 “我和裴先生商议了。存邺,你和苏道夔带着四万人马南下。楚人不久就会退军。你二哥李存靖,已经联络了旧吴国、越国、两国三国士族以耕地、矿场问题起事。同时,经过大梁斡旋,蜀国也向东调动兵马备战。叶靖宣会被召回的。到时候依靠砀水和望归山,稳住申义。合肥和南阳,我们也暂时无力夺回了。” “苏道夔手下是从何而来?”李存邺问。 “都是当年战死的河东军的后人。我培养他们,把他们放在山里和北地西凉边关锻炼,这才练出了这两万善战之士。道夔,你该有印象。他是你那个号称金刀快马苏培烈苏伯伯的儿子。” 李存邺心中了然。 是月,李存邺、苏道夔带着大军南下。 叶靖宣也接到了楚王召回自己的命令楚国大军旋即南撤。至此,自魏武平王时期的扣关禅古后,规模最大的一次联合伐魏结束。伐魏失败了吗?对齐燕来说,是失败了,他们打没了自己在河东之战后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元气。但对楚国来说,这次作战损失极小,并且还得到了南阳,合肥两座城池。若是楚国突破申义拿下汝南、新蔡、上蔡、应城、临颍、汝阳六地,就占据了半个河东,可以直接威胁东平了。 战争的正式结束是以谈判收尾。魏国河东派出了赵甫的学生耿离、大梁派出了毛彰和元崇山;楚国派出了屈子忆、糜滕;齐国派出袁坚;燕国派出了高行健。 令袁坚和所有齐人感到异常耻辱的是,谈判的地点竟然选在了邺城。 袁坚提出交还为质的世子和两个公子以及邺城。 毛彰和元崇山代表大梁同意了交还所有质子。但耿离拒绝了交还邺城。“你们齐人可看好了。邺城,现在插得是我大魏王旗和河东军军旗,插上了旗帜,就是我河东的地,是我河东将士打下来的,没有一丝一毫交还的道理。” 袁坚眼皮跳了跳,说:“耿大人,河东刚刚经历大战,损失不小,就不怕,我们三国再次联军了吗?”“你们凭什么联军?”耿离紧跟着问。“凭燕国被打残的辽东骑?还是你齐国刚刚征来的新兵蛋子?你齐国无非是要靠楚国号称的百万甲兵吧?请问糜大人,齐燕两国让楚国当炮灰,你答不答应?叶将军答不答应,你家大王答不答应,楚国百姓答不答应?若是河东退还了城池,难道楚王也能答应退还城池?” 糜滕愣了一下。这年轻人和屈子忆屈大人一样,看起来年轻,但那种气势是他所不能比的。他笑了笑,摆摆手。“二位大人,既然为使臣,就代表了自家威仪,不要失态,不要失态啊。我楚国,刚刚发生了叛乱,三地百姓要休养生息,断没有出兵的道理。楚国也不是好战之国啊,我大楚愿意和诸国一起,休养生息啊。” 说完糜滕低头不语。确实,再次打起来,齐燕就出不了力了,到时候楚国要和河东硬碰硬,和魏国硬碰硬,即便是赢了也会陷入羸弱,到时候若是魏齐燕反过来联军,楚国就要危险了。 眼见糜滕如此。袁坚松了口。“大齐,一定要迎回世子和两位公子。至于邺城。大齐可以让步。但是,河东不能再挑拨帮助鲁地和青州叛军了!” 耿离笑了笑。“河东从来就没有帮过什么叛军。袁大人这是无稽之谈。”袁坚不再说话。 高行健则提出了一个最为离谱的要求。“燕国这次,受人蛊惑,罪有应得。但我们要求,齐人割城池三座赔偿我们大燕。若不是齐国蛊惑我们出兵,加上袁基谎报情况,我们就不会有此一败。” 袁坚一下就黑了脸。“哼,号称扫荡黑水的辽东铁骑竟然能被一支两万人的骑兵给击溃,可笑,可笑!”随即袁坚直接离场。 而高行健则嗤笑一声。“诸位看到了,齐国使臣对我无礼,就是对大燕无礼。我大燕将要陈兵阳原、涿鹿、涿州三城。” 耿离笑了笑。“你燕国哪怕要借道攻打楚国蜀国我们都不在意。但燕国为虎作伥是事实。我们河东不用割地。燕国每年需向魏国运送白银一万两,骏马一千匹,白银可以用铠甲兵器代替。” 高行健稍作思考同意了这个建议。燕国地产马,铁矿又多,故而这个条件对燕国来说并不高。但糜滕看出了端倪。这样等于燕国在用自己的钱来培养敌人。 半个月后,和谈完毕。有相谈甚欢的,有不欢而散的。 和谈过后,许秩要李符准入大梁表功受封。李符准欣然启程。同去的还有吴冲、赵小成、周大虞。临行前,李符准笑着对吴冲说。“当年和我大河东的老人,就剩下你们三个了。呵,这次我们一起去大梁,就相当于老河东军,不,河西军,相当于河西军的弟兄们,都去了大梁啊。” 大梁。崔浩面色阴沉。河东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冒出了几个新的才俊。这和陇西崔氏的预期完全相反。许秩则突然组建了内廷,任用旧陇西侯府上的幕僚为内廷侍郎,名义是协助自己处理政务。但在内廷基础上许秩又组建了一支三五千人的内廷司,负责护卫自己、搜集情报等工作。王城外,赵甫每天都会去酒楼消遣。而酒楼老板每晚都会打开一张小纸条。这晚,纸条上写的内容让他精神一振。“清出客房,有客要来,贵客要送。” 齐国。鲁军和青州军在任章和周铭的带领下结为联盟,占据了齐国东南部。袁基亲自带兵镇压,旗号为戡乱军。燕国又派出了五万兵马南下齐国想要趁机发难。但魏国北地的宇文及都趁机东进骚扰燕国。燕国不敢轻易攻打齐国,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于是北地、燕国、齐国相互对峙,形成了平衡。 楚国。糜滕回国后叶靖宣,屈子忆上书改变了楚国的对外战略方向。楚国在稳固楚魏边境防线的基础上开始在蜀国、齐国边境屯兵。同时,屈子忆和韩子斐两人联手,屈子忆带领军情处负责追查河东二十八宿卫谍子,韩子斐带领机谋处审查吴越梁等之前被楚国吞并的国家的旧贵族。 五国在一瞬间停止了东西敌对,开始了对自己或者对原来的盟友“下刀”。就如棋盘上一片棋子的厮杀结束往往意味着整盘棋局的延续,一盘棋的结束则代表了下一盘棋的开始。 第16章 上京 大梁。魏国经历了二裴新政,就是裴世邢和他父亲裴辅延二人进行的革新。虽然后面的革新出现了失误,虽然推倒了大部分旧士族,但却形成了崔家一家独大、河东北地两家割据的新士族体系。尽管如此,二裴新政也给魏国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发展超越了河东国家。大梁也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楚人屈平谊被楚王放逐游历各国时就在大梁写下了“巍巍兮楼高八千仞,高语唯恐惊仙人。烁烁兮银华九千里,从此不念楚王台。” 在一片高楼危阁,铁树银花下,毛彰悄悄走到了丞相府后巷。他左右看看确认无人跟踪,于是。叩响了丞相府后门。 一个小厮把毛彰迎进。“毛大人,丞相就在前面,已经等你多时了。” 毛彰走进了屋内。崔浩坐在那里。 “这次李符准来大梁,你都布置妥当了?”崔浩问道。 毛彰说:“好了,沿途护卫都做了,绝对万无一失。”“不容有失啊。上次没能用三国联军来削弱河东军,可惜,可惜。现在河东反而不好动了。我们下一步会先放弃河东,着重去解决宇文及都。”“相爷说的是,都安排好了。我们的眼线已经开始往代地打了。”“好。许秩不老实,搞了一个内廷和内廷司。现在许姓士族里面还没有一个像许秩这么合适的人选来当魏王。所以内廷和内廷司不要太过刁难。他成不了事。”“相爷,李符准那边有情况。他拉了三大车物件。防备的很严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车里有什么。”崔浩皱了皱眉头,把手中的茶盏放下。“物件?三大车物件?之前在随州,事情都办干净了吗?”“应该是干净了,崔翰泽开门那一瞬间就会被齐人兵马踏死啊。”“应该?如果没有呢?看看你们,一个人是死是活都找不到,河东的二十八宿卫却能挑起鲁地,吴地叛乱。去吧,去查清楚那车里有什么。” 第二天,提察司千户雷括找到了毛彰:“大人,李符准一行人防备的紧,就算是住客栈驿馆也会有人看着车,弟兄们不敢下手啊。” 毛彰摸了摸胡子。“在彭贺山做文章吧。”“属下明白。” 李符准等到了彭贺山。赵小成说:“将军,咱们要不要去密营休整?”“不妥,我们这次出来必有提察司的眼线,不能暴露密营。” 几人继续赶路。走到一处峡谷。赵小成眯起了眼:“将军,我感觉不对劲。”“说。”“我们走到谷里按说谷上会有鸟鸣。但现在没有。说明谷上有人,鸟已经飞走了。”李符准点了点头。 突然,轰隆一声,几块巨石落了下来,正朝那三辆车砸去。一阵箭雨落下。赵小成周大虞两人忙组织侍卫反击。赵小成想把李符准拉下马,李符准拒绝了,他说:“保护车子!”李存邺如梦初醒,忙叫护卫去保护车子。但为时已晚,巨石砸翻了三辆车子,伤了几个侍卫。车子里落出几大箱金银珠宝和齐地的物件。谷上的攻击停了。李符准说:“这里离大梁不远了,去请毛都司来吧。还有,把丢石头的朋友请来。” 一个时辰过后,毛彰带着几个提察司百户赶来。 李符准的侍卫押着几个“歹人”。毛彰扶着腰刀走来,他看见雷括在“歹人”中。“这蠢货。”毛彰暗想。他走到李符准面前,拱了拱手:“上将军受惊了,这歹人就交给我提察司了。”李符准还了一礼。“不用劳烦毛都司了,几个劫道的山贼而已,今天还劫了本将军,依律斩了就是。”毛彰眼皮跳了跳,眼神中透出杀气。他对几个提察司百户一招手,几个百户拔出腰刀刺向歹人。毛彰亲自提刀砍向雷括。雷括哭喊道:“我,我是受人指使的!毛都司你……”雷括话没说完就被周大虞一掌切在后颈上打晕。赵小成挡住了毛彰。吴冲说:“毛大人,这歹人说他是受人指使,我看要审一审。”毛彰收起刀,咬着牙说:“我把歹人带回提察司审。”李存邺笑了笑:“小小歹人,就不劳烦提察司了。”话音刚落,大梁尹晁元朔和刑部司几个官员赶了过来。“小人未能清剿山贼,治理有失,惊了武昭侯,望侯爷恕罪。”李符准点了点头,突然看见了赵甫。赵甫是刑部司节制,虽然平时被刑部官员排挤架空,但这种事情他还是要来的。 李符准咳了一声:“一个山贼而已,交给刑部司就好。”赵甫会意,招了招手:“左右,给我拿下这大胆歹人。本官亲自来审。”刑部司节制副使崔汜说:“赵大人,这山贼交给我们就好。”赵甫盯着崔汜的眼睛说:“此贼劫的是我大魏上将军,兹事体大,应当由我来亲审,请崔大人不要僭越。” 到大梁外城城门,崔浩带着礼乐司及五军府、九边巡督司官员迎接。到内城城门,许秩带着文武百官亲自迎接。进入内城,左殿直前司和右殿直前司禁军于道路两侧列队,殿前司禁军随行。大梁百姓在路边观望,都想一睹河东军神李符准神采。 李符准几人在宗庙受封表功。受封后,进行献俘仪式。 齐、燕两地俘虏献上后,四个特殊的俘虏被带了上来。是那三辆车上拉的人。他们被藏在车上的大箱子中。 毛彰惊出一身冷汗,面色阴沉。 “这四人,不是俘虏,是国贼。”李符准说。许秩问道:“为何是国贼?”“这四人是提察司在随州的人,他们受了齐国的贿赂,随州之败就是因为他们打开了城门。”文武百官哗然。 崔浩握紧了拳头。他知道毛彰在用救助的眼神看着他,他闭上了眼睛。“这蠢货。” 许秩阴沉着脸,看向毛彰。“毛彰,认识他们吗?”“回圣上,这,这应该是提察司随州府的人,级别太低,臣认不得啊。”“哦,李将军,可有他们的口供?”李符准摆了摆手,一个亲兵把口供交给许秩。“就这些?”“就这些。”许秩看向那四个人。四人抖的如筛糠一般。“寡人实在没想到,寡人的提察司,还有为了银钱叛国的老鼠。崔浩。”“臣在。”“受贿通敌,我大魏律要怎样处置?”“腰斩示众,抄三族。”“毛彰。”“臣在。”“按提察司家法,如何。”“砍手,悬于提察司衙门前示众,放血而死。”毛彰跪在地上,脑门上都是冷汗。 突然一个“叛徒”大喊:“我,我们没有受贿,我不要放血,我们是……” 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箭正射在那人的脖子。几个禁军护住许秩,毛彰也抽刀挡在许秩面前。“快,抓刺客,保护圣上!” 许秩一脚把毛彰踹倒。“毛彰,寡人再问你,这四人你可认识。”许秩眼中闪出了一丝寒光。“臣,不认识。”“好。这人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杀了,想是有人指使,毛彰,去查,查清楚。”“臣,领命。” 晚上,李符准所在客栈。李符准向站在一旁的赵小成点了点头。赵小成在门外打了一声呼哨。几个黑衣人进了屋。“二十八宿卫白虎部参见将军。”“嗯,赵甫都给你们布置好了?”“好了。”“去吧,别留痕迹。” 黑衣人走了后,赵小成把裴世邢迎了进来。 裴世邢和李符准谈了很久。最后,裴世邢说。“老夫不畏死,但将军,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我要这样做。我得给存邺,给河东将士一个理由。过去河东将士打仗,是为了拿下河东,有一片沃土,不再困居于河东诸国口中的西魏恶土。后来,河东将士打仗,是为了守住那片沃土。现在呢?告诉他们我们是为了帮许家人当大王?还是为了帮我李符准谋权位?他们不会管这些。只有我死了,让他们有仇,并且让他们知道是许秩、崔浩要动他们的沃土,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来打仗。先生不怕死,我李符准征战半生,自然也不怕死。”裴世邢深深看了李符准一眼,而后拱了拱手,站起身离开。 凌晨……提察司内狱值守的护卫有些困意。突然,一支弩箭射穿了护卫的脖子,同时提察司门前起了一阵大火。“走水了!走水了!” 毛彰正在准备早朝,突然被告知提察司起了大火。 毛彰慌忙布置命令。突然,他拍了一下额头。“快!找人去看那三个废物还在不在。” 三个人都死了,被河东军的弩箭射穿了脑袋。 早朝。 “毛彰呢。”许秩问道。“提察司走水了,毛大人去了。”“走水了?哼,寡人还想问问毛彰审的怎么样了。” 毛彰连滚带爬的跑进大殿。“臣,臣该死,臣无能,那三个犯人被杀了!”毛彰带着哭腔,举着三支带血的弩箭。 许秩冷冷的看着毛彰。“河东的箭?呵呵,毛大人是要告诉朕,河东军杀了这三个人阻止审问?”“不,不……”毛彰伏在地上。 “查!”许秩一声暴喝。“查是什么人动了他们!滚!”毛彰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 崔宁崔浩深深对视后,崔浩走出了文官队列。“禀圣上。地方官员赴大梁安全由提察司负责,李将军遇到匪徒,乃是毛彰失职;治下不严,手下通敌叛国,乃是毛彰失察。臣以为,应当罢免毛彰,以儆效尤。” 许秩沉吟一番,点了点头:“理应如此。提察司大都督毛彰,御下不严,办事不利,陷朝廷忠臣于危难,陷我国土于敌手。剥其官职,贬为提察司凉州巡督府百户。” 散朝后,崔浩径直找到李符准。“李将军好手段。”李符准微微一笑。“崔相壮士断腕,符准佩服。” 毛彰被罢免后,提察司都督的位置就空了出来。按说应该由几个提察司校尉接手。但现在的三个校尉都是毛彰一手提拔的,更有两人都是分别是负责河东和大梁畿辅事务的,毛彰定罪后他们也被一并贬官。所以提察司要面临大换血。 崔浩崔宁两人在密室商谈。 “毛彰这蠢货,事情都做不干净。”崔浩皱着眉头说。崔宁说:“无妨,他已经出局了,去西凉的路上他会遇到马匪,奋勇抵抗后被马匪杀死。眼下重要的是提察司人选。” 崔浩冷笑一声:“许秩不老实,他知道他的皇位怎么来的、有什么代价。现在他想逃避那个代价,想削弱我们崔家。所以提察司的人不会在是我们的人了。” 崔宁点了点头:“有理。不过内卫已经在我手里了,提察司……” “明日我会上疏,让内卫监管提察司。” 第二日,许秩任命原陇西王府亲兵校尉曹召为提察司节制。又以毛彰失责之事为引,命提察司受内卫节制,在内卫设提察司提督一职。 第17章 诛国贼,除奸王 西凉地处边鄙,西御羌人和龟兹,虽然和北地、河东、陇川(大梁及其畿辅)并称为大魏四镇。但是西凉缺少纵深,环境也最为恶劣。西凉节制崔荣连年与羌人、龟兹作战,百姓生活艰难,不少地区百姓自发组织城寨来防止羌人和龟兹的入侵。但同时,也有些城寨形成了土匪组织。 毛彰和两个护卫正在赶路,突然传来一阵呼哨,随即几支箭在他们马前落下。 是马匪。 “提察司凉州巡督府百户上任,你们怎敢阻拦!”一个护卫勒马上前问道。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箭矢。 毛彰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赶忙回马就跑。 跑着跑着,毛彰感觉耳边有风声,抬头一看前面还拦着一班人。毛彰心里大骇,立刻勒住了马,抽出腰刀。“我毛彰好歹也曾是提察司都督,四品武官,何以被马匪杀死。崔浩崔宁,好一手卸磨杀驴!”说完就要举刀自尽。 一个石子打在毛彰手腕上。毛彰吃痛,刀落在地上。“毛大人,我们是来救你的。”拦住路的人沉声道。 毛彰向后看去。那一众马匪已经变成了尸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二十八宿卫,白虎司。” 毛彰随来人回到了白虎司西凉总舵。毛彰没有想到,这总舵竟然是在义庄。难怪提察司一直都找不到二十八宿卫的藏匿处。 白虎司那人带着毛彰来到几口棺材前。里面躺着的是刚刚追杀毛彰的马匪。 “毛大人,这几个人,你有印象吗。” 毛彰摇了摇头。“没见过。”“毛大人可要好好想想你招惹什么人了,这绝对不是普通马匪啊。我们是没有见过马匪用西凉战刀的。”“我知道了,呵呵”毛彰苦笑。“就是崔荣手下。我给崔浩办事没办利落,他怕我被贬后说什么不该说的,就只好这样了。” 那人也笑了笑。“毛大人,来跟李将军吧。”“说起来我有今天还是李符准造成的啊。”“若不是崔家把毛大人当枪使,李将军也不会如此。而且,崔家一定会要了您的命,李将军不会。” 毛彰不再说话。 “毛大人,且去歇息,有事找义庄掌柜就好。” 晚上,义庄掌柜刚锁上门,就看见毛彰在院子里站着。 “毛大人想好了?”“想好了。” 掌柜打了一声呼哨,一只隼落在了院子。掌柜把一个信筒绑在隼腿上,隼飞走了。 李符准到大梁不久,宇文及都也因为组织手下趁机袭取燕国几个郡县而被召到京城。 李符准将宇文及都请到了酒楼。“代侯,你可知崔浩要对你下手了?”“你李符准为什么不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呢?”“扶持着许毕和许秩崔浩对抗的可不是我河东啊。”“崔浩已经把裴世邢挤走了,当然就要对你下手了。你和裴世邢才是他们要对付的吧。”“代侯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他们难道要对付一个刚刚击退了三国联军的将军?他们暂时对付不了我,就会转头对付你。柿子挑软的捏,你在大梁在魏国的根基都不深,他们想对付你代侯,易如反掌。你以为,上次许毕闹大梁的时候元戎人南下是巧合?”宇文及都不说话了。“代侯是聪明人。我就跟代侯直说了。现在楚齐燕三国都不算太平,无暇顾及魏国。河东要生存,就一定要拥戴许协,除掉许秩和崔家。我不求你到时候出兵协助,只要你按兵不动就行。”宇文及都笑了。“我能有什么好处?”“打入大梁以后,西凉就是你的。还有,赵小成!把东西拿进来。”李符准叫来了在隔壁的赵小成。赵小成拎着一个匣子。李符准把匣子打开,里面赫然是宇文成化的脑袋。“我看你族里小辈不懂规矩,就代为管教了。也算是一点诚意吧。借来的兵马,我儿子李存邺会亲自带回代地,并给代侯道歉。”宇文及都拿过匣子合上,陷入沉思。 崔浩接到了提察司的密报。李符准和宇文成化会面。正在想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谋划,又一个密报递到了自己手上。李符准和宇文成化两人不欢而散,两人手下侍卫多有冲突。 “大人,要不要查查,他们谈了什么。”新任提察司都督高勋问。崔浩摇了摇头。“河东北地一直不和,没必要。” 十日后,宇文成化和李符准离开京城。 高勋匆匆忙忙找到崔浩。“大人,不好了。旧陇西公府出事了。” 崔浩匆匆赶到陇西公府。提察司提督祁欢和内卫都督朱茂都在。祁欢说:“见了鬼了。昨天晚上外围和的提察司都睡死了。暗处的观察哨被敲晕了,小院里的内卫被杀了三个。不过最后还是被内廷司的人发现了。来劫许协的人都被当场格杀。根据身上的信物,他们是二十八宿卫的人。”崔浩大骇,马上命令一路人马去拦截李符准,另一路人马去通知许秩。 一个时辰后,提察司、内廷司、左殿直前司三路人马拦住了李符准。“李符准!你派手下二十八宿卫袭击陇西王府,意图劫走公子许协,该当何罪!”李符准从容驾马而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崔家还要这样针对我河东吗?公子许协?就算劫了又如何?许秩本就是得位不正,公子协才是真的魏王!”说完,李符准下令冲杀突围。但三路人马人多势众,纵使赵小成、周大虞勇猛,李符准、吴冲善战,也久久不得突围。后面右殿直前司兵马也赶来支援。厮杀持续了不久,大梁城外飘荡着血腥。李符准、吴冲、赵小成、周大虞依靠在一起。“河东军的兄弟们!老河西营的哥哥们!我们来见你们了。” 上将军李符准意图劫走许协,对抗禁军,与手下吴冲、赵小成、周大虞被斩首的消息震动了大梁。 第二天,御史魏峰求见。魏峰带着一个人来到许秩的面前。“大王,臣要参丞相崔浩,结党营私,轻害命官。”许秩序眉头挑了挑。“继续说。”“大王啊……”魏峰旁边那人传来了哭腔。“罪臣就任凉州,崔浩派杀手来杀臣啊。”崔宁低下了头,眼神阴沉。那人是毛彰。毛彰哭诉了在凉州遭刺杀一事,又呈上了证据。魏峰说:“臣按例巡察凉州,碰巧遇到毛百户被刺杀。臣手下亲兵救了毛百户。凶手尸体和物件臣都带回来了。”“谁干的。”“是丞相。大王,自古以来朋党乱政的事有很多,现在崔相一党独大,大臣们听崔相的而不知道听魏王的。圣上,臣以为,应当,除崔。”许秩的额头上流下了一滴冷汗。许秩安抚了毛彰和魏峰,说自己会酌情处理,就让二人退下了。 当晚,一个顽童不小心弹弓打中了魏峰的马,魏峰被受惊的马掀在地上,最后伤重身亡。毛彰也在酒馆喝酒时和人起了冲突被人乱刀砍死。 第二天,国子监祭酒王无涯在早朝上疏。他拿出了魏峰给自己的绝笔信,请求详查魏峰之死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当天下午,王无涯就因为贪污被贬为潼关主簿。 崔浩雇人刺杀毛彰、李符准劫持许协未遂。两个大事一起爆发。 裴世邢在第三天的朝会上站了出来。“丞相被告刺杀官员,御史和毛彰当晚就死于意外。李符准李将军慢悠悠离开大梁不赶快走,所谓二十八宿卫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大王马上派人诛杀。此乃天下奇闻!老臣以为应当让丞相暂且革职,严查此事。” 许秩说:“寡人说了,会酌情处理。”“如何酌情!老臣还有一问!大王说先王世子遇害,所以才继位的。那老臣想问,陇西公府邸囚禁的是谁?大王得位不正,应当由许氏一族贤能监国,大王退位,接受调查!” 许秩攥紧了拳头。“裴老,不要不识抬举,你咆哮公堂,侮辱王驾,寡人可以治你死罪了!”“老臣死谏!为大魏之法公正,为大魏之理长存!” 说完,裴世邢猛然撞向柱子。群臣目瞪口呆。崔宁赶快大喊散朝。 裴世邢,前丞相裴辅延之子。许穆等王位后为官,任御史大夫,继续进行父亲的变法,辅佐许穆剪除了多个旧贵族,说服了代侯宇文及都归顺魏国称臣,提拔了河西营校尉李符准为将军并东征河东,击退三国,夺下了河东之地。和父亲裴辅延的变法被称为二裴新政。 …… 李符准、吴冲、赵小成、周大虞四人身死大梁城外,裴世邢殿上触柱的消息传到了河东。一时间整个河东都挂满了白布。 李存邺听着二十八宿卫带来的汇报,双眼赤红。他叫来了裴准、荀裕。“我,身为人子,应当为父报仇。我哥哥李存端、李存靖、李存嗣都在外主持二十八宿卫事务,不能抽身回来,我想和二位先生商议这个事情。” 裴准低着头沉声道:“动手吧,该动手了,再不动手就等着他们动宇文及都,动宗阚,最后动我们了。赵甫先生的消息说,将军生前联系了宇文成化,宇文成化他承诺不出兵。耿离想好出兵名头了,诛国贼,除奸王。” 荀裕却说:“我可以跟着你西征。但飞捷军,一个都不会动。飞捷军范逸不日就会带飞捷军转战鲁地。”李存邺看着荀裕。良久,他笑了笑,嗓音嘶哑。“好,我们不差你那一点亡国之军。”荀裕的嘴角扯了扯,想要反驳,但被裴准阻止。 “耿离是赵甫先生的徒弟吧。叫他也来商议吧。还有太常、寇平和道夔” 耿离带着两个小将走进了将军府。“这是赵寄奴,周博夫。是赵将军和周将军的儿子。”李存邺看着披着白袍绑着白巾的两人,也不由得流出泪来。 经过一晚上的讨论后,李存邺第二日就把十二万河东军集结了起来。所有河东军都面色悲戚,所有河东军都披上了白袍,绑上了白巾。 “叔伯们!弟兄们!那许秩、崔浩,我们的大将军,我们的将军们动手了!他们是我的父亲,我的叔父,也是你们的叔父,你们的兄弟!他许秩和崔浩还害死了裴丞相,害死了革除士族,给我们分地的裴丞相!许秩和崔家对他们动手,下一步就要打到我们头上了。他们会要了我们的命,拿走我们的河东!今日,我李存邺在此立誓,定要马踏大梁,取许秩,崔浩首级,祭奠我们的叔父,我们的父亲,祭奠老河西营和现在的河东军,因为崔家和许秩而死的人!诛国贼,除奸王,报血仇!” “诛国贼,除奸王,报血仇!”“诛国贼,除奸王,报血仇!”“诛国贼,除奸王,报血仇!” 悲壮的、愤怒的、嘶哑的、震天的喊声在河东回旋。后来记载这次誓师“其声之悲戚,过往禽兽闻之则惊,飞禽折雨,走兽触地。” 随后,李存邺点齐河东全部的十三万人马,以赵寄奴、周博夫两万人为先锋,自己和封寇平、苏道夔、荀裕带着八万大军出征。留裴准、颜太常以及张光寺带三万人马留守东平。 十三万河东军,白袍白巾白旗,向西挺进。 西征路上不少城池都直接投降归附。谁也没有想要抵抗这一支哀军。阳池城守将是崔浩死忠,想要拖住时间等大军来支援。城中百姓听闻这是给裴世邢、李符准报仇的队伍主动开门迎接,守城士兵也发生了哗变,阳池城守将的尸体被周博夫绑在马尾上一路拖行直到血肉模糊。 大军一直行进到了禅古关下。 第18章 背刺与归附 许秩和崔浩崔宁在内廷商议对策。 崔宁冷冷地笑了。“当时的许毕蠢,你许秩也是如此啊。留着许协,留着祸患。留着李符准,留着祸患。留就留了,那就等下一个机会。为什么非要现在杀。”“现在?左右两殿直前司,提察司,我能管住那个,那个不是听崔浩的命行事?”崔浩把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内廷司没有参与?” 许秩不说话了。 崔浩接着说。“我告诉你许秩,陇西侯府是崔家建的,陇西侯护卫军是西凉军拉出来的,陇西公是崔家提出的,你走到今天的每一步,都是崔家做的。崔家能扶你,就能扶别的许姓亲族。包括,你的儿子。” 许秩笑了笑。“我的位置是崔家给的?你不要忘了没有许姓宗亲和裴家,你崔家现在还是陇西的一个小士族。许姓宗亲能扶你崔家,也就能倒你崔家。” 崔宁阻止了两人的争吵。“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御敌。不要想和谈了,现在禅古关外都是白练,河东军不可能退军了。” 许秩崔浩两人冷静下来后。许秩说。“上次和三国联军大战你崔家要把河东军打没要把拱卫大梁的禁军打没。现在好了,大梁是没有能战之兵,能战之将了。” 崔浩说:“我已经让崔荣调兵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发兵支援禅古关。还有,派人去找宇文及都。只要宇文及都能出兵南下河东,河东军不会不退军。” …… 禅古关,是魏国乃至天下最为牢固的城池。天下纷争二百多年,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打破禅古关进犯雍城、平阳,进而拿下大梁。 今天,李存邺亲自带着十万大军直逼禅古关。禅古关外布置的四堡十二寨被河东军全部拔除。 李存邺在禅古关下扎营。白色的帐篷,军旗,还有士兵们胳膊上绑的头上扎的白巾,将军们披着的白袍,映衬着纷纷然飘下的白雪,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喊杀,但仍然让禅古关守将邵庭伟感到了阵阵的杀气,心中也生出了阵阵寒意。之前三国联军攻打河东时,各地守军主力都被抽走,只有禅古关的三万人没有动。三万人坚守一个坚固的城池绰绰有余,但邵庭伟没有把握。因为以往有军队进犯禅古关,只要他们拖住了,背后的雍城,平阳等等城邑都会调兵前来。大梁也会把三殿司的兵马调来。但现在后面这些城池的兵马只能保证自己基本的防御了。 李存邺也在发愁。大家贾雄写过,“禅古关扼河东咽喉,凡意欲取大梁者必取之,取之则直下大梁。凡百二十年,百二十国,百二十军,扣之皆败。” 禅古关的险要当是天下第一。李存邺不敢像前面打小城池那样进攻,他消耗不起。 耿离带来了两万兵马。“哪里调来的兵马?”李存邺问。“禅古关外四堡十二寨和我们在前面一些城寨打下来的俘虏和降卒。荀裕和我都认为可以让这些人先去攻城试试水。” 禅古关头敲响了战鼓,沉寂了五天的河东军发动了进攻。 漫天的箭雨飞向禅古官头。河东军集中使用了床弩、车弩等重型器械。 借着箭雨的掩护,两万临时组织起来的攻城部队蚁附而上。 城上,魏军也没闲着。擂木巨石一刻不停的往下砸,一锅一锅热油不断泼洒下去。 三个时辰后,攻城部队全军覆没。 李存邺无奈收回了部队,想要继续寻找办法。 第二日,后方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宇文及都亲率八万大军南下河东。 原来是崔浩派人去和宇文及都进行了交涉,对宇文及都来说,河东的价值远大于西凉,所以,宇文及都选择了出兵袭击河东,现在正在整兵。消息是由二十八宿卫玄武司指挥使李存嗣传回来的。 李存邺放弃了对禅古关的进攻,十万大军撤回河东。在撤回途中裴准传来消息,沁谷、阳泉已经被宇文及都攻下。“将军应速归布防,并派两位将军去沁谷以南伏击。” 李存邺刚准备布置,耿离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将军可敢冒险?代地兵马之前有三十万之巨,称臣后交出了十八万兵马,自己留下了十二万兵马。现在是隆冬时节,北方元戎大肆进犯边境,宇文及都不敢只留四万兵马在北地,所以,我以为将军不如派一个将军少部分兵马去袭击宇文及都大军,做出我们回援的假象,我们直接率大军北上代地,拿下邢台,这样我们就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大胆西进。”“可宇文及都会不会和我爹一样隐藏兵马?”“不会,将军难道不相信自己哥哥的本事嘛?”耿离一句话点醒了李存邺。自己的哥哥李存嗣化名皇甫昱在北地军中已经成为了要害人物,一方面也会出兵与元戎作战,另一方面管理了北地军行动时的粮草调配,所以如果宇文及都要藏一支私军,李存嗣不会不知道。 于是李存邺下定了决心,让封寇平带了一万人马直奔泰宁城外伏击。 北地。之前北地是代国,所以现在很多人还是会称北地为代地。到宇文及都时,国力有所衰颓,宇文及都每年要扛住元戎南下,又要面对魏和燕国在东西两边的滋扰。后来李符准带着老河西营保护裴世邢北上,河西营的兵锋和裴世邢的智慧折服了宇文及都,于是宇文及都归附魏国,称代侯,改代地为北地。北地和西凉一样,一片荒凉,所以北地一直流传了一支民谣,后来成为了代军和北地军的军歌。“呜呼,代地多苦寒,风搅兮,雪滚兮,寸草不得生。呜呼,代地多艰难,北面猃狁兮,南面多强权。呜呼,哭我代地,呜呼,叹我代地。” 北地常年和元戎作战,总结出了独特的战法。他们在边境连结堡垒无数,发现元戎后就起狼烟报警,而后后面城池会迅速派出骑兵出战,击退元戎。所以北地的骑兵机动性极强,且吸取了游牧民族的马上作战经验,战力不容小觑。 李存邺要感谢裴世邢。在北地归附魏国后,裴世邢为了方便加强控制北地力主拆除了在魏和旧代国边境的所有堡垒体系,所以河东军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 在探查出了大概兵力部署后,李存邺做出了更加大胆的布置。他派出赵寄奴、周博夫、苏道夔三人分别各率一万人马去袭扰城池,自己则带着六万大军在后随时准备出击作战。 苏道夔三人会意,带着人马滋扰城池,顺便攻破了几个驻军营寨。各地求援的消息传到了留守北地的宇文及舟的案子上。 宇文及舟马上断定这是河东军。“哼,声东击西,传令,告诉大将军,河东军做出了袭击我们的假象,主力应该已经回援了。” 宇文及都收到传信后做出了决定。他要完成三国联军都没有完成的壮举。他准备一举拿下河东。于是他回信命令宇文及舟带着四万人马直接把河东军的佯攻部队拿下,而后来与自己汇合。 在回令后宇文及都下令大军开拔。 在快要到达泰宁城时,北地军侧翼一阵骚乱。“报,侯爷,有河东军突袭我们侧翼,看旗号应该是承略将军封寇平。”宇文及都大喜。封寇平随李存邺攻打禅古关去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李存邺大军真的回援了。“哎,存邺侄儿年轻啊,到底不如他老子。他这样匆匆撤出禅古关回援,到时候西凉大军不就兵出禅古关了么,北地西凉两支大军夹击河东,他如何处之啊?” 随后的激战更让宇文及都坚信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河东军主力。 这支河东军在封寇平的带领下全然不顾自己的死伤,拼命的往宇文及都的帅旗冲杀。 其实封寇平袭扰一下趁乱拿下战果就可以了,但他为了让宇文及都相信河东军主力就在附近,于是选择了拼命。 封寇平的矛已经折断了,腰刀的刀口已经崩的不成样子,于是封寇平丢下腰刀从扛纛壮士手中接过了河东大纛。“河东军,杀!”一声怒喝,封寇平举着大纛继续往中心冲。 河东军看到主帅如此,所有人都被感染,一起爆发出喊杀声跟着封寇平继续冲杀。 此时封寇平披风破碎、头盔丢失,铠甲上满是刀痕,脸上身上挂满了鲜血和碎肉。“杀!”封寇平披头散发,举着大纛继续冲杀。 这一支河东军犹如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让所有北地军胆战心惊,八万大军竟然有了颓势。宇文及都害怕河东军主力趁机杀过来于是忙下令退兵。封寇平死咬着北地军追击,直到后面颜太常亲自带军来支援才拦下了封寇平,一万人马,仅余八百人。 …… 北地。宇文及舟带着四万大军南下,准备吃掉在他眼里的那一小支河东军。 赵寄奴把手下一万人分散了开来,自己带着四千人,突袭一些有驻军的小城寨。他刚打下了一个小寨子,带着手下找另外的地方。突然前面斥候来报发现了一支万人大军。 赵寄奴马上做出了判断,认定了这就是留在北地的四万人马。于是赵寄奴马上命令快马去通知李存邺,自己则带人直接迎上。 宇文及舟也得到了发现河东军活动的消息,于是马上下令追赶。但这支河东军主动冲了过来,杀了几个外围士卒,射了一轮箭就马上跑。“呵,定然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是主力部队,所以跑了,下令,追击。”“会不会是引我们进包围?”“不会,大将军传来了消息,河东主力已经回援无误。” 赵寄奴把宇文及舟的兵马往李存邺所在方向引,苏道夔、周博夫也得到了消息,不约而同的往宇文及都大军后方绕。 在隐约看到李存邺旗帜后,赵寄奴勒马转身,长枪直指宇文及舟大纛。“随我斩敌将,夺大纛!”说完当先冲出。宇文及舟所部没想到赵寄奴会突然勒马回冲,赵寄奴趁机领军凿入了宇文及舟军阵。 宇文及舟以为是赵寄奴被逼到绝路狗急跳墙,但突然侧翼又杀出了一支万人军队。 耿离当先带兵突入了宇文及舟侧翼。和老师赵甫不同,耿离之前是河东的一个游侠,后来又在河东军学了战场拼杀,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宇文及舟下令组织防御。“这是他们的埋伏,他们只有这么多兵力了!”显然苏道夔和周博夫不答应宇文及舟这么欺瞒部下,两人在宇文及舟后方发动了进攻。最后,李存邺亲自带着五万人马从另一个方向杀出,彻底破灭了宇文及舟的幻想。 “贼将授首!”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宇文及舟看到了一个小将竟已经冲入了自己的中军。是赵寄奴,他挥舞着铁枪,在北地军中凿开一条血路,直取宇文及舟。宇文及舟的亲兵全部上前挡住赵寄奴,但显然只能为宇文及舟拖延一些时间。宇文及舟趁机想要走,不知是谁拉住了他的马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及舟将军慢走啊。”“皇甫昱,你……”宇文及舟话没有说完就被李存嗣斩下了脑袋。 李存嗣一直都在等待时机,他本以为那小将能斩杀宇文及舟,但那小将毕竟还小,一时间被宇文及舟的亲兵拖住了脚步,于是李存嗣马上动手斩了宇文及舟。 李存嗣举起了宇文及舟的头颅。“敌将授首,降者不杀!”河东军都紧跟着高喊。还活着的两万八千北地军全部投降。 李存嗣和李存邺见面后,欣慰的拍了拍李存邺的肩头。“爹遇害了,我们几个不能回河东,都要小弟扛着,好啊,小弟长大了。”李存邺憋着情绪,说:“哥,辛苦。”李存嗣笑了。“好了,我猜你要马上去抄宇文及都的后路?”“嗯。”“我跟你去。”“不用了哥,这样,我让耿离和赵寄奴带着两万人马在这跟你一起,他是赵甫叔叔的学生,你可以听他的建议。赵寄奴是小成叔的儿子,你看到了,寄奴有小成叔的样子。你们安抚好北地将士,然后……然后去边关吧,不能让元戎人趁机南下。”李存嗣没有再犹豫。“好,听你的。你要保重啊。” …… 河东,封寇平还在养伤,他把李存邺的计划告诉了裴准和颜太常。在得知李存邺快要到泰宁时,颜太常亲自带着四万河东军在泰宁城外摆开阵势。 宇文及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对,这支河东军“主力”的数量只有情报中李存邺手下的一半。但宇文及都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上次那一万人敢于悍不畏死的发动进攻,一定是因为主力来了的缘故。不然一万人不如在泰宁城防守,也能依靠城墙来拖延自己进攻的步伐。 两军战鼓响起,宇文及都先行发动了进攻。北地军必须抢先发挥出自己的骑兵优势。在骑兵接近河东军战阵一段距离后,河东军开始放箭,地面也出现了拒马、鹿角来减缓北地军骑兵冲击的速度。北地军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厚实坚硬的大盾和长矛。但在骑兵速度的冲击下大盾长矛不可能挡住北地军。北地骑兵开始踏入河东军军阵。而后迎来的是手执斩马刀的河东军力士…… 宇文及都看到自己派出的第一波万人的骑兵已经踏入了河东军军阵,于是下令前线进攻。进攻的号角刚一响起,一支河东军的骑兵就杀了出来。北地军为了防止骑兵出动冲阵时敌方骑兵突袭本阵,就在阵中留下了一支骑兵,对抗骑兵的最优解永远都是另一支骑兵。 两支骑兵绞杀到了一起。突然大地震颤,一支八百人的河东军重甲骑兵投入了战场。这支骑兵人、马统统着甲,骑士戴着可怖的金属面具,手拿长矛,马蹄整齐,震撼着河东大地。 北地军为了在草原上应对灵活的元戎骑士,同时魏国又有意削弱北地,导致北地并没有重甲骑兵。 这支重骑兵像一团黑云,一点点吞噬了派去阻拦的北地骑兵,而后朝着宇文及都所在方向杀来。宇文及都大骇,赶忙鸣金收兵。如果不赶快撤回,这支重骑兵完全有能力撕开北地的军阵,绞杀北地的战士,最后拿下他宇文及都的人头。 北地军撤向沁谷,但沁谷城头已经换了河东军的旗帜。李存邺带着六万大军在沁谷摆开了阵势。 前面有大军阻拦,后面颜太常的追兵越来越近。宇文及都长叹一声,放下了武器。“北地军,愿归附河东,共除国贼!” 李存邺笑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宇文及都。“及都叔父,小侄胜之不武。叔父常年和元戎人作战,直来直去,席卷如风,小侄是取巧获胜。”宇文及都无语。只是低头干笑。 李存邺亲自把宇文及都“护送”回了北地。宇文及都看到李存嗣后明白了一切,脸上只有苦笑。李存邺改北地为蓟北,由李存嗣节制。尊宇文及都为代国公。宇文及都交出了所有兵权,被李存嗣变相的软禁在了代侯府。 第19章 临阳之战 在李存邺拿下北地占据了半个魏国后,崔荣派大将崔玄矩带大军十五万东出禅古关。这十万大军中有三万羌人、四万龟兹人,崔浩、崔荣联合羌人龟兹,每年都让羌人和龟兹进入西凉掳掠,以此来获得大梁下拨的抚恤银粮,同时以此为借口扩充军队“加强防御”。之前一直有捕风捉影的消息指斥崔家和羌人龟兹合作,这次出兵无疑坐实了这一消息。 大梁,宗阚和裴世邢的学生路朝宣、皇甫仁二人上谏严查崔浩、崔荣通敌。许秩却以三人污蔑讨逆军,里通河东逆党为由将三人下狱。皇甫仁当场丢下官印,笏板等,扬长而去,归隐彭贺山。 十万大军声势浩大,又在沿途城邑征集粮草,抓壮丁,等开进到河东城池临阳后,十万大军已经变成了十二万大军。 崔玄矩首先要拿下的是临阳城。临阳守将是盛固。盛固是在河东之战中一步步提拔上来的校尉。在李符准南征被包围后,盛固坚守城池一直拖到许穆的亲征大军来支援。 两人的碰撞是从斥候开始,盛固不断放出斥候想要得到崔玄矩部的准确情况,而崔玄矩也一直在奋力绞杀临阳城斥候。临阳城外处处都是无声的厮杀。最后,盛固派出的斥候没有一个能回到临阳城。 斥候的碰撞终止于崔玄矩到达临阳城。盛固摩挲着刀柄,看着城下的大军。十万大军铺开,军帐,旌旗遮天蔽日,号角声鼓声令人胆寒。崔玄矩把营寨分成了三座。自己所带三万西凉军在中间,龟兹人、羌人分别在左右。龟兹和羌人虽然都经常犯边,但两国之间也时有冲突,崔玄矩这样安排就是怕龟兹人和羌人起冲突影响战局。 崔玄矩没有急于攻城。他自己驾马来到城下想要劝降盛固,也想表现自己不怕临阳守军。但回应他的是盛固射出的利箭。盛固一箭射掉了崔玄矩的盔缨,崔玄矩脸色大变,策马回阵,临阳城上欢呼一片。在往回跑的时候,盛固的声音传来。“贼将!我赏你有胆敢来我城下,留你一条性命,敢再进我箭矢所及之处,我定一箭射穿你的脑袋!” 崔玄矩回到本阵后面色铁青,赤红了眼睛大喊。“攻城!给本将军进攻!临阳城内鸡犬不留!” 羌人和龟兹人分别负责两面城墙开始进攻。临阳城守城人马只有八千。盛固带着自己的亲兵在各个城墙游走支援。战斗从上午持续到天黑,羌人和龟兹人始终没能登上城头,只在城下堆了两万具尸体。 西凉军营内,龟兹将领和羌人将领一直在争吵推诿,最后两人竟把矛头指向了崔玄矩。羌人将领说:“你们魏人为什么不攻城!如果把你手上那四五万人压上去,我们肯定能拿下城头。”崔玄矩眼都不抬冷冷地说:“我说了,我西凉军是精锐,是要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的。”龟兹将领起身就走。“看来,贵军并没有诚意,现在如此,拿下这河东以后,贵军还会不会兑现承诺,我实在不敢相信。龟兹军这就撤退了。”龟兹将军扭头往帐外走,看到的是几个冲进来的刀斧手。没等龟兹将军反应过来,刀斧手就一拥而上把龟兹将军剁成肉酱。羌将瞪大了眼睛看着龟兹将军被砍死,自己正准备表忠心求饶崔玄矩就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随后,一队兵马在龟兹、羌人营寨里砍杀了大量将领后消失在夜幕中。 崔玄矩把所有人聚集在了一起。“刚刚,河东军袭击了我们的营寨,杀了我好几个优秀的将领,就连我的龟兹和羌人好兄弟都遇害了!现在,全军听我号令,我们趁夜进攻,拿下盛怀玉的人头,给将军们报仇!” 西凉军再次展开了攻势。但这次崔玄矩仅动用了两万人,在城下鼓噪呐喊。盛固知道这是崔玄矩的疲兵之计,就让百人一队轮换值守。 到了凌晨,崔玄矩撤下了攻城的两万人,把八万大军集中在了西门,大军分成两队,每队四万人,一队一个时辰轮流进攻。 盛固心中焦急,他耗不起。昨晚他收到了一封李存邺写的亲笔信,信是由周博夫送来的。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盛怀玉面前——东平不会派出援兵。他盛固要尽力消耗崔玄矩的军队,而李存邺会在临阳河西等着崔玄矩。“将军虽面必死之局,亦当保重,存邺不胜感激。他日入大梁时,将军必称候,荫子孙。”盛固清楚,不会有入大梁的机会了。但他要为李将军、吴将军、赵将军和周将军报仇,要拿西凉军的人头祭天。“末将唯效死力,以贼首祭大将军。”盛固让自己的儿子盛怀玉和周博夫走。周博夫和自己的儿子比大不了多少,但已经能冲破重围送信。盛怀玉不走,盛固笑了笑说。“爹要在这里祭大将军,你以后要跟着少将军,用一百个人的首级祭爹。” 守军伤亡逐渐攀升,突然一支队伍来到了城头。是临阳令铁鼎林。他带着临阳令衙门的衙役捕快和临阳青壮登上了城墙。“盛将军,鼎林带人帮你来了!”盛固眼睛一酸。铁鼎林是个年轻人,在盛固看来他很迂腐,常常和自己这个临阳校尉起冲突。但今天,这个迂腐的读书人带着一群平时混吃等死的衙役登上了城墙。“好,姓铁的!”盛固没有婆婆妈妈,他需要人。“你让青壮们去搬石头、木头,把城里的房子都拆了。还有,带人去用石头木头所有能用的东西把城门给我堵死!今日要么是援军来到击退贼兵,要不就是我们与城共难!” 衙役、捕快、青壮,终究没有经过训练。不断的有西凉军登上城头,盛固带着亲卫作为救火队绞杀登上城的西凉军,开始还能把西凉军赶下城,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西凉军登城,盛固和亲卫们的作用越来越低。盛固干脆拿着两把刀四处砍杀。后人记载这次临阳之战是这样写的。“贼登城者众,固甲不覆、须发张,手执双刃砍杀,状若罗刹。” 最后盛固终究寡不敌众,带亲卫突围下了城墙。他发现铁鼎林还活着。铁鼎林手里拿着一个铁棒笑了笑。“过去游学,路上常有歹人,我就带着这个铁棍,也练出了一些花架子。” 盛固哈哈大笑。随后带着活下来的临阳守军和青壮与进城的西凉军展开了巷战。 最后,盛固在临阳粮仓点火与敌军同归于尽。铁鼎林被活捉,崔玄矩问:“君欲就高位乎?欲就斧钺乎?”铁鼎林笑了笑。“铁生请就死。”崔玄矩愣了愣,命令手下烧起了一锅热水。“君投我可就高位,否则就烹!”铁鼎林又笑了。“铁生受魏王之食禄,何以就逆臣奸王之高位!”随后坦然走铁锅。“哈哈哈,我铁鼎林清清白白来,临死前还能沐浴,得以清清白白走,幸甚!幸甚!”在崔玄矩和西凉军震惊的目光中,铁鼎林跳入沸水,面不改色,没有哪怕一声呻吟。 最后,变成一片焦土废墟的临阳城头树起了西凉军旗和魏国王旗。 第20章 一关一城挫西凉 一个八千人的临阳城前后竟打了两个月,西凉军锐气大挫。本身就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联军人心涣散。 崔玄矩请崔荣为自己增派兵马,现在西凉还有十五万大军,只要给自己五万自己就有信心弹压住羌人和龟兹继续进攻。但崔荣的回信让他无语。西凉最多再给他增派三万人马,西凉要防备北地方向的蓟北军袭击。本来崔荣故技重施派人联络了元戎王庭,让他们南下侵袭北地。但出人意料的是蓟北军小将赵寄奴、军师耿离分两路主动出击,以少打多袭击了几个元戎部落,后来赵寄奴更是阴差阳错地杀到了王庭,一箭射落画着元戎图腾的大旗,元戎人锐气大辍不敢南下,李存嗣马上整兵,压向了西凉和北地边界地区,大有西凉军再往河东追加兵力蓟北军就会长驱直入西凉的架势。 崔玄矩在每个营中都转了一圈。打临阳造成的伤亡不小,西凉军的士气也很低落。 斥候回到大营。“将军,探明了。前面就是临阳河。”崔玄矩扭头问监造官“渡河的木筏准备的怎么样了?”“将军,都妥当了,现在十万大军随时可以出发。”“斥候探到河对面的布置了嘛?”“内线消息,十三万河东军都离开了驻地往华坪关开拔,但具体到哪了不清楚。” 崔玄矩停下了脚步,思考良久后说。“那就不管河东军了,等三万援军一到我们就渡河。” …… 东平。李存邺为苏道夔整理了铠甲。“兄弟,这次胜败全看你了。整个河东都压在你和那两万儿郎身上了。”苏道夔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半个月,半个月后,禅古关背后就会出现我们的大军。”两万人马分散开,悄无声息地去了西南。李存邺一直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裴准来到了他身边。李存邺问:“你真的有把握?”“我和耿离还有荀裕商议过了,只能如此。不然的话楚国再发兵,河东真的就承受不住了。”“这样牺牲太大了。”“至少要比一直死磕下去好。”“渭南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赵甫先生传回来的消息,卢杰升到时会尽起渭南三万兵马协助。”李存邺点了点头,把一封信交给了身边的亲卫。“你去让人加急送到华坪关张恭和陈彧的手里。告诉他们,死守华坪关,只要能守住三个月,他们弃城也好投敌也罢,我李存邺都不追究。” …… 华坪关,张恭和陈彧收到了信以后眼神坚毅。“盛固守城守了半个月,用三万贼军来祭大将军,我们俩要他们折损一半的人来祭奠将军。”张恭眼中满是杀意。 陈彧说道。“外围的营寨村落都可以放弃了,能拆的拆,都运过来,让百姓往后面迁,安家费我们出,我们的钱不够了河东出。华坪关两万人马不愁守不住。” 张恭一直派斥候去探西凉军的位置,但西凉军却迟迟没有到临阳河。直到有一天,一个浑身是伤的河东军士卒带来了一个让张恭和陈彧震惊的消息。 原来,西凉最后顶住压力又派了五万大军来支援。崔玄矩在增援部队到达后立马命令羌人和龟兹为前锋准备渡河。 但龟兹人突然回报他们被一支河东军给袭击了。 崔玄矩大为震惊。按说拿下临阳城后临阳河以西是不会有河东军的,即使有也不应该有袭击龟兹人的能力。仔细询问后崔玄矩更加震惊了。袭击龟兹部的竟然只有百骑。他马上派人去探查这支河东军的踪迹。如果自己渡河的时候河东军前后夹击西凉军损失就大了。 经过探查后原来是不远处有个临阳山,山上有一处古城,是之前河西营的驻地。河西营扩大为河东军并拿下河东后这个地方就被废弃了。 崔玄矩亲自带着大军来到山下。他发现要拿下这里异常棘手。古城不大,顶多就算一个大型堡垒,但城墙很坚固,且防御设备修缮的十分完全。而且堡垒地势很高,可以看清楚山下的一切动向。现在冬天刚过去,草木还有些干枯,崔玄矩不想浪费时间于是下令放火烧山。 但火势在快到古城的时候就停住了,原来山上还挖出了隔火带。 崔玄矩派人喊话试图劝降这一支部队。 但令崔玄矩郁闷的是,临阳城下的场景再次复现,城上床弩一发射穿了前去劝降之人的马匹,把那人掀翻在地。山上传来了喊话。“我乃耿巡,蓟北军耿离之弟,我耿家受大将军之恩,受魏王之恩,不会依附乱臣贼子!” 崔玄矩下令攻城。 几万大军四面八方开始往山上进攻。令崔玄矩不敢相信的是连城墙脚都没摸到大军就退了下来,原来山上布满了陷阱。每个陷阱都布置的很精妙,刚刚能伤到人的腿脚却又不取姓名,杀伤最大的就是少数的几个陷坑,里面会有木刺,但木刺不至于一下把人扎透,让人在里面哀嚎良久。而那些腿脚受伤的也完全丧失了进攻能力,反而还需要派人手去照顾。 崔玄矩于是赶着两万民夫去趟陷阱。最后两万民夫没有一个回来的。触碰到陷阱的直接死了,有些人想逃跑被督战队杀了,有些跑了,有些直接在接应下进了城。 崔玄矩不相信自己会拿不下一个小城。他命令龟兹人和羌人去攻城,来消耗守军。但龟兹人和羌人已经在临阳城留下了阴影,不愿意再做炮灰。无奈崔玄矩只好派了两万西凉军去攻城。两万西凉军集中在一处攻城,最后勉强来到城下,迎接他们的又是擂木滚石以及热油。 晚上,崔玄矩想要稍作休整,耿巡竟然又带了百人骑马杀了下来,袭击了几处营帐。当崔玄矩想要吃下这些人时,古城里的守军悄悄的布置好了陷阱,最后耿巡等人没有伤亡就跑回了古城。 崔玄矩连攻三日都没有拿下古城,反而自己产生了不小的损失,现在他只知道古城守将叫耿巡,至于城里有多少人他一概不知。在围城十日后他发现古城出来袭击他们的马匹变少了。这是一个让他激动的消息——古城可能粮食不足了。他再次组织了大规模的进攻,但古城仍旧坚挺。 半个月后,古城的粮食其实不多了。耿巡知道骑兵的作用在这个情况下不大,于是开始杀马来补充粮食的空缺。崔玄矩往河里投了毒,古城的饮水靠的是马尿和一口刚挖出来的井,井里的水不多。 耿巡手下只有三百人。他们是临阳城里幸存下来的守军和一些河东军、河西营老兵。耿巡本来是要去投奔耿离的,但知道了临阳失守于是集结了这些人盘踞在古城准备滋扰崔玄矩,没想到竟然把崔玄矩拖在这里半个月之久。现在,城里伤亡也很大,真正还能上城防守的人只有五六十个了。于是耿巡派人突围去告知张恭和陈彧具体情况。西凉军折损了两三万人,从禅古关内强征的民夫都跑了,所以现在的西凉军实际上应该是有八万人左右。 耿巡低估了自己。崔玄矩手下的西凉军现在实际只有五万人,在十天前龟兹人和羌人联合起来哗变,崔玄矩最后无奈武力镇压,在杀了一部分龟兹人和羌人后两支军队的人都几乎跑没了。 崔荣写信怒斥崔玄矩,但又为了不影响东征无奈给崔玄矩补充了三万人。崔荣告知崔玄矩他不会再有任何增援了,现在龟兹人和羌人得知了消息十分不满,说不准就会来进攻西凉,北地的蓟北军虎视眈眈,西凉需要维持一个基本的防御两个方向威胁的兵力。 于是魏国出现了震惊后世的一次兵祸。三万西凉军在从西凉开拔去支援崔玄矩的路上得到了崔荣的授意大肆抓壮丁,甚至强征了一些城池的守军,有些城池“举目无男儿,低头无男丁。”一些城池只留下了五十个人来进行基本防守,最后三万西凉军竟然扩充到了八万之巨,最后许姓宗亲出面才制止了强征。弹劾崔荣的奏报一封封送到许秩的案子上,都被许秩崔浩押了下来,一些坚持上谏的被内卫、提察司、内廷司安上罪名拿入大牢,大梁的官员被抓的几乎只剩下了崔党官员。因为后来许秩谥号为伪厉王,后来这一系列事件被称为伪厉之祸。 无论如何,这些兵力补充让崔玄矩的大军恢复到了十三万之巨。崔玄矩让校尉崔续濡带了八千西凉军和一万两千强征来的军士围死了临阳山,自己带十一万大军东渡临阳河。 耿巡为张恭陈彧争取来了大量的时间。 崔玄矩命令四万民夫作为先头部队渡河试探,看四万民夫渡过了临阳河对面还没有军队“半渡而击”就命令八万西凉军准备过河。 当西凉军进入河水,少部分西凉军上岸后,崔玄矩听到了轰隆隆的一阵雷声,崔玄矩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但已经完了,只见上游河水汹涌而下,顷刻间就卷走了在河里的西凉军。西凉军本来就水性不好,只能依靠船只木筏慢慢渡河以后再展开,现在临阳河水势凶猛,河里的西凉军被卷走,没有过河的西凉军也无比畏惧不敢过河。原来是陈彧利用耿巡拖住崔玄矩的时间派了三百人去阻塞临阳河上游,只等消息后再放开河水。 正当西凉军逡巡时,河对面又传来了喊杀声。原来是张恭带了八千人杀出了华坪关袭击已经渡河的民夫。民夫中很多人没有经历过战阵,连刀都拿不稳。有些接受过训练的城池守军又都是所在城池的人,来到这里无心恋战,所以也都四散奔逃。只有过了河的西凉军在抵抗,上游的三百人也杀了过来,但张恭并不恋战,一战即退。在张恭刚刚退走后陈彧竟然带着华坪关几乎全部守军席卷而来,把已经渡河的西凉军赶下了河,而后全部退回了华坪关。 临阳河一战四万民夫只收拢回了一万八千人,西凉军被冲走了五千人。崔玄矩气的想要吐血,如果他听到了张恭和陈彧的对话估计要被气死。“你彧哥儿不守城杀出来干嘛。”张恭询问陈彧。“西凉军人多势众,我们占不到便宜的,不如现在抓住机会重创他们一下,打仗嘛,是有节奏的。”陈彧摆开围棋淡然落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崔玄矩终于过了河。陈彧和张恭没有过多在河岸阻击纠缠,虽然半渡而击可以杀伤敌军,但西凉军数量巨大,陈彧和张恭不愿意把守军消耗在河岸。 崔玄矩带着八万人马到了华坪关后停止了进攻,把崔续濡的两万人马也调了过来,现在临阳山已经不重要了。他不会知道临阳山其实只剩下了二十六人,在断粮数日后耿巡甚至命人把重伤员和战死的人挖出来割肉作为粮食。 陈彧把守军分为几队轮流守城,崔玄矩几番试探后放弃了进攻。 夜晚,崔玄矩悄悄发动了进攻,想要趁夜登城。 西凉军的军事素养确实很高,架起了四五个云梯后毫无动静。突然,一些液体泼了下来。正在登城的西凉军没有在意。而后,华坪关上灯火通明,火把和火箭投下城头,登城的西凉军都被引上了火。原来陈彧派人轮流值守,在城头备下了大量火油和火把,只要西凉军趁夜攻城他们就先把火油泼下去而后点火,而华坪关下也投下了一些草垛。 火势瞬间蔓延开来,身上被点着的西凉军士兵的惨叫响彻黑夜。 崔玄矩彻底放弃了这次进攻。 他没想到一个临阳山上小小的古城和临阳河东小小的关隘竟然消耗了自己几万大军。西凉军士气空前低落。崔玄矩只好结起连营围死华坪关,另寻机会攻城。 第21章 破蜀 对峙了一个月后,斥候突然来报,一支河东军从临阳方向杀来,河东军主力也突然从华坪关附近出现,华坪关守将张恭、陈彧也带着所有兵力杀了出来。 崔玄矩大骇。手下士气低落,现在没有和河东军在野外决战的可能。崔玄矩在知道临阳方向杀来的河东军只有两万人后果断起兵突围。 崔玄矩带兵迎头碰上了那两万人,两万人基本都是起兵。为首的是一位少年将军,看起来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白袍和铠甲上都是斑斑血迹。“河东苏道夔在此!贼将授首!”那少年举刀大喝。 那刀的形制也十分怪异,像一把放大版的直刀,刀身笔直略有弧度,刀柄就有一尺多,刀刃更是有三尺多长。 崔玄矩也毫不畏惧,举枪迎上那少年。长刀当头劈下,崔玄矩举枪架开,少年手腕一翻又把刀削向了崔玄矩的面门。崔玄矩的长枪来不及收力格挡连忙把枪头戳在地上,再次挡下一刀。崔玄矩被震得虎口发麻,而那少年也因为枪在地上戳着被震退了一步。崔玄矩抓住机会把枪从地上挑起,从地里直接挑起的枪伴随着泥沙遮蔽了那少年的视线,崔玄矩虚晃一枪,那少年凭感觉举刀挡住,而后崔玄矩趁机逃跑。崔玄矩部下毕竟人多势众,迅速突围了出去。后面两支河东军合兵一处死死咬住崔玄矩追击。 崔玄矩跑到禅古关下肝胆欲裂,禅古关上飘着的竟是河东军军旗。他无奈领兵往北,准备绕道北地逃回西凉。 崔玄矩所部正在北地奔逃,迎面烟尘四起,旌旗蔽日。是蓟北军。李存嗣亲自带着蓟北军拦截崔玄矩。 崔玄矩自知不能再跑了,于是当先驾马冲向李存嗣战阵。 崔玄矩在西凉时曾孤身一人带着五千西凉铁骑力破羌人十二部,悍勇无比。而李存嗣少年时就被安插进了北地军,统领河东军二十八宿卫玄武司,在北地军时常年参与和元戎人的作战,战阵厮杀也是不俗。两人碰撞在一起一时不分胜负。最后崔玄矩发起狠来拔起一个大纛砸向李存嗣,李存嗣稍一分心崔玄矩马上就跑。崔玄矩是少有的猛将,一杆长枪杀透了蓟北军军阵,西凉军紧随其后突围而出。 后面李存邺带兵赶来和李存嗣汇合。马上开始打扫战场。这一战杀伤西凉军三万余人,西凉军元气大伤。 李存邺和李存嗣商议后决定仍然由李存嗣带兵在北地施压西凉,李存邺带着河东军直入禅古关,拿下雍城、平阳后夺下大梁,辅佐许协称王。 李存邺带着八万河东军进入了禅古关。 禅古关内,卢杰升引军相迎。“将军,天下苦崔家弄权久矣,今日有将军在,实在是我大魏之幸事。”卢杰升旁边两个男人黑着脸不说话。一个是渭南侯,毕竟李存邺绕过他直接联系他封地里的将军,让他被半挟持着参与了这次讨逆。另一个人则是蜀王刘阐。李存邺笑着对卢杰升说:“将军和渭南侯深明大义,存邺佩服。”又对蜀王说:“大王,存邺手下失礼了,惊扰大王,希望大王见谅。”刘阐换了一副面色,也是笑着对李存邺说:“将军大才,神兵天降,那苏将军也是勇猛异常,寡人,不,罪臣佩服。将军不必叫我大王了,我不是蜀地的王了。”“大王还是蜀王,应当以礼待之啊。来人,先带大王和渭南侯去歇息。我们去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几人在卢杰升的指引下来到了禅古关的校尉府。李存邺指了指苏道夔笑着说:“好一个苏道夔啊,两万人马灭一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原来是禅古关之险要坚固哪怕把蓟北军调来也难以拿下,即便是顶着伤亡拿下了河东蓟北两军也是强弩之末,不仅拿不下平阳雍城,还有被西凉军吃掉的危险。同时西凉又用优势兵力出击河东,威逼北地,李存邺一筹莫展。在楚地统领二十八宿卫朱雀司的李存靖也传回了消息,叶靖宣正在准备北上河东,到时候叶靖宣北上河东就完全支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裴准、荀裕和耿离都提出了一个冒险的计策——绕道进攻。从蜀国绕道进攻大梁,避开禅古关险境。 蜀国坐拥险峻的地势,相邻的魏国、楚国大军难以大规模入蜀。在过去蜀国东北部还有巴国,巴国实力与蜀国旗鼓相当。因为巴蜀都盛产粮食,所以魏国和楚国分别支持蜀国与巴国对峙。后来魏国帮助蜀国奇袭巴国,使蜀国吞并了巴国。在吞并巴国后,蜀国为了维持安稳,在魏楚之间选择站队到了魏国。许穆时期的魏国就一直想要吞并蜀国,但蜀国地形险峻难以展开兵力优势,同时又害怕拿下蜀国后再与河东诸国作战时蜀地遗民作乱,于是没有对蜀国展开战争。但许穆派遣了张钦、潘仪二人作为间谍到蜀国为官。张钦、潘仪到蜀国后大肆贿赂收买蜀国大臣,最后都成为蜀国高官。之后潘仪提出变法,主要方向是撤裁军队、修建水利、囤粮富民。提出“蜀国无可畏之敌,故甲兵空耗国力,与其使兵多不如使兵精。兵精则民多,民多则可以农,农者多而粮田足,粮田足而无饥馑冻困之苦,无饥馑冻困之苦则国力足,而后国祚可万年矣。”于是蜀王不顾一些贵族大臣的反对,进行变法,撤裁大量兵力,把蜀国分为了渝川、汉中、蜀都、阴平、巴郡五郡,撤裁了所有贵族封地,把几个大臣派到五郡当节制,每个郡军队只能维持在两万人,这其中只有八千人是常备兵力,另外一万两千人要分散到地方进行耕种屯田工作。蜀国国库在潘仪的改革下日渐殷实,但同时,大量贵族失去了土地和地位,内心也存在着不满。而张钦主动去巴地主持变法,变本加厉的迫害巴国旧贵族和巴人。当巴人向蜀王抗议时张钦说:“楚王以为怀柔可以感化吴越之地的人,但是后来每每推行变法吴越之地的人就会反抗,根本不畏惧楚王。”于是蜀王默许了张钦的行为。之后仇恨的种子就埋在了贵族和巴人的心里。 李存靖在掌管朱雀司后也一直在往蜀国派人,把这些人安插在旧贵族和巴地,不断煽动教唆这些人对蜀王的仇恨。 所以蜀国现在内部混乱,而且兵力空虚,完全可以一击即溃。 于是李存邺派苏道夔带着手下两万河东军以及老河西营遗孤绕道取蜀国而后北上禅古关。于此同时,由于伪厉之祸,一些魏国境内许姓宗亲对崔浩和西凉军也产生了不满,原本在河东与西凉之间摇摆不定的他们开始向河东动摇。其中许姓宗亲里渭南侯许秣手下有三万渭南军,崔玄矩东征曾试图调动这支军队。而渭南军将军卢杰升因为受到崔浩打压而一直不能得到提拔,也心存不满,于是一面劝说许秣一面暗中联络河东军准备起兵响应。李存邺于是让在大梁指挥白虎司的赵甫派人联络卢杰升,让卢杰升配合苏道夔抢夺禅古关。 苏道夔带着两万人来到蜀国后,在朱雀司谍子的引导下走一条山中暗道直抵蜀中平原,由于暗道地势陡峭,马匹不能在上行走,所以人烟稀少。而马匹则是由朱雀司谍子和一部分河东军赶着,以卖马的名义在巴人和一些蜀国旧贵族的掩护下送到了蜀中平原。 苏道夔来到蜀中后带着两万人马直袭蜀都,当苏道夔到蜀都城下后,蜀王还在宫内与潘仪讨论变法下一步如何进行。当听到河东军兵临城下时蜀王都还没反应过来,潘仪就挟持了蜀王让他放弃抵抗。蜀王为了活命竟同意了潘仪的要求,完全没有考虑到蜀都的城墙可以抵挡苏道夔,没有考虑到潘仪只有一个人在蜀都城内。 蜀国世子刘谌不愿意束手就擒,带着五十个私兵以及蜀都八千大军出城抵抗。但蜀军常年没有作战,战斗经验不足,兵力又处于劣势,顷刻间就被苏道夔带兵歼灭。刘谌对着蜀都三拜后举剑自刎。 苏道夔带着两万人进入蜀都,蜀王献国玺投降。汉中、阴平、渝川三郡的蜀人不愿意接受亡国想要起兵勤王,一部分被旧贵族带着私兵镇压,另外一部分则被借机起兵的巴人镇压。愤怒的巴人在起兵时乱刀砍死了张钦。 三郡校尉带兵向蜀都集结,苏道夔不急于迎战,而是让朱雀司鼓动巴人“报仇血恨”。于是巴人集结的军队和三郡兵马发生激战,巴人毕竟没有专门部队,缺乏甲胄兵器,最后被三郡兵马剿灭。 最后三郡兵马在川中平原被苏道夔击溃。苏道夔给蜀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把长刀策马冲入敌阵,杀到哪里都会搅起一团血雾,有些蜀国将领甚至是被连人带马一起劈开。一战以后蜀国再无兵可战,每每提起苏道夔的名字蜀国孩童都会停止哭闹。 在拿下蜀国后,苏道夔马上北上。在出发之前,苏道夔为张钦立了一块碑。 在卢杰升的接应下,苏道夔进入入渭南,随后就准备进兵禅古关。进攻禅古关之前许秣还在犹豫,于是卢杰升直接带兵围住了许秣府邸,挟持了许秣。 卢杰升和许秣来到禅古关下,邵庭伟把两人迎入帐中。许秣拿出了一纸调令,邵庭伟接过调令看完,上面是要自己把渭南军放出关支援崔玄矩。邵庭伟感到事出反常,执意要求许秣拿出虎符。 卢杰升说:“邵将军是要忤逆大王和渭南侯了?”“末将不敢,但禅古关防务干系重大,河东乱党又在谋划进攻,末将不得不防。”卢杰升注意到邵庭伟身后屏风中似乎有人藏着,邵庭伟也不做掩饰,拍了拍手,二十几个刀斧手走了出来。“将军和渭南侯来的蹊跷,渭南军和禅古关守军都直接听命于大王,末将不见虎符绝不答应放你们出关。” 许秣一个侍卫突然发难,摸出匕首刺向邵庭伟,邵庭伟拔刀挡开匕首后下令让刀斧手动手,卢杰升准备拼死一搏,邵庭伟手下来报,河东军已经控制了禅古关几乎所有兵力。 原来是苏道夔看卢杰升和许秣迟迟没有出来,于是当机立断带着手下和渭南军夺取了禅古关城门,控制了禅古关下的所有守军。邵庭伟见状干脆放弃了抵抗,突然举剑自刎。卢杰升叹了一口气。邵庭伟一生都在守卫禅古关,他从不关心谁是大王,他只是守卫一个禅古关,守卫着关中,一切关外之人来犯,他都不会同意。但这次,他站错了队。 苏道夔拿下禅古关后封锁了消息,而后飞鸽通知李存邺。李存邺在得知掌握禅古关后将隐藏在华坪附近的兵力集结起来向崔玄矩发起了进攻,苏道夔也带兵出关夹击崔玄矩,将崔玄矩击退。 第22章 许协践祚 大梁。 苏道夔万人破蜀,渭南军起兵响应夺下禅古关,李存邺李存嗣夹击崔玄矩,崔玄矩溃退西凉的消息彻底传开了。 一些崔党官员开始接触裴党官员和旧河东官员,以图自保。 许秩在宫中拿着剑砍翻了所有能砍动的东西,一个内侍因为咳嗽了一声就被许秩捅死。崔浩和崔宁面色难看,在殿外等着许秩召见。 终于,许秩把两人叫到了殿内。“二位,二位有何计议,跟寡人说来。”许秩披头散发,手里拎着剑看着两人。崔宁冷哼一声不说话,崔浩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是大魏的王,在哪都是,现在,挟持许协,我们去西凉,到了西凉以后西凉十万余大军还是可以守住的。我们再派人去元戎、楚齐燕三国斡旋,让他们出击进攻河东北地。实在不行……我们大可退到羌地,龟兹,元戎,等待机会再卷土重来。”许秩猛地举起剑架在崔浩的脖子上。“寡人,堂堂大魏天子,竟然要去蛮夷番邦苟活了吗?”崔浩也不畏惧,只是眯了眯眼,旁边崔宁突然出手,拂尘抽在许秩手腕上,许秩吃痛丢了剑,另一只手捂着手腕瞪着两人看。崔宁说:“去西凉,暂时退避,以图大事。现在,把许协挟持起来,最好再裹挟一些许姓宗亲。”许秩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说:“我去,把许协带去,别的许姓宗亲,一个都不能带。大魏许姓,岂能受一个小小崔家的要挟?”崔宁倒也不在意。许秩把内廷司叫来,让他们去把许协带来。 几个时辰后,一个内廷司官员满身带伤跑到了宫里。“大,大王,丞相,不好了,不好了,左殿直前司校尉马元礼,反了,带着手下五千人夺下了陇西公府,现在,在那里驻扎,打的是大魏王旗。”许秩三人一愣。崔浩说:“你,去叫提察司、内卫和所有的禁军都给我出动,去剿灭乱党马元礼。” 又过了一个时辰,祁欢哭丧着脸来到三人面前。“大王,丞相,河东的赵甫、吕岩,带着河东二十八宿卫白虎司谍子也在那里坚守,赵甫说服了关内侯许秧,现在许秧动员了好多许姓宗亲,带着府上私兵也都聚集到了陇西公府。他们,他们打着拱卫王驾的旗号。吕岩亲自带人强攻大牢,宗阚、路朝宣等人都被救出来了,他们也都汇集到了陇西公府。宗阚拿着金鞭,和马元礼一起,蛊惑了禁军将士,现在左右两殿直前司要炸营了,我们根本弹压不住啊!” 许秩和崔浩都看向了崔宁。崔宁说:“我们先走,不管许协了,偷偷走。祁欢,去告诉提察司、内卫还有内廷司,不要管许协的身份,死活都可以,就是不能让他落到河东军手里!” 祁欢刚准备领命去布置,朱茂又来了。“高大人在那里弹压,左右两殿直前司没指望了,现在关内侯许秧在鼓动许姓宗亲突围来王宫,大王,走吧。” 许秩几人赶忙带着王玺从王宫后门离开。 祁欢看几人走了对朱茂说:“朱大人,没必要再坚持了,人各有命。我会带着我的手下坚守。我能坐到这个位置都是丞相和大王给的,我得报恩。”朱茂深深地看了祁欢一眼,干笑一声。“朱某就不奉陪了,良禽择木而栖,朱某去投奔河东,谋个生路。”说完转身要走,祁欢一剑扎穿了他的后心。“我说了人各有命,没有说你可以投靠乱党。” 整个大梁以陇西公府为核心彻底乱了起来。祁欢下令撤回陇西公府所有兵力,全部退守王城。但最后全部从陇西公府外回到王城的只有内廷司的人,提察司和内卫不少人都跑了,左右两殿直前司发生哗变,只有一部分人退守王城。 …… 平阳城。守将邓阿面色凝重。河东军、渭南军在城下摆开,随时都会开始攻城。他知道这是许秩和许协、河东和西凉的争斗。这是一次死斗,如果自己站错了队那将走向万劫不复。现在看来河东军竟然拿下了禅古关,那自己似乎没有坚守的必要了。但崔家在大梁经营多年,势力也是根深蒂固,他如果开城投降会不会和许稷、毛彰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街边? 李存邺在城下没有给邓阿太多的考虑时间,在看到邓阿迟迟不表态后李存邺摆了摆手,投石机、车弩齐齐向平阳城投射箭矢和巨石,而后就展开了进攻。 周博夫当先登城,翻过城垛。平阳城守军把周博夫围了起来。虽然周博夫悍勇异常,但平阳城守军用盾牌、长矛组成的阵列仅靠周博夫一人难以突破,周博夫渐渐被逼到了城边。突然另一名小将也翻过了城头,看周博夫如此就大喝一声:“韩忠坤在此!”而后侧身用肩膀顶上平阳守军的盾牌。韩忠坤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力气过人,侧身一顶就像一座钢铁铸造的山靠在了盾牌上一样,当先两个守军被顶翻在地,周博夫也抓住机会提刀上前,两个人在城头杀翻了守军,后面的河东军跟着这个突破口冲了上来。 邓阿没想到河东军竟能如此迅速的拿下城池。他忘了,河东军虽然打造了无往不利的骑兵部队,但真正的主力是那些在河东之战的攻城部队,曾经在齐国和燕国手中的东平、随州、潼关,都是河东军攻城部队拿下的。之前李存邺在禅古关受挫不过是禅古关占据的地形天下少有,而禅古关这样的关隘也是仅此一座罢了。 邓阿命令士兵停止抵抗,挂起了河东军军旗。 李存邺没有在平阳多做停留,他仍然让邓阿留守在平阳,自己则带兵去雍城。拿下雍城后,大梁就是囊中之物,大半个魏国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雍城不仅仅是大梁的屏障,作为曾经魏国的旧都,魏国王室的宗庙就在雍城,所有魏王在继承王位后都要在雍城进行祭祀。所以雍城的守将也会有许姓宗亲,守卫雍城的是许杞。 李存邺没有选择强攻雍城,他怕会伤到雍城宗庙。 赵甫在得知李存邺受阻雍城后让许秧去劝说许杞。许秧和许秣两人在许姓宗亲内的威望极高。于是许秧带着许协进入了雍城。许杞在宗庙前坐着,看着许秧和许协。“我要看到王玺。”许秧叹了一口气。“王玺在乱党许秩手里,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大王。”许杞坚持道:“公子还没有称王。”许协走上前。“雍城守将许杞,按族里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兄长。你在这里守护我大魏宗庙,许协不胜感激。兄长,许秩,我们的叔父,是篡夺的王位,没有先王诏书,我的王位,是先王赐予的。一个王玺代表不了谁是正位啊。兄长,我势必要夺回先王的天下,如果有人阻碍,我会清除掉他,哪怕挡在面前的是我大魏宗庙。兄长,是你开城门让我们到大梁,还是死守这里毁弃宗庙,现在全在你一人身上。如果你坚持死守。我许协,会和关内侯,还有城外的渭南侯一起,同死宗庙。只不过到时候大魏就要易手他人了。” 许杞守卫雍城是许穆亲自任命的,他见过许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就和许穆一模一样。许杞沉吟片刻,让手下打开了雍城城门。 河东军于是直入大梁。王城内,祁欢还在坚守,但每天都有手下暗中遁逃。李存邺来到王城外,对许协拜了一拜。“大王,末将如果强攻,王城恐怕会被毁坏。” 许协点头道:“将军不必顾虑,攻城吧。” 李存邺摆了摆手,苏道夔周博夫两人当先带兵马攻城。现在坚守王城的多少提察司和内卫人员,有些人确实武艺不俗,但面对苏道夔周博夫这样的猛将带着沙场厮杀出来的军士们时,他们的作用微乎其微。 祁欢手下逐渐被剿灭,最后祁欢一人坚守在大殿之前。祁欢拄剑坐在殿前台阶上,仰天道:“丞相,大王,祁欢不负恩。”而后苏道夔一声令下,河东军万箭齐发射死了祁欢。 至此,除了西凉,河东军控制了整个魏国。 路朝宣拿出了裴世邢交给自己的诏令,宣读了许穆对于王位继承人的安排。许协在河东军的拱卫下赶到雍城继承王位。 许协践祚后,让路朝宣起草了讨乱臣檄,任命李存邺为上将军,克日起兵,彻底剿灭盘踞在西凉的崔浩许秩等人。 第23章 斡旋 河东军拿下大梁,许协在雍城称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蜀王刘阐俯首称臣,被许协封为蜀中侯,封地仍在蜀都,李存邺派苏道夔带兵去蜀地驻守。巴人也被许协好言安抚,把一个巴王后裔找来封为了巴东侯。齐国现在和燕国在边境对峙,袁基、袁垈、袁至三兄弟平定了青州叛乱,但由于周铭在兵败后带残部逃到了鲁地,所以鲁地兵力仍然充足,迟迟不能平定。齐国于是主动向许协示好,派袁坚出使大梁为许协献礼。而燕国为了防止魏齐联合于是也派出使者去大梁。 只有楚国没有动静。 叶靖宣从魏国内战爆发就开始向楚王请求出兵。而李存靖则一直通过内线斡旋,阻挠叶靖宣的北上大计。叶靖宣敏锐的察觉到朝堂上反对出兵的人很可能与二十八宿卫朱雀司有联络,但苦于朱雀司经营多年,叶靖宣手下的谍子和屈子忆带领的军情处迟迟没能找到线索。 但这一批人无外乎是被金钱、美色、权力等收买。能为李存靖所用,也就能为别人所用。现在,这些人为崔浩所用。 崔浩派出了崔家小辈崔景去楚国,崔景拿着钱财贿赂了一大批反对北伐的官员。于是乎,在崔景来到楚国的半个月后,叶靖宣在朝堂上被惊的目瞪口呆,他一度以为是政敌要捧杀自己。 一直反对北伐的楚国大夫李元突然第一个站了出来。“大王,臣有愚见,之前北伐,盖因为时机不对,现如今,屈子忆,韩子斐两位才俊推行变法有一段时间了,吴越和梁宋旧地没有再起叛乱,而魏国内战方歇,正是北伐的大好时机,臣以为,应当让叶大将军领兵北伐,叶大将军神勇无比,百战百胜,北伐从无败绩,之前不过是被一些奸佞和乱党绊住了手脚,才每每功败垂成。这次,有韩子斐,屈子忆两位才俊坐镇后方,挥斥方遒,叶大将军,定能直捣黄龙,不说夺下河东,还要让那新称王的许协小儿,到我们的陈郢城,称臣纳降。”李元话音刚落一众大臣就开始附和。 叶靖宣虽然诧异,但自己一直力主北伐,虽然现在魏国内战基本落下了帷幕,但西凉的崔浩余党还是牵制了河东军、蓟北军的大部分兵力,也不失为一个北伐良机。 楚王则是看着殿上平时吵闹的众大臣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相同的意见,而且李元还是自己宠妃的弟弟,是自己的小舅子,于是答应了下来。 叶靖宣马上点齐了一直在备战的二十万大军北进,大有一举吞并河东的决心。 李存靖马上派人通知了李存邺。 李存邺当下做出了布置。李存邺带河东主力回援河东,与裴准、封寇平应对楚军。颜太常被召到大梁,统领禁军和渭南军来防备西凉趁机南下。裴准得到消息后又马上给李存邺回信。“西凉方向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保持攻势,可以让李存嗣将军带蓟北军西进,不求夺城掠地,只求牵制崔荣。” …… 楚国,李存靖在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以后冷笑两声。他收拾好行装在陈郢城墙根下摆了一个算卦小摊。不多时就有两人来算卦,李存靖摸着两人手相说:“二位,最近做事不顺啊,大抵是有狗啃噬命格,只要,把不听话的狗杀了,就行了。”两人离去,李存靖抬头看了看天,掐指一算。“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晚上,一个楚国大夫刚从青楼出来,醉醺醺的他全然没有注意自己的马夫已经换了人。马夫一路把他拉到了人少的小巷子里,而后一刀割开了他的咽喉。 这一夜,陈郢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相似的事情。 第二日,李元发现自己的党羽好多都没有来,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一群酒囊饭袋而已,不来也很正常。但后来追查河东谍子的屈子忆突然来到了殿上。“大王,没来的大人们,都被暗杀了。”朝堂上的大臣或惊讶或恐惧,都在小声议论。 楚王立刻下令让屈子忆去追查。 屈子忆敏锐的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在一番追查后,屈子忆抓到了几个朱雀司谍子和刺客。屈子忆想要顺藤摸瓜拔出朱雀司在楚国的网络,但这些谍子和刺客一部分在被捕时自裁,另一部分则是在押送的路上被人灭口。 晚上,李元在自己的家里饮酒作乐,虽然他也察觉到了同党的死不简单,但屈子忆派了人保护他,他自己又是楚王的外甥,府上养了五十个私兵,也不怕会有刺客进来。 但李元低估了朱雀司。李元喝完酒后沉沉睡去,突然几个人就闯了进来。“李大人,别来无恙啊。”为首的人拉下面罩,李元顿时抖得如筛糠一般。那人竟是李存靖。李存靖说:“昨晚上给李大人送了几份大礼,李大人可收到了?”“果,果然是你们。”“李大人背弃了我们,我们当然要施以惩戒。李大人不要忘了娘娘是怎么入的楚啊。”“你们这样杀人就不怕被抓到?”“我们?我们是谍子是间士,自然不怕,只不过我被抓到以后供出点什么,不知道李大人怕不怕?” 李元谄媚的笑了笑“是,是元一时贪心,元愿意悔改,愿意悔改。只求各位给元一个机会啊。”李存靖用刀拍了拍李元的脸。“好,机会给你,好处也给你。”跟着李存靖来的人把一些珠宝摆在了李元桌子上。“过几日,吴越梁旧地还会起反,鲁人也会南下响应。你要上谏,让叶靖宣回来,彻底解决北伐的后顾之忧。”“好,好,好,我听您的。”“不过惩罚还是要有的,给你一个教训吧。”一个人头被丢到了李元脚下。是李元府上的一个舞女,颇有些姿色,李元正想把她纳为小妾。“理由帮你编好了,你发现她和下人私通,酒劲上头,杀了她。”李存靖几人走了。李元瘫坐在地上久久不敢吭声。过了半个时辰才敢出门去看。府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 …… 申义。楚军兵临城下,封寇平带着四万河东军驻扎支援申义守军。叶靖宣派将大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包围了河东军,一部分包围申义城。他要等,等着李存邺带河东军主力来然后进行决战。 数日后,李存邺带兵赶到。裴准告诫李存邺不要妄动,和楚军对峙即可。于是李存邺没有接近申义,而是在几里地外扎营和楚军对峙。“将军稍安勿躁,几日后楚军定然退兵。” 叶靖宣见李存邺不进攻支援封寇平和申义,就把申义城下的守军调集到封寇平营帐准备进攻,要逼李存邺带兵来援。 “周博夫!韩忠坤!给我带人凿阵,把封将军给救出来!其余将帅,整兵,准备接应!”耿巡和陈彧两人拦住了李存邺。陈彧说:“上将军我们不能去,现在楚军围攻封将军就是要引我们出动,楚军二十万是我们的两倍,他们完全可以等我们进攻后再派一支楚军来抄我们后路!” 李存邺把两人推开。“你们两个,都是善守之将,守城守惯了喜欢一个稳妥,根本不知道战阵之上怎么对敌,一却再却只会影响士气,该打就要打过去。”说完李存邺也亲自上马进攻。 封寇平带着四万人马结成圆阵,一点点向北突围,河东军兵力处于劣势,所以防守的很艰难。组织进攻的楚国将领是项天水,手里拿着一柄大铁戟,当先冲杀,河东军一时无人能挡,大阵渐渐有被冲破的迹象。 封寇平察觉到以后亲自赶去,正撞上项天水。两个人都是猛将。封寇平大纛战泰宁的名声项天水有所耳闻。而项天水则天生力大无穷,曾在楚王寿宴上扛鼎助兴,所用的大戟在别人手里只是仪仗礼器,在他的手里的就是一个大杀器。 封寇平的刀和项天水的大戟碰撞在了一起,两人力气不相上下,相互碰撞之下身下坐骑竟然双双承受不住一起跪在地上,把两人甩下来。河东军和楚军也都围绕着自己的主将展开了激战。 李存邺带兵快要投入战团时,河东军背后传来了喊杀声。叶靖宣带着楚军主力出击。二十万楚军将李存邺手下八万河东军包围,河东军陷入了险境。 李存邺自知中计,准备直接突围,陈彧大喊:“将军,将军,向封将军靠拢,我们自己不好冲出去!”李存邺醒悟过来领兵继续往封寇平的位置冲。封寇平和项天水正在酣战,周博夫赶来支援。项天水也在亲卫的帮助下暂时撤退。两军汇合后开始突围。 河东军是百战之师,战力不俗,而楚军有兵力优势,而且训练有素,两支军队碰撞在一起,打出了不亚于河东四国混战的声响。 但楚军毕竟有兵力优势,渐渐把河东军分割包围。一支楚军发现了李存邺所在后就全力向李存邺处靠拢。“活捉李存邺!”楚军的喊杀声震彻苍穹。 李存邺身边的河东军渐渐不敌,突然另一支河东军突围到了此处,是耿巡,耿巡带着老河西营的战士收拢了一些河东军来解围。耿巡手中挥舞着双枪,楚军无人近身,而后当先为李存邺开道突围。 最后河东军共十二万大军有七万人马突围,楚军二十万大军也折损了四万有余。两支大军再次形成了对峙局面。 河东军,封寇平因为和项天水力战导致旧伤复发,耿巡为李存邺开道时也受了多处箭伤、刀伤。陈彧在和周博夫、韩忠坤汇合后三人陷入苦战,韩忠坤坐骑受伤下马步战,侧身再次以钢铁之山的力量撞向楚军,为周博夫陈彧两人打开了突围的缺口,自己力气不支倒在了阵中。河东军一战折损了三员主将。李存邺深感自责,口吐鲜血,带众将祭奠战死的将士。 而后裴准也来信责备,李存邺承认了自己的轻敌。而后收缩兵力和楚军对峙。 半个月后,叶靖宣突然派使者来到河东军大营请李存邺进行谈判。 原来叶靖宣发兵后李存靖又带着朱雀司活动,再次挑起了吴越梁等过去被楚国吞并国家的遗民贵族起兵,而且这次李存靖还挑拨了几个楚国南方的部落叛乱,楚国一时间四处火起。在鲁地的鲁军和青州叛军也受到青龙司李存端的教唆,南下支援吴越梁,准备形成一个“复国联军”。裴准也抓住时机让苏道夔从蜀地东出威逼楚国边境城池。 李元则在李存靖的安排下向楚王谏言:“大王,吴越旧地的叛党一次又一次的围剿,恩威并施,但不能平定,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完全的痛下杀手,才让他们一次又一次阻碍叶大将军北伐。现在他们看到鲁地复国叛军风生水起,就更有信心起兵了。臣以为应当让叶大将军回师,彻底剿灭叛军,并且北上帮助鲁国消灭鲁地叛军!” 楚王同意了李元的要求。于是下令召回叶靖宣。 而叶靖宣找李存邺则是为了秘密商谈。叶靖宣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让苏道夔退出楚境,不能让荀裕和范逸所带兵马回到鲁国支援鲁地叛军。而自己则会退出河东,并且将南阳归还。楚国会霸占鲁地,以后河东若要对齐国动手楚国不会干涉。 李存邺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这个要求。河东军和楚军全部回师。 李存靖带兵直接赶到了随州四镇。荀裕和范逸也刚准备离开。荀裕和李存邺对视良久。最后荀裕说:“上将军,能有今日,难道没有我鲁人之恩吗,若非当日飞捷军反戈一击,河东还能守住吗?”“存邺能有今日,感谢鲁人,存邺的以后,也要记上鲁人的恩情了。”说完李存邺摆了摆手。河东军扑向了鲁军。鲁军顷刻间就消失在了河东军的浪潮中。荀裕、范逸尸骨无存。武义关下的这一战注定不会载入以后的史册。 叶靖宣挥师回国,了解事情经过后再也忍不住怒火,提剑闯到了李元府上,指着李元大骂。后叶靖宣被楚王派来的护军压制。楚王斥责了叶靖宣,剥夺了叶靖宣大将军的职位,让他平叛赎罪。 第24章 四面楚歌 叶靖宣陷入了艰难的平叛。这次楚国内的叛乱四处火起,而楚王则在李元的鼓动下要求叶靖宣去攻鲁。叶靖宣在北上的过程中不断遭到吴地和梁地叛军的骚扰,楚军士气大减。当楚国到达鲁地后鲁人的战力也让叶靖宣咂舌。鲁人带着满腔灭国之恨不断抵抗。叶靖宣不得不用雷霆手段,“逢鲁必诛”。大军所过之处一人不留,最后孔甫不忍鲁人被灭种而主动投降。任章带着胶东军和临淄军发动了最后一次冲锋,没有一个鲁国士兵投降。叶靖宣拿下了鲁地,也踏在了鲁人的血肉之上。此战后有鲁人遗民所作民歌流传颇广:“呜呼,呜呼,南之虎,何故食吾骨。呜呼,呜呼,南之虎,何故不见残阳血。” 周铭带着青州军遁逃到了齐地流窜。 袁基在得知叶靖宣击溃了鲁人后带所部进入鲁境,迎接他的却是楚人的刀光和旌旗。袁基大怒下令手下进攻,但齐国兵力处于劣势,最后铩羽而归。 叶靖宣凯旋后又被直接调去各地平叛,在李元的操纵下叶靖宣迟迟得不到补给,从河东归来的十六万楚军又在平叛中战死了大半。最后叶靖宣因为没有兵源补充和粮草补给铩羽而归。楚王褫夺了叶靖宣的兵权,叶靖宣在忧思成疾大病一场。最后楚王选择向各地叛军妥协,放弃了变法的推行。韩子斐接连上书十余封痛陈利弊,最后楚王封韩子斐为合肥置地使,变相的把韩子斐发配到了合肥。 在楚国方向的威胁彻底消灭后,李存邺上书许协,决定出兵一举拿下西凉,彻底消灭崔浩、许秩一党。许协同意了李存邺的请求,加封李存邺为汉中侯,让李存邺带兵讨逆平叛。 西凉军在崔浩和崔荣的操控下粗略估计兵力膨胀严重,虽然上次在河东折损很多,但现在估计西凉军还有是是十二三万人马,并且从上次作战来看西凉军战力不俗,在士气低落且被李存嗣李存邺夹击的情况下仍然能够突围近半数人马。所以对西凉的作战河东军蓟北军的优势并不大。 李存邺召集了李存嗣、裴准、耿离、颜太常、封寇平和陈彧六人商议如何对西凉作战。李存嗣和封寇平都提出了集中蓟北军河东军两军兵力一鼓作气拿下武威。不过是两人的主攻方向有北上和西进的差异。而耿离和颜太常则提出了河东军、蓟北军分头进攻,分化西凉军兵力。陈彧则是认为集结大军后不断向西凉方向压进而不进攻,吸引出西凉军主力歼灭之,而后则可以轻松拿下西凉。 裴准在沙盘上指画着。“现在我们的优势是兵力和辎重,兵较西凉多,而且蜀地也是个土地肥沃之所,调集蜀人可以源源不断的运粮给我们。但西凉军实力不可小觑,若是硬碰硬,我们定然会赢,但会赢的很惨,甚至崔浩许秩等人完全可以推到羌地、龟兹、元戎,马上就能卷土重来,况且我们的目的是稳固后方以后打下天下,而不是为了拿下一个小小的西凉,扶持一个小小的许协。所以二将军和封将军的计划固然可以实行,但属于下策。陈将军的计策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我们的损失,但是大军长期在外作战,粮食消耗太大,即使我们有河东蜀中沃土也难以支持。况且若不能速胜,河东三国恐怕还会趁机进犯。不如依照耿先生和颜将军的分兵之法。但我以为我们不但但要兵分两路,上次崔玄矩出兵时和龟兹羌人多有嫌隙,后来两路人马直接退兵了,所以我们可以去教唆挑拨。嗯,我可以去教唆两地出兵。这样西凉四面火起,我们可以从快攻破西凉,又不至于损失太大。”李存邺点了点头,又突然指向了北地和元戎边境。“寄奴在元戎打出了威名,有不少部族归附,我们可以让这些部族和寄奴在北进兵,袭击张掖、沽池,让西凉真正的四面皆敌” 于是李存邺做出了布置。对西凉的进攻将从三个方向展开。 自己带着八万河东军从大梁进发,北上西凉,作为主攻;李存嗣在北地配合自己,发动蓟北军十万西进,吸引西凉军主力进行作战,最大程度消耗西凉;赵寄奴、耿离两人带着两万河东军和在与元戎作战中归附的部落迂回袭击西凉北部,滋扰西凉防御,必要的时候攻下一些小型城池和营寨来分散西凉兵力。同时,裴准亲自去龟兹和羌地游说两族配合进攻。一张大网笼罩在了西凉上空。 为了保证主攻方向李存邺的压力尽量减小,李存嗣先行发起了进攻。十万蓟北军直扑武川城。 许秩在陇西得知后任命崔荣为上将军,组织兵力抵抗。崔荣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一眼就看出了李存嗣所部是佯攻。“带着十万大军,不攻城拔寨,只在外围驻扎滋扰,不是佯攻还是什么?这李存嗣还不如宇文成化。”于是崔荣派崔玄矩率领八万人马东出。“他们不是想要吸引我们主力吗,那就让我们的主力和他们碰一碰。你寻找战机和他们决战,让他们知道我西凉铁骑的悍勇。”崔玄矩领兵东出后,崔荣带着四万大军南下。 …… 龟兹。裴准坦然站在龟兹王宫大殿,身边的龟兹护卫都举刀在手。龟兹王说:“你们魏人上次就拿我们当枪使,怎么,这次还要来欺骗我们?我不在乎谁当王,反正不管谁当王都不耽搁我龟兹人行事。”裴准笑了笑。“大王以为西凉人战力如何?”“西凉铁骑悍勇无比,但我们可以躲。西凉人也从来不会追杀我们。”“可西凉人败在了河东军和蓟北军脚下。西凉人不出关打龟兹,不过是因为你们有协议,不过是西凉人没有想出关。如果大王不帮我们出兵,在拿下西凉后,河东军与蓟北军就要去统一中原了。我们不会允许在我们统一中原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捣乱,我们势必要来踏平每一个隐患。” 龟兹王说:“先生是在威胁本王?”于是对侍卫们一摆手,想让他们拿下裴准打一打裴准那一份让自己看不惯的嚣张。但几个侍卫刚准备上前裴准身边的随从就飞身而出,三下五除二打倒了一众侍卫,缴了一把刀,而后直接把刀架在了龟兹王脖子上。“不可无礼。大王,这是我们一个普通侍卫,尚能如此,大王不如考虑考虑若是河东军来了会如何?裴准告辞。”裴准和那随从走出殿外,随从拉下面罩,是耿巡。 当晚,裴准又秘密的联络了几个龟兹大臣,将财宝送到了他们府上。裴准还面见了一个人,龟兹二王子。龟兹二王子一直有野心继承王位,但奈何龟兹王把大王子封为了储君。裴准和龟兹二王子密谈了一整夜。 第二天,龟兹王不召见裴准。当晚,几个大臣进宫议事。二王子也去了宫中说裴准私自找自己献宝,自己要上交父王。箱子中赫然是几把刀,几人乱刀砍死龟兹王,而裴准和耿巡则去“拜见”大王子从而控制了大王子。第二天二王子称王,并同意出兵张掖。 而在羌地的谈判则很是顺利,羌人在上次出征损失惨重,一直想报复西凉,而裴准又许诺了羌人只要出兵就可以,不必强攻当炮灰。裴准又单独与羌人首领阿佘赫拉密谈,许诺蓟北军会出兵帮他一统羌人各部。 在裴准回到大梁后,西进兵团已经和崔玄矩展开了几次激战。 崔玄矩来到武川后就与李存嗣进行了一次碰撞。崔玄矩李存嗣二人亲自带骑兵作战。两支大军以骑兵为先导绞在了一起。崔玄矩得到的命令是打残蓟北军让蓟北军无力进攻,李存嗣的任务又是最大程度的消耗西凉军。于是两人全然不顾伤亡的带兵拼杀。而战场的中心就是崔玄矩和李存嗣二人。崔玄矩的长枪舞的密不透风,李存嗣用的大刀有进无退,而两人的亲兵、副将又都想支援自己的主帅,于是相互战做一团。崔玄矩的长枪和李存嗣的大刀碰撞着,最后崔玄矩的枪杆被崩断,李存嗣的刀刃也满是缺口,两人又拔出佩剑厮杀,打到后面两人的坐骑都齐齐哀鸣一声累到在地,两人又在地上厮打滚做一团。后面李存嗣渐渐脱力,心生退意,被崔玄矩抓出破绽一剑刺中了胳膊,李存嗣在亲兵的护卫下撤出战场。而后崔玄矩又换马带头冲杀,蓟北军见主将离开了战场军训动摇,但李存嗣草草包扎后又单手提刀上阵。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两军士兵全靠一口气吊着。最后蓟北军选择了主动撤退。崔玄矩看蓟北军撤退后竟然又收拢自己的四万余残兵追击,一直到蓟北军大营才停下。这一战崔玄矩击退蓟北军,蓟北军在武川前丢下了四万多具尸体,将官死伤无数,西凉军险胜。两军第二日没有再交战,而是默契的去收拢尸体,不过由于战死的人过多,两军就合力在战场上挖出大坑,把尸体丢进坑中焚烧。大火持续了两天,烟雾遮天蔽日。后来这一片战场常常传言有兵器碰撞、厮杀惨叫的声音。 李存嗣后退十里扎营,与崔玄矩在武川前对峙,而后两军多是斥候和骑兵的小规模碰撞,没有再发生大规模的决战,但每战都很激烈。 北上兵团的进攻步伐被挡在了天水、陇西一线。本来李存邺准备突袭陇西拿下许秩,但崔荣及时带兵赶到。虽然崔荣手下兵马只有李存邺的一半,但守城绰绰有余。 李存邺于是转战天水,结果崔荣主动出击,袭击了李存邺后方,导致李存邺险些被断了粮道。李存邺也不得不放弃了大规模的进攻在天水与崔荣对峙。 崔荣以为自己已经稳住了局面,但又心存疑虑,李存邺李存嗣二人若是坚持进攻,自己是绝对守不住的,为何二人又选择了和自己对峙?看来河东蓟北两军还有后手。 龟兹和羌人的进攻验证了崔荣的猜想。张掖、沽池连发急报,龟兹和羌人大举犯边,要为在临阳城和临阳山下被当作炮灰白白死去的族人报仇。崔荣于是命令崔玄矩在武川留下一万兵马驻守,防止蓟北军攻城,而后去支援张掖、沽池。 但崔玄矩离开后李存嗣就趁机拿下了武川城。崔荣也很无奈,但西凉兵力在之前消耗太多 了,根本没有能在带兵去击退龟兹的将领了。 崔玄矩也没有辜负崔荣的信任,三万兵马直入龟兹羌人联军大阵,自己亲手斩杀十三名将领,砍翻大纛一面,夺走旗帜四面。龟兹、羌人退兵不再主动进攻,而是在边境游弋逡巡找寻机会。崔荣庆幸自己常年和北面的元戎人交好,不然如果元戎再从北进攻自己就真的四面受敌了。 于此同时,赵寄奴和耿离兵分两路出关,准备执行迂回作战的任务…… 第25章 万骑万里奔西凉 西凉的悍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作战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按照李存邺和裴准的布置,西凉军会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疲于奔命,南线和西线总会有一路能直捣黄龙。但显然崔荣不是等闲之辈,崔玄矩的悍勇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武川城外崔玄矩力战李存嗣,遏制了蓟北军攻势,龟兹羌人联军一共加起来有十万大军也被崔玄矩一举击溃。西凉军的善战名不虚传。 赵甫也从大梁赶到了李存邺军中。“粮草还稳定吧?”“粮草充足。”“大军在外,粮草最重要。有裴家小子在,粮草可以放宽心。现在龟兹羌人联军被击退,你和存嗣都被阻滞,你可还有什么计策。”“崔荣作战老到,防守严密,我不仅没有拿下一城一池,反而还被他袭击了几次,折损了许多兵马。崔玄矩悍勇无比,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二哥也是趁他不再才拿下了几个城池。他现在回防东线,二哥也难以再进一步了。” 赵甫说:“你难道,就真的只让赵寄奴和耿离在北面滋扰?”李存邺眼睛一亮。赵甫继续说道:“崔荣经验老道,但他也要在经验上吃亏。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往北面加太多兵力吗?无非是他认为那是疥癣之疾不足挂齿。但疥癣之疾也会蔓延在外,而后深入骨髓。赵寄奴手下兵马骑兵居多,而且上次赵寄奴和元戎作战就带兵深入直插元戎王帐。这次为什么不能再让赵寄奴去直捣黄龙呢?”李存邺说:“会不会太冒险了?”“西凉内部留守的兵力拿不下赵寄奴。要防备赵寄奴崔荣崔玄矩就要有一路大军回援。只要有一路大军回援了,你和存嗣就有一人能深入了。但是,为了让赵寄奴能成事,你和存嗣就要主动进攻了,伤亡得抗住。” 崔荣像往常一样登上城墙眺望河东军营地。河东军在受挫后又被自己袭击了几次,所以现在摆在城下而不进军。听崔玄矩说蓟北军也是在崔玄矩回援后停止了进攻。看起来自己完全可以在这里拖住大军,而后崔浩等人找机会联络元戎南下,未尝不可重回大梁。突然,崔荣发现了河东军开始大规模调动,似乎是要攻城,崔荣立刻下令让军士准备守城。 今天河东军的进攻格外猛烈,除了每攻城必登先的周博夫,封寇平也带了一队人马攻城。两个时辰后河东军停止攻城休整。崔荣被河东军不计损失的打法震惊的半晌没有说话。崔玄矩也传信说蓟北军今天主动进攻,攻势甚猛。崔荣召集了手下谋士商议,最后都认为是李存邺等人怕时间拖久了河东三国趁机滋扰。于是崔荣给崔玄矩回信让他“稳而不发”。 另一个人也接到了主帅的信。赵寄奴拿着李存邺的军令久久不能平静。“如今河东蓟北大军近二十万为你诱敌,务必成功。”赵寄奴烧掉信纸,走出营帐。“弟兄们,都休整好了吗?”手下将士都笑着说:“那还用休整,小打小闹的仗。”赵寄奴点了点头。“好,现在,我们要打一场大仗,直捣黄龙!弟兄们,拿出我们打大梁时的白袍把,有人落马了倒下了都不要回头,白袍全当裹尸布了。弟兄们,河东军,杀。”“杀!” 一只猛虎突然从张掖城下扑了出来,直取西平、陇西。有人报告武威守将说北面出现了河东军。西平守将笑了笑。“怎么,河东军能从天而降,从南面出现在北面了?一队马匪就能给你吓成这样子。走,出兵,把这支马匪给我剿了,别把兄弟给吓死了。” 西平守将亲自带兵出城,而后就看到了骑兵扬起的烟尘。“撤!”撤退指令刚刚发出,那一支骑兵就扑到了自己的眼前。当先的将领年纪不大,脸上还有些稚气,白袍银枪,一枪就刺透了西平守将的胸膛。身后的大军也扑向了西凉守军。西平城城门还未来得及关上,河东军就踏入了西平城。赵寄奴带军入城后控制了西凉军的中枢西平节制府,在此留守的崔浩趁乱逃走,赵寄奴把西平城头的西凉军旗换成河东军旗,烧掉西平粮仓,就继续带兵往陇西杀去。只要拿下许秩,西凉军就算是彻底败了。 当赵寄奴带着大军奔袭到陇西城外时,陇西守军根本不知道西凉腹地出现了这样一支河东军,甚至连城门都还在开着,百姓正常进出。见大军杀来陇西守军想要关上城门,陇西是西凉较为繁华的城池,城门处百姓客商来往不绝,一时间堵住了城门。陇西守将发狠让守军射杀百姓,但为时已晚,赵寄奴丝毫不犹豫的踏入人群,当先攻入陇西城。进城后赵寄奴带兵直冲陇西公府。许秩正在陇西公府看崔荣的战报,还沉浸在河东蓟北两军被阻遏在西凉境外不得寸进的幻想中,就突然听到了喊杀声,脚下也有马蹄震动的声音传来。一个内廷司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大王,河东军,打进来了?”许秩惊得手中战报落在地上,而后喊杀声渐近,门被人一脚踹开,赵寄奴走了进来。经过几日的奔袭厮杀,赵寄奴的白袍银枪上都挂满了血,有凝结到发黑的,也有刚刚刚染上鲜红的。许秩整理了仪容,拔出了剑架子上的剑。“大魏王上,岂能让一群莽汉杀死,只有魏王剑才能杀魏王。”而后举剑自刎。 赵寄奴收殓了许秩尸体,让部下在陇西城暂时休整,自己给李存邺写去了战报。“已夺下西平、陇西二镇,许秩自刎。” 李存邺将战报传到李存嗣手中,又抄写了一份发到大梁。许协当下下诏封赵寄奴为西平侯。 李存邺和李存嗣停止了攻势,休整部下准备发出最后一击。 而赵寄奴在陇西休整后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北上张掖、又奔袭天水,在西凉腹地来往驰骋,整个西凉人心惶惶。耿离抓住机会带着元戎归附的部族拿下了张掖、沽池。 崔荣得知后大惊失色,而后苦笑。“好,好一支奇兵啊,好一个万骑万里奔西西凉啊。”崔荣自知大势已去,但又不愿意轻易放弃西凉,于是下令崔玄矩向自己靠拢,汇合在一起以后向后收缩,收复陇西等地。崔玄矩先行出兵疾驰陇西,但赵寄奴现在正在西平,崔玄矩扑了个空,只能先行带兵入城,等待崔荣汇合。陇西城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繁华,陇西公府一片凄凉。 在发现崔玄矩退兵后李存嗣没有西进而是转而南下,围堵崔荣的兵马,同时也通知了赵寄奴让他往李存邺方向靠拢。 崔荣在退路上正遇到李存嗣的队伍,西凉军依然保持着战力,在崔荣手下诸将的带领下突出了李存嗣部下的重围 ,撤到了陇西。 到陇西后,崔荣清点兵马,还存有五万余人。眼看河东蓟北两路大军逐渐围住了张掖,崔荣彻底放弃了抵抗。这时崔倪说:“将军,事情还有一线转机啊,丞相大人传书,他已经逃到了元戎。元戎人会南下,逼退蓟北军,到时候将军借机突围,到了草原,元戎大汗愿封将军为祁勒王。”崔荣于是稳定军心后布置防守。 李存邺准备下令攻城一鼓作气拿下崔荣,裴准说:“围而不攻即可,陇西孤城一座,寄奴又烧了陇西城中的粮库,大军难以支撑,必要突围求生,我们正可以聚而歼之。” …… 元戎大汗冒邨单于派出了两个部族五万大军南下。按崔浩所说蓟北军全线出动,没有人能拦截他们。 但在他们快要到魏国边境时,一支军队拦在了他们面前。是归附河东军的元戎将领单格斯钦。单格斯钦所在部族是一个小部族,常常受到冒邨的压榨。在南下时也会被当作炮灰,打前阵。于是在赵寄奴奔袭王帐后就选择了归附。而背叛的部族不会再被接纳,只会被灭族。于是单格斯钦带了几个一同归附的部族主动来到边境拦截南下的元戎。 单格斯钦抬头看了看自己部族的图腾,又回头看了看自己部族的方向,而后拔出弯刀指向了前方。“杀!” 魏武哀王元年,元戎单格斯钦部归附,抵御数倍于己的南下犯边元戎部族,力竭而亡,所部全军覆没,元戎犯边部族心惊而退。武哀王许协追封单格斯钦为义威侯,赐姓许。 崔荣见城外兵马迟迟没有变动,就心知事情不对,于是下令连夜突围。 当晚,崔玄矩再次领兵当先,向西突围。裴准提前把重骑兵布置在了西线北线两个方向。所以西凉军一开始突围重骑兵也就开始冲锋。崔玄矩面对这一支无往不利的重骑兵毫不畏惧,拔出了身上的铁锏,迎面就朝重骑兵所在杀去。铁锏沉重异常,每砸在一个重骑兵身上就能把重甲砸的凹陷,甲士也被震下马去。西凉军也奋力拼杀,在崔玄矩的带领下护卫着崔荣突围。突围而出后崔玄矩的铁锏因为使用过多而变形。崔荣下令先往西出西凉,再北上到元戎境内,但裴准布置在北面的重骑和其他蓟北西凉的部队又围了上来。崔荣扫视一圈后下令让崔玄矩断后。 崔玄矩没有犹豫,提枪带兵又杀了回去。他带着的八千余人是他一手操练起来的兵马,每个都悍勇且不惧死。 八千人爆发出了无可匹敌的杀气,冲向了数倍于己的河东军和蓟北军。 崔玄矩挥舞着铁枪,力战赵寄奴、周博夫、封寇平、耿巡四人而不落下风。崔玄矩一杆铁枪、赵寄奴一杆银枪、周博夫、封寇平两人都用大刀、耿巡用双枪,加起来四支枪两把刀,在陇西城外战得天昏地暗,后来说书的把这一件事传遍天下,称之为双刀四枪战陇西。 最后李存嗣、李存邺、颜太常也都纷纷提刀杀入战团,崔玄矩还不见退意。耿离也提枪杀来,照面时暴喝一声:“崔玄矩!你当真要让八千弟兄为了崔荣丧命!”崔玄矩愣了一愣被赵寄奴用枪杆拍在了后背滚落马下。 耿离继续呵斥:“西凉军此前东征,强征民夫无数,现在大梁畿辅地区十里无青壮,崔将军难道不知道?崔荣勾结元戎、龟兹、羌人,名为魏臣实为魏奸,崔将军不知道?崔将军何必为他崔荣效死?”崔玄矩冷冷地一笑:“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本是一个贱奴,大将军能识我才干,赐我崔姓培养我,我如何不报恩?”耿离说:“崔荣对你固然有恩,但你每战必登先,多次涉险,这次又为他突围断后,仁至义尽!但他崔荣在逃跑时毫不犹豫就让你来面对数倍于己的大军断后,甚至不用身边的外姓将领,你以为这是赏识你还是利用你?” 崔玄矩坐在地上,久久不语。李存邺趁机翻身下马俯身拉起崔玄矩,亲自把他扶上马背。而后为他牵着缰绳向大营方向走。“存邺爱将军之才,但此前对将军多有无礼,今日,牵马坠蹬为报。”崔玄矩猛然一震,而后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玄矩愿归附上将军!乞望上将军赦我此前为虎作伥。”李存邺扶起崔玄矩,两人哈哈哈大笑。而后崔玄矩手下八千西凉铁骑也都放下了武器跟随崔玄矩归附。 李存邺率大军进入陇西,陇西城头也插上了新王旗和河东军军旗。至此,大魏一统与许协,而此后大魏没有了三地节制,也没有了崔家一党独大的局面,中央和地方尽是河东军出身之人。 第26章 封赏与清算 李存邺将许秩的棺椁拉回了大梁。他没有私自动许秩,而是把处置权交给了许协。 许协带着宗室众人早早地等在大梁城外,迎接李存邺。在看到许秩的棺椁后,许协颓然倒地,连滚带爬地到许秩棺椁前,扶棺痛哭。“呜呜呜,叔父啊,叔父啊,嗷嗷嗷嗷嗷,叔父,叔父何必如此啊,协,协只有叔父一个血肉至亲了啊嘤嘤嘤,协只是想让人从乱党崔氏手中营救叔父啊,叔父啊啊啊啊啊。”许协一度哭地昏厥过去,好像全然忘了许秩是如何囚禁自己的。宗室之人也都被许协感染,跟着小声啜泣。 许协亲自为许秩扶棺到了王宫后,遣散了众人,眼中凶光毕露。许协称王后在赵甫的建议下废除了提察司和内卫,保留了内廷司。他把内廷司侍卫叫来:“把许秩给我弄出来,鞭尸,找个僻静的地方。然后拿去喂狗,棺椁里,随便放一个死囚吧。”两个侍卫走后,他又叫来了内廷司节制赵元淳。“刚才那两人,干了些脏活,节制大人,得让他们两个闭嘴啊。”赵元淳会意,退出大殿。 许协又亲自和殿前司禁军押运美酒食物到河东军与蓟北军驻地,分发酒食慰劳将士。三天后,许秩的葬礼在大梁进行。许协又在葬礼上痛哭,想要为自己的叔叔赠谥。群臣上谏阻止,许协坚持赠谥。最后,在群臣的“逼迫”下,许协和大臣们各退一步,封许秩为伪厉王。而后许秩的葬礼却是草草的按照大夫规格进行,而后被埋在了陇西,陵墓的规格和庶民相同。 而后许协册封功臣。宗阚,因为民请命,不惧权佞,被封为太傅右丞相。路朝宣被封为太保左丞相。其余被许秩崔浩关押的群臣都被封赏提拔。而后,许协开始封赏讨伐西凉的将士。李存邺被封为柱国将军,河东蜀中总节制,汉中公;李存嗣被封为辅国将军,蓟北西凉总节制,定北侯;颜太常,封车骑将军,加中军校尉,节制河东;封寇平,封骠骑将军,加前军校尉,节制蓟北;崔玄矩,封西凉将军,节制西凉;苏道夔,封神策左将军,加典军校尉,节制蜀地;赵寄奴,封神策右将军,加下军校尉,节制北方边境诸镇;周博夫,封中郎将,河东军先锋校尉;耿巡,封中郎将,河东军先锋校尉;赵甫,封太师,内廷长;裴准,恩荫且有功,封祭酒;耿离,封为河东参军司马;陈彧,封申义南阳节制左校尉;张恭,封申义南阳节制右校尉;卢杰升,封渭南节制……封赏功臣后,许协又拿出了两份诏书。第一份,追封李符准河东侯,镇国大将军,护国司马,谥武昭公,以国礼葬之,配享太庙。第二份,追封裴世邢雍城公,定国司马,丞相,谥文正公,以国礼葬之,配享太庙。而后许协请出李符准、裴世邢两人棺椁。两具马车一前一后。裴世邢的棺椁先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在场文臣全部跪地而拜。而后是李符准的棺椁,李存邺摘下头盔高喊:“送大将军!”而后河东军、蓟北军齐声高喊:“送,大将军!”接着一起把武器在地上一顿,摘掉头盔,跪在地上。两支刚刚征战厮杀近一年的虎狼之师,在雍城爆发出了阵阵杀气。 在李符准、裴世邢下葬后,许协又为所有战死的将士举行了国葬,在雍城外的王陵两侧分别下葬了将士,刻出两个大石碑。 而后许协命苏道夔、崔玄矩二人各自镇压蜀地、西凉残余乱党。 大典彻底结束后,赵甫找到了李存邺:“你要好好想想,你以后是要做忠臣良将,还是做王。”李存邺脸色一变。赵甫继续淡定的说:“许协,不是池中之物,他能那样对许秩,足以见到他的阴狠毒辣。所以,你以后为他一统天下,建立不世之功后,他会怎么对你,你不知道。你得想好,你要做什么。要做忠臣,就除乱党余孽,要做王,就要为许协,除掉乱党余孽。”而后赵甫不等李存邺回答就走了。 第二日,李存邺带着少部分西凉军和二十八宿卫“配合”内廷司在大梁和大梁畿辅地区开始抓捕清算崔党余孽。李存邺的行动尤为果决,甚至一个内廷廷臣都被抓住处死。清算持续了三个月,其中后面两个月完全都是李存邺在带人抓捕乱党。 许协也猛然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宗阚、路朝宣和许姓宗亲,竟然都是旧时河东军的人。当许协下令让内廷司去追查李存邺所办乱党是否属实的时候,赵元淳的回答让他如坠冰窟。“大王,李将军忠心为国,臣以为,不必追查。” 而在他召见赵元淳后,裴准、赵甫就拿来了一个屯田议案。裴准说:“大魏刚刚打了一年多,别的国家也打了一年多。现在就看谁恢复的快了。之前伪厉兵祸,大梁畿辅的人都被打光了。但苏将军拿下了蜀地。蜀地土地肥沃不下于河东,但蜀地地形崎岖,可耕之地不广,土地所肥而有所限。河东、大梁现在土地甚广,但河东在四战之地,无法稳定耕种,要恢复国力,囤积国库,就得靠大梁和蜀中。蜀中的人多,但蜀中可耕的地没那么多,臣以为,应当让蜀中之民迁于大梁耕种大梁的土地,而后,我们在蜀中、大梁、河东之间建立粮道。蜀中之粮输于河东,大梁之粮输于蓟北,而河东、蓟北则在交接之处共同开出一个城邑,专门屯粮。这样我们则可以最大程度的囤积粮草,恢复国力,才能继续争霸于诸国。” 许协同意了两人的议案。赵甫说:“蜀中之民背井离乡,恐有人借机生乱,请让柱国将军带兵前往蜀中,协助苏将军推行屯田,迁人,输粮。”许协愣了一愣,而后淡淡地说:“准。” 自此,魏国开始了长达两年的休养生息,河东三国也都在休养生息,诸国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诸国百姓得到了难得的两年安稳时光。两年后,诸国将展开规模更大的灭国战争。这都是后话了。 第27章 忠臣良将 齐国,曾经在河东诸国中最为强盛的国家,吞并了郑、卫、宋等一系列国家,在河东之战中折损精锐二十万,仍在几年内恢复了一支三十余万的新军,并东征攻灭鲁国。 齐国坐拥平原千里,土地肥沃,故而齐国物产丰饶,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大的灾荒。齐国在孟产的改革下实行了耕战结合的制度,大量青壮平时集中服徭役 进行开垦种植工作,在这一过程中形成了等级 一旦战争爆发,这些青壮稍加训练就能成为齐国的战士。 齐国主要有四个门阀,一个是周家,以虎贲中郎将周绍炎为核心,势力主要集中在青州,手下的精锐青州营是齐国为数不多的几支常备兵力之一。周绍炎在河东之战齐国大败的情况下在邺城四镇组织起来防线,以少敌多,遏制了河东军的东扩。战后以功封青州节制。 与周家并肩的是冀州袁家,明面上以青年将军袁基为首。袁基在河东之战后组织起了四万冀州步卒,号称天下第一步卒,在东征鲁国时击退了鲁国飞羽,飞冠两大精锐,名噪一时。袁基作为齐国青壮派的翘楚,在灭鲁后被拜为后军将军。 还有两支门阀分别是田家、汪家。这两支门阀是齐国的老贵族,其中田家是齐王宗室,汪家是过去冀州门阀之首。这两支门阀势力在河东之战中被李符准率领的河东军击溃,自此逐渐衰落。这两家的衰落给齐国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在地方,冀州袁家取代了汪家地位,而又因为袁家首推的袁基是齐国青壮派的代表,故而青壮派也在齐国迅速扩张崛起。而在同时,邯郸中央的保守派又是以田家为代表,田家的衰落使得青壮派在邯郸中央也迅速崛起,袁家也借机渗透中央。于是在齐国就形成了袁家为首,周家强劲,而田汪两家不断衰弱的局面。 袁基、袁坚、袁至、袁岱四兄弟在齐国并称四袁。其中袁坚经常以使臣身份出使诸国,而其他三人则是以袁基为首推行军制改革。改革主要方向是改变耕战制,培养扩充专职部队,同时也对其他一些制度进行了改革。青壮派的崛起似乎为河东之战后衰弱的齐国注入了新的生命。 但军制改革遭到了其他势力的阻挠,军制改革必然要使地方的青壮劳动力减少,直接影响到生产情况,这无疑触碰了诸多贵族势力的利益,导致改革仅仅只在冀州部分地区实施。 袁基需要一个机会来堵住那些人的嘴。 这时,参加魏国国葬的袁坚带回了消息:楚使崔子忆代表楚国联合齐国、燕国伐魏。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了袁基眼前。 “大王,臣请战!”袁基在朝堂上第一个站了出来“臣带冀州军六万人马,请各地调拨七万人马,十三万大军,臣定然能拿下随州四镇,臣愿立军令状。” 朝堂上几个保守派大臣站出来反对:“后军将军没有打过河东之战,没有和河东军碰撞过。将军也许以为河东只是魏国一地,打起来会比鲁国还轻松,但将军可不要忘了河东军曾经是可是击溃了我们的二十万大军 别忘了河东后面还有大梁的支持。” 袁基扭头看了看,冷哼一声:“这不是田大人吗?河东当年击溃的不过是刚放下锄头拿上刀的二十万农夫,别说当时的八万河东军了,若是我带兵,一万人马也能给他们杀的片甲不留。”那大臣知道袁基在暗指什么,气的乱了方寸。“小儿!怎么敢在大王面前狂言!你怎么知道你的冀州军不会败?” 齐王摆了摆手:“二位都是为国着想,何必动怒。此次联军伐魏,寡人看时机不错,即便是不能一举攻入禅古关,也能重新夺回河东之地。袁基,为赞军司马,领兵伐魏。” “谢大王!大王,臣请臣弟袁至带兵马作为后备力量随时准备增援,袁垈领沧州卫驻守沧州,以防鲁人趁乱起兵。” 齐王点头同意。河东之战的惨败让齐王认识到了齐国必须要进行一场变法,也知道这是一个让各个士族不再阻碍变法的契机。 于是袁基带兵出战。刚开始的时候捷报频频,袁基带兵突袭武义关后,又击溃了赵括所统领的六万大军,进而一举拿下定陶,兵抵随州。齐国朝堂上反对变法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但随州城下冀州步卒被河东地煞营击败,本来袁基没有准备在战报上写,只写拿下随州就行,谁知一个田家在军中安插的眼线将消息传回了齐国。田家、汪家两家在朝堂上群情激愤。“河东军利在骑兵,来去无踪,冲突无匹,袁基所谓变法专养大军,一则青壮食军饷而无劳作,空耗资费而不产。二则大军专设,将领恐积蓄私兵,有害国本。” 齐王顶着群臣上奏痛斥变法的压力给袁基下令,让袁基再打两场胜仗,只要能拿下东平,随州城下的一点小挫折不算什么。 袁基于是又在石鹞关外打了一场歼灭战,斩赵元祁、夺石鹞关,此时的齐军距离东平只有一步之遥。“援军一至石鹞关旦夕可破。” 但袁基紧接着就在东平城下惨败。齐军元气大伤。“请速发援兵,可解石鹞关之围,则可以稳固随州四镇,虽不能下东平,亦可以使河东军如鲠在喉,李符准夙夜难眠。” 齐王准备发兵,但一众大臣在殿前宫外跪地死谏。“再让袁家小儿这么做下去,齐国不攻自破了大王!”齐王在宫中气的狂笑。“都是忠臣良将,都是忠臣良将。”最后发兵的请求被齐王驳回。一味地支持袁基让朝堂上的一部分青壮派大臣也渐渐倒向了保守派。 而后袁基大败,变法的青壮派大多都转向了保守派。 这个时候鲁地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复国,袁垈统领的三万沧州卫竟然弹压不住。而周绍炎被逼自杀又让周铭要求惩戒袁基。但周铭给袁基安的帽子实在是太大,于是齐王将其驳回,周铭也在青州发动了叛乱,而后田家的一部分人员以及汪家也都加入了叛乱。叛乱的旗号是要杀袁基,不能让袁基再继续“蛊惑大王”。这支叛军还和鲁地叛军联合,齐国整个东南地区都陷入了大规模的叛乱。其实齐王可以同意叛军的诉求,但叛军中的田姓宗室会不会趁机把自己赶下台,而后自立为王?即便是不这样,齐国的王权也会旁落,自己就会成为傀儡。于是齐王坚决地召回了袁基,让袁基镇压叛乱。齐国的内战也由此展开。 第28章 快刀斩乱麻 齐国叛乱四起,袁基带着几万残兵灰溜溜地退回了齐国。 到了齐国后,袁基迅速整备了冀州和邯郸等地的兵马,让袁至统领这部分兵马去支援袁垈。“不需求胜,只要将叛乱控制在一隅之地。” 而后袁基亲自统领冀州步卒以及奉安、奉忠两支禁军去镇压周铭的叛乱。 在分析敌情后袁基让奉安、奉忠两军向南抵御周铭的北上军团,而自己则带冀州步卒去收复河间、渤海两地。这两地叛军是汪家汪执统领,叛军大概有六万人,盘踞在河间、渤海,与鲁地的叛军多有勾结。 袁基带兵来到河间,河间守将是叛军前军将军苏孙敏。袁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为了保自己的利益,甚至都开始勾结鲁国,任用鲁国叛将了。”副官庄显兹说:“将军的变法刚刚在军队改一改军制他们就如此抵触,若是以后效仿魏国的二裴,把世家为官改为人才为官,把地都私卖给百姓,他们岂不是要彻底把齐国给掀翻。” 苏孙敏领兵出河间与袁基对峙。袁基命校尉熊培去试探叛军实力。熊培带着三千人马发起了冲锋。苏孙敏一身银甲,手执银枪,披白袍,骑白马,面容清秀,看熊培进攻后也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前出迎敌。 熊培看敌方主帅出动,于是手中战斧往前一指。“传我将领,斩敌将夺敌旗者,赏金百两!”齐军一时间都往苏孙敏将棋所在杀去。 苏孙敏则挺枪冲向熊培,手中银枪一抖就耍出了一个枪花,枪花上下翻动如朵朵银色的梅花绽开在苏孙敏的枪尖上,几个想要拿下苏孙敏的齐兵都被苏孙敏挑死。 一个齐将举刀从背后举刀袭击,刀锋直指苏孙敏的后颈。苏孙敏侧身下马,一脚踩着马镫侧身挂在马腹侧面,而后翻身刺出银枪,银枪自下而上刺入那齐将的咽喉。 苏孙敏把枪头的血抖掉,而后翻身回到马背上。刚刚稳住身形头顶就压下来了一片阴影,耳边也传来了一声怒喝:“贼将授首!”苏孙敏凭感觉把枪上架,而后就感觉自己手上一阵酸麻,坐下马匹也后退了两步。苏孙敏看了看来者,是一个身形极其魁梧的齐将,手上是一柄大斧。 苏孙敏稍稍松动了一下握枪的手,缓解了被震麻的后劲,而后挺枪迎敌。 苏孙敏知道自己力气稍弱,于是不直接向前,而后将枪斜掠出去,扎向齐将的面门。熊培举斧抵挡,苏孙敏一翻腕又把枪扎向了熊培的大腿,熊培也随之把大斧往下磕。苏孙敏的枪到底要灵活一些,又继续改变枪势,顺势扎进地里,熊培一斧砍空,斧子沉重,熊培收不住力气也砸在地上,而苏孙敏趁机反手挑起泥土遮住熊培视线,另一只手抽出佩剑削向熊培,熊培急忙丢开斧子,拽住苏孙敏的枪杆往自己的方向拉扯,同时也抽出佩刀挡住苏孙敏的剑。苏孙敏又是一翻腕一剑刺在熊培坐骑的眼睛上,那马吃痛乱跳,把熊培掀翻在地上,苏孙敏撤机一剑砍下了熊培的脑袋。而后苏孙敏把熊培的脑袋挑在枪尖上:“贼将已死,降者不杀!” 叛军士气大振,击溃了前出的三千齐军,袁基指挥大军压上,防止叛军趁势冲击本阵。而后两军都撤回了各自驻地。 晚上袁基在营中拿着地图看了又看,河间、渤海互呈犄角之势,不是轻易可以攻破的。于是袁基准备让在鲁地作战的袁垈领兵来夹击河间。 袁垈接到了袁基传来的将令,让袁至带兵留在鲁地,大军营寨不要动,自己则带兵去河间。按照袁基的设想,只要袁垈能从河间背后杀出来,河间就一定会被拿下。 然而袁垈在往河间机动的路上遭到了不断的骚扰阻截。后来无奈只能撤回之前的驻地。夹击河间的计划宣告失败。袁基只能把在南方阻击周铭的奉安、奉忠两军调回,强攻河间。 河间战事正酣,一封急报又传到了袁基的帐中,因为邺城谈判冲突,燕国起兵南下。这下齐国四处火起。袁基只能带兵撤回,去齐燕边境防止燕军的大举进攻。所幸魏国北地出兵燕国,让燕军投鼠忌器,只是在边境停留示威。 袁基继续带兵去平叛,这次袁基干脆放弃了鲁地,让袁垈、袁至都撤出鲁地,与自己汇合,先集中力量镇压周铭等人的叛乱 袁基集中了全部力量后手头就有了十万左右的大军。于是袁基干脆放弃了对河间与渤海的围攻。带着主力全数南下,与周铭进行决战。 周铭此时已经占据了大半个青州,自立为青州上将军,用周绍炎在青州军中的威望动员了近六万的军队,着手进攻青州还没有拿下的地方,周铭计划拿下青州稳固后方后直接突袭邯郸,逼迫齐王杀了袁基。 袁基则带兵向北机动,散播消息说自己要去击退在边境示威的燕军部队,并且不断加强对齐燕边境的侦察。而自己则带兵从邢台迂回,掉头杀向周铭的主力部队。 周铭也在带兵向邯郸奔袭,他已经彻底稳固了青州,听说袁基带着主力去和燕军作战,邯郸只有奉节卫和奉宣卫两支军队守卫,于是他马上就带兵北上。 周铭带兵离开青州后首先遇到的是冀州将领袁垕带的八千人马。袁垕袁基族弟,被命令留守冀州。周铭毫不犹豫的让大军全军出击,六万人马对八千人马,很显然优势在我。 但在青州军与冀州军即将碰撞在一起的时候,青州军侧翼的不远处扬起了一阵烟尘,而后青州军就看到了灭鲁后齐王亲自赐给袁基的那一面与王旗规制一样的袁字大旗。而在原地严阵以待的八千冀州军也在袁垕的指挥下发起了进攻。 面对侧翼突然出现的放在整个在齐国都是绝对主力的大军,青州军阵脚大乱,袁基指挥大军在青州军军阵中往来厮杀,将青州军分割开来,而后袁垕则带着八千人杀到了周铭身边,周铭怕被袁垕纠缠后难以突围,于是带亲卫后撤,袁垕的目标本就不在周铭身上,袁垕一直在往青州军大纛所在突进。 周铭察觉到了袁垕的意图,扯破了嗓子喊着让人拦住袁垕。袁垕手中的长枪却无人能敌,最后袁垕在层层阻截自己的青州军中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到了青州军扛纛力士面前,一枪就刺死了那力士,而后砍翻了大纛。 袁基注意到青州军大纛倒下后于是下令让手下都一起大喊:“叛军大纛已倒!”青州军听到后都四处看果然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大纛了,于是青州军军心彻底涣散,一部分投降,一部分也都跟着周铭遁逃。 因为周铭孤注一掷地带了几乎全部的青州军奔袭邯郸,导致这一战让叛军损失了几乎全部主力,周铭已经无力再带叛军再战,于是干脆放弃了青州大量土地,收缩兵力来抵御接下来冀州军的进攻。 在击败周铭后,袁基回师去进攻河间与渤海。苏孙敏在得知周铭大败后带兵退到了鲁地,袁基拿下河间并顺势吃掉渤海。渤海汪执被袁基亲自斩杀,而后袁基在得到齐王的授意后诛灭了汪执九族,并顺藤摸瓜找到了背后暗中支持叛乱的田氏宗亲,齐王亲自下令将这些人逐出了宗室,而后张靖带着王旗卫将这些人拿下后在邯郸问斩。 第29章 耻辱 “混账,我周铭誓要杀了袁基小儿用他的狗头来祭天!”周铭把一封劝降书撕的粉碎。自从邯郸一败后,周铭在青州一败再败,在周敏撤退到宛城后,袁基给他送来了劝降书。 “周老将军自裁,基难辞其咎。基愿负荆请罪,匍匐蛇行以谢罪,但求将军退兵以安境,止战火以保民。若战则大齐疲弱,魏楚燕三国窥伺,鲁地叛军复国,损之者大齐国本,而将军亦丧命。” 周铭平复心情而后下令让大军撤出宛城,袁基能把信送到就说明袁基已经发现了他,若宛城被围住自己就真的要丧命了。 袁基率领大军深入青州,不断压缩着周铭率领的青州军的活动范围。 周铭开始还试图坚守城池,但后来周铭发现坚守城池还有被包围的风险,并且每次守城自己都要再遭受一次重大的损失,于是周铭只是选择在城中休整,撤退时带走一部分粮草再烧毁剩下的粮草。 周铭撤出宛城后退入了大矢山。大矢山地形复杂,给袁基的围剿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袁基在营帐中想对策,自己已经联合附近城池封锁了大矢山,但之前齐国在河东四镇损失了太多兵力,加上平叛这将近一年的折损,袁基手中的兵力已经是齐国能派出的最多的了。但这些齐军的数量显然不能做到毫无疏漏的搜索整个大矢山。 袁基最后只能安排袁垕带兵保障好邯郸到大矢山的兵力调配,自己则封锁大矢山,只要能把周铭限制在大矢山,补给的缺失就会让青州叛军不攻自破。 五天后,一封战报让袁基不得不撤回了近半兵力,松动了对大矢山的封锁。 周铭在大矢山被封锁多日,手下也有万人大军。万人耗费粮草数量极其巨大,没两天就只能靠在山上采集和狩猎来补充缺失的粮草,同时把兵马分开摸到山下村落购买掠夺粮草。 万人的活动也过于显眼,周铭将这些人分化为数支小队。 小队的分布虽然防止了被发现后围歼,但也还是不断有部署和下山找粮的队伍被齐军发现并绞杀。 周铭最后派人去鲁地求助鲁地叛军。任章在拿到信后派苏孙敏去袭击袁垕的运粮队,来吸引大矢山的齐军回援,给周铭突围转移创造机会。 苏孙敏带着一千精锐就杀到了齐国腹地,河间等地都流窜着“白将军”的传言。 苏孙敏一身银枪银甲白袍白马,来去无踪,有些几个城池试图派守军阻击,聚歼苏孙敏所部。但苏孙敏当先厮杀,不损一兵一卒就突围而出。 而后苏孙敏直扑袁垕随率运粮部队。 苏孙敏和袁垕的碰撞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苏孙敏准备斩杀袁垕给齐军重创,而袁垕则愤懑于鲁地叛军竟然敢于千骑深入齐地。 两人的枪舞的密不透风,隐隐撕开了空气,把两人包裹在其中。 多少回合后袁垕露出破绽,苏孙敏抓住机会一枪刺向袁垕胸口,袁垕反应迅速,侧身躲过,但还是被扎到了肩膀。 袁垕受创后枪掉到了地上,策马扭头就走。袁垕的亲卫也赶忙上前掩护,都被苏孙敏一一挑翻,但亲卫们已经给袁垕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也没有完全争取。 苏孙敏挽弓搭箭射向袁垕,袁垕被射落马下。齐军掩护着袁垕退走。 所幸袁垕已经逃出了一定距离,而且所用铠甲也十分精良,所以箭矢并没有太过深入。不过已经重伤了袁垕。于是袁垕让人传信给袁基求助。 齐军的回援给周铭创造了机会,也给袁基创造了机会。袁基开始调兵加强防范。 周铭在深夜整合兵马,凌晨时分下山突围,正撞在袁基布置的防线之上。但在凌晨时分守军有些懈怠,周铭顶着伤亡退入了鲁地。 于是袁基又北上堵截苏孙敏部,防止这支叛军搅乱齐地。苏孙敏在得到周铭撤退的消息后也退入了鲁地。 袁基于是命袁垈袁至先行带部分兵马开进鲁地,自己带精锐齐军在青州扫除乱党。青州周家经营四代的家产被全部抄没,一些百姓给周绍炎立起的祠堂被捣毁,没有跟着周铭退往鲁地的都被袁基处斩。同时袁基也再次摸出了一些邯郸官员和叛军的联系,张婧也在邯郸逮捕斩杀这些官员。 在齐地基本稳固后,袁基带着精锐开进鲁地。鲁地的情况显然很是严峻,抵抗齐军的不止是叛军,还有鲁地百姓。没有鲁人想要再次亡国。 于是齐军不论往哪里调动都会有鲁弟百姓给叛军通报消息,甚至一些百姓还会袭击落单的齐军。 袁基的推进很是困难。 这时两个消息分别从魏国和楚国传回了齐国。一个是楚军决定北上帮助齐国平定鲁地叛乱,一个是李存邺带兵在武义关外包围了荀裕和范逸带领的恶虏营。 袁基于是下令大军集合一处进行休整,积蓄力量与叶靖宣南北夹击鲁地叛军。 楚军的推进速度出乎袁基的意料,挡在自己面前的叛军数量明显减少,几乎都被调去抵抗楚军。 终于在三个月后传来楚军拿下临淄的消息。袁基加快了进攻步伐。 最后一支鲁地叛军主力就是苏孙敏手下的八千人马。苏孙敏当先举起了鲁字大纛,发起了最后一次,也是最为决绝的一次冲锋。最后苏孙敏力竭而死,大纛插在地上,苏孙敏保持着冲锋的姿势一动不动。齐军乱箭射向苏孙敏,把他射成了刺猬才敢上前。 而后袁基南下到临淄,准备从楚军手中接回鲁地。 楚军刀锋上的森森寒气显然在向袁基传达一个事实,楚军不会归还鲁地。 “鲁地是我楚军战士一刀一刀拼着血肉打下来的,我叶靖宣不会把他轻易拱手让人。” 随后叶靖宣的话坐实了所有齐军的判断。 袁基一时大怒,让齐军全军出击,试图击退楚军夺回曾经自己打下的鲁地。 两支大军在临淄外碰撞在一处。楚军凭着数量和战力的优势击溃了齐军,袁基带齐军撤出鲁地。 楚王甚至派糜腾出使邯郸,让齐国拿出黄金千两、布帛万匹来赔偿抚恤在临淄城下战死的楚军将士,不然叶靖宣就要继续北上“讨要”。 齐王无语,但最后只能答应这个要求。齐国已经经不起战乱了。但齐国又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金银布帛,糜腾在楚王的授意下让齐人用粮食来代替。自此后直到齐国灭国,齐国每年都要把大量的粮食输送到楚国。 “万里沃野之国,竟以粮草上供别国,百年未有之耻辱。”一些难以接受齐国衰落的齐国文人这样说。 第30章 战事再起 在魏国经历伪厉之乱、齐国平定鲁地青州内乱、楚国镇压了吴越梁联军叛乱后,加上之前河东激战,各国元气大伤,都需要整备力量。这期间各国在边境摩擦不断,但都没有再发生大的战事。 魏国在赵甫、裴准、路朝宣三人的主持下进行了屯田屯粮,路朝宣又在蜀中和临阳河修筑了大渠,魏国风调雨顺,粮食等物资充足。由于魏国会给无地的百姓提供耕地或者征集其参加道路、水渠工程建设,百姓的生活得到了一定程度地保障,几乎每天都有楚齐燕三国的百姓冒着被以通敌罪判死刑的风险逃到魏国。李存邺和李存嗣则着手整备了魏国的军队。河东、蓟北、西凉三军合并,统称河东军。李存邺的理由是改为河东军才能不忘魏国世代出河东并诸国的夙愿,但实际上整个魏国的军队都被牢牢地控制在了李存邺手中。 同时,李存邺、赵甫在地方和大梁相互配合,逐渐架空了许协。到现在楚齐燕三国来使都要先去拜谒李存邺再去王城见许协。 楚国,叶靖宣一直都赋闲在家。屈子忆、韩子斐艰难地推行着变法。叶靖宣被逐出权力中心后,两人的变法只能在陈郢附近城邑推行,很难在吴越梁旧地以及南方诸夷之间推行。同时屈子忆又尽力地想要拔出李存靖在楚国经营的谍网。而最大的阻力其实就在陈郢。稍微支持变法的老楚王一年前殡天,新继位的楚王是李妃的儿子,也就是李元的外甥,现在李妃和李元姐弟两人控制了大半个陈郢朝堂,李元每天带着楚王寻欢作乐,导致楚王不理朝政,屈子忆不少和变法有关的奏疏都被李元扣下。 齐国,两年前的战乱伤到了齐国的根本,齐国每年都要往楚国输送大量粮食,同时也要向魏国上供,防止魏国因为自己给楚国输运粮草而出兵讨伐自己。巨大的经济外流导致齐国百姓民不聊生,袁基推行的变法宣告破产。 燕国,燕王沉湎于北伐元戎来扩大土地,导致每年产生的军资甚是庞大,而北伐却没有达到想要的目的,反而一次又一次地与元戎激战导致了自己的损耗不断扩大。临淄学宫的夫子王轶承到燕国后改变了这一现状,试图进行变革,但燕国的国土有限,且土地贫瘠,而王轶承的变法又操之过急,最后适得其反,又耗费了燕国的国力,在经过两年的反复后燕国也呈现出了颓势。 由于百姓不断流入到魏国,楚齐燕三国产生了一定的危机感。在袁基的斡旋下,三国再次达成了同盟,决定西征魏国。这次联军由袁基为主帅,三国各起兵十万西征。 战争的阴云在两年半后再次笼罩在了这片土地上空。 袁基和燕军主帅萧成、楚军主帅孙玄在邯郸商议具体布置。“魏国现在实力空前,大梁处在李存邺的控制下,我们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分兵来伐魏了。这次三国大军必须要集中起来,以雷霆之势快速夺取魏国外围城池,在一个方向突入魏国,形成一个楔子打在魏国的主要关节上。”萧成和孙玄同意了袁基的计划,让袁基继续说。“现在,我们三人是秘密进行的会盟,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能多,魏国的二十八宿卫经营多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萧将军、孙将军,你们二人点齐部署后,先打出联军伐齐的名号,我们在邺城汇合。” 大梁,李存邺收到了李存端李存靖两人传来的情报。齐国给楚国输运的粮食有一部分是劣粮,而同时齐燕边境又发生了规模较大的摩擦,现在楚燕两国联合准备出兵南北夹击齐国。李存邺感到事情不对劲,先后去找了赵甫和裴准两人。两人都拿出了地图,而后在随州城的位置写下了等。 等什么?等战事明朗了再出兵? 李存邺不太明白,但他选择了相信赵甫裴准两人,在随州城周边做好了布置。由耿巡带领的新组建的精锐斥候五千天巧卫每天都不断地在四镇巡视探查。 刚一开始似乎符合李存邺的设想,由于齐国在两年前损失巨大,现在兵力严重不足,虽然齐国将领节节抵抗楚燕两国的进犯。但两国还是逼近了邯郸。但后来楚燕两国的军队运动方向却有些诡异,开始往邢台进发。李存邺以为是两国为了防止魏国干涉,要拿下邢台三镇,封锁魏齐之间的沟通。齐国也在向邢台运动,同时袁坚来到魏国求援。李存邺又一次去询问赵甫和裴准的意见,得到的回复还是一个“等”字。 直到三国两军汇合后,换上了统一大旗。这次三国联军居然打出了大夏旗帜。没错,是大夏,那个由昊天皇帝建立的庞大帝国,在经历了七百年的沉沦后在少帝手中彻底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十数个国家,又历经了五百余年的兼并战争才形成了今天的局面。大夏?大夏帝国早在三百年前就被齐国给吞并了。谁知道今日三国又打出了大夏的旗帜。 而三国讨伐魏国真正的理由是魏国鼓动三国百姓到魏国去,导致大量百姓叛国。 而后三十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邺城,袁基亲手在邺城城头换上了齐国大旗,邺城在河东激战的三年后再次回归了齐国。 而后大军继续西进,包围了武义关。李存邺明白了赵甫和裴准让自己等什么,准备立刻出兵击退联军。但赵甫和裴准又先后给李存邺去信,让李存邺在随州城下等。李存邺终于明白了两人在让自己等什么。 张光寺在河东激战后脱离了崔浩集团,继续在河东担任四镇节制。三年前,齐国十三万大军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拿下了四镇。今天,张光寺看着武义关外的三十万联军,望不到边的连营和望不到边的旗帜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难道自己要再一次丢掉四镇了吗? 第31章 随州大京观 张光寺的头悬在武义关城头。 三十万大军如潮水一般发起进攻,而李存邺口头许诺的支援部队却迟迟不见踪影。 三十万大军开始进攻时张光寺对关内守军说:“我上次,就是在武义关被突袭的时候选择了弃城到定陶,但最后还是一败再败。这次,我不跑了,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你们现在可以走,没必要为了一个一定会丢的城池死战。”而后张光寺转身登上城楼。 一天后,武义关关门被攻破,三十万大军涌入关内。 一刻后,张光寺以及守军全部战死。袁基割下了张光寺的头颅挂在了武义关城头上。而后大军继续向定陶转进。 定陶守将蔡宇申面对着三十万大军也选择了坚守。他效仿盛固用土石封死了城门。 定陶久攻不下,但袁基注意到了还是没有河东军来支援定陶。“随州四镇对河东甚是重要,上次拿下武义关后魏国就马上做出了反应,这次怎么如此平静。”袁基说。 萧成和孙玄也觉得不对劲。拿下武义关和邺城全靠他们人多,而且进攻突然,但怎么拿下两座城池后河东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会不会是我们这次的计划真的成功了?”孙玄说。 袁基摇了摇头。“不会,三十万大军动起来不被察觉太难了,我们能顺利夺回邺城拿下武义关就不错了。三十万大军,哼,打吧,先把定陶拿下,不管他李存邺有什么花招,我不信他能吃下三十万大军。” 于是袁基亲自到阵前督战攻城。蔡宇申已经有所准备,所以攻城不会像前番那样顺利,联军打了一天也没能登上定陶城头。 而后在定陶的战事一连打了半个月,期间魏国也有小股部队来支援,但始终不见有主力来。 屈子忆的信传到了孙玄案头。“将军当小心魏人诱敌深入之计……”孙玄不屑地把信揉成一团丢掉。孙玄是李元提拔上来的,作为楚国一个世家子弟,孙玄向来看不起屈子忆、韩子斐这样的寒门士子。在他眼里,这些人不过是嫉妒像自己这样的家族的庞大势力而推行所谓的变法,来削弱自己的家族从而增强他们的实力。 五天后,颜太常带着八万大军来支援定陶,而后被萧成“击退”。袁基三人这才安下心来。看来魏国还在一点一点进行动员,故而之前才迟迟没有大规模的援兵。 袁基再次召集了各部将领。“如今看来魏国已经动了起来,我们得加快速度拿下定陶,在魏军反攻至少要稳住定陶。” 蔡宇申在定陶城内清点了守军。现在定陶守军还有不过八千人,很难再坚守下去。颜太常亲自带来的援军被击退后,定陶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两天后,联军攻破定陶。蔡宇申自杀殉国。 联军大旗在定陶城上飘起。 三十万大军在定陶休整后继续向随州开拔。 袁基做好了在随州受阻的准备。 但袁基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后面发生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是撒出去的几队斥候没有回来,而后,整个大地开始震动,接着四面都扬起了烟尘。 而后袁基就看到了遍野的重甲骑兵。玄色重甲披挂在人和马身上,人和马都覆盖了面甲,只露出一双眼睛。长矛齐齐指向前方。这支玄甲重骑兵没有一丝寒光散出,但杀气已经震慑地三十万联军呆愣原地。联军的骑兵所乘的马匹马蹄在地上乱抛,马头乱甩,不住地打着响鼻。 这一支万人的玄甲重骑已经让人胆寒,联军两翼也冲出了两支骑兵。分别打着封字大旗和颜字大旗。 在这三支骑兵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步兵。前面一队步兵约三千人,拿着斩马大刀。后面几队大军刀盾配合,后面万人大军长枪林立。 袁基三人试图稳住局面,但随后自己也肝胆俱裂。 三队骑兵都千人左右,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向了三面帅旗所在。 三队骑兵分别由崔玄矩、苏道夔、赵寄奴率领。所有骑兵都披挂着精良的铠甲,看起来做工与军官无异。 正面,重骑碾压而来,铁流滚滚,所到之处,所有试图抵抗的联军士兵都被穿到长矛上,被铁蹄踏在地里。侧翼,两支骑兵也都无可匹敌,侧翼联军逐渐有了松动溃败的迹象。尤其是左翼的封寇平,亲自挥舞着大纛冲在最前面,带着大军狠狠地楔入到了联军阵中。 而那三队精锐更是无人能挡。崔玄矩和赵寄奴两杆长枪搅地联军军阵军心动摇,而苏道夔那形制怪异的长刀则更是骇人,所到之处都是残肢断臂。 袁基也不管联军如何,就策马往回跑。孙玄、萧成也都先后在亲卫的簇拥下后撤。 崔玄矩作为曾经西凉旧将,为了证明自己,最是尽力的在前冲杀,他一直盯着萧成所在,接连挑死了五个校尉、二十余亲卫,夺下马槊三杆军旗八面,最后一路杀到萧成面前。萧成毕竟也带兵多次北击元戎,个人也颇有武力,于是举刀抵抗。而崔玄矩则直接把铁枪抡圆,枪杆砸在萧成刀上,直接震开了萧成的虎口,而后一枪扎穿了萧成的胸膛,把萧成高高挑起,又甩在地上,在砍掉萧成头颅,拿走萧成腰牌后,崔玄矩径直冲向了萧字大纛,一刀将大纛砍倒。联军中的燕军看不到自家将领地大纛,军心涣散,开始四散突围,联军战阵彻底混乱了起来。而齐军、楚军士兵一直跟着自己的主帅跑,挡住了燕军士兵逃跑的道路,联军就开始自相踩踏。 一些联军士兵好不容易突破到了外围,又被外围游曳地轻骑兵给击杀。一些侥幸在玄甲重骑等几批骑兵铁蹄下活下来地骑兵也被后面河东军步兵像收麦一样斩杀。 孙玄在快跑到定陶时被一员小将截住。那小将稚气未脱,手里用一杆马槊,径直杀向孙玄,孙玄地亲卫拼命保护自家主将,但都被一一刺死。后面的楚军渐渐上来,才拖住了那使槊小将,孙玄送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跑,另外一个河东军将领就杀了过来,手中挥舞着双枪。他命令手下帮那小将解围,自己直取孙玄。“贼将!可听闻临阳山耿巡!”而那小将在杀出重围后也暴喝一声:“盛怀玉取你狗头!”两人一起杀向孙玄,那小将抢先用枪尖划破了孙玄的喉咙。 袁基带着联军残部跑到了定陶城内,清点人数后三十万联军现在仅余一万两千人。袁基让这一万残兵坚守定陶,等三国援军来。但这一万多人早被随州城外地屠杀打没了士气,不断有人偷偷逃跑。 令袁基不解的是城外河东军在打扫战场,迟迟不进攻定陶。 三个月后,袁基在城头才知道李存邺的意图。 随州和定陶之间立起来了三座大京观,分别插着楚齐燕三军军旗。其中孙玄和萧成的头骨被戴上头盔放在对应军旗所在京观的最上方。而齐军军旗所在京观的上面则摆了一个刻着袁字的木牌。 三座大京观彻底击碎了联军将士的勇气,一万残军开始大规模出逃,根本控制不住。在坚持三天后,袁基带着齐国的三千残兵退回了齐国。 而李存邺则带着大军乘胜追击,拿下了武安、黎阳。自此邺城四镇中的三个城池都被魏国占据。 随州城外一场大战,几乎歼灭了三国联军,斩杀了楚和燕军主将,三国军旗都被缴获。自此以后,三国再也没有了进攻魏国的能力。 第32章 冷水 李存邺击退三国联军三十万,拿下武安、黎阳,筑大京观三座,一时间名震天下。 而后李存邺回到大梁接受封赏。 李存邺之前已经被封为了柱国将军,汉中公,似乎已经无可封赏了。但几乎全歼三十万大军的功劳,足够彪炳史册,不封赏说不过去。 许协在大梁趁李存邺还没回来时和群臣商议如何进行封赏。宗阚和路朝宣都提出设置一个天下兵马司,而后让李存邺任天下兵马司节制,名义上节制天下兵马。赵甫站了出来。“名义上?现在柱国将军已经节制了大魏兵马,不需要这个虚名了。臣以为,要封赏柱国将军,就只有,让柱国将军假节钺,在外就如大王亲临,再准允柱国将军剑履上殿,让柱国将军位极人臣,才能真正做到表彰有功之臣。” 宗阚和路朝宣都齐齐说:“不可,此举实在有违礼制!”然而,赵甫背后群臣跪下:“臣附议,请柱国将军假节钺,剑履上殿!” 两人瞠目结舌,扭头来劝许协不能同意赵甫的提议。一个大臣假节钺,剑履上殿,下一步就是称王了! 许协没有参与讨论,他只是无奈,无比的无奈。短短两年,在自己上位的短短两年内,李存邺河东的势力就膨胀到了如此的地步。除了宗阚、路朝宣等少数几个大臣还有宗室以外,所有大臣都是李存邺的人。连来参拜的别国使臣都要先去拜谒李存邺。自己过去以为叔叔许秩是被崔家控制了,只要拿下崔家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现在李存邺的势力比崔家还要庞大。如今,就连内廷司都是李存邺的人,自己试图再组建一个为自己所用的军队和谍报组织,都被大臣们驳回。 许协毫无感情地说:”赵卿所言极是啊,柱国将军,假节钺,剑履上殿,嗯,还有,在太庙对面给柱国将军立一个碑吧,刻上功名。“ ”大王圣明!“ 几天后,李存邺回到大梁,如今河东军已然膨胀到了二十万之巨,加上李存邺在蜀中经营的十八万蜀军,李存邺实际掌控的人马已经有了三十八万人,这样的力量在过去已经完全可以吞并一个小国了。 许协亲自在大梁城外迎接了李存邺,而后对李存邺的封赏进行了宣布。李存邺从马上下来低头一拜。”臣甲胄在身,不便跪谢大王,封赏臣受了。大王,三国这次在随州城外损兵折将,臣以为我大魏也应当主动出击,再打一次河东之战那样规模的大仗,甚至趁势一统天下。兹事体大,我们还是快去商议。“ 说完李存邺不等许协表态就当先走进大梁。后面八千兵马也不等许协安排就由周博夫带着去大梁城外十里处驻扎,只有五十个亲卫跟着李存邺进了大梁。 一众许姓宗室成员和几个前朝旧臣都面露不悦。 裴准上前提醒还愣在原地的许协:”大王,兹事体大,我们还是快去商议吧。” 到了大殿,李存邺看着群臣皱了皱眉头。“这次商议的是军国大事,人不必太多,主要的将军们在就行,诸位大人们,去办公务吧。” 于是大臣们都转身走出大殿。没有一个人在意许协是否同意。没有人愿意违背李存邺,因为没有人再愿意成为“崔党”。 许协独自坐在高高的王位上。李存邺让人抬来了巨大的地图,手在楚齐燕三国来回指画。“现在楚军、燕军主将身死,一时间军队秩序一定十分混乱,袁基虽然逃回了齐国,但臣以为齐国已经不会有再多的兵力用来出击了,只能驻扎城池,保证基本的防卫力量。臣认为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时机东出吞并三国,彻底一统天下,所以,今天我们要讨论的就是该先拿下哪一个国家。” 李存嗣说:“燕国、齐国,兵力本来就有所不足,现在又折损了十万大军,短期内不会恢复起来,实属疥癣之疾。只有楚国,带甲百万,幅员广阔,可以稍稍于我们匹敌。之前和楚国作战楚军也都是稍占上风。现在叶靖宣被逐,孙玄身死,楚国已经没有带兵大将,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拿下楚国,只要楚国拿下了,齐燕不足为惧。” “此言差矣。”裴准说“齐燕固然是疥癣之际,但是也还是不容小视。楚国现在只是短期内有所衰弱,但在生死存亡之际还是会爆发出惊人的实力。叶靖宣固然被放逐,但危难之际被召回呢?再者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们和楚国作战必然要倾举国之力,这个时候齐燕再出兵,我们顷刻之间就会陷入危险。所以,我们不如先从好打的齐燕下手,灭齐平燕,统一整个北方,再图南下,一统天下。” “难道我们攻打齐燕时楚国北上我们就不危险了?”“打齐燕不用那么多兵力,我们完全有富足的兵力来守住南线,但若是直接去攻打楚国,恐怕我们连防备齐燕的兵力都抽不出来。” 裴准和李存嗣争吵了起来。李存邺沉声道:“好了,不要再争论了,齐燕是属疥癣之疾,不足为惧。辅国将军手下八万蓟北军足够防备这两个小国了。我亲自带兵,即便是拿不下楚国,也可以攻城夺地,伤其锐气。” 而后李存邺开始布置具体行动。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去问过许协一句话。 最后李存邺才对许协说:“臣请南下灭楚,大王在大梁保重,臣退下了。” 而后李存邺以及其他将领大臣径直走出大殿。没有人注意许协在殿内把王玺砸在地上,用王剑狠狠地劈砍柱子。 …… 李存邺整备大军二十万南下。 南下的过程异常顺利,河东军迅速拿下了合肥。而后苏道夔从蜀中出兵,两军夹击襄阳,一个月后襄阳被攻破,魏军第一次踏上了楚国的土地。 楚王责令李元找人才去领兵抵御。李元推举了胡佐微作为上将军去抵御南下的魏军。胡佐微带了十万大军,想要依靠九庐江天险击退魏军。结果十万大军被魏军杀的丢盔弃甲,荆州水师全数投降,而后魏军顺势拿下零陵,零陵上将军邢道容逃到了江夏,陈郢危在旦夕。 屈子忆和韩子斐两人推举由叶靖宣复出来抵御河东军。楚王再昏庸也不会亡国面前糊涂,马上同意了两人的意见。而后,屈子忆韩子斐两人又分别出使齐燕,让两国出兵进攻魏国。理由只有一句话“齐燕奋力一搏,李存邺忌惮了就退兵了,若齐燕只是瑟缩在后,楚国亡了齐燕也不能生存。” 于是,叶靖宣被封为上将军,带十八万大军抵御魏军。 叶靖宣把兵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去江夏加强防御,另一部分则去袭击河东军后路。河东军攻势甚为凶猛,但过于顺利的进攻让河东军忽视了自己的后勤问题,裴准和赵甫多次提醒李存邺,李存邺没有理睬。所以对于已经拿下的城池防备很是松懈。 江夏久攻不下,李存邺不断从魏国调兵,原本驻守占领区的魏军也被加强到了江夏进攻队伍。 叶靖宣趁着黑夜亲自带五万大军渡过九庐江,袭击并重新占据了襄阳城。魏军补给路线被切断。 同时,齐燕两国倾举国之力,发动了十八万大军西进,李存嗣苦苦支撑。 李存邺大惊,只能带兵撤退,他知道,如果撤退的晚一点,叶靖宣就能动员更多楚军,把自己这二十万大军吃干抹净。 李存邺带兵渡庐陵江遭到了叶靖宣的阻击,折损了近半兵马,苏道夔也在战斗中身受重伤。这场大败给原本信心满满的李存邺、李存嗣二人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 第33章 鲁缟灭国 李存邺带兵败退河东,在合肥一带驻防,防止叶靖宣带兵乘胜进攻。同时修书给许协检讨战败的责任。同时又写信询问赵甫和裴准两人接下来怎么办。 “先齐后燕,击破齐国则可断绝楚燕两国关系,破除联盟。并且我们已经拿下了黎阳,只要再拿下邢台就能直取邯郸。”裴准马上给李存邺回信。 而赵甫则让李存邺从长计议,并给李存邺写了一个故事。 曾经在鲁地有一个中山国和一个虚竹国。虚竹国多产缟,品质精良。于是中山全国都穿这种缟做的衣服,并高价从虚竹国买缟。虚竹国人见有利可图,就大量种桑,不再种粮。结果几年后虚竹国粮食短缺,中山国则提高粮食价格,虚竹国买不到粮食,最后粮食短缺,不攻自破。是为鲁缟灭国。 李存邺拿着信想了一夜。第二日,三封密信分别发到了楚齐燕三个方向。 邯郸。一个龟兹打扮的商人用十几匹骆驼拉着大车进入了邯郸城,车上都是些齐人没有见过的宝物,一时间引起了整个邯郸的轰动。邯郸所有百姓都涌上街头去围观。那客商在邯郸最大的客栈住下,而后和众人说:“大夏的朋友们,我来自龟兹西边的大波斯国,我们仰慕大夏的丰富宝藏,特来交易。朋友们 ,朋友们,我要大夏的丝帛,很多的丝帛,还有大夏的茶叶,很多的茶叶,我愿意用金银来换。只要给我一匹丝帛,我就,我就给他一两白银,或者和白银等价的珠宝。” 不少百姓听说有利可图就把家里留着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用的茶叶和白银拿去换。但是那波斯商人一直摇头。“啂,啂啂啂,太少,太少,我要多的,大量的。” 但齐国为了每年把赔款粮给楚国,现在境内很少有种茶叶和养桑蚕的。 但这商人还是花了大价钱来买茶叶和丝帛 。 由于价格远超平常价格,邯郸满城都是波斯商人的消息。最后惊动了齐王。 齐王让张靖去调查,发现商人确实是从西边来的,魏国由于大量屯田屯粮,所以丝帛茶叶产量也不高,商人这才来到齐国。 齐王接见了商人。 商人来到齐王宫内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以右手抚胸,低头说:“尊敬的大夏齐王陛下,原谅我从鄙陋之地来 ,不知道尊贵的天国的礼仪,只能用我们这鄙陋之地的最高礼仪来礼敬大王,希望大王原谅。” 商人怪异的腔调、奇特的面容引得殿上的大臣和齐王都笑了起来。 “寡人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回大王,我叫琼森·布朗特。你们可以叫我布朗特。” “穷身?不浪特?这名字好奇怪,不浪特,寡人问你,寡人听说你出大价钱收丝帛和茶叶,为什么?” “茶叶和丝帛是东方王朝才有的特产,我们那里,只有尊贵的波斯王才能享用。如果可以把茶叶和丝帛带回去,我就会有财富,很多很多财富。当然,如果能有东方的美酒和纸张就好了。” 齐王说:“不浪特,茶叶和丝帛,我们大夏的北方少,很少,你要买茶叶和丝帛,得去南方,南方的大楚国,哪里会有很多,至于美酒和纸张,寡人给你。” “谢谢尊贵的大王,thankyou,thankyou。” “等等,你说,三,三克油是什么意思?” “是我们表示感谢的意思。”“哈哈哈,布朗特,你先不要走,寡人派人教你学一些礼节。” 第二日,波斯商人从邯郸离开,往陈郢而去。 齐王让袁垈领兵护送布朗特到鲁地。在和袁垈告别后,商人打了一个呼哨,李存端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朋友,你们的齐国人不卖给我,我去楚国。’ 李存端挑了挑眉,而后说:”好啊,布朗特,希望你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们魏国人,奇怪,真奇怪,还要花钱雇佣人去买东西。” 布朗特嘀嘀咕咕地走了。 当骆驼走进陈郢后,陈郢万人空巷。 布朗特拿着齐王给他写的国书去了楚王宫。 “……此波斯商人……收购茶叶丝帛,出资甚巨……我齐国为供输粮草于贵国,缺少茶叶丝帛,故引荐于大王。” 楚王把国书丢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波斯商人。“布朗特?名字确实奇怪。寡人听说你的坐骑很奇特?” 旁边的李元赶忙上前说:“对,前大夏朝和西域国家联络时西域国家上供过,叫骆驼。” “寡人没有问你,唉,布朗特,把骆驼牵来给寡人看看。” 布朗特把骆驼牵到殿内。“这骆驼,哈哈哈,果然啊,是个驼背。”楚王哈哈哈大笑。“你,去给本王骑骑看。”楚王指着一个侍卫说。 那侍卫靠近骆驼,拽着缰绳也许是力气没有用对,骆驼开始挣扎,而后突然对着那侍卫喷了一口唾沫。 侍卫狼狈的模样惹得楚王哈哈大笑。 布朗特说:“骆驼在受惊时,会喷出口水。” 楚王亲自走过去抚摸,而后对布朗特说:“把骆驼送给寡人几只可好。”“送?啂啂啂,这不行,大王,我可以送您一只,但剩下的要用丝帛和茶叶换。我回国时要走沙漠,很远,只有骆驼才能走那么远,马喝水要多,不行。” 李元呵斥道:“你这蛮帮!大王要你的东西是天大的恩惠!” 布朗特的样子有些委屈,他说:“你们,我是商人,做生意,做交易。送,可以,但丝帛和茶叶要给我便宜卖来!” 所有人都担心楚王生气。楚王年龄不大,李元又天天带他作乐,所以楚王喜怒无常。 但楚王哈哈大笑:“到底是番邦,没见过好东西,啊,茶叶和丝帛都当宝贝了,可以,你收购茶叶和丝帛,给你便宜,你的骆驼,送给本王,嗯,九匹!” 有个波斯商人收购丝帛和茶叶的消息在楚国传开。占据了土地的贵族们都纷纷铲除粮食来种桑种茶。 半个月后,韩子斐赶到了陈郢。这是楚王第一次见到韩子斐。之前韩子斐一直在各地奔波,努力推行他心中变法强国的梦想。 韩子斐匆匆来到王宫见到楚王。“臣韩子斐拜见大王,大王,臣发现地方都开始铲除粮食种植桑茶,现在看来是可以图利,但长此以往我大楚可就没有粮食,百姓都会吃不饱饭啊。” 楚王在看骆驼,他把骆驼牵到韩子斐面前。“爱卿继续说。” “臣以为,应当禁止私自毁粮而种植桑茶,只在大王规定的地方种桑种茶,然后……”骆驼突然把口水喷在韩子斐脸上,因为韩子斐没有防备,一些口水还被喷到了嘴里。腥臭刺鼻的味道呛得韩子斐连连咳嗽。 楚王却在哈哈大笑。韩子斐强压不适,说:“大王,不要因为这异兽而忘了国家大事。过去有人给大夏王进攻了一只獒,大夏王每天就和那獒玩,后来给獒盖房子、修行宫,最后竟然开了一个大殿给獒。而大夏国政废弛,圣人说’堂堂夏皇玩物丧志,国必亡。‘后来大夏就走向衰落,分裂成了诸国。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大王不可玩物丧志。” 楚王面露不悦,挥挥手说:“好了,你,你先退下吧,寡人知道了。” 楚王采纳了韩子斐的建议,全面禁止了毁田。吴越梁旧地和南方部族不听调遣,继续种桑茶,楚王无可奈何,生怕再起叛乱。于是只禁止了楚国旧贵族种桑茶。贵族们看到了吴越梁旧地和南方部族都通过桑茶交易挣到了钱,于是纷纷上谏。“请大王一视同仁,不要再单单对楚人和宗室施加政策。韩子斐不过是一个士子,之前竟然要把我们的地分给贱民耕种,现在又不让我们种桑田,我们的东西就是大王的东西,韩子斐是在危害大王利益啊。齐国每年给我们输送粮食,韩子斐完全是危言耸听。” 楚王做出了退步,同意种植桑田,但要给陈郢缴纳税务·。韩子斐听说后再次回到大梁规谏楚王。“毁田而种桑茶,国本之事,不可退一步。” 叶靖宣也从军中写了一封谏言书给楚王。但被李元截下。李元敷衍韩子斐说楚王同意了他的请求,绝不退让,让韩子斐去地方监察此事。 韩子斐天真地相信了李元的话。 当他信心满满地离开陈郢后就被贵族派的杀手乱刀砍死。而后贵族又告诉封地百姓是韩子斐不让他们毁田种茶种稻来挣钱。在财富面前,百姓完全忘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是白花花的大米,填不饱肚子,也忘了之前韩子斐力主把田地分到他们手里。 于是韩子斐的尸体也被愤怒的百姓,或者说是无知的暴民抢走烹食。 屈子忆得知后悲愤交加吐血不断。他骂着贵族的短视,最后摇头苦笑。“为了银子,全然不顾自己吃不吃得饱肚子,也不顾自己的家会不会被敌国踏破了。” 屈子忆亲自去查凶手,毫无线索。 韩子斐,楚人,临淄学宫学成归国,颇有才学,回国后力图变法,以改变楚国贵族和地方豪强夺利影响楚国进步的现状,但变法阻力重重。后阻止毁田种茶种桑,在回地方监察的路上被害,百姓烹食之。此后楚国毁田现象日益增多。 第34章 一石二鸟 屈子忆给韩子斐立了一个衣冠冢,而后直接带着三百军情司侍卫冲到了李元府上。 “王羽,给我包围丞相府。王沐,带弓箭手封锁丞相府,所有门都瞄上!剩下的人跟我拜访丞相。”屈子忆没有一点停顿地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而后陈郢百姓也都在丞相府围观。屈大人包围丞相府,没想到在百姓面前一向温和的屈大人今天竟如此冲动。 李元府上的门童开门看了一眼,而后关紧了城门去通报。 李元正在和小妾调情,吓的浑身冷汗,让所有护院和侍卫都登上院墙旁的梯子,拉弓与屈子忆对峙。 而后李元在门后喊:“屈大人不是在追查河东谍子么,来鄙人府上有何见教啊。” 屈子忆朗声道:“追查与魏国勾结,谋杀命官,坏我大楚国运的叛徒。特来丞相府上,问一问情况。” 李元还是颤抖着说:“还是请屈大人自己来吧,这诸位刀光剑影,箭矢林立的,鄙人,实在是害怕啊。” 屈子忆说:“随身侍卫,寸步不离。” 李元说:“鄙人,鄙人实在是,害怕刀兵啊。”而后登上院墙的护院和侍卫也都拿出了弓箭。 屈子忆拿出一个腰牌,举起来喝道:“大楚中台卫节制在此,见此腰牌如大王亲临,敢有阻拦者,杀!敢有毁坏此腰牌者,杀!军情司,破门!” 屈子忆一瞬间放出的杀气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军情司侍卫开始破门,护院们勉强顶了一会儿,军情司就破开了丞相府大门。 几个护院想要阻拦,不等军情司动手屈子忆就上前几剑砍死。 李元慌忙往后跑,边跑边惊慌失措地大喊:“屈子忆,屈子忆你干什么啊干什么,你你你,我,我乃当朝丞相大王舅父,你到我府上杀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屈大人啊好话好说啊屈大人屈大人,屈大人你把剑放下吧,来人啊,来人拦住他,屈大人,饶命啊……” 李元一直跑到后门,自己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刚刚踏出门框又退了回来。门外的军情司侍卫拉弓瞄准了门口。身后屈子忆的声音传来。“不论是谁从这个大门出去都要杀,一个不留!” 李元瘫坐在地上,屈子忆一脚把他踹倒,脚踏在他胸口上。“狗贼!那波斯人给你了多少财宝?杀韩兄的是哪一家?你和李存靖是怎么联系的?之前吴越梁叛乱你有没有参与?” 李元涕泗横流,裤裆间也留下了一片黄色液体。“屈大人,屈大人,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屈大人。” 屈子忆眼中寒光一闪,举剑就要刺下去。突然地面传来震动,叶靖宣带着一队甲士骑马赶来。“有王命!有王命!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不然按谋反论处,格杀勿论。” 屈子忆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提拔过自己,也曾来大闹过李元府的百胜战将。“我有大楚中台司节制令牌,此牌在此如楚王亲临,不见手令不听宣!” 而李元则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对着叶靖宣大喊:“上将军,上将军啊!这小子在我府上行凶,救我啊,救我啊。” 屈子忆又举剑要砍,叶靖宣知道今天不能让李元出事,不然屈子忆就彻底完了,于是抢过身边侍卫的手弩,抬手射在屈子忆的肩膀上,屈子忆吃痛丢掉了剑。叶靖宣说:“子忆,你冷静,我就去让人要手令,你不能冲动,杀了李元你也揪不出那杀害子斐的人。” 屈子忆对军情司下令。“手令没到之前,丞相府不能有一人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李元还在哭喊,叶靖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半个时辰后,楚王手令送到了叶靖宣手里,叶靖宣脱掉铠甲,丢掉兵器把手令拿给屈子忆看。屈子忆又吐出一大口水。 第二日,中台司节制屈子忆滥用职权,要挟重臣,被楚王剥夺职权,放逐民罗山,永不录用。 魏国,裴准苦笑。“韩子斐,屈子忆,都是我旧时同窗。赵先生一个鲁缟灭国之计,一个被害一个被逐。毒计啊,现在楚国可用之人就只有叶靖宣了。现在楚国不种粮食,尚有齐国供应。以后楚国粮食不够了,就要对齐国狮子大开口,齐国被逼急了,未必不会和楚国开战,我们就可以拿下齐国。而后没有齐国供粮食,楚国也就不攻自破了。如果遇到天灾,我们一统的速度会更快。赵先生,一石二鸟,毒计啊。敢问,之前李老将军身死,也是赵先生之策吧。” 赵甫喝了一口茶。笑着说:“我本不为河东,是为了天下。这天下,纷纷扰扰百年,太久了,太久了,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世间百年未有之惨状都在诸国混战中出现。只有一个像大夏那样的大王朝出现,才能结束这样的局面。我赵甫,就是要辅佐有这个能力的人,推动这个局面出现。李符准,他死了,河东就有理由出兵,而且还可以给李存邺埋下一个不信任魏王和大梁的种子。李存邺,也早晚会反,到时候,他就会建立一个统一的大王朝。” 裴准眼中充斥了一种狂热:“敢问先生师承何处?如何能做如此手段。\" 赵甫笑了笑。 ”我没有夫子,我有一个朋友,叫云通落,行踪不定,他呀,才是真的通晓万物,好比那天上仙。这些都是他说的。我,不过是拾人牙慧。“ 殊不知,此时的另一个人也正在说起云通落。 李存邺来到彭贺山找到了隐居的皇甫仁。 ”先生,可否能出山?现在崔家已经灰飞烟灭,先生一身才学不施展开,岂不是可惜?“ 皇甫仁说:”崔家没了,你李存邺难道野心比崔浩小吗?路人皆知的事情,不过是 没有人明说罢了。“ ”但存邺是想要给天下一个太平。“ ”我是个文人,无心做官。之前是我恩师要我去做,现在恩师不在了,我就不会再出仕了。你们战还是和,和我这一方草堂没有关系。“ ”存邺真的是渴求先生之才华啊。“ ”我才疏学浅,将军想要找贤才,不如去彭贺山的西华观找袁悉华。“ 于是李存邺又到彭贺山顶的西华观。只有袁悉华一个道人在。李存邺第一次见这样奇怪的道人,虎背熊腰,面色不善,甚为爽朗。 在说明来意后,袁悉华哈哈大笑,而后说:”将军,这彭贺山上,一个人你也请不到。你身边的赵甫就是个大才,他啊,可是和云通落有过不少交流的,常人得云通落指点一两句,就足够了。“ 李存邺在彭贺山吃了一连串闭门羹,而后径直去了大梁,准备和赵甫裴准谋划接下来灭齐的事情。 ··· 第35章 饮鸩止渴 邯郸。 糜滕趾高气昂地站在齐国王宫大殿,丝毫不在意齐国大臣们眼中那好像随时都能喷到自己身上的怒火。 “楚国,欺人太甚了吧。”齐王把国书放在案上,咬牙切齿地说。 糜滕半天不说话,等到大殿上完全安静下来后,他才悠然开口。“齐国给我们的赔款粮里面,确有陈粮,拿这陈粮来抚慰我大楚阵亡烈士的遗孀,岂不是在侮辱大楚?所以齐国必须补新粮给我们,同时,你们必须每年增加粮食给我们,作为输运陈粮的惩罚。” ‘齐国的地方就这么点,劳力就这么多,多余的粮食拿不出一粒,贵使,回去再和楚王商量一二,齐国可以用白银布帛来抵粮。“ 糜滕说:”外臣这次来,是领了死命令,希望大王不要让外臣空手而归,不然不止外臣不答应,大王和楚齐边界枕戈待旦的大楚将士也不答应。大王和诸位大人,快些商议对策,外臣先告退了。“ 糜滕走出大殿后殿内炸开了锅。”过分,太过分了!“”楚国的吃相竟如此难看。“”他们毁田种桑茶,倒要我们来送粮。“”唉,人家楚国带甲百万,叶靖宣从无败绩,我们能怎么办?“”还是先拿一个方案,不然边境的楚军打进来,我们就危险了。“”……“ ”肃静!“内侍高喊一声。齐王看着殿内大臣,都是愁眉不展。”袁基呢?袁基,你可有计议?“ 袁基说:”臣有两策。一,解散所有军队,仅保留邯郸禁军,解散的军队以屯和堡为单位,驻扎地方,开荒垦地,这样可以再增加一些粮食的产量,同时齐楚边境也可以布置屯堡,也可以在耕种的同时组成外围防御圈,防备楚军压境。二,拒绝交粮,投靠魏国,联魏伐楚。“ 殿上大臣都在窃窃私语。齐王问:”你这两策,那个是上册,那个是下册?“ 袁基深吸了一口气,说:”都是饮鸩止渴的下策。解散军队以屯堡去垦地,军队战力就会下降,有战事则不易全胜。投靠魏国,无非是驱虎吞狼,最后可能还会被反噬。这都是权宜之计。我们现在需要很多时间,来慢慢恢复国力,恢复军队,然后等到楚国因为粮食问题被拖垮的时候,我们就能翻身再起。但前提是在楚国垮掉之前,我们不会因为输粮而垮掉。“ 袁悉突然在大殿最后面的位置站了出来。”臣有个想法。“”说说说,但说无妨。“ 袁悉对着身边的大臣点点头笑笑,而后说:”不如,取个折衷,一方面设置屯堡,另一方面,派一个能臣去魏国出使买粮,一来买到的粮食可以输送到楚国,二来,可以试探魏国态度,缓和齐魏两国关系。“ …… 袁坚带几大箱珠宝和金银出发。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几辆大车里拉着的不止是财宝,还是齐国是否能延续的希望。齐王甚至把自己的私库还有妃子的财宝都拿了出来。 车队一路西行到了邺城。邺城、武义、黎阳,和邢台共同组成边境四镇的三个城池现在是齐魏之间的缓冲区,由魏国实际掌控。邺城已经不是实际意义上的边关城池了,所以发展很是迅速。 袁坚一行在邺城的客栈进行休整。 窗外,不到一年的时间,邺城就从一个肃杀的边关重镇变成了一座繁华的城池。摊贩叫卖,行人往来,城头飘着魏国王旗和河东军军旗。几个小孩在城墙下玩耍,一个小孩扮演李存邺来表演李存邺力破三十万联军的场景。 袁坚不由得缓缓道:”小儿嬉戏效将军,不知曾是亡国人。“ ”客官是齐人吧。“客栈掌柜问道。袁坚回过神来。”是,你怎么看出来的?“”客官衣着不凡,所以定身份显赫之人。而且先生是邯郸口音,刚刚,先生还那么伤感地说小孩子们学李存邺,却不知道自己曾经是齐人……“ 袁坚苦笑一声。 ”客官倒也不必伤感,魏国的治理,是比齐国要好的。我原来也是齐人。之前的袁基袁大人变法多好,天杀的贵胄们,不让袁大人搞。唉,昨天汪氏来收税,明天田氏来收税,我这小本生意,哪经得起折腾啊。邺城划到魏国后,嘿,魏国的变法挺好,没有人来闹事,收的税不高,还明明白白,没有地的壮劳力还送耕地。我就等着干几年干不动了,去官府要一块无主地,毕竟有一块自己的地好。“ 袁坚点了点头。”是好,是好。“ 停留一天后,袁坚继续西行。出定陶后,远远地就看到了随州方向三个大京观,三杆大旗随风烈烈地飘着。袁坚胆战心惊,在齐国大旗所在的大京观下,袁坚一行人全部下马步行。袁坚拿着一坛酒洒在大京观前。这里毕竟都是齐国的将士,都是齐国母亲的孩子,都是齐国孩子的父亲。 袁坚最后来到了大梁,不等休整就来到了李存邺府上拜谒李存邺。 袁坚把几箱财宝摆开。”这都是,齐王给柱国将军的一点小意思。“ 李存邺抓起一把,又丢了回去。”我不收,你给大王吧。说吧,来魏国什么事。“袁坚说:”希望魏国,能卖给我们一些粮草,以缓燃眉之急。“ 李存邺眉毛一挑,说:”燃眉之急?看来齐国有难了。不过齐国数次伐魏,我为什么要帮齐国?“ ”将军帮助齐国,就是对付楚国。实话说了,楚国现在欺人太甚,我们齐国有意结好魏国。这些财宝,是齐国的一点诚意……“ ”好了,你去见大王吧。我不会收的。一个魏国的将军收了齐王的赏赐算什么事。“ 袁坚拜见了许协。许协听完袁坚陈述,笑了笑,而后命人烹杀袁坚。”上次齐国联合楚燕伐我大魏,大魏还没有让齐国赔偿,现在就来说要交好魏国,那就拿你的命来赔偿吧。“ 袁坚看殿外架起来的大锅,狂笑不止。”你笑什么。”“外臣在邺城听百姓夸赞魏国,以为魏国国君有多英明,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短视的蠢货。如此,多说无益,外臣谢大王赐烹。”而后袁坚坦然走向了大锅。 “慢着,寡人怎么短视了?”“放这帮忙对付强敌的盟友不要,反而要把盟友变成死敌,不是蠢货又是什么。”而后袁坚往大锅跑出。就在袁坚要跳入锅中的前一刻许协命内廷司侍卫拦住了他。 “你拿着我的手令,去东平取粮食吧,魏国不会和齐国交好,但也愿意帮助齐国。” 袁坚走后, 裴准拿着酒找到了赵甫。“恭喜先生计成啊。”“裴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齐国派人来买粮,说明楚国增加了对齐国粮食的要求,也就是说楚国粮食不够了。同时,齐国表露出结好我们的意思,说明,齐楚两国的矛盾,快要激化了。” 赵甫笑了,说:“是该庆祝,齐国离亡国不远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两杯。” 第36章 迸发 袁坚带着买的粮食回到了齐国。 同样的,在邺城客栈袁坚停留了下来,休整一天。 掌柜笑着迎向袁坚。 “客官又来了啊?看来是做完生意了?” 袁坚点了点头。“是,做完生意了。”“哟,都是粮食,看来齐国真的缺粮了。”袁坚猛地一愣。“你怎么知道齐国缺粮了?”“唔,不是前两年给楚国的赔款么?有人说楚国增加了要求,现在齐国缺粮,要四处买粮,要是还有亲戚在齐国,最好能接到这边,再不济也接济一点粮食。” 袁坚心中疑惑,扭头看了看大车。到东平后,东平仓提高了粮食价格,袁坚只换到了原本一半的粮食。 袁坚当下也不再休整,当下赶往邯郸。“大王,魏国没有一点合作的诚意 反而高价卖粮,而且,而且魏国还散布谣言,让齐国旧镇的人把我们境内的百姓叫到魏国。” 齐王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寡人也能猜到会如此。现在的齐国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魏楚两国那个不能吞并齐国?唉,失地,失人。谁会真心帮一个弱国?过去我大齐吞卫,吞郑的时候,也和如今的魏楚有一样的心态啊。好了,把粮食运给楚国吧。苟延残喘,苟延残喘啊,寡人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半个月后…… 糜腾再次来到邯郸,气势汹汹地直接赶到齐国王宫。 “大齐,好大的场面,竟如此玩弄我楚国。齐国是没有好粮,只有陈粮了吗?” “这次的粮是我亲自去魏国买的,每一车我都验了,都是好粮!” “我大楚粮官一袋一袋验的,除了外面几袋,里面的粮都是陈粮!” “不……噗!”袁坚刚要辩解就突然想起了什么,而后就感到气血上涌,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一定是魏人!他们把陈粮放在里面,好粮放在外面,臣失察,被蒙蔽了,还望贵国见谅。贵国可宽限一二,好让我们再筹措粮食?” 糜腾冷笑一声:“呵,袁大人把国家大事当两人儿戏来看了?如此大事要我们一再宽限,是何道理?我这次来,就是给你们通知一下,大楚会出兵齐国,以示惩戒。” 糜腾走后,袁基马上说:“臣这就去备战,还请派袁垈去河间,袁至去渤海,防备楚国从鲁地进攻。臣亲自去青州防备楚国北上,另外,需要袁坚去魏国求援,不求魏国出兵攻打楚国,只要陈兵魏楚边境即可。” 齐王说:“好了,寡人准你便宜行事,去做吧。” 于是袁基立马让袁坚赶去魏国求援。 李存邺听袁坚说完后,笑着说:“倒也可以,我们可以直接出兵去齐国帮助齐国防御。” 袁坚心中暗自诽腹。出兵去齐国帮忙?然后撤军的时候顺便拿下邯郸?“只要贵国陈兵魏楚边境即可。” 送走袁坚后,李存邺让下人把裴准,赵甫请到魏王宫。 李存邺说了情况后,赵甫击掌笑道:“齐国,指日可破!”而后李存邺对许协说:“臣这就准备出兵。”说完就和赵甫裴准两人离开王宫。 齐国边境,二十万楚军枕戈待旦。 袁基带着八万禁军到齐楚边境布置。鲁地一线有渤海河阳两个城池,并且组织起了完备的屯堡体系,袁垈袁至两人还是有能力守住可能的进攻的。 南面,一旦楚军打过九庐江,齐军就真的顶不住了,所以袁基决定亲自去安排防御。 袁基来到了潞州城,城外的九庐江对岸已经布满了楚军的士兵和战船。而齐军的战船只有三四艘。 战斗在夜间开始。袁基从一开始就没有去指望那几艘战船。他只是下令让战船各“自巡战机,死命抗敌”。 江面上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战船之间先是投石机和弩机弓箭的对射,接着战船不断接近,两船水兵开始准备跳到地方船上战斗夺船。 齐国水军甚至还拿下了两艘战船。但毕竟寡不敌众,最后全军覆没。 楚军开始向江岸靠近,齐军不断向江上投射箭矢石头。 在楚军来到浅滩后,袁基让手下往江面射出火箭。 浅滩提前倒了很多火油,抛上了成捆的柴草。河岸上也都是干柴,大火迅速蔓延开来,阻碍了楚军前进。 而袁基则开始动员士兵。“你们的爹娘在饿肚子,就是江里的这些人干的!现在,把他们赶走,我们的爹娘,儿女,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齐军士气大振,向着火海冲去。 楚军在大火前犹豫,突然火里隐隐约约出现人影,而后一群魔鬼就扑了出来,他们全然不顾身上的火苗,径直扑向了楚军。 楚军人人胆寒,被赶下了水,而齐军则在继续追杀,最后楚军反而被齐军夺走了一条船。 楚军退了。齐军人人都在欢呼,只有袁基高兴不起来。这只是权宜之计,楚军可以失败无数次,但齐军只要有一次小失误就可能会遭遇灭顶之灾。 果然,仅仅两个时辰楚军就又开始大举进攻。 …… 袁基已经在潞州城坚守了三个月,齐国已经进入了冬天。 八万大军折损了近三万人,现在所有齐军全靠对楚人的恨意来撑着。 叶靖宣在江下的大营里丝毫不急。他从来没有想过把进攻重点放在齐国。带甲百万?呵,恐怕有六七十万都是地方豪强的私兵,就算楚王亲自驾临也指挥不了。现在楚国举国毁田种桑茶,楚军的消耗全靠国库来撑着,后勤压力很大。现在的楚军,已经支撑不起对外作战了。叶靖宣甚至看到了楚国早晚都会亡国。但老楚王对他有知遇之恩,能在豪强林立的楚军中一眼发现他提拔他,让他有机会施展才学,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魏国军队的动向如何?”袁基问身边随从。随从说:“袁坚大人说,魏国屯兵随州,有南下之势,但并无南下之意。” 袁基叹了一口气。 …… 随州,李存邺一直在等合适的出兵时机。只要再过一个月,楚军就会因为适应不了北方气候而退兵,而齐军则也会在严寒中消磨掉最后一点士气。到时候就是魏国出兵的机会。 第37章 雪夜破邯郸 袁基在城头巡视。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楚军和齐军都疲惫不堪,两军的粮草问题都很大。 袁基给在城头值守的士兵一一打气,而后仰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苍天啊,从我出征河东到现在,你从不站在我这边,难道,你真要亡我大齐吗?” 是夜,潞州城开始下雪。 雪连下四天,越下越大。楚军从南方来,完全不能适应这样寒冷的天气。于是楚军拔出了城下的寨子,退回了九庐江南。 河间渤海也传回了楚军撤退的消息。 整个齐国都沸腾了。他们坚守数月,逼退了进犯的楚军。袁基再次仰头看天,任凭飞雪拍在脸上。“天公助我啊,天公助我。” 但残酷的事实马上降临在了齐国。 大雪一直在持续,温度也不断降低,最后形成了雪灾,不少民房被压塌,无数百姓被饿死。而由于之前给楚国的赔款,齐国粮草严重短缺,赈灾十分困难。 袁坚只好再次去魏国买粮求助。同样的,他再次到了邺城客栈。 邺城也在下雪,但有魏军士兵和百姓一起扫雪,同时每个城门都有一个赈灾点。 客栈掌柜说:“客官,又来买粮了?齐国不好过了吧?”袁坚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到了大梁,反而不下雪了,天气也没有那么冷。在得知情况后,李存邺说。“魏国魏齐边境七镇受灾严重,粮食不多了。现在那边还有抢粮的。这样,我派五千人马跟你一起去,护送粮食到邢台。” 袁坚跪地感谢。 在启程前,袁坚发现了事情有一点不对劲。这五千人马不论是精神气还是武器装备,放在那个国家都是最精锐的存在。仅仅只是防备几个抢粮食的,有必要吗?但齐国还在等着粮食赈灾,袁坚来不及多想就带着粮食往回赶。 …… 邢台,守将张宝听说袁坚带着粮食回来,也不管怀中小妾了,立马穿上裤子亲自出关迎接。“袁大人,劳苦功高,张宝佩服,佩服……” 张宝远远地就开始兴冲冲地大喊。 但一支锋利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咽喉,张宝瞪大了眼睛,身体摆了一摆,而后落下了马。 袁坚只听到了耳边嗖的一声,而后就看见了张宝落马。 随后他身后护送粮草的魏军军官一把扯掉了遮脸的袍子,大喝一声:“神策将军苏道夔在此!河东军,杀!”而后送粮的魏军士兵齐喝道:“杀!” 五千精兵如风一般冲向了城门尚未关上的邢台。 袁坚难以置信地看着五千魏军冲向邢台,而后拔出了佩剑。“坚引狼入室,罪矣,罪矣!”而后自刎。 苏道夔当先冲向邢台,斩杀了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邢台守军,而后五千精锐迅速控制了邢台。 邢台的一万两千名齐军没有进行哪怕一丝一毫的抵抗。 而后苏道夔把邢台城头的齐军大旗换成了河东军大旗。他直接杀了邢台不愿意配合的齐国官员,把尸体挂在城楼上,接着让人在街上策马反复高喊。“归附大魏者,城外的粮草都是你们的!” 数日忍饥受冻的邢台百姓大着胆子去城外看。满满几大车粮草。这个粮食的数量是按照给整个齐国赈灾的标准来的,足够整个齐国吃三天,分到邢台百姓手里,绰绰有余。 而后百姓们又感到了脚下大地在震动。西边黑压压一片大军开进而来。当先的大将军正是李存邺。 原来袁坚一到黎阳就有二十八宿卫的人给大梁报信,同时李存端也通告了齐国的情况。耿离预料到袁坚一定是来求粮的,于是将计就计,让苏道夔带着最为精锐的河东军扮作押送粮草的队伍,去骗开齐国城门。 邢台失守后,邯郸就暴露在了魏国面前。 袁基建议齐王往冀州或者青州方向躲。齐王拒绝了。“齐国,自古就没有逃跑的王。袁将军,整个齐国的军队,交给你,抵御魏军,交给你。” 袁基领命后,召集了所有军队加强到邯郸城防。他没有一点和河东军野战的想法,上次随州城外一战他历历在目。 他让齐军在邯郸城外挖出几道壕沟,限制魏军的冲锋。但是魏军攻势突然,齐军根本没有布置的时间。 只能有一支兵马赴死阻碍。 袁基还没有派出兵马,一支让所有齐人都没想到的军队杀了出来。 周铭带着一万青州叛军主动袭击三十万河东军。 在出击前,他对手下说。“当年和我起事,是为了私仇,我爹和老青州营不能没得不明不白。但现在,齐国有亡国之灾,我们不能再做叛贼了。青州营曾经坚守邺城几个月,咱们这些青州营的子嗣不能给青州营老兵们丢脸。” 属于青州营的冲锋和喊杀最后一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一万人去袭击三十万人,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每一个青州营军士都爆发出了无可匹敌的士气和勇气。 周铭冲杀到了最后。 包围他的魏军让开了一条路,李存邺来到了他面前。周铭的视线已经被血遮住了,他看不清李存邺的样貌。 李存邺拔出剑。“你是条汉子,但你得知道,齐国有今天,有你叛乱消耗国力的原因。” 杀人诛心。 周铭骤然脱力,一头扎在了地上。 齐王免去周铭所有罪责,恢复周家所有名誉。 …… 袁基的布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同时为了防止魏军登城,他让人在城墙上浇上了水,整个城墙都结了冰。 魏军干脆放弃了攻城。由李存邺带兵二十万死死围住邯郸,颜太常、苏道夔二人带兵十万去进攻其他城池。不少城池都没有丝毫抵抗意志,直接选择了投降。寒冷和饥饿让很多人都忘了廉耻,活着才是第一要务。 而在邯郸城下,李存邺派耿离回国,带回了一车一车的粮食,甚至还有肉。 魏军在邯郸城外埋锅造饭,甚至专门支起来几口大锅煮肉。香味飘到邯郸城头,所有守军都紧了紧裤带,而后蹲下来靠在城墙上闭上双眼。似乎闭着眼睛就可以想象到吃肉喝汤的场景。 邯郸城内,李存端亲涉险境,把袁悉和张靖两人请到了青龙司在邯郸的一个驻处。 三人在密室里,里面是几大箱财宝,中间的桌子上是一些山珍海味 。邯郸被围后贵族们只能保证基本的饮食,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吃喝了。现在桌子上的珍馐让两人喉咙不住地滚动。 当晚。 邯郸城还在飘着大雪,张靖和袁悉分别带着王旗卫和邯郸尹府上兵丁来到了城门。 “干什么的!”“王旗卫和邯郸府的,带些热乎吃食来犒劳诸位啊。”袁悉亲自端着一碗热粥到士兵面前。粮食的香味和热气让城门值守的士兵咽起了唾沫。而后领头军官说:“谢大人。”而后就让手下喝粥。 “这粥真热乎,真香……”那领头军官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靖抹了脖子。 而后在城门的士兵都被一刀砍死。 邯郸城门大开,三十万魏军涌入邯郸。 袁垕最先带人赶到,连斩数人,最后寡不敌众,被淹没到了人潮之中,尸骨无存。 而后袁垈和袁至两人也先后赶到,两人相视一笑 ,而后杀向魏军。 在王城外,袁基带着最后的三万禁军结阵抵抗。 面对十倍于己的魏军,邯郸禁军坚持到了凌晨时分。袁基身中三箭,被长矛刺伤十余处,倒在了齐国王城前。 魏军撞开王城城门,齐王和田氏宗亲披着铠甲拿着长矛等在里面。 不到百人,不到一刻。 李存邺踏着鲜血走进了齐王宫。正殿里,都是上吊和自刎的臣子。后宫里,也都是上吊的妃子。 齐王被赵寄奴生擒 ,带到了李存邺面前。“请大王把国玺交出来投降。” 齐王冷笑一声,趁人不注意冲向殿中的柱子 ,触柱而亡。 邯郸飘起了魏国的国旗。李存邺带领河东军一统天下的序幕正式拉开。 第38章 谋燕 李存邺攻入邯郸后齐国王室拼死抵抗,几乎全部战死。 第二天,袁悉和张靖献上了齐国地图和国玺。李存邺接过地图和国玺,对身边侍卫说:“把这两个人和昨晚参与开城门的人都做掉吧。一国重臣贪生怕死不能忠于君,谁还敢用,难保明天不会给楚国燕国开城门。” 袁悉张靖两人被侍卫拖走,两人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大骂,在死亡面前完全丧失了神智。 而后李存邺传八百里加急战报到大梁。整个大梁沸腾了起来,魏国举国相庆。 赵甫给许协上书:“柱国将军汉中公能退恶敌,诛有罪,征不义。请赐虎贲、弓矢、斧钺。” 许协久久不说话。 裴准则跟着站了出来。“请赐柱国将军虎贲、弓矢、斧钺。” 朝堂上,除了许姓宗亲和宗阚、路朝宣两人,所有大臣们都齐声说。“请赐柱国将军虎贲、弓矢、斧钺。” 九锡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器,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之士百人,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是过去大夏朝时大夏皇帝赏赐给诸侯的。虎贲、弓矢、斧钺就是其中的几种。但大夏朝分裂再到灭亡后,没有一个人得到过九锡。因为九锡只有帝才能赐予,王是没有资格的;只有王才能接受,一般大臣也是没有资格的。 赵甫让许协赐给李存邺九锡中的几种,显然是试探性地在提高李存邺的地位,最后让李存邺和许协平起平坐。 宗阚用金鞭指着众臣怒斥:“你们,你们难道都忘了礼制了吗?”裴准笑了笑说:\"过去还从来没有那个大臣那拿着金鞭监管王上的。也是先庄襄王设置的。虎贲、弓矢、斧钺,无非是对柱国将军四处征战的奖赏,并不是丞相以为的九锡。若是一个将军指挥大军开疆扩土平定一国还不赏赐,那我看将士们都要寒了心,没有人再愿意为大魏征战了。\" 许协说:“寡人,准了。” “大王圣明!”所有人都一起高呼。 宗阚又用金鞭指着许协:“请大王收回成命!”赵甫则也上前一步:“大王,莫要寒了将士心啊。” 许协对宗阚说:“老师,寡人已经做了决定了,为王者哪能轻易收回自己说的话呢?” 邯郸。 李存邺带着大军准备返回。李存端出城相送。 李存邺说:“这些年在齐国缔造二十八宿卫谍网,苦了三哥了。”李存端淡然一笑。“没有,你一直在父亲身边替我们三个尽孝,我和大哥二哥还要感谢你啊。好了,去吧,齐地交给我治理,你放心。” 李存邺把陈彧调到了齐地。“三哥,这是陈彧陈将军,就是在华坪关设计败叛军的那个陈将军,留他和你一起在这里吧,你也好轻松些。” 陈彧带着八万河东军留驻齐地,李存邺带着其余河东军启程返回。 李存邺每到一处都会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各地百姓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到了大梁,许协和百官亲自出城迎接李存邺,并当着百官和围观百姓的面给李存邺加九锡。而后两人又开始“君臣执手”,一起到王宫。 到了大殿,许协又颁布了对李存端节制齐地的任命。而后李存邺说:“齐国一灭,楚国和燕国的联系也被切断了,现在正是我们趁势拿下燕国的时机,臣请和辅国将军从南边、西边两个方向夹击燕国。让车骑将军去合肥一带进行防御,防备楚军进行可能的袭击。” 而后又是让许协熟悉的群臣附议的场景。许协只好答应。 这次讨论攻燕方略李存邺干脆就不让许协参与了,自己叫来李存嗣、赵甫、裴准,四个人就在府上商议。 李存邺府上有一个大地图和大沙盘。 现在地图上齐国的区域已经全部换成了魏国的标识。 李存邺指着燕国说。 “燕人多勇武好斗,常年和元戎、白海、乌桓、建真人作战,战斗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而且虽然燕军多骑兵,但燕国内部实际上是以山地为主,我们要拿下燕国就只能在燕山中作战,燕国的平原草场都是山北的蛮人地盘,被燕人打下来经营。” 赵甫接着说。“具体的计划我和裴准早就准备了。大方向上还是蓟北河东两路夹击。然后有一点不同的是,我们还有两个计划配合这个大方向。一种是重现平定西凉时的方略,让一个将军带精锐千里奔袭,从元戎和白海人的草场绕路奔袭,从北面奇袭燕国。还有一种是联系元戎、白海等诸蛮,施以贿赂,让他们从北方大举南下,吸引燕军。” 李存邺想了一会儿,心中有了决断。 …… “尊贵的王,请允许我将珍宝献上。”耿离站在元戎右贤王大帐,身后是几大箱财宝。 右贤王冷哼一声。“好了,你们南人一直都很狡猾,虚伪,说吧,有什么事情让我帮忙?” “我来自南方的魏国,我们魏国准备吞并燕国,同时与王结好。所以,我们想和王一起夹击燕国。只要王同意出兵南下,打下燕国之后,易水北肥美的草场都是王的。” 右贤王说:“你别想诓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魏国之前有将领袭击了我们单于的王帐,还吞并了我们几个小部族?” “袭击王帐,是因为我们的将军要去王帐迎接大单于南狩,吞并小部族,是因为那些部族不听单于的调遣,我们要替单于惩戒。而且,之前的老右贤王被燕人羞辱的耻辱,王不会忘了吧。” 旁边的元戎巫师突然打起了寒战。“王啊,神对我说了,魏使可信!” 元戎一向重视巫师说的话。 但右贤王不知道巫师的帐中也摆着许多财宝。 右贤王哈哈大笑,说:“好,我同意,来来来,给魏人贵使摆酒。不过现在只有酒,没有肉,不如,让我们各自打下来一只大雁交换,来当作今晚的佳肴吧。” 耿离知道右贤王是想要给他示威,同时也试探一下他们的实力。 于是他说:“让我的侍卫来就行了。” 耿离回头摆了摆手,耿巡从他身后走出,向右贤王施了一礼后,拿出了弓箭,对着头上飞过的雁群连射六箭。六只大雁落了下来。元戎人惊叹一片,右贤王哈哈笑着走下王座,揽着耿离的肩膀。“魏人兄弟,鹰一样的眼睛,狼一样的凶猛!” 第39章 守成之君 燕国,涿都。 年轻的燕王在王宫内翻看奏疏和四处传上来的消息。 一封从齐国传来的谍报吸引了燕王的眼球。齐国已经被魏人攻下,王室全数赴死。 是齐国十三行司传来的消息。同时,派到齐国常驻的燕国使臣也传回了齐国亡国的奏章。“……臣不日归国。” 燕王放下奏章,抓起燕王剑走出王宫散心。 燕国王室都是萧姓,萧成就是燕王的叔叔。萧成的死使得萧姓宗亲在燕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那又如何呢?燕王只想做一个守成之君。之前燕国先祖,特别是刚刚去世的老燕王不断派兵向北扩张,燕国坐拥燕山天险,在北面又有广阔的土地,已经不需要再向外开拓了。 他只要守住大燕先祖打下来的基业就行了。 但经过其他国家的不断兼并,燕国逐渐与其他大国接壤,不得不参与到几个国家的争斗中去。因为燕国偏远,实在是缺少人才,导致燕国状态一直低迷。 直到现在,齐国的灭亡让燕王瞬间清醒。燕国已经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 “大王,大王,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个斥候举着加急令跑了进来,没有一个人阻拦。斥候跑到燕王面前就骤然脱力而后倒在了地上。燕王赶忙让身边侍卫去看看。 斥候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 “魏国,在我西边、南边,分别陈兵二十万。” 燕王大惊,赶忙召集群臣商议。 满庭文武,现在堪用的只有王轶承和廖平。在萧成死后,廖平接过了军队的指挥。 在看过八百里急报后,王轶承说:“还是请在楚国的使臣说服楚军出兵,进攻齐地和合肥南阳申义四镇,让魏国投鼠忌器。同时廖将军也应当快去做布置。” 廖平也说:“臣这就启程去边关布置防御。大王莫慌,我燕军现在虽然兵力不足,但各个勇武,拒燕山天险,就算是魏国倾举国之力来我们也能顶得住。不过还是把四万辽东骑拜托给王大人。王大人千万要防备元戎乌桓等蛮人南下袭击我们。即便是亡国了……辽东骑也不能动,我们绝对不能让一个异族踏入大夏。” 整个燕国都调动了起来。燕人一直在白山黑水之间生活,族群意识很强。在听说强敌到来后,几乎每家每户都毫无保留的把青壮送去了军队,而在魏燕边境的燕人则主动在燕军防守的空挡地带巡防。 玄武司和青龙司都传回了一致的情报。“燕国防守密不透风,南线西线两路大军恐难以建功。” 李存嗣不信。他还是决定试上一试,于是他命令手下校尉罗士成、郭成椋带三万人马去进攻燕国的朔首关。 朔首关处在朔岭峡谷,是魏国北地东进燕国的咽喉。守军只有八千人,但险峻的地势可以让他们发挥出百万大军的实力。 罗士成、郭成椋两人都是常年在边关和元戎人厮杀的猛将,是一刀一枪拼到了校尉的位置上。但两人的勇武在天险面前毫无作用。 狭长的山谷让蓟北军难以展开,很容易就遭到燕军弓箭的集火,而两边的崖壁异常陡峭,上面也有燕军埋伏,蓟北军又不可能绕道进攻。 在付出了巨大伤亡后,两人灰溜溜地返回军中。 南边的李存邺也进行了试探性的进攻,同样遭到了惨败,周博夫当先登城,被燕军弓箭射中,身受重伤。 裴准修书两封告诫李存邺、李存嗣,千万要沉住气,等北面耿离耿巡二兄弟的消息。 耿离还在乌桓首领楼速的帐内。 任凭耿离如何长篇大段地讲道理、许下如何高的利益,楼速都不为所动。 等耿离说累了,楼速说:“送客吧。”耿离瞪大了眼睛。楼速继续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是需要我们出兵,又怕引狼入室,所以,你许给元戎、白海还有我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你以为我堂堂乌桓王会和那些蠢货一样的短视,到时候我们就会为了那些利益而争斗,而后你们再坐收渔人之利,把我们全部击溃?” 耿离哑口无言。但随后正色道:“我们可以许诺到时候帮大王击退那几个蠢货,我们喜欢和聪明人合作,不过易水北的草场要分给我们三分之一,保证我们和西边的箕子国的联系。” 楼速说:“你们走吧,在我没有想要杀你们之前。” 耿离只好离开了王帐。 但耿离没有马上走,他给耿巡交代了一些事情。 第二天凌晨,在所有乌桓守卫都最疲惫的时候,一个双枪小将马踏乌桓王帐,掳走了乌桓王子。天亮后乌桓王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谁干的,但他还是派人四处搜寻。直到一支绑着信的利箭射入了王帐,乌桓王忙跑出大帐,看到了那个双枪小将。几个乌桓勇士驾马去追,结果追上去试图斩杀或者生擒这个小将的勇士都被 一一挑落马下。 楼速打开箭上绑着的信,只有寥寥数语。“出兵,放人。” 耿离帐中,乌桓王子陀顿正在和耿离喝酒。“贵使,到时候一定要扶我上位啊,不然,我一个堂堂王子被人掳走,我在部落里没脸见人的。” 耿离笑了笑。“王子和我们是朋友,答应王子的,我们自然会兑现。” 一个国王再英明,也敌不过一个被权力冲昏了头的王子。 而对白海和建真的劝说则顺利了很多。白海人实力本就不强,不愿意出兵,耿离只能让耿巡带着五十个使团护卫突袭白海王大帐,又好言劝说白海王,最后白海王心悦诚服真心实意心服口服地答应了耿离的要求。而建真人一直在山里行动,很少出山,经常受到元戎和乌桓的欺负。于是耿离许给了建真王权易水行宫虎贲中郎将的许诺,还送给建真人一些精良铁器,大有向各地宣布建真由自己罩着的意思。 自此易水以北的四大部族都同意了出兵燕国,协助魏军攻燕。 元戎右贤王动员了八万大军,乌桓王楼速动员大军五万,白海、建真组成联军两万,共计十五万大军,开始向易水靠近。 第40章 辽东悲歌 萧重山是四万辽东骑节制,主要负责防备北边的元戎、乌桓等部族南下滋扰,有时也会主动出击,剿灭一些小部落。 王轶承到了边境,第一时间就去见了萧重山。 现在是春天,水草丰美,元戎、乌桓一般不会南下滋扰,辽东防务很是轻松。 王轶承在萧重山的介绍下拿着辽东防护图在看。 一个斥候一头跌进了屋里。“大……大人,急报,元戎、乌桓、白海、建真,四部大军南下。太多了,太多了,我们还没有探查清楚具体数量,兄弟们都战死了,我逃出来,我侥幸……” 萧重山让侍卫送斥候去治疗,而后面色凝重地对王轶承说:“王大人,我先去布置,一般蛮人最多就是几千人,来边关劫掠一些村庄什么的,很少这样大规模南下,他们应该是动真格的了。” 王轶承说:“你快去,我去找援兵。”而后王轶承马上上报燕王,并派人给廖平送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 廖平看到战报后恍然大悟。而后回信。“请辽东万务顶住,此魏人与草原诸部勾结之策,妄图分散我之军力。只要辽东顶住,魏军旦夕退矣。” 王轶承知道辽东现在的担子有多重。四万辽东骑不可能顶住十五万大军的进攻。王轶承从涿都求来了三万禁军支援,而后又带着三万人去地方征兵。 他不敢跟那些里正们说实话。他只是说有多股草原部落趁魏军进攻时袭击,燕军压力较大。 但三万援军已经暴露了事实,长期在辽东渔阳边关生活的燕国百姓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最有威望的里正说:“大人,你就实话说来了多少蛮子吧,我们也好调足够的人。”王轶承沉声道:“大约,十五万。” 里正说:“好。” 当天,各个乡里都派来了人。下到十三四岁的小孩,上到五六十岁的老者,甚至还有一些女子。一句话,只要能动的燕人都来了。 王轶承热泪盈眶。在临淄学宫学了霸道之术的他,把人性的上限放的太低,根本没有想过这些百姓保卫家园的决心。 看着黑压压人的人群,王轶承说:“乡亲们,让老弱妇孺都回去吧,我只要弱冠到知命之年的人,其他人都回去吧。” 依旧是那个里长。他穿着一副皮甲拿着一柄长戈。“不,大人,来这的都是有用之人。我们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家伙有些是老兵,可以直接指挥乡亲们配合辽东将士;而其余的人则可以带着不到弱冠的孩子们,去帮忙搬运伤员、输运粮草箭矢、照顾马匹。就算是女人,也可以做饭,照顾伤员。这样军中的伙夫、马夫中的青壮也可以上阵杀敌。” 王轶承点了点头,而后一挥手拿来一坛酒。“我敬诸位!”而后倒了两碗酒,一碗自己一饮而尽,一碗给了里长。不怎么喝酒的王轶承被边关的烈酒辣的脸通红。 最后,王轶承带着凑出来的七万大军去支援辽东骑。 辽东骑基本上都是骑兵,在堡垒内坚守很难发挥出作用。 在辽东外围堡垒全部被攻破,十五万大军叩关后,萧重山决定带兵出城迎敌。临行前,每一个战士都喝了一大碗烈酒。 萧重山带着四万辽东骑和两万王轶承带来的有战斗力的青壮出关迎战。而王轶承则带着三万禁军和其余的两万老弱妇孺守关。“这里托付给王大人了。绝不能让蛮人入关。这是先王赐给我的剑,希望大人帮我转交给大王。”萧重山在给王轶承留下一句话后就翻身上马,领军出关。 六万燕军和十五万草原联军在萨温特相遇。这是易水北面的一片平原。 大战开始前是一片寂静。只有两边的战马在不住地打着响鼻。两支军队相遇的时间是正午,烈日就在头顶照着他们。 萧重山和作为联军主帅的楼速都缓缓抽出了佩刀。 萧重山对身后的六万人说:“今天,我大燕,不会有一个面南而死的懦夫!” 而楼速则高喊:“让这群狡猾的南人知道谁才是草原的主宰!” 而后两人几乎同时做出了刀锋前指的动作,高喝一声:“杀!” 两支大军开始对冲。萨温特草原掀起了阵阵烟尘,整个萨温特草原的大地都在震颤。野兽四散逃跑,一些胆小的野羊和野兔被当场吓死。 两万第一次上战场的燕国青壮因为经验不足伤亡很大。那个里正和几个有战斗经验的老兵每人带着几个青壮,尽力减少青壮的伤亡。 一队乌桓重骑兵冲了过来,里正大喊:“跑、都散开,我们挡不住重骑兵,交给我们的将士!” 但里正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被一具尸体绊倒。 里正过去把儿子拉开,自己却被一匹马撞翻在地。而后就是无数马匹从里正的身体上踏过。 等重骑兵冲了过去,里正的儿子又跑回去找父亲的尸体。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剑,剑柄上刻着“燕”字。这是燕军军官退伍后才能带走的剑。 里正的儿子捡起父亲的剑,杀向了敌军。最后也被几个白海步兵用长矛刺死。 萧重山带着骑兵往来冲杀,每个燕军都爆发出了超越以往的力量。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拼着伤亡击退这一支联军,自己的妻儿就要登上城墙承受伤亡了。 燕军的悍勇震撼了草原诸部。建真人和白海人开始偷偷退出战场。而乌桓人和元戎人则还在继续厮杀。 元戎人有仇恨,曾经自己的右贤王被眼前这些南人深入草原斩杀,此后自己的部族一直被王庭和左贤王看不起。 乌桓人则是因为自己的王一直在战场上厮杀。而乌桓王则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在耿离的手里,他不敢不拼命。 厮杀持续到傍晚。夕阳西下,残阳如血。云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也把易水染成了血红色。秃鹫、乌鸦在天空中盘旋,只等最后的厮杀结束后就去享受饕餮盛宴。 断旗残肢散落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萧重山带着最后的三十个辽东骑发动最后一次冲锋。他想不到和自己作战的都是各部族精锐。甚至还有元戎右贤王王帐和乌桓王王帐的精锐重骑兵。 “弟兄们,今日,我辽东骑不负大夏的任何一个百姓啊。”萧重山爽朗的说。眼前的血已经让他看不清手下的将士,但他知道每一个人都不会退缩。他笑着说:“弟兄们,下辈子再一起厮杀。” 而后,萧重山用早已卷刃的刀指着面前千百倍于几的联军。“杀!” 三十个人爆发出了三十万大军才会有的战吼。 几个乌桓人和元戎人想要放箭。但乌桓王和元戎主帅都阻止了自己的手下。“传令,全军冲锋。” “就三十个人,杀鸡焉用宰牛刀啊。” “不,这是给真正的勇士的尊重。” …… 最后。萧重山的刀一直砍到刀身崩裂。骤然崩裂的刀身让萧重山分了神,身上的剧痛马上传到了脑中。萧重山低头看了看。血红一片的视线中,他的身上都是箭矢和伤口。“噗!”萧重山吐出了一口黑血,而后一头栽下马。 乌桓王擦了擦刀上和脸上的血,带着手下排成一字长队,举着弯刀绕着战场走了十圈。这是乌桓人对战死勇士最高的礼仪。 而后,大军继续南下,直扑王轶承镇守的晏顺关。 大军身后留下的是血腥的战场,在走出十里后战马和士兵都还能在地上留下清晰的血脚印。 后来有文人凭吊时写道。“老兵战马悲秋雁,将士百战死边关。轮台杨柳皆有恨,深闱小阁孤院寒。” 王轶承一直在关注萨温特的战事。或许他带着三万禁军投入战场就能扭转战局,但王轶承退缩了。斥候战报中描述的惨状让他不敢去赌。如果三万禁军也折了,晏顺关就真的只能靠老弱妇孺来守了。 联军来到了晏顺关下。这是从老燕王称王后草原诸部第一次来到晏顺关。 惨烈的战斗又在燕地展开。 王轶承的好友秦广复也来到了晏顺关。秦广复是燕地有名的乐师。 联军发起了进攻。王轶承拔剑登城。 秦广复不会打仗。但他会击筑。 秦广复在城楼坐下开始弹奏。 铁骑突出刀枪鸣,四弦一声如裂帛。 楼速把兵马分为几部分,一刻不停的进攻。联军隐约看到了关上搬运伤员的有年轻女子。金银、沃土、女人,刺激着联军将士疯狂地进攻。 城上,所有禁军和百姓都知道关后是自己的家园。 但联军的疯狂让他们占据了上风,逐渐有联军登上了城头。王轶承带亲兵节节抵抗。 最后王轶承战死在乱军之中。联军寻声包围了秦广复,秦广复一直弹完了曲子,琴弦应声而崩。 秦广复用火把点燃了身边的酒和火药,和几十个元戎人同归于尽。 晏顺关破。联军在燕军顽强的抵抗下只剩下八千人,没有了继续南下的条件。巨大的伤亡和不断的厮杀让所有草原战士的神经绷紧。在返回前,联军在关内烧杀抢掠三日。 整个辽东都蒙上了阴云。 第41章 坐收渔利 楼速带着抢掠到财宝和女人的联军返回草原。 在过了易水后,楼速看到了让他胆寒的一幕 提前退出战场的建真和白海人都死了。他们和一支五千人的魏军发生了战斗,或者说,这时是那五千人进行的屠杀。 为首的是耿离耿巡两兄弟。还有个将领,楼速有点印象,袭击元戎王帐,打的魏国北方边境的元戎部族投降的赵寄奴。 坐收渔利,一点不错。 楼速问:“我儿子呢?” 陀顿从耿离身后驾马走出,而后抬手一箭射中了楼速的咽喉。他的身后是乌桓王子身边的三百精锐。 所有乌桓人都目瞪口呆。 陀顿说:“王被元戎人害死了,我,乌桓王子,现在就是乌桓的王!所有乌桓勇士,杀了你们身边的元戎人,然后和我去抢走他们的草场!” 乌桓人愣了一下,随即杀向了身边的元戎人。陀顿也亲自带三百卫队杀了过去。一个时辰后,元戎人被彻底剿灭。 陀顿笑着对耿离说。“谢谢你,我的朋友。”而后带着乌桓人向着元戎右贤王王帐的方向奔袭而去。 没有一个元戎人在意楼速的尸体。 耿离去看了看。楼速瞪着眼睛倒在地上,血已经流干了。他的表情还保持在看到自己的儿子陀顿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楼速死的时候知不知道杀他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呢? 耿离提前告诉了右贤王陀顿会袭击右贤王王帐,右贤王早有准备。但由于这次派出的八万精锐一个都没有回来,王帐还是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右贤王不得不往草原深处迁徙自己的部族,避免被乌桓或者魏人袭击。而陀顿在回到乌桓后乌桓几个亲王和大臣则对楼速的死满是质疑,乌桓就此爆发了内乱。 耿离三言两语就让燕国北面的四个草原部族丧失了南下进攻的能力。 …… 易水河畔。耿离、耿巡、赵寄奴三人以应有的待遇安葬了楼速和战死的辽东骑。耿离叹了一口气。而后三人挥师南下。 晏顺关内尽是断壁残垣。 耿离吐了一口鲜血,耿巡和赵寄奴扶住耿离,耿离才勉强稳在了马上。他长叹一声。“引狼入室,天怒人怨。我是要折命数了。” 赵寄奴安慰道。“若不是如此,我自己的将士就要承受伤亡了。” …… 战报也传到了廖平和燕王手里。 燕王带着众大臣在涿都给辽东骑和辽东百姓树起了石碑,而后又为萧重山、王轶承树起了衣冠冢。 廖平松了一口气。“草原诸部是没有南下的能力了,看来魏军不日就要退兵了。”另外一封楚军出击鲁地的战报也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只是他错估了李存邺吞并燕国的决心。 …… 魏楚边境。陈彧在渤海领兵坚守了一个月,但李存端许诺的援军迟迟未到。纵然陈彧水火并用也抵不过楚军人多势众。最后陈彧长叹一声。“李存端,你他娘的搞什么啊。”陈彧在冀州战死,但他不知道南边合肥方向的战斗更为惨烈。这次楚军几乎倾尽了全国大军,四十万大军从鲁地和襄阳两个方向进攻魏国。 李存邺知道南方的战况,但他继续在魏燕边境坚守。他要等耿离三人的消息,一旦他退兵了,耿离三人就危险了,而且可能此后几年都没有进攻的机会了。 战机,所有人都在等战机。 战争的天平倾斜到了魏军一边。 苏道夔带着三万人从蜀地东出。和上次进攻齐国的突然和顺利不同,这次楚国一定会有所反应。所以赵甫和裴准做好了安排,除了让颜太常带着十万大军镇守合肥以外,还让苏道夔带着人马在蜀地随时准备出击。 苏道夔的袭击搅乱了楚军的部署。叶靖宣大意了。他以为魏军还会像上次进攻齐国一样倾举国之力进攻燕国。但显然这次魏军的部署十分严密。 叶靖宣无奈只能退兵。至于有没有牵制住魏军无所谓了,再不班师苏道夔没准就打进陈郢了。而且鲁地方向的楚军也打下了一些城池,楚军这次算是已经打胜了。 楚军退兵了。魏国南边的威胁彻底解决。 楚使在涿都传达了叶靖宣和楚王的歉意。燕王呆坐在王位上,良久,叹了一口气。“天要亡燕啊。” 廖平在得知楚国退兵后,加强了魏燕边境的防备。他知道楚军撤退是魏军大举进攻的前兆。 所有燕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魏燕边境,没有一个人注意过北边。一直穿着燕军战甲,但胳膊上绑着红色带子的军队正在向涿都疾驰。 为了配合耿离三人,李存邺和李存嗣开始不计伤亡地进攻燕军。魏燕边境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廖平甚至亲自登城参与作战,而李存邺李存嗣二人则也亲自当先攻城。两军将领身上都是伤。 …… 清晨,陈郢禁军在城头上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支燕军从北面来。他赶忙去报告校尉。校尉也有些奇怪,如今的燕军要么补充到了魏燕边境,要么在北面填充辽东骑留下的空缺,怎么会有一支燕军这个时候来涿都。 “城下燕军,报上名来!”“渔阳护军,得到调令,到涿都等候调遣,往南边补充。”“将军,我没听说过最近有军队要经过涿都去南边。王驾在涿都,干系重大,兄弟不得不谨慎,将军见谅啊。”三刻后,校尉朝城下喊道:“并未有通报,你们先去十里外扎营,等你们长官的消息!” 耿离没有指望能骗开城门,于是撤退到十里外等机会。 但迟迟没有机会。 于是耿离选择了制造机会,他放飞了一只信鸽。 而后李存邺、李存嗣都选择了退兵。似乎是魏军承受不住伤亡了。燕军以为自己得到了胜利,都开始欢呼,廖平也准备带兵回到涿都。 而涿都在得到消息后打开了城门,恢复了百姓的进出和商贩的贸易。 耿离摸了摸营中的草,草上有些湿润。耿离知道机会就在眼前了。来探查的涿都禁军被他以等待撤回的调令搪塞了回去。 廖平这时才得到了有一支北面来的军队的消息。北面不应该有多余的军队往魏燕边境支援了。廖平心中有些疑惑。副官说:“总不能是魏人又像打西凉一样从草原迂回奔袭吧。” 廖平想到了草原诸部异常的联军进攻。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把经验最丰富的斥候叫到了身边。“你骑我的马,去涿都,让禁军马上剿杀那一支燕军,快!” 但到涿都还有三天的路程。廖平知道来不及了。 他又下令手下大军八万回到边关布防,自己则带着两万骑兵丢掉所有辎重,只穿着轻甲拿着武器往涿都狂奔。 第二日的大雾让廖平绝望,让耿离大喜。 五千“燕军”在涿都城门打开的那一刻发起了进攻。 浓重的雾让耿离等人距涿都城门只有百步时才被禁军看清。当禁军准备关城门时已经来不及了。 赵寄奴当先冲杀,踏入涿都,而后五千人直奔燕国王宫而去。 燕国群臣都在等着朝会,突然脚下传来震感,耳边也传来了马鸣,随后他们就看到一支精锐冲破浓雾杀向王城。 王城大门刚刚打开,里面的禁军也还不知道情况。 赵寄奴再次当先夺门。直到这时涿都的燕国官员和百姓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禁军开始往王城汇聚。王城内城关上了城门。 来支援的禁军都被赵寄奴和耿巡带人击退。 大雾让燕军根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一支精锐魏军会突然出现在燕国腹地。 两天后,廖平才带两万援兵赶到。但两万穿着轻甲的疲敝之师怎么能打过如狼似虎的精锐。两万人马被无情的击破。 燕王主动投降。辽东经过了草原诸部的劫掠,魏燕边境每天都有巨大的伤亡。燕王不想让涿都再流血了。 尽管耿离手下只有五千人,尽管耿离也许明天就坚持不住了,尽管廖平还在积极调兵抵抗。 但燕王选择了投降。燕国的败局已定,即便是剿灭了这五千人,边关也守不住了。根据传回来的一封封加急战报来看,尽管廖平派了八万大军回师支援,但河东蓟北两军卷土重来的速度更为迅速,边关失守不过是时间问题。 燕王献出了国玺和地图。他没有献出燕王剑。投降是燕国太子代为进行的。燕王在燕国宗庙,最后给先祖上了香,而后举剑自刎。 燕王投降的消息传到了边关。燕军在悲愤之中放弃了抵抗,李存邺李存嗣两人挥师入涿都。 涿都名字改为涿城,换上了魏国旗帜。 李存邺在狱中看到了廖平。廖平看着李存邺,笑着说:“你得知道,燕军不是败于你魏军,若是四万辽东骑在边关,那五千人怎么会迂回到涿都。若不是你们驱使蛮人入关,我们怎么会输。看看辽东边关的残垣断壁去吧。你会知道你们魏人干了什么混蛋事情。”而后廖平撞墙而死。 自此燕国也并入了魏国版图。魏国距离统一天下只有一步之遥。 第42章 臣子贼子 李存邺带着大军准备返回。 大梁,许协满面愁容日益加深。 李存邺指挥大军吞并齐燕,其中首功都是李存邺的亲信将领拿下的。功高震主莫过于此。 李存邺已经被封为了柱国将军,爵位也是一个公爵。剑履上殿、假节钺、授九锡。每一个封赏都位极人臣。还能怎么封赏?难道要和许协并肩称王吗? 许协叫来了宗阚和路朝宣这两个被架空的丞相。 路朝宣说:“如今大魏即将一统天下,大王或可称帝,而后封李存邺为王。” 宗阚说:“若李存邺以后再有其他功勋呢?不能再一再退步了。李存邺不是他父亲李符准,李存邺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路朝宣突然灵光一现:“或可以拉拢李存嗣和李存端。李存嗣李存端常年做着危险的谍报工作,连李符准死的时候都没能回来,现在反而要屈居弟弟李存邺之下。他们难保不会心有不甘啊。” 许协和宗阚都眼前一亮。“继续说。” 路朝宣说:“李存嗣也参与了这次攻燕,功绩不在李存邺之下。不如把李存嗣封为燕国公,而后……臣不敢讲。” 许协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大王有个姐姐。之前被许秩囚禁,而后大魏又连年征战,还没有婚配。李存邺兄弟四人也都没有结婚。不如,赐婚李存嗣。这样李存嗣也算是半个宗亲,就要掂量掂量和李存邺的关系了。我们再让公主暗中挑拨教唆,放大李存嗣心中对李存邺地位高于自己的芥蒂。臣以为兄弟再怎么情深,也抵不过到了高处以后权力的诱惑。再者说,蓟北军是由李存嗣经营的,里面都是北地军的老底子,李存邺没怎么往里面掺沙子。到时候李存嗣成为燕国公和李存邺平起平坐,就算是李存邺李存嗣二人兄弟情深,他们的手下也一定会有所争斗,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宗阚不说话。他有些反感路朝宣如此玩弄人心。 而许协则眼前一亮。“好,全按路卿说的办。” 李存嗣李存邺二人返回大梁。许协再次出城迎接。李存邺把燕国国玺、地图、燕王剑和燕国旗帜献给许协。而后许协对将士进行封赏。 在最后,许协宣布给李存嗣赐婚,让李存嗣迎娶自己的姐姐许姝,就在三日后的良辰吉日大婚。同时宣布封李存嗣为燕国公。 国公,这个爵位还是在大夏时期才有的,是大夏皇帝对臣子的奖赏。封为国公就说明这个臣子离称王不远了。 赵甫和裴准两人对视了一下,眼中都是一抹阴骛。 封赏结束后赵甫去找李存邺。“你以为,存嗣被封为燕国公,迎娶公主,如何?”李存邺笑了笑。“挺好啊。”赵甫说:“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做大魏的臣子,还是贼子,你是要帮大魏打天下,还是要自己坐天下。你要是想好好做一个臣子了,我也不会再和你多说什么。你要是想做一个贼子,以后就要狠起心来,哪怕是对自己的兄弟……防着那个公主吧。” 李存邺一脸诧异。他奇怪地看着赵甫。良久,说了一句:“先生先走吧,让我好好想想。” 三日后,李存嗣大婚。 因为娶的是大魏公主,所以婚礼规模很是隆重,大梁的每家每户都被要求在门外绑上红布。 许协命人在大殿布置宴席来祝贺。 宴席开始,作为今天新郎官的李存嗣先敬了大家酒。然后说一些承蒙这个厚爱感谢那个抬爱的话。 接下来应当许协来说两句再让群臣举杯了。 许协的手已经握住了酒杯。 李存邺突然就站在了他面前,手中举着满满一杯酒。 “今日,是我家哥哥结婚,作为弟弟,我高兴。作为大魏汉中公,我也得替燕国公高兴。来,诸位,举杯,饮胜!” “饮胜!” 宗阚、路朝宣和自己的学生还有一些许姓宗亲愣在那里面面相觑。 许协在李存邺的身后,手握着酒杯。 李存邺扫视一圈,转身对许协说:“大王为何不喝?那我再请大王喝一杯。” 李存邺拿起许协的酒杯,把酒倒掉,而后接过身边侍女手中的酒壶倒了一杯。 李存邺把酒杯给许协,冷冷地说:“请大王满饮此杯,莫扫了在座诸公的雅兴。” 许协接过酒杯,看着杯中酒。 这酒是上好的天泉酿,杂质很少,很是清冽。 杯中映出许协的影子,好像是许协被圈禁在了酒杯之中。 “请大王满饮此杯。” 许协仰头喝完了杯中酒。看着李存邺。之前没喝酒的众大臣也喝了杯中酒。宗阚站起身来说:“燕国公,今日我身体不适恕不能在这里多待,告辞。”李存嗣还没开口李存邺就说:“来人,送丞相回家。” …… 宴会结束后。 宫中,许协还拿着那酒杯,他又倒了一杯酒,而后看酒杯中自己的倒影。模模糊糊,看不到一点前路。凝视良久,许协把酒杯砸在地上。 燕国公府。李存嗣看着眼前的女子,准备上前掀盖头。那女子突然摁住了他的手。“你告诉我,你和那柱国将军,谁是兄谁是弟?”李存嗣说:“自然,我是哥哥。”“那为何你堂堂燕国公,又是哥哥的婚宴,要被弟弟喧宾夺主?”“你多想了,我兄弟,唉,我兄弟他年少些,爱出风头。”“为何我王弟准备祝酒时他柱国将军要站出来挡住。”“哎呀,大王年少,我弟弟他就是帮大王。” 李存嗣把她的手甩开。“你到底是何意思?你是嫁老子还是嫁老子的兄弟?”而后李存嗣推门而出。过了一会儿,他又回到屋里。“你一个大魏公主,该为大魏做考虑。新婚头一晚盖头都不掀,算什么。” 蓟北军驻地也同样不平静。罗士成、郭成椋等蓟北军将领忿忿不平。“咱们燕国公大婚,他那鸟蛋的柱国将军干嘛安排这个安排那个……” 第二天朝会。 李存邺等人提出了攻楚。“楚国复原万里,带甲百万,叶靖宣用兵老成,自然不会像打齐燕那般顺利,好在有之前鲁缟灭国之计铺垫,现在楚国粮食储备无法撑起长期的战事。我们只要分几次进攻就能消耗楚国,最后楚国会不攻自破。我们先带兵休整,恢复一下在齐燕的消耗。让颜太常、封寇平二人带着十万人马东进鲁地,打响第一战,开战三个月无论多少损失都撤回来,而后蓟北军再派将领带兵前去,依然是三个月。以此类推,先拿下鲁地,把楚人赶到九庐江以南,而后再徐徐图之。” 几个蓟北一系的将领说:“柱国将军,我们蓟北军好像不在河东军调遣范围内吧。” 李存嗣制止了几人继续说下去。“都是大魏的军队,柱国将军假节钺,就能调遣!” 第43章 碰撞 对于楚国的征讨该怎样进行,魏国军中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打是要打的,但该怎么打?打楚国就要过九庐江,河东军、蓟北军都没有水战经验,九庐江可以说是横在所有魏国将领面前的第一个难题。 上次攻打楚国,二十万大军南下,李存邺亲自指挥,开始打的顺风顺水,差一点就压进陈郢了。结果叶靖宣一个穿插就包抄了二十万大军的后路,二十万人马差点被包了饺子。 ·但是楚国水网密布,多是丘陵,河东军和蓟北军又无法大规模投入,特别在两军都是主要依靠骑兵奔袭作战的情况下。 裴准说:“既然我们找不到从外部进攻的办法,就先从内部慢慢瓦解他。我们现在啊,只能靠李元了。” …… 陈郢。 楚王台日日笙歌不断。楚王最近又下令让各地给自己进献美人。 作为楚王的“舅舅”,李元自然是担起了为外甥选妃的责任。韩子斐被刺杀、屈子忆被放逐,楚国的两个谍网系统军情处和机谋处都是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于是李元当即从两处中征调人马,又组成了一个组织,专门用来物色貌美女子。 楚王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人人都怕自己的女儿被带到楚王身边后一个不小心就被拉走杀头,万一楚王兴起也许还要夷灭九族。 李元于是抓住机会,设置了一个郎中钱。大概意思就是家里女儿有隐疾,需要请郎中治好了再交给大王,为了快点治好病来服侍大王,就把钱交给李元,由李元派专人治疗。 至于钱是多少,就看你拿出来多少,让不让李元满意了。 李元说郎中钱要有十两打底才能保证郎中治好病。 说了打底,可没有说封顶。 于是各个大家和地方贵族都开始争先往李元家里送礼。甚至有些人家怕李元不满意就把自己的小妾也送到李元府上。毕竟,姨娘帮女儿问问郎中什么情况,也很正常。 而一些普通百姓只能咬咬牙搬空家底拿出十两银子。但十两银子都石沉大海,李元手下开始到百姓家强抢女子送到楚王台。 楚王此后几乎不再参与朝会,朝会都是由母亲李太后来代管。而楚王台则是继续接着日日笙歌不断,传闻楚王最爱把美人奖赏给身边的侍卫,让侍卫和美人给自己当面表演一幅春宫图。 也有女子因恐惧、胆怯而让楚王不满意。 好一点的被赤身裸体扔在楚王台外大街上。但大多还是被楚王当场一剑刺死,而后扔去喂狗,甚至有传言楚王台里养的十只恶犬非青春女子而不食。有时候,楚王一怒,触了逆鳞的女子就要被诛九族。 楚国百姓之间都流行起了一首民谣。 “噫唏硕鼠,夺我朱果。夺我朱果,亵之食之。亵之食之,亦取我骨头。用之何处,鬼镜亭台。” …… 李元走在陈郢街头。刚刚一个地方的小贵族在陈郢最好的酒楼请他吃了饭,并给他上交了郎中钱。这家比较特殊,因为“急于”给女儿“治病”,所以把女儿送到了李元府上长期“治疗”。 酒席结束后李元想着在家等着自己“医治”的女子,心情大好,让护卫在左右散开,自己要在陈郢街头好好转一转,亲近一下百姓。 李元穿过了一个不算长的巷子,一个马车突然挡住了侍卫们的视线。 侍卫们赶忙分成两队,一队绕道去巷子对面的街上,另一队斥骂着让马车快点挪开。 等马车挪开、侍卫赶到后,李元已经没了人影。 李元这时已经被人拿匕首顶着到了家里。那个小贵族的女儿被人捆在了床上,嘴里塞了布条,看起来是睡着了,应该是下了药。 李存靖坐在床边,手边是一箱财宝。 “丞相大人,我家的郎中钱,你收不收?” 李元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不敢,不敢,大人只管吩咐要我干什么。” 暗处走出了两个人,蒙面的布扯下来后是三个绝色女子。 “这是吴地和梁地女子,丞相大人以为如何。” “眸子有神,脸蛋如脂,嘴唇娇红欲滴,且虽美而不魅,是,绝色的美人。” “丞相大人喜欢吗,比着床上女子如何?” “喜欢……不,不大人,别戏弄我了大人,您就说要我干什么吧。” “这三个女人,一个是你的两个是楚王的。 第二日,李元给楚王送去了两个美人。 当晚,楚王把之前所有美人都赶出了楚王台。有走的慢的都被楚王弯弓搭箭射死,而后丢去喂狗。 楚王台太医院连夜赶制丹药。 两天后,楚王拽着两个女子的头发,让两人能抬头看自己的脸。“告诉寡人,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奴家来自吴地。”“奴家从梁地来。” “来人,叫人把李元给我召进来!快!” 李元一路小跑进了楚王台。 给他传令的人说楚王叫他直接进去,不用听宣即可。 李元推门而入,宫中箫管齐鸣。 “臣冒失。“李元慌忙掩面退出殿外。” “无妨,进来!”李元这才进去。殿内接着奏乐接着舞。 “舅舅,老当益壮啊,如此美人还能消受。”李元知道瞒不住,于是笑着说:“如此绝色,臣按捺不住,大王宽恕。” 楚王说:“如此绝色啊,有两个就够了。那个男人都把持不住。之前怎么没有吴越梁这些地方的女子。” “大王,是臣不敢去。大王不是不知,这些地方的旧族,动辄起反,臣,不敢啊。” “去,有何不敢的。既是大楚国境,就都是寡人的。” 李元欣然领命。 回到丞相府,李元当即下令动用战时传令的流星马八百里加急通穿吴越梁三地,征召美人去楚王台。 当然,李元没有忘记通知可以交郎中钱来暂时不用进献美人。 消息传出,三地群情激愤。 而李存靖此时正悠哉游哉地坐在吴地贵族孙焅的府上,梁地贵族萧栒也在一旁。“怎么样,这次不止是你们吴越梁三地,楚人自己也是民情汹涌。再加上北面的魏国已经吞并了齐国和燕国,可以全力对付楚国,难道你们还怕不成事吗?” 萧栒说。·“魏国是要统一天下,灭了楚国后就不会灭了我们?” 李存靖嗤笑一声。“你们在乎的是国不国吗?不过是在意自己灭国以后没了之前的地位,之前的财富。我保证,如果你们能够响应,灭亡楚国,到时候,大魏会恢复你们的地位,你们虽是大魏的臣子,但还是有之前在吴越梁旧国时的待遇。” 第44章 暴乱 李元把手伸向了吴越梁三地。 开始的时候一切还好,三地有钱的交郎中钱,没钱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抢走。因为李元没有触及到三地贵族的利益,所以三地并没有爆发反抗。 直到楚王突然来了兴致要巡狩三地。 群臣都劝谏楚王不要去。三地屡屡造反,谁知道会不会趁机威胁楚王安全? 楚王的安全有没有保障不知道,上谏的大臣的命是没有保障了。凡是进言的大臣都一律被楚王处死。大夫王祎坚持写了个陈条劝谏,楚王一怒之下诛了王伟全族。 朝堂上下噤若寒蝉。 叶靖宣也被楚王从魏楚边境召回来拱卫王驾。知道陈郢的情况后,叶靖宣无奈安排了防务布置,带了三万精兵去拱卫王驾。 大军路过民罗山,屈子忆拦住了路。 “现在魏国发兵攻楚只在旦夕,你怎么带精锐去陈郢了?” 叶靖宣苦笑一声。“大王要巡狩吴越梁三地,怕有危险,让我带兵拱卫王驾。” 屈子忆冷笑一声。“哼,巡狩?我看是去找美人吧?难道他就不怕逼得三地起反?” 叶靖宣说:“朝堂有大臣劝谏,都被杀了,我与其在这种事情丢了性命,不如留着命去抵御魏国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 屈子忆看着离去的大军,喃喃自语:“不远了,亡国,不远了。” 叶靖宣到达后楚王启程。陈郢政务全部交给李元来做。 朱雀司各个暗桩蠢蠢欲动,准备刺杀楚王,但被李存靖制止。有时候留着一个王的作用比杀了一个王还大。 半个月后。 楚王在越地巡狩。为了这次巡狩,楚王专门特制了一个马车。 马车车厢巨大,前面有十匹军中选出的拉辎重的骏马拉车。车厢里放了一张大床,专供楚王和美人作乐。 这天楚王在始平城中休整后准备离开往梁地进发。 在出城路上楚王从车厢的窗户往外看,正看到了人群中的一个女子。楚王瞬间被引去了七魂六魄。 于是楚王当即让侍卫把那女子“请”来。 女子被侍卫扭着胳膊押到车前。 楚王下车,伸手捏了一把女孩的脸蛋。“认识寡人么?”“怎么会不知道大王。” 而后楚王抱起女子放到车上,女子开始挣扎,楚王上车扑到女子身上,女子情急之中一把挠在楚王脸上,挠破了楚王的脸。 楚王拔出剑,而后放下,他把女子扔到车外,而后对侍卫说:“停留一夜。查,这是谁家女子,赏给你们了。” 当天下午女子暴尸街头。 楚王命令叶靖宣带兵包围一个始平贵族的府邸。那女子正是那家人的女儿。楚王来始平“巡狩”时所有人都让自家女眷不得出门。但这女子平时就爱出门,于是趁家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家门看热闹。 叶靖宣说:“大王,吴越楚三地多叛逆,如此恐节外生枝啊。” 楚王说:“那要不要本王下令围了你叶家?难道我大楚战神叶靖宣还打不过一些暴民?” 叶靖宣无奈,按照楚王命令包围了贵族府邸。 这家贵族正是萧栒家的旁支。 于是主人赶忙安排府上豢养的护卫去突围通知萧栒。 但叶靖宣安排的包围甚是严密,试图钻空子溜走的护卫都被一一斩杀。而后楚王让人把护卫的尸体和武器丢到贵族府邸门前。“这些人图谋不轨,意刺杀大王,大王有命,诛你九族。” 随着侍卫的高喊,禁军侍卫突入府中,叶靖宣也不得不下令手下士兵跟着进去。 屠杀进行了一个时辰,府中鸡犬不留,最后一把大火烧掉了整个府邸,所有人的头颅都被割下来挂在城头上。那女子的尸体则是一丝不挂地挂在了正中间。 而后楚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始平。在离开始平前楚王下令各地诛杀越国萧氏。 离开始平后楚王向梁地进发。 在经过郡兴山山谷时,叶靖宣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他叫来前出的斥候询问。“刚刚可有查探山谷两侧?”“回将军,看了,没有问题。” 叶靖宣点了点头,但还是放心不下,于是让手下加强了戒备。 山谷里太安静了,没有一点飞禽走兽的叫声。 楚王突然来了兴致,下车看了一圈,要自己骑马。 前面已经有约万余楚军走出了山谷,突然两侧响起了一阵呼哨,而后巨石从山上落下,堵住了山谷的出口。 “结阵!保护大王!”叶靖宣赶忙下令。 而后漫天箭雨和削尖了头的竹子投向了楚王的大车,有几块巨石也砸向了马车。 车厢顷刻间被扎穿砸烂。 “后军变前军,突围!突围!给前面的人信号,让他们上山抓人!”叶靖宣亲自护住骑在马上的楚王,而后带着楚王边突围边下令。 三万楚军都是精锐,在短暂地混乱后马上恢复了镇定,有条不紊地按叶靖宣的命令往山谷外撤退。 结果又是几块巨石和树投下来,挡住了大军的退路。 叶靖宣急中生智,带着楚王躲在了大车车厢的残骸下,又亲自举盾为楚王挡住箭矢。而后下令道:“不要慌,发信号!发信号!让后面的大军快来支援!往山上进攻,进攻!退后死!” 叶靖宣行进中专门留了一万大军跟在大队后三里,以备不时之需。这一万大军在楚王被堵死在山谷中时发挥了作用。 山谷中的楚军精锐开始顺着陡峭崎岖的谷壁往上爬。 而前面已经走出山谷的大军也找路爬上了山。 山上传来了打斗声,不多时又渐渐停止。后面援军赶来搬走了堵住路的巨石。 楚王毫发无损 ,叶靖宣被流矢擦伤,但没有大碍。三万大军有所伤亡,随王驾出行的几个美人在车里被压死。 楚王整个脸都扭曲了。“查,是谁要杀寡人,杀,都杀了!” 叶靖宣赶忙说:“大王,还是速速停止巡狩,返回陈郢,臣恐吴越梁三地再次联合叛乱,到时候王驾有失。同时传令各处守城兵马速速抽调兵力,就近前来拱卫王驾!” 楚王摆了摆手。“交给你去做。叫人给寡人再准备一个车架,不论规制了。” 刺杀是萧栒策划的。始平城火起的时候李存靖安排人通知萧栒策划了刺杀,并吴越楚三地鼓动叛乱。 本来三地就群情激愤,三地大族稍加鼓动百姓云集响应。 萧栒、孙焅等人都是吴越梁三地旧贵族中的代表,所以这次叛乱规模尤其大。 叶靖宣直接护卫楚王西撤,但梁地和越地的叛军就已经直奔王驾而来。 幸而叶靖宣身边都是精锐,才护卫着楚王堪堪突围。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吴越梁三地叛乱带动了楚地百姓的叛乱。一些楚地百姓女儿被征入楚王台,女儿没有被征走的看见一些人家被抄家也终日忧心忡忡。同时,由于之前毁田种桑茶,楚国粮食产量极低,百姓要靠买粮来维持饮食用度,而地方大族则趁机囤积粮食,高价卖粮,楚国百姓民不聊生,这也是导致楚地百姓叛乱的原因。 楚地叛军在李存靖的暗中操纵下在楚王必经之路上聚集了约八万人围杀楚王。 护卫王驾的楚军尽管训练有素,但也承受了巨大的损失。 等楚王到了陈郢,三万精锐折损了近三分之二。 吴越梁三地直接打出了过去吴越梁三国的旗号,拥立了过去三地王室苗裔称王。而楚地叛军则在楚地和三地交界处集结,拥戴了一个楚国王室宗亲中的一个小旁支为楚王(为方便识别,以后称之为东楚王)。 第45章 趁乱而起 楚国叛军规模扩张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南方诸部落也在蠢蠢欲动。 楚王下令让叶靖宣平乱。 叶靖宣只从魏楚边境抽调了五万大军,而后征调各处守城兵马,最后组成了一个十万余人的大军。 …… 大梁。楚国叛乱,叶靖宣带兵平叛的消息由李存靖传回。 李存邺抓住机会,起兵二十万攻楚。这次攻楚李存邺打出了讨伐不君的旗号,为的就是和楚国叛乱相呼应,取得叛军支持。 同时,苏道夔也受命从蜀地带大军八万东出。 一时间楚国背腹受敌。 李存邺选择了先行拿下鲁地。拿下鲁地后楚国就基本丧失了九庐江以北的土地,到时候只能坐困楚地,不会再有反攻的能力。 楚国在鲁地经营时间短,加上现在整个楚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国内的平叛,李存邺很是顺利地拿下了大半个鲁地。 同时,苏道夔东出也很是顺利,夺城五座,控制了九庐江中游,拿下了楚国重镇荆州。 …… “将军,前面有楚军主力,叶靖宣亲自坐镇,我先锋两万几乎全军覆没了。”周博夫垂头丧气地在帐中对李存邺说。 李存邺很是诧异。“叶靖宣不是在平叛吗?怎么到鲁地来了?” 正疑惑间,李存靖的密报传来。 原来李存邺和苏道夔两路的两路大军震动了楚国上下,楚王又下令让叶靖宣组织抵御。而叶靖宣在权衡利弊后决定亲自带兵主动出击。“李存邺进攻不过是认为我大军要进行平乱,所以可以抵御魏军南下的力量不多,同时又认为我无法短时间赶到战场,如果我等出其不意,定有奇效。”而后叶靖宣让手下副将带着两万人马留下,加上各地抽调的兵力,对三地和楚地叛军进行分割封锁,包围而不进攻,防止叛军扩散。 而后叶靖宣亲自带大军赶到鲁地。 李存邺摸着下巴思索。耿离说:“叶靖宣亲自带兵,但楚军还要在合肥一带防御,同时还要抵御苏将军东进,估计我们面前兵力不多,叶靖宣大概是虚张声势,毕竟叶靖宣多次击败我们,所以他认为我们看他亲自出征一定会退兵,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主动后撤,吸引楚军追击,诱敌深入后聚而歼之,拿下叶靖宣,楚国指日可破。” 李存邺一拍案子。“好,就这么做。” 而后魏军主动对楚军发动了进攻,但叶靖宣指挥有度,退到九庐江滩涂地带布阵抵抗,魏军的骑兵在滩涂地容易陷住马蹄,无法施展,损失惨重,而后匆匆撤退。 叶靖宣看着撤退的魏军笑了。“重骑兵几乎没动,骑兵也就开始来了一点,撤退的旗帜如此整齐,还想瞒住我?” 楚军开始追击魏军。 魏军一路上“溃不成军”,不断把随身物品抛在地上,似乎是为了减轻负重。而叶靖宣则带着亲兵指挥楚军继续追击,不必理会面前的物品。 追到一处平原时魏军散开奔逃,地上脚印凌乱,几个旗帜被丢到地上。 “继续追!”叶靖宣下令。 在追出几里后,四面传来了喊杀声。河东军玄甲重骑迎面杀出,四面八方八方也有魏军杀来。 十万楚军陷入包围。 魏军齐声高喊活捉叶靖宣。李存邺也亲自上阵冲杀。 赵小成和周博夫两人带着之前斩杀楚燕主帅的主力骑兵向着大纛所在处冲杀。 全歼魏军、活捉叶靖宣似乎已成定局。 但耿离突然发现不对。 楚军太镇定了,尤其是面对玄甲重骑的突然出现也没有太多的混乱,反而迅速在原地结阵布防。说是楚军训练有素估计楚军自己都不信。除非 …… 除非楚军早有准备!但叶靖宣怎么敢用自己做诱饵? 似乎是为了验证耿离的怀疑,又是一阵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次杀出来的是楚军,领军大将是项天水。 而被魏军包围的楚军则在看到援兵后士气大振,开始奋力突围。 李存邺为了激励士兵打着大纛亲自冲杀,如今成了给楚军指明自己所在的路标。楚军也开始大喊:“活捉李存邺!” 项天水直接挥舞着铁戟杀向李存邺所在位置。 那边耿离尽力指挥步兵停止对中心的进攻原地防卫外围杀来的魏军,同时命令周博夫带玄甲重骑往叶靖宣所在冲杀。“只要你拿下叶靖宣,楚军就不攻自破!”而后耿离又发信号让赵寄奴带精锐去保护李存邺。 项天水的铁戟无人能挡,李存邺的亲卫拼死抵抗也无济于事。 项天水转眼杀到李存邺面前,当头一戟砸向李存邺。李存邺举枪抵挡,结果长枪被震脱手,李存邺自己也被虎口崩裂。 项天水又是一戟刺来。李存邺拔出了佩剑抵挡,结果剑直接被震断,李存邺也口吐鲜血。 不等项天水第三戟挥出,李存邺就把弓和箭袋砸向项天水从而干扰项天水,而后转头就跑。 项天水策马追赶,逐渐接近李存邺。 项天水一戟刺出,直取李存邺后心。 但这一戟被挡住了。 赵寄奴及时赶到,举枪挡住了项天水,心中暗叹项天水的力气巨大。 而项天水也很是惊讶,眼前的魏军将领竟然不动声色就接下了自己一戟。 “来将通名,我项天水不杀无名之辈!”“河东赵寄奴!”“你就是那个万里奔袭西凉和燕国,突袭元戎王帐的飞将赵寄奴?”“正是!” 而后两人又厮杀在一处。 李存邺则在赵寄奴率领精锐的掩护下撤走。 叶靖宣处压力同样很大,周博夫带着玄甲重骑不断往叶靖宣所在压。 魏楚两军就看谁更能撑。 楚军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叶靖宣命人扯起了铁链,阻挡重骑冲击,同时让精锐楚军步兵顶着伤亡去砍玄甲重骑马腿。前面的重骑倒下后后面的重骑难以停下或者绕开,就会被披着重甲的马匹绊倒。而倒在地上的骑兵则因为披着重甲不便于步战,被后面围上来的楚军一一砍杀。 周博夫发现玄甲重骑攻势渐怠,且有要陷在楚军阵中的迹象,赶忙下令突围。 同时和项天水厮杀的赵寄奴渐渐有些力怯。其实赵寄奴枪法略高于项天水,但奈何项天水一身力气实在是霸道,赵寄奴每挡一下项天水的攻击都消耗很大。 于是赵寄奴在确认李存邺已经退走后找到机会一个枪花晃向项天水的面门,项天水侧身一躲,赵寄奴回马就跑。 随着赵寄奴和周博夫的撤退,魏军的攻势彻底停止,所有兵力都投入了突围。而楚军则开始里应外合绞杀魏军。二十万魏军渐渐被分割包围。 但魏军如今战力不俗,楚军的包围并没能持续。 两个时辰后,两军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魏军突围后后退十里。而叶靖宣则带着楚军继续 追击,最后将魏军包围在了鲁地安陵城。 赵甫裴准在大梁得到消息,一方面让封寇平带兵去解救李存邺,一方面又让颜太常带兵从合肥出击进攻襄阳。同时苏道夔也加紧了攻势,楚国境内叛军也开始向楚军封锁线进攻。 叶靖宣一时无法有效进攻李存邺手下魏军,又怕后方有失,于是和李存邺进行了谈判。最后苏道夔、颜太常停止了攻势,李存邺领兵后撤,让出了拿下的大半鲁地。而叶靖宣则解除了对魏军的包围,回国继续平叛。 第46章 策划 李存邺在鲁地遭到惨败,被叶靖宣率军包围。幸而赵甫和裴准等人处置及时,叶靖宣才放弃了对李存邺的包围。 大梁。 宗阚进宫找到了许协。“大王,这次,或许是一个除掉李存邺的机会。”宗阚沉声道。 许协点了点头。“不行,总不能因为他兵败一次,就对他动手啊,理由也不充分。” 宗阚说:“路丞相所施之策也不是绝对稳妥。臣以为这次可以罚俸、降爵。把汉中公降为汉中侯,罚一些俸禄。这样作为惩戒,也是合理的,况且这样根本就没有触及李存邺的实权。而后,我们只要让李存邺进宫饮酒,以表劝慰,到时候在酒中下毒,让宗室之人都来陪酒,携带利刃,不愁除不掉李存邺。杀了李存邺,河东军群龙无首,到时候李存嗣、李存端来接收河东军肯定都多有不服,自会内乱,大王就可以依靠宗室力量收服他们。而且,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拉拢。” “谁?” “西凉,崔玄矩。崔玄矩手下也有五万西凉军,而且崔玄矩是投降归附的将领,并没有对李存邺或者李存嗣有认同,只要大王能拉拢他……崔玄矩之勇猛,大王也不是不知道。” “好!” 崔玄矩被请到了王宫。 许协赐给崔玄矩一把金槊。“这,都是给爱卿抵御羌人和龟兹的奖赏。爱卿一定要收下。” “谢大王。” “寡人听说爱卿还未婚配……寡人有个表妹,年芳十七,正和爱卿般配啊,寡人做主,把表妹许配给爱卿了。” 崔玄矩心中诧异。自己是崔家降将,所以一直得不到信任,归附以后也就在随州城下李存邺为了全歼三十联军才调遣了自己,平时自己就完全被晾在了西凉。 怎么这次许协突然召见自己,还给了自己这么多好处? 而后许协摆下宴席,和崔玄矩同案而食。席间亲自给崔玄矩倒酒夹菜。 酒过三巡,许协似乎有了些醉意,突然问崔玄矩。“你,知道我父王怎么跟裴先生交代的吗?他说,我有先王之象,有退敌禅古关的王祖父的模样!有胆识!你,你以为,我是如此吗?” 崔玄矩说:“大王早年在齐国为质,后来又被许秩囚禁,可谓忍辱负重,非有大胆识、大抱负之人,不能如此。” “对啊,我有啊,我一直记得,每一代大魏先王,都要东出。大夏朝时,魏只是边鄙之的小国,若不是历代先王都记得东出,都记得搏下一片肥沃的土地,大魏不会有今天。今天,我想要,不,寡人,寡人就要带着大魏一统了,你知道吗?啊?” 崔玄矩惶恐地说:“大魏一统,势在必得。” 许协却开始苦笑。“可到底是寡人带着大魏一统,还是他李存邺带着大魏一统啊?假节钺、剑履上殿、加九锡,他李存邺快和寡人并肩了。朝堂之上,除了许姓宗亲和左右丞相,有几个人不是他李存邺的人?寡人,现在和李存邺手中的一个玩偶没有分别!当年,许秩老贼被崔贼操控,还能组建一个自己的内廷司,寡人现在连内廷司也掌握不了!寡人真怕李存邺手握大军起反,夺走大魏的天下啊。” 崔玄矩心中一惊,手一抖,手中酒杯落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会说柱国将军不会谋逆?可他的子孙会不会?” 崔玄矩低头不语。魏国人人都知道,李存邺比当年的崔浩还要厉害。崔浩尚有裴世邢掣肘,现在的李存邺其实完全一手遮天。 许协小声说:“爱卿,寡人问你,你可愿意帮寡人,除国贼?到时候除掉了李存邺,你就是柱国将军!大魏兵马由你掌握,寡人一统天下称帝后,封你为王!西凉、北地两境之内,以你为尊!” 崔玄矩用余光一瞥,殿内帷幕之后隐隐有刀光闪烁,而许协手中的酒杯似乎随时都要摔到地上。 崔玄矩忙跪在地上说:“臣,尽忠于大王,愿助大王,诛杀国贼!臣这就回西凉,整备兵马。” 宗阚从帷幕之后走出。“将军,用兵符和调令来调遣西凉军就好,暂时在宫中待着。” 第二天,宗阚找到了路朝宣。“左丞相是裴先生的弟子,才气斐然。我今天来是请左丞相写个东西。” 路朝宣说:“宗相直说。” “请左丞相,写一封论罪书,一封讨贼檄文。论罪书,要细数李存邺之罪,讨贼檄文,是要讨伐李存邺余党。” 路朝宣大骇:“李存邺李存嗣手握大军几十万,宗相怎么如此冲动?” 宗阚笑了笑,而后将计划和盘托出。 “宗相,你也是有才干之人,不然先王不会突然提拔你,你,你怎么会有这么不谨慎的想法?若事情这么简单,当年先王为什么不能如此除掉崔浩一党?” 宗阚则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情都布置到如此地步了,崔玄矩都被控制起来了,难道还要停下吗?” “你糊涂啊宗阚大人!现在内廷司都是李存邺的人,难道他们解除不到崔玄矩?口头一句话的事,崔玄矩真的会支持我们?若是崔玄矩泄密,你我丢了性命也罢,但他要是一时兴起,杀了大王另立宗亲为王,或者自己称王,怎么办?你和大王不是不仔细的人,怎么现在如此糊涂啊。” 宗阚说:“你挑拨他和他兄弟的关系,难道就可行吗?等李存邺拿下楚国天下一统,李存邺的功劳足以让他发动叛乱了,到时候就晚了!你现在既然如此胆小怕事,那就不要参与了,别坏了大事。” 宗阚走了,路朝宣赶忙进宫劝谏许协,但许协知道路朝宣来意后闭门不宣。 路朝宣在殿外长跪一天。许协始终不宣,最后是一个侍卫来对他说。“丞相大人,大王说了,让你回去。”良久,路朝宣仰天长叹。“天啊,大魏先王啊,老师啊,你们,一定要保佑大王啊。”而后垂头丧气出宫回家。 但许协和路朝宣都想不到,宗阚一时犯起了糊涂。他见劝不动路朝宣,竟然去找了裴准。 宗阚以为,裴准是裴世邢的儿子,总该和裴世邢一样忠于魏王。 但宗阚不知道,裴准要辅佐的是能真正一统天下、纵横宇内的人。许协他完全看不上眼。 宗阚跟裴准说了自己和许协的计划。裴准说:“我自然不会忘记父亲的教诲,愿意助丞相一臂之力。” 第47章 大王体弱 宗阚走后,裴准就找到了赵甫。 到赵甫府上时,内廷司节制赵元淳也在此。 “我,是代崔玄矩来传话的。宗阚和许协谋划诛杀柱国将军。崔玄矩被他们软禁宫中,想要借此控制西凉军。崔玄矩找机会让内廷司的人给我传话。” 原来崔玄矩被软禁后越想越不对劲。 许协说的计划就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漏洞实在太多了,而且宗阚要发动全部许姓宗亲。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难免不会泄露出去。而且崔玄矩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今天不是许协给的,是李存邺给的。 目前看来,与其因为许协画的几个大饼就去跟着诛杀李存邺,倒不如和李存邺联系。 毕竟许协容不下李存邺,也不会容下掌握着两地大权的人。 于是崔玄矩抓住机会,在内廷司暗探来的时候戳穿了那暗探的身份,而后让那暗探给赵元淳传话。 赵元淳说完,裴准笑了笑。“宗阚,糊涂一时啊,他说不动路朝宣,竟然找到了我。他以为我爹就是忠于魏王的,却不知道我爹是看魏国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结束战乱。我爹从来都是忠于天下万民,不会忠于那个王。” …… 三日后。 李存邺回到大梁,许协全部把李存邺降爵为侯,而后又对李存邺低声说:“爱卿不要误会啊,寡人只是,得给天下人做样子,不然军令怎么会有权威?今晚,爱卿来宫中,寡人设宴,为爱卿洗尘。” “谢过大王。” 晚上,李存邺只身来到魏王宫。 见李存邺只身前来,宗阚和许协交换了眼神,两人眼中都是窃喜。 宗亲在许协的安排下轮流给李存邺敬酒。 看李存邺有了醉意之后,许协拿过酒壶和酒杯,亲自给李存邺倒了一杯酒。 “将军为寡人征战四方,劳苦功高,这次小败一场,不算什么。来,寡人敬你一杯。” 李存邺接过酒杯,看着许协喝完了酒。 “爱卿,为什么不喝呢?” 李存邺说:“若论劳苦功高,宗相要胜于臣。每有征战,粮草资费都要经宗相几案。宗相又是几朝旧臣,先庄襄王也曾托孤宗相。臣敬佩宗相,所以,臣请宗相,喝下这一杯酒。” 许协愣在原地,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杯酒,是寡人赐给爱卿的。” “臣请赐宗相!”而后李存邺端着酒走到宗阚面前。“怎么,难道宗相连一杯酒都不敢喝?难不成,这酒里有毒?” 宗阚知道事情败露,大喝一声:“都还犹豫什么!” 而后在座宗亲都从怀中摸出利刃扑向李存邺。 大殿的门被打开。 赵寄奴、周博夫和马元礼带着河东军和禁军冲进了殿内。 “敢私藏利刃到大王面前,给我拿下!”马元礼指着拿着利刃的宗亲说。 身边禁军上前控制了拿着利刃的宗亲,而后包围了整个大殿。 李存邺依然端着酒杯站在宗阚面前,面不改色。“请丞相满饮此杯。” 宗阚破口大骂:“贼!国贼!你父亲李符准为大魏尽忠而死,你却在这里辱没你父亲留下的名声!无君无父之人!国贼!” 赵寄奴和周博夫二人扭住了宗阚的胳膊,而后李存邺抓着宗阚的下巴把酒灌进宗阚嘴里。 宗阚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多时,宗阚就吐出了一口黑血,倒在地上。 李存邺把酒杯丢在宗阚的尸体旁边,看向那些已经被控制住的许姓宗亲。“带着利刃到大王面前,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杀了吧。” 一时间,大殿血流成河。 几个宗阚的学生也在殿上,开始对李存邺破口大骂。李存邺只是摆了摆手,就有军士上前将人一刀砍死。 李存邺擦了擦溅到脸上的血。 许协看着殿上的尸首和遍地横流的血,呆呆地坐在王位上。 赵甫、裴准几个大臣在一片血腥之中淡定地吃饭喝酒。 李存邺一步一步走向许协。许协开始颤抖。 “大王,怎么开始打摆子了?”李存邺冷冷地说。“想必是大王病了,来人,送大王去休息吧。” 两个内廷司侍卫抓住许协胳膊。而后赵元淳在许协面前低头拱手:“请大王回内宫休息。” 许协被侍卫“送”走。 李存邺看着眼前的王座,沉默了很长时间。 而后李存邺转头走到大殿中间,拿起酒杯,从溅进酒的酒坛中舀了一杯酒。 现在还在殿上的大臣,或是李存邺的人,知道消息,十分镇定。或是被吓破了胆,生怕李存邺让人当场杀了自己,于是在座上瑟瑟发抖。 李存邺笑了笑,举起酒杯。“来,我给各位大人敬酒,给各位大人,压压惊。” 众人或情愿或不情愿地举起了酒杯。情愿者为荣华富贵,不情愿者为保性命。 众人喝下酒后,赵元淳对着李存邺耳语几句。 而后李存邺说:“存邺,谢大王信任。大王口谕!寡人体弱多病,难胜国事,请,柱国将军汉中侯,代寡人为政,封柱国将军,汉国公。” 第二天朝会。 王位空无一人。 李存邺在王位之下的一个台阶设座,坐在早就打造好的椅子上。 群臣参拜李存邺。 只有路朝宣不拜。 “路相,忘了礼制么?”李存邺问。路朝宣说:“回汉中侯,我也参与了昨天的事情,请汉中侯降罪。” 李存邺说:“逆贼宗阚说了,您拒不参与,所以他才去找了裴准裴大人。我不会错杀一人的。” 路朝宣说:“臣,请辞官。”“好,赏路大人黄金百两,让路大人归隐吧。” 路朝宣离开后,李存邺封赵甫为右相、裴准为左相。 而后李存邺召来赵元淳。“昨天,宗室之人多有参与。大魏宗室刺王,兹事体大,你速速去查,查清参与这件事的宗亲都有谁,格杀勿论。记住,不要考虑对方的宗亲身份,你,抓的是刺杀大王的逆臣。” 李存邺三言两句,又在魏国境内掀起了一系列大案,让魏国所有人都想到了几年前抓崔党的场景。 蜀中令潘仪,来到大梁,请求辞官。潘仪之前去蜀国做剑客,是许穆委派的,所以潘仪是为数不多忠于许穆的大臣。 李存邺没有刁难潘仪,同意潘仪辞官。 而后潘仪辞官,归隐申义。后传言潘仪和齐国汪氏的一个女子一起生活,两人在申义乡间置办田产,并开塘养殖鱼虾鸭鹅。自潘仪始百姓开始大规模养鹅养虾,而潘仪也开创了名吃申义鹅块,一直流传……。 第48章 一纸供状 许协向天下传诏,说自己体弱,不能处理国家大事,让李存邺以汉国公的身份监国。 李存邺监国后马上下令剪除乱余孽。 宗阚和他的门人弟子几乎全部被抄家。只有少数几个贪生怕死的门客选择列出宗阚的“罪状”,得以免死,但也被发配到西凉边疆。 而对于许姓宗亲,李存邺的手段更为狠辣。当日参与酒宴的宗亲也都被满门抄斩,一时间大梁附近竟然都找不出几个许姓宗亲。 渭南侯许秣和关内侯许秧两人此时正在渭南侯府上饮酒。两人都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大梁附近的许姓宗亲几乎绝户,幸存的许姓宗亲都来找两人哭诉。但两人也都很无奈,许协把大权交给了李存邺,甚至连朝会都不显身,李存邺现在代表的就是许协,许协作为魏王要杀人,谁能管得住呢?再者说那些宗亲携带利刃到许协面前,不是图谋不轨又是什么?但毕竟都是许姓宗亲,事情大概是什么情况两人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不过还是那句话,李存邺大权在握,他们两人又能怎么办呢? 但似乎不是完全没办法。许秧的势力主要来源于他是许穆、许秩的堂弟,所以目前来说他在许姓宗亲里是辈分最高的一个,不过是空有虚名,只能号召起来宗亲,宗亲响应不响应他说了不算。 许秣则不同。论亲疏,许秣是他们的远亲,并不是许穆一脉的,但许秣在渭南经营多年,所以有自己的一部分武装。 可许秣的武装都被卢杰升掌握,卢杰升会听他的吗? 许秣不是宗阚,他不会赌。 最后两人还是只能生闷气。 许秧和许秣在渭南侯府一起饮酒数日。一道消息被摆在了李存邺的案头。 要说这两人一起喝酒倒也无所谓,不过,李存邺却想到了别的事情。之前讨伐崔党的时候,卢杰升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后来被封为渭南节制。三万渭南军,仍由卢杰升统领。卢杰升在渭南军经营多年,加上渭南侯势力在渭南地区根深蒂固,所以李存邺一直没能把河东军一系的将领插进渭南。 这三万大军要是趁自己南下楚国的时候突然发难控制大梁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李存邺不能留下这个隐患。 李存邺得找个机会,他把赵甫和裴准请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许秧。 许秧此人,虽然不会像宗阚那样突然糊涂,好像是冥冥中有人为了让李存邺快点掌握大权一样操纵着宗阚这样做。 但许秧极其正直,而且对法令极度忠诚。之前讨伐崔党时他没有说过许秩一次不是。 而且,许秧是许协的叔叔。 …… 许协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参加朝会了。许秧实在是担心不下,他得见到许协。 于是散朝后他往内宫走去,但被殿前司禁军拦住。“关内侯大人,汉国公有命,没有汉国公的手令,谁也不能见大王。” “你可知,老父是先庄襄王的堂弟,是当今大王的叔父,整个许姓宗室,都要听老夫的?” 那禁军侍卫低头说:“大人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许秧来到李存邺府上。 “汉国公,我作为叔父,想去看一眼自己的侄儿,可以吗?” 李存邺只是在看地图,手在魏楚边境之间游走,把许秧晾了一会儿后才说:“关内侯要看大王,可以,但关内侯,你也是在大梁附近的宗亲,那晚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我还没派人查,你万一和宗阚等人有勾结,大王的安危怎么办?” 许秧面色一沉:“汉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放心关内侯。”“那汉国公可以派二十八宿卫,或者内廷司与老夫一起去。”“吓到大王怎么办?” “也就是说,老夫见不到大王了?” 李存邺继续转身去看地图。“关内侯既然知道了,就请回吧。” 许秧离开汉国公府后心里愤懑至极。许秧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找了一个酒楼喝酒解闷。许秧的随从让人给许秧找个单间,许秧拒绝了。“王都不王了,我一个小小的侯还要什么僻静单间。” 人有心事的时候往往会喝醉,酒不醉人人自醉。许秧渐渐有了醉意。 在喝高了后,许秧一时没忍住,破口大骂:“李存邺,小儿!囚……囚禁大王,好大的……胆子!” 酒馆里一些吃饭的“客人”瞬间就把目光焦聚到了许秧身上。许秧身边的门人和随从看情况不对,赶快拉着许秧走,并阻止许秧继续说下去。 “别,别拉我!我堂堂关内侯,堂堂关内侯!我堂堂关内侯,许姓宗亲都要听我的!必要之时间,可以行废立,我难道,要怕一个外姓的狗屁国公?” 许秧最后被门人随从连拖带拽地带走。 而一封许秧是乱党的密报摆到了李存邺案头,许秧酒还没醒就被拿入了大牢。 一盆冷水泼下。 许秧有些清醒了。“你,你们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把我抓到这大牢里?” 赵元淳扇了许秧一巴掌,而后一脚踏在许秧胸口。“你,逆贼许秧。” “混账,你敢污蔑我!” 赵元淳不慌不忙摸出密报。“‘巳时,关内侯饮酒于城东临瑶酒馆。直言自己可废立大王。’你没说过这话?” 许秧瞪大了眼睛。“混蛋!你们敢监视我!难道酒后醉话也要作数?” “酒后醉话?你若不是心里有这念头,还会说醉话?” 许秧也冷笑一声。“要审我,让李存邺亲自来,你就是一条乱咬人的狗,你不配。” 赵元淳也笑了。“你说对了,爷就是个疯狗,直说了吧,爷不要你说什么,供状写好了,你画押就行。” 许秧看着供状,上面竟是自己和许秣两人勾结宗阚谋反,事成之后自己称王。 许秧说:“你们好下做!好卑鄙!卑鄙!让我画押?痴心妄想!” 赵元淳说:“在内廷司这里,不,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是二十八宿卫白虎司奎木狼旗统领,二十八宿卫的手段,再硬的骨头也能给你凿穿!” 赵元淳转身走后,大牢中传来阵阵惨叫。等惨叫声停下,赵元淳用手帕捂着口鼻回到监牢。 许秧已经不省人事,浑身都是血。重刑甚至让许秧失禁,地上都是污秽。 赵元淳摆了摆手,两个随从一个人拿供状,一个人抓着许秧的手画押。 第49章 平渭南 关内侯许秧是乱党背后头目,招供渭南侯许秣是最大的同谋。 一条震惊天下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魏国。 大梁朝野震动,李存邺要对许姓宗亲的核心力量下手了。 李存邺责令卢杰升率领渭南军剿灭乱党许秣。 许秣此时正呆坐在府上。他遣散了府上的所有下人,而后让几个儿子往楚国跑。卢杰升走进了渭南侯府。 许秣看着卢杰升,声音嘶哑:“动手吧,动手吧。” 卢杰升却跪在了许秣面前。“末将知道渭南侯,不,主公不会反。杰升是大魏臣子,受的是主公知遇之恩。末将能分清是非,现在的李存邺不是当年讨伐崔党的李存邺了,现在的李存邺就是当年的崔浩。末将忠于大魏,就绝对不会为虎作伥。走吧,主公,你去楚国,到时候依靠楚国,还有机会解救大王,东山再起。” 许秣一时落泪。“没想到,当年你拿剑逼着我去骗开禅古关,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你是要投靠李存邺取荣华富贵,我看低你了。” 卢杰升说:“末将当年,是不忍魏王被囚禁,不忍看关内百姓被西凉军侵扰。” 许秣正色道:“好了,我不会去楚国。我是大魏的渭南侯,委身楚国,算怎么一回事?” 卢杰升说:“不,现在去楚国,是保存自己,再图击败国贼。当年大王也是委身齐国,不还是击败了崔浩许秩,践祚称王么?” 许秣沉吟片刻后同意了卢杰升的建议。 于是卢杰升一把火烧了渭南侯府,做出渭南军已经诛杀许秣的假象,而后护卫许秣往东南而去。 李存邺只等到渭南侯府火起的消息和卢杰升的回信,却没看到许秣的人头。他一面让人找卢杰升确认,一面派二十八宿卫去查。 结果去找卢杰升的人带来了卢杰升和许秣裹挟渭南军奔楚的消息。 李存邺大怒。 “给我传令,让赵寄奴带精锐八千追击许秣卢杰升,追上以后格杀勿论,我要许秣的人头。让苏道夔带蜀中兵马都给我出动,拦截许秣和卢杰升,还是那句话,格杀勿论,我只要许秣的人头。” 一旁的赵甫说:“还有,让颜太常、封寇平在魏楚边境随时准备出击,支援苏道夔。” …… 卢杰升和许秣一路策马,卢杰升提前派人带着许秣信物往楚地去通报楚军,让楚军接应。 三万人马一刻不敢停留。 但后面还是传来了喊杀声。赵寄奴在得到命令后连甲都没披就拎枪上马,让手下只带武器跟自己去追击许秣、卢杰升两人。 卢杰升下令手下两万步卒布阵阻击,自己和骑兵继续护卫许秣难逃。 渭南军步卒数量是赵寄奴手下的两倍还要多。 但冷兵器作战中,除非是极其精锐的步兵,不然遇到骑兵只能是被单方面地屠杀。 赵寄奴等人很快突破了渭南军步卒的防线。 但渭南军步卒还是发挥了全部的实力,为许秣和卢杰升赢得了逃跑时间。 赵寄奴又命令手下抛掉身上甲胄等负重,只带着一把武器追击。但其实赵寄奴一行已经很难追上许秣和卢杰升了。 现在只能看苏道夔的了。 苏道夔带着当年和他奔袭蜀地的老兵先行出动截击许秣和卢杰升,而后让其余部下尽快支援。 在魏楚边境魏国一侧,苏道夔拦住了许秣和卢杰升。 卢杰升当先策马:“冲!突破这两万人马,我们就能活命!” 而后苏道夔也下令冲锋。 在两支人马快要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八万楚军突然从苏道夔背后杀来接应许秣和卢杰升。 苏道夔反而一时陷入了包围。 苏道夔几乎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突然东边一支魏军杀来,是封寇平带着三万河东军先行赶来支援,后面还跟着颜太常率领的七八万河东军。 另一边,蜀中魏军也赶到了战场。 魏军和楚军在边境展开了激战,两方又不断有支援的人马投入进来。 但最后魏军在人数和作战能力上都占了上风,楚军撤回了楚国境内。 魏军没有选择追击楚军,他们的目标是许秣。而颜太常封寇平两人又唯恐防线有失,于是带军撤回。 苏道夔带兵直取许秣所在。 卢杰升自知大事不成,但还想做困兽之斗,于是又和手下残兵护卫许秣往渭南跑。 因为许秣和卢杰升退往渭南的路线和来时不同,赵寄奴并没有拦住他们。 于是许秣和卢杰升又退回了渭南。 卢杰升动员了自己在渭南所有能动员的兵力,而许秣也鼓动了几个自己一脉的许姓宗亲出动私兵。最后两人聚集了五万人马。 但渭南还是孤军奋战。 赵寄奴、苏道夔和后续李存邺派来的崔玄矩、马元礼死死包围了渭南。 而后李存邺也亲自带大军赶到。 许秣站在城头上和李存邺对骂。“国贼!陷害我等,不得好死!”“尔等叛逆,谋图君位,早早投降! 最后李存邺一箭射出射落了许秣的头盔,而许秣旁边卢杰升也一箭射中了李存邺坐下战马挂的铃铛。” 战斗也随之展开。 渭南城是渭南地区最高、最坚固的城池,所以李存嗣虽然有兵力优势但一时难以攻破渭南城。 于是耿离出主意,让手下将渭南城中将士的家人找来。 “幺儿!回家吧!汉国公说了你是被裹挟的,只要主动投降你就无罪!”“孩子啊!柱国将军告诉我们,只要你出城就行,不追究你的罪责!” 渭南城中不少将士一时间毫无战意。 晚上,就有不少渭南军偷偷出城。 第二日,李存邺竟绑来了许秣的三个儿子。“许秣!睁大眼睛看看!你的儿子妄图投敌叛国,现在已经被我们抓回来了!”许秣怎么也不会想到,三个儿子刚到楚国境内就被李存靖劫走,又送回了魏国。 许秣慌了。旁边卢杰升说:“主公,狠下心啊!你现在出城投降也是一死,不如坚持坚持,还有一线生机!或许楚军就能攻打魏国给我们解围了。” 卢杰升不知道,此时魏楚边境颜太常和封寇平正指挥军队不要命地进行进攻,死死地把楚军吸引在了合肥襄阳一带,楚军根本没有余力进攻。 李存邺让投降的几个渭南军将士斩了许秣的三个儿子,而后当众进行赏赐。接着,李存邺对城上喊:“渭南军弟兄们都看到了吧!只要你们交出许秣和卢杰升的人头,全都无罪!” 当晚,渭南城中爆发了出了厮杀声。而后许秣和卢杰升的人头被抛到城下。 自此,许姓宗亲几乎被李存邺以参与谋逆的名义杀绝。剩下的少数几个都是毫无影响力的旁支。 第50章 离间 视线回到楚国。 在鲁地进行激战后,楚军仅仅只是击退了在正面作为主力的李存邺部,但自己也还是损失惨重,楚军也没有占到便宜,也同样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并且现在楚国西边丧失城池五座,若苏道夔再来一次突袭,保不准魏军就能饮马陈郢城。 而楚国境内叛乱则迟迟未能平定。楚军兵力有限,主力全部都在魏楚边境,防止魏军再来一次突袭。而能参与作战的地方守军野战能力又不强,导致迟迟不能达到预期的作战目标,甚至就连楚地的楚人叛乱都未能解决。 而赵甫定下的鲁缟灭国之策也逐渐开始发挥了作用。 上次叶靖宣最后与河东军谈判,其实根本上来说不是楚军没有能力拿下李存邺部,而是楚军的后勤辎重补给难以稳定维持。 到现在,进行平叛的楚军也因为粮草问题不得不在地方进行征粮。有些百姓交出了给来年种地留得种子,没有交粮的则会面临强征。结果征粮又造成了一些百姓地极大不满,纷纷加入叛军。 现在楚国最基本得国策就应当是改桑种田。 不然楚军能击退一次两次魏军进攻。若魏军有四次五次进攻呢? 叶靖宣陈规十条,论述毁田种桑茶之弊端,陈述后他指着朝堂公卿说:“靖宣请诸位好好想想,若魏军打进来,你们的田产资费还能保住吗?西边五城不是没有你们的,你们不是不知道哪里在做什么。所有私田都被抄没,分给农人种粮,凡是不交地的都被抄家。你们也想落得如此下场吗?” 朝堂上的大臣都沉默不语。谁都知道陈郢的大臣和地方门阀蛇鼠一窝。一个大臣说:“可改桑为粮,要清理桑苗,清理杂物,改桑肥为稻肥,等等等,估计,估计时间很长,若是魏军趁机来进攻……” 叶靖宣说:“不劳诸位大人费心,魏军南下有我抵挡,现在李存邺刚刚进行夺权,魏国内部极不稳定,你们不用担心。” 最后坐在帷幕后的李太后说:“好了,就按叶将军说的来做吧。” 散朝后,李元找到叶靖宣问道:“叶将军,是如何牵制魏军南下来为进行改桑为田创造机会呢?” 叶靖宣瞥了一眼李元,而后笑笑说:“李丞相不是该去安排改桑为田吗?怎么又来关心我这行伍之人打仗了?” 李元讪讪一笑:“我是想说,将军切不可再轻启战端了,咱们的国库撑不住消耗的。” 叶靖宣扭头直视李元。“呵呵,丞相说的有道理,本将军自然不会犯如此低级错误。即便是到了那一天,丞相也一定会带动其他大人和地方大族毁家纾难的,不是吗?” “啊,呵呵,哈哈哈,自然,自然……” “丞相不必多挂念啊,山人自有妙计……” …… 叶靖宣从鲁地撤回后再次去民罗山找屈子忆。 屈子忆正在草庐写文章,见叶靖宣来了把手上的活停下,而后给叶靖宣泡茶。 “知道你爱喝酒,但蔽处只有茶。” 叶靖宣喝下一杯茶水。“好茶,好茶。” “你来不会是为了喝我这不上档次的茶吧?我听说魏军大举南下,你虽然击退并包围了李存邺及其手下魏军主力,但最后还是谈判退兵了?” “唉,不退如何呢?现在我就是在苦苦支持罢了。我要是不撤,颜太常和苏道夔所部魏军没准就打过九庐江威逼陈郢了。明明看似打赢的仗,最后却要用我们的土地换安稳。我现在能击退魏军一次进攻,两次进攻,但以后呢?” “所以,你找我来是要我出主意?” “看看你有什么想法。你屈子忆总还是楚人,不会因为被放逐就眼睁睁看着楚国被吞并。” 屈子忆展开了刚刚写的东西。 是一首诗。 “二子共驾,孰为马夫?不为马夫,二子共避。避而争之,二子俱伤。” 叶靖宣有些明白屈子忆的意思了。 “你是说……” “魏人挑动吴越梁三地叛乱给我们制造麻烦,我们未尝不可给他们制造麻烦。之前魏王封李存嗣为燕国公,地位在李存邺之上,还把姐姐许配给李存嗣。现在李存嗣算是魏国驸马,也算是宗室之人。所以,魏王和宗阚路朝宣一定也是想挑拨两人关系。现在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 “你怎么有把握离间他们兄弟?” “就算李存嗣无心于此李存嗣的手下也不会没有想法。李存嗣手下之前都是宇文及都的手下。不过是李存嗣在军中有些威望加上宇文及都已经归附,他们才会跟着归附。至于他们服不服李存邺?呵,显而易见。而且河东蓟北两军也看不对眼。所以即使李存嗣不配合我们,也会被他的手下裹挟到一起。况且,宇文及都,不是不可以为我所用……” …… 魏国境内,几乎所有中台司暗桩都被唤醒。形形色色的人开始往北地聚集。 宇文及都府上,一个中台司暗桩给宇文及都一个腰牌。“大人拿着这个腰牌,自可以调遣所有中台司,并且,去楚国路上保证畅通无阻。” 宇文及都说:“我去楚国有什么好处?我在这里每天吃喝不愁,到了楚国……” “到了楚国,封地,拜将。而且您要好好掂量掂量,李存邺,能不能容下你。” 燕国公府。李存嗣杀了来见他的中台司暗桩,而后叫下人把尸体拖走。“呵,想挑拨我们兄弟?” 公主从后面走出。“若我也是叛逆,你该怎么办?” 李存嗣瞳孔一震,没有答话。 三日后,公主被查出和许秧勾结。真正的原因是赵甫和李存邺的一次夜谈。“你得早日婚配,有个继承人。还得小心,李存嗣的妻子,也是许姓血脉啊……” 赵元淳按李存邺的吩咐给公主安上了罪名。 而后李存邺下令将公主软禁在燕国公府,不得见人。 李存嗣眼睁睁看着赵元淳带着二十八宿和内庭司闯入了自己的府邸,将公主驱赶到偏房,而后锁上了房门。 他没有做声。 他似乎可以说服自己,这是兄弟为了天下而不得不走的一步棋。 第51章 兄弟阋墙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宜尔室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 中台司从来就没有指望过李存嗣会被他们三言两语挑动得去谋反。一方面李存嗣总是顾及兄弟情谊的,另一方面兄弟阋墙的骂名没有人想背。 但李存嗣是不想还是不敢,没有人知道。就像没有人知道李存嗣对权力有没有野心,就像没有人知道李存嗣对李存邺把他排除到河东军体系之外有没有心存芥蒂。 不过所有人都可以知道的是。 李存嗣不想代表不了蓟北军不想,李存嗣沉得住气代表不了蓟北军沉得住气,李存嗣认可河东军和李存邺不代表蓟北军认同河东军和李存邺。 比如罗士成和郭成椋,比如赵匡奕,比如石守兴、王彦升。 这几个人都是从北地军成长起来的将领。之前宇文及都掌控北地时几个人得不到重用,多亏当时化名皇甫昱的李存嗣提携几人。在李存嗣接管北地军,改称蓟北军后,原有宇文家的人都被剔除出蓟北军,几人则一跃成为了蓟北军的核心人物。 但令几人不爽的是,除去虚衔,且不说河东军中颜太常、封寇平、苏道夔这几个镇守一方的大将。像赵寄奴、周博夫、耿巡这几人平时也好像对自己看不上眼,一个个凭着一次次地战功趾高气昂。而河东军下层的校尉军士也都认为蓟北军处处不如自己。 在李存嗣成为燕国公、魏国驸马后,李存邺一个汉中侯还要调遣蓟北军“配合”河东军。 河东军凭什么压蓟北军一头? 再看看现在,李存邺说是代替许协进行监国,但如果李存邺想,完全废了许协,自己当王。到时候河东军一脉都有从龙之功,自己没准就要被踩到脚下了。 于是几人都动了心。 在中台司联络几人后,几人秘密在一起商议。 “我们几个不成事的,要起大事,还是得带上那李存嗣,只要李存嗣跟着,我们就有名头了。”赵匡奕说。 王彦升紧跟着附和:“对!李存嗣娶了魏国的公主,他也是宗室之人。我们支持李存嗣就是支持公主,支持大魏,到时候就能打出讨国贼救上位的旗号。” 罗士成郭成椋两人都摇头说:“难啊,今天上午中台司的人话都没说完就被李存嗣当场格杀。我们几个,难保不会被他杀了。” 石守兴说:“我们不用说服他,只要裹挟他就行。” …… 李存嗣照例到北地巡视边防,而后在军营大摆宴席犒赏蓟北军将士。 席间罗士成几人轮流给李存嗣敬酒,一口接一口地喊着国公爷。 几人酒量都不错,李存嗣毕竟是和五个人喝,渐渐有些不支,最后被扶着回到帐内。 这次在北地的时间长,所以李存嗣带着家眷。 赵匡奕带着其余四人把李存嗣送回北地燕王府,府内仆人出来迎接。罗士成装作醉醺醺地说:“滚!这是……我们的国公爷,我们,自己送进去!自己送进去!” 罗士成身材高大,加上战阵中养出的杀气,如今一副醉醺醺地样子看着吓人。仆人不敢多拦,就把几人放了进去。 最后面的赵匡奕把几两碎银子交到那仆人。“他喝多了,别见怪,别见怪。” 几人一起把李存嗣扶到了床上。 而后朝软禁公主的地方走去。 几人继续装作醉醺醺的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内廷司的人拦住了几人。“几位将军,这个地方除了燕国,都不能来。” “啊呸!我们是和燕国公一起厮杀的兄弟,我,我们要看看嫂子,不行吗?不行吗?” 罗士成开始和内廷司的人推搡。 内廷司的守卫只有十个人,罗士成五人抓住机会开始发难。 罗士成拽住眼前之人的衣领,而后一拳砸在那人喉结上 ,那人嗓子咯咯的往外咯血,而后瘫软在地,罗士成顺势拔出那人的佩刀,扑向另外一人,一刀结果姓名。 那边郭成椋也捏着眼前人的脖子,连续两拳一拳砸在太阳穴上,一拳砸在胸口上,而后把眼前人松开,冲向和赵匡奕拉扯的人,把那人脖子拧断。 不一会儿内廷司的人就被清理干净。 几人劈开大锁,进屋跪在公主面前。“我等特来解救公主!愿讨伐国贼,拱卫王驾!愿公主成全。” 公主目瞪口呆,半晌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好了,想裹挟燕国公就直说……” …… 李存嗣幽幽醒来。昨晚喝的太多了,他感觉有点头疼,清醒了一下后李存嗣发现周围环境不对劲。 他躺的地方空间很小,不是自己在北地的府邸。而后他感觉有些颠簸,他把窗子打开,才发觉自己是在马车上,马车边围的都是甲士。 “停车!” 李存嗣说话还有些含糊。 马车停下,有人给李存嗣掀开帘子。他跳下车,阳光还有些刺眼。 他听到了罗士成几个人围了过来。 “现在,现在是在哪?我们这是干嘛去?有战事了?”李存嗣迷迷糊糊地问。 赵匡奕上前。“回国公爷,我们,是去讨伐国贼李存邺,解救王上,现在正在往南赶,已经快到萧关了!” 李存嗣一下被惊得清醒了过来,一脚把赵匡奕踹倒在地。“你说什么混账话!你信不信我像杀中台司谍子一样杀了你!” 赵匡奕在地上躺着,也不起来。\"国公爷可以杀了我!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估计在北地的内廷司和二十八宿卫谍子已经把消息报了回去,您杀了我也无济于事了!\" 李存嗣转头四处看。 蓟北军已经把蓟北军军旗换成了新的讨逆军军旗。 李存嗣一把把站在自己右手边的郭成椋的刀拔了出来,而后就朝赵匡奕劈去。“我杀了你这混蛋!” “国公爷,国公爷!”“别拦着我!” 罗士成从后面抱住了李存嗣,郭成椋也拦在他面前。 石守兴、王彦升也上前拦着李存嗣。 石守兴抓住了李存嗣拿刀的手,而后跪下。“国公爷,你要杀就把我们哥儿几个一起杀了!事情是我们一起做的!” 而后公主走到了几人面前。“燕国公,我那天问过你,我若谋逆了怎么办。我今天还要告诉你,昨天晚上我们就已经夺下了几个城池,打的是你李存嗣的名义,现在事情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我是主谋,如果你现在退兵我一定要死。我死不足惜,但我不信你李存嗣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不信你不管肚子里的孩子。” 李存嗣呆立当场。 良久,他把刀往地上一丢。“兄弟阋于墙啊。罢了,罢了。传令,继续南下,务必三日内夺下萧关。赵匡奕,你来布置,王彦升、石守兴为左右军将军,罗士成、郭成椋为先锋。拿下萧关后直插大梁,不可犹豫。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第52章 孤注一掷 李存嗣做出大体布置后就回到了马车,再也没有出来过。 整个蓟北军都交到了赵匡义、王彦升、石守兴、郭成椋和罗士成五人手上。 赵匡义说:“现在,我们得全力拿下萧关,在李存邺做出反应前尽量地夺取关隘。老郭,老罗,你们两个急行军去萧关。我和老石还有老王随后就带大军赶到。” 王彦升却说:“我得带人回北地,防备西凉崔玄炬从西凉进攻北地,之前宗阚策划除掉李存邺时崔玄炬就选择了站到李存邺的队伍,现在对崔玄炬我们不得不防。” 赵匡义想了想,而后说:“不,现在当务之急是集中兵力从速闯进关内,夺下大梁。现在大梁守备兵力全部都是禁军,真正有战力的河东军都在外围待命,只要我们能抢到时间,我们就完全有可能一举拿下大梁,把李存邺赶出关,到时候楚国人和我们里应外合……” 王彦升说:“不无道理,但谁也不能保证现在有没有内庭司和二十八宿卫的暗桩通报大梁。” “通报了也没有关系。”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石守兴开口了。“我们现在要的是夺下萧关,让楚人看到我们有打到关内的能力,这样楚人才会出兵协助。若是我们不举整军之力,打的畏手畏脚,犹豫逡巡,困守北地,那么楚人是绝不会出兵的。” 王彦升不再坚持,只是说:“那就一定要从速拿下萧关,时间拖久了对我们不利。” …… 萧关,守将是之前华坪关的守将张恭。剿灭西凉崔浩逆党后张恭被调到萧关,成为了拱卫大梁的四关守备校尉。 这天手下突然通报萧关城外有蓟北军要入关。 张恭上城一看,为首两个将领是罗士成和郭成椋。 “二位将军,因何事带兵入关啊?” 罗士成和郭成椋交换眼神。而后郭成椋说:“奉汉国公之命,南下和河东军颜将军、封将军换防!” 在裴世邢说服代王宇文及都降魏做代侯之前,萧关一直是防备代地兵马骚扰的重要关隘。 而到现在,萧关的作用就是防备北地兵马叛乱直入大梁。 所以萧关的防务异常重要。 张恭不敢有丝毫马虎。 “二位将军可有调令?” “军情紧急,调令随后就到!” “那还请二位将军在关外扎营!等我去和汉国公确认可有此调令再放行!” 张恭扭头刚要走,就感觉到脑袋上一阵寒气,而后头盔就掉到了地上。 头盔上插着一支蓟北军制式的箭。 城上,张恭和所有士兵都俯下身。 城下,罗士成和郭成椋下令抢攻萧关。 在到萧关城下时,罗士成就备好了弓,但萧关城楼太高,加上张恭转身换了位置,罗士成的箭并没能按照预期那样一箭射中张恭的脑袋。 “大胆!尔等可是要造反!”张恭怒吼道。 “我等拥护驸马燕国公讨伐国贼,解救王上,何来叛逆之说?劝你快快打开城门,不要执迷不悟,为虎作伥!” 两人对骂没有结束,城上城下就开始用弓弩对射。 所有蓟北军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他们的上峰告诉他们,如果打不进萧关,他们就是叛党,都要被杀头,被诛九族! 他们不能被杀头,不能被诛九族。 他们要杀别人的头,诛别人的九族。 第一波抢攻其实很成功。 突然性和迅捷性都拉到了顶点,蓟北军战士很快就踏上了城头。 所幸张恭经验丰富,也是百战悍将,在萧关城头,守军和蓟北军相比还是处于相对优势的位置。 城头的厮杀异常激烈,如果不能在这一次一举夺城,那么蓟北军大概是没有机会在短期拿下萧关了。 “杀!杀!把他们赶下去!只要能赶下去我们就能活命!” 活命,活命,活命。 这样一个声音在每一个萧关守军将士的心头传达。 最后,萧关守军还是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剿杀了城头的蓟北军,而后打退了蓟北军的进攻。 城下,罗士成和郭成椋决眦欲裂。他们丧失了一个快速拿下萧关的最大的机会。 …… “报!急报!蓟北军发动叛乱,将领罗士成,郭成椋强攻萧关!” 传令兵扯着嗓子跑进大梁魏王宫。 手上的特质令牌让他顺利地跑过了一个又一个禁军设的卡。 朝堂上李存邺等朝臣将领都异常惊骇。李存嗣带着公主去了北地,在这个时间李存嗣没有一点消息,是被害了还是参与了叛乱? “内庭司和二十八宿卫有没有消息?” “回国公,内庭司和二十八宿卫还没有传来消息。” “去查!传令,各地备战,苏道夔、颜太常、封寇平死守边境,不要主动出击。” 李存邺做出了决策。 一个时辰后,一封讨伐国贼,解救王上的檄文和内庭司在北地的暗桩被二十八宿卫玄武司控制的消息摆在了李存邺案头。 李存嗣发动叛乱,确认无疑。 李存邺召赵甫、裴准商议。 赵甫说:“首先,还是让封寇平、颜太常、苏道夔三人死守边关防线。这三人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燕国公叛乱,背后一定是有楚人在活动。而后,还是需要你汉国公亲征。” 裴准说:“派人八百里加急让崔玄炬东出西凉吧。李存嗣和手下发动叛乱,和楚人有勾结是无疑的。现在,李存嗣就要倾整个蓟北军之力南下,来给楚人展示足够的价值。也就是说现在蓟北军后方防务一定是空虚的,崔玄炬这个时间东出一击,定然会有奇效。” …… 二十万蓟北军已经全部聚集在了萧关城下。 张恭把守城的技巧发挥到了极致,不仅仅把防备局限到城头,而是不断主动出击,骚扰蓟北军后方粮道。 最大胆的一次,张恭带着精锐绑着绳子,慢慢把自己坠到城下,而后对蓟北军军营进行了突袭。 蓟北军没有想到三万守军的萧关竟然敢主动袭击自己的大营。王彦升甚至差点被杀。 张恭的不断滋扰换来的是蓟北军更加疯狂地进攻。 直到这天,蓟北军已经登上了城头 快要把萧关守军赶下城墙,突然匆匆撤军。 崔玄炬东出西凉,连续攻下六座城池。 蓟北军只能匆匆撤军。赵匡义等人心知肚明,北地没有一点防备力量,如果继续死磕萧关,他们就只能等着被李存邺和崔玄炬前后夹击,最后一一斩首。 第53章 上位者无情 李存邺走进李存端府邸。 战甲和披风都没来的及卸下,上面还凝固着鲜血。 李存嗣的鲜血。 他看见李存端坐在正堂,笑着看自己。三哥总是这么笑着看人,不管在什么时候。 “三哥。” “汉国公。” “在三哥面前我还是存邺。” “在二哥面前你就是汉国公了?” 李存邺半天不说话。 “这是,青龙司节制令,三哥交给你。三哥到那边陪二哥。” 李存邺的喉结翻滚了几下。“三哥……说什么呢,三哥喝酒。” 李存端挡住了酒杯。“二十八宿卫白虎司的毒,还是大魏内庭司的毒?算了,都一样,都是断肠散,喝下去肝肠具裂,七窍出血。太疼,太难受,还死的难看。汉国公知道,我最怕丑,最怕疼。我喝这个,青龙司的摄魄撒。摄人魂魄,让人死的不知不觉。” 李存端手边的案子上也有一套酒具。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补刀的嘛。就像,你杀我们那还在肚子里的侄儿一样。” 李存邺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上。 李存端举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二子乘舟, 泛泛其景。 愿言思子, 中心养养!二子乘舟, 泛泛其逝。 愿言思子, 不瑕有害。不瑕,有,害……” 李存端喃喃着唱出了一首曲子。 李存邺浑身颤抖,两眼赤红。 最后李存端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李存邺咬咬牙含着泪,一剑捅入李存端心窝。 …… 崔玄炬东出西凉,连下六城,蓟北军匆匆撤回北地。 撤退的路上,几个将领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开始就说,留一部分人防着崔玄炬从西凉干扰,你们好大的口气,说能一举拿下萧关,这下好了!被赶回来了,现在我们彻底成了草原上的兔子!” 王彦升愤愤地说。 赵匡义说:“二十万大军攻萧关都这么难了,更何况让你带走一些呢?再说了,二十万蓟北军就不该都用来打萧关,应该是前锋部队抢占萧关,我们后面的就是用来进关打主力的!” “怎么着?哥儿几个把我和老罗当成只会打硬仗的莽汉匹夫,把我们的手下弟兄当炮灰了?我们就是用来给你们打城的?你们策划不利还要怪在我们头上?若东进燕地南下齐地,和楚军连成一片,我们能有如此境地?” 三人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一个有力的声音传来。 是李存嗣。 “我就直说了。你们五个,那个不是想保住自己手下力量?今天把我推到兄弟阋墙的地步,明天就要自己来了对吧?” 五人默不作声。 李存嗣说:“后面,赵匡义全权负责。都听赵匡义调遣。” 李存嗣走后,赵匡义眼中闪出了一抹不易察觉地杀气。 当晚,蓟北军发生哗变,赵匡义和石守兴带手下闯进王彦升营地,说王彦升动摇军心,意图通敌叛乱。 王彦升手下拼死抵抗,最后在亲卫掩护下,王彦升逃出蓟北军,投奔了李存邺。 李存邺大军出萧关后一路跟着痕迹追,但又不敢追太急。 这次李存邺仅仅只带了十万人马,其他人马分散在各地,生怕李存嗣派人迂回穿插搞像夺蜀地下西凉那样的奇袭。所以李存邺始终不敢让河东军追得太快,生怕和蓟北军展开决战。 王彦升的投降让李存邺抓住了机会。 现在蓟北军内部都是为了自己,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于是李存邺让崔玄炬带六万西凉军截击蓟北军,自己则下令让河东军开始就说全速追击。 两军最后在赤坎平原相遇。 “我们奉大魏公主之命,协助燕国公,除国贼,救大王,你们识相的话快点投降!” 赵匡义还在虚张声势,李存邺就下令发动了进攻。 公主之命,协助燕国公。看来自己的二哥竟然也参与了叛乱。李存邺苦笑一声。 战场上,崔玄炬和罗士成斗在一处。两人用的都是大铁枪,力气又相同,就只能拼技巧了。 最后是崔玄炬的技巧稍胜一筹,罗士成渐渐有了颓势。 郭成椋举刀来支援,但崔玄炬还是不落下风。 两人都曾见过崔玄炬一人力战封寇平,赵寄奴,周博夫,耿巡,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在别处厮杀的石守兴看情况不对也挥舞着混铁棒来支援。 而崔玄炬则是抽出了背后的铁锏,一手枪,一手锏,那个单拎出来都不轻,崔玄炬舞的却像是风车一般。 那边赵寄奴和耿巡带着精锐河东军向李存嗣所在冲杀,而周博夫手下重骑更是无可匹敌。 扫除崔党后,李存邺要求只有河东军能有重骑兵,西凉军蓟北军和苏道夔手下蜀军都不能有重骑兵。 赵匡义一人和赵寄奴耿巡两人缠斗。 战场上始终不见李存嗣的身影。 周博夫手下重骑兵一遍遍地反复冲锋,一次次地践踏着蓟北军的勇气。 蓟北军的溃败从赵匡义开始。赵匡义对着赵寄奴虚晃一枪,而后脱离战场,向北跑去。 赵匡义手下见主帅跑了就跟着跑。 那边和崔玄炬打的三人发现有蓟北军往北跑了,心下一惊,结果石守兴的胳膊被崔玄炬的铁锏蹭到,石守兴也扭头就走。 郭成椋,罗士成则丢下崔玄炬向李存嗣所在靠拢。 没有来得及跑的蓟北军被一点点剿杀,最后郭成椋,罗士成和李存嗣夫妇被包围在战场中间。 郭成椋罗士成看着不断逼近的河东军,大吼一声继续上前想要殊死一搏。 迎接他们的是崔玄炬的铁枪铁锏。 李存邺看着站在那里的公主和李存嗣。 “汉国公,令是我下的,燕国公是被裹挟……” 李存邺不等她把话说完就一剑封喉。 李存嗣目光呆滞。抬手指着公主的肚子。“十个月后,会有人管我叫爹,管你叫叔父。本来,会有的。” 而后李存嗣拔剑自刎。 李存邺抱着李存嗣的尸体,默默无语。 良久,他突然扭曲了面孔。“玄武司能配合我二哥做掉内庭司暗桩,青龙司就能配合我三哥在齐燕起事。” 骇人的眼神吓到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后李存邺带着河东军直奔邯郸。 蓟北之变,李存嗣自刎,公主被斩,罗士成,郭成椋被斩。赵匡义,石守兴投奔元戎。李存端退隐,杳无音信。 史书如是说。 “上位者,无情。” 看着三个棺椁,赵甫如是说。 第54章 合肥激战 郭成椋、罗士成刚一开始抢关的时候,叶靖宣就开始整备楚军,随时准备出击。在整个蓟北军都压到河东后,叶靖宣也带着楚军越境对合肥进行了猛攻。 楚军有备而来,攻势甚为猛烈。 在登城部队进攻前,叶靖宣布置了十余台投石机和车弩对城头不断地进行压制。巨石的破坏力给所有守城将士都造成了巨大心理压力。 当压制停止后,守城军立马露头朝城下射箭。压制停止说明攻城部队已经逼近了城墙,因为投石机精度不高,如果友军距离城池过近,很容易造成误伤。 但守城士兵朝下射出的箭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攻城锤和云梯旁都是举着盾牌掩护的楚军士兵。 同时,楚军还拿出了箭楼对城头进行压制。 这些箭楼略高于城头,刚好可以起到对城头的压制作用。 颜太常亲自上城墙督战。他亲自操作着一架床弩。和一杆长枪一样大小的巨型箭矢轻易地射穿了箭楼的遮挡物,巨大地威力把箭楼上的弓箭手拦腰射断。 而后,合肥城上士兵把一个个酒坛砸到城下。这还是从陈彧和张恭两人在华坪关时的战法中所学到的,酒坛中都是烈酒和火油,而后再抛下成捆的干柴枯草,一起投下,接着就是一轮火箭齐射下去。 合肥城下瞬间燃起了大火,一些冲到城下的楚军将士被熊熊大火所吞噬。正顺着云梯往上爬的楚军将士也因为云梯上传来的热量而被烫得不由自主松开了手,落入火海之中,有几架云梯甚至被大火烧毁。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城头上的颜太常皱紧了眉头。 后面的楚军士兵从身上解下来一个装土的袋子,把袋子丢进火里。 不等火彻底扑灭,几个楚军士兵就在铠甲和衣服上泼上水,而后冲进火场,继续登城。 “快!石头!擂木!都准备好!上城墙!快!” 四处都是河东军军官的高喊。 “楚人上城了!”颜太常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就看到几个楚军从不远处的城墙上杀过来。 颜太常拔出佩剑,几步就跃了过去。 迎面来的两个楚军士兵迎头举刀砍下,颜太常就地一滚躲过攻击,而后翻身两剑,一剑斩断一个楚军士兵的脚筋,另一剑捅穿了另一个楚军士兵的后心,而后再往下一扎补刀结果了被挑断脚筋的楚军士兵的性命。 而后颜太常捡起一把楚军士兵的刀,右手用刀左手用剑冲向剩余楚军。 合肥守城河东军见主帅在当先冲杀,也都个个奋勇争先,不一会儿就把登上城头的楚军赶下了城。 楚军撤退后,颜太常接到了李存邺的命令,里面的内容骇的颜太常险些没拿稳手上的纸。 “燕国公竟然发动了叛乱?”颜太常反应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看。 看完信,颜太常笑了。“早听说张恭此人守城颇有章法,这下他守萧关,我据合肥,就看看,孰强孰弱了。” 颜太常说的没错,他和张恭两人分别把守南北两个要塞,只要有其中一个被攻破,李存邺就要两面应敌。 当下颜太常下定了决心,而后说:“传令,把我在合肥的府邸拆了砖块木头拿上城头当擂木滚石用。然后告诉百姓特别是大户,我车骑将军颜太常拆了自己的房子去作退敌所用,让他们都拆,留着城隍庙和合肥衙门给他们睡。打完了仗,我颜太常掏钱给他们重建房子。” …… 蜀地,苏道夔也收到了命令。但苏道夔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国公让我死守蜀中。可蜀地和楚地之间山峦曲折,我坐拥天险,守是很好守的。不如主动出击,再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逼合肥城下的楚军退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啊。” 毕竟苏道夔之前带的都是骑兵,又经常打一些突袭性的作战,所以苏道夔更习惯于主动出击。 于是苏道夔再次点齐人马出击,准备复刻之前的战法。 两万精锐一路驰骋,一头扎进了楚地。 而后迎面而来的就是叶靖宣亲自率领的十三万楚军主力。 看着叶靖宣的叶字帅旗苏道夔有些慌,但还是下令让手下和他一起往帅旗所在处冲。 结果迎面而来一个莽汉,手中使一柄铁戟,直直刺向苏道夔。 苏道夔不退反进,一刀劈出,那汉子收回铁戟,挡住苏道夔的刀。 苏道夔被震退两步,当下心头大骇。 到现在除了崔玄炬,苏道夔还没见过有如此气力之人。 “来将何人?” “楚人项天水!” 苏道夔稍微有些印象,这个楚将好像曾和封寇平打得两人坐骑都累死了,还在鲁地打伤李存邺力压赵寄奴。 但苏道夔还是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两人的战斗惊天动地,两军的厮杀也都围绕着两人展开。 厮杀见苏道夔瞥见自己手下不断有人战死,心里暗自着急。于是抓住机会甩出飞刀,飞刀划伤了项天水的脸,项天水一愣神苏道夔就回马带着手下突围。 后面叶靖宣指挥楚军全军压上追击,一路将苏道夔逼退回蜀地,收复两座城池。 原来进攻合肥的只是叶靖宣手下几个校尉,而叶靖宣在分析之前几次作战后发现苏道夔才是魏军的关键,于是亲自带精锐等在魏楚交界处。 苏道夔损失惨重,给李存邺写了一份认罪书。 而后叶靖宣挥军北上,把楚军主力投入到合肥。 颜太常压力极大,但还是写信给在鲁地的封寇平让他不能轻举妄动。 合肥城几乎所有建筑都被拆掉,把砖石木头当做滚石擂木来用。百姓中的青壮去搬运箭矢擂木和伤员,女子跟着郎中照顾伤员,老人和小孩捡拾柴禾烧锅煮热水和“金汁”。热水和金汁都是用来泼出去烫登城的楚军的。特别是金汁,用粪便等污秽之物熬成,被烫伤的都会因为细菌感染而身亡。 但尽管如此,几乎每天都会有几次楚军攻上城头,而且人数一天比一天多。 颜太常甚至从战斗开始就没脱下来过铠甲。所有人的刀柄上都是血,滑的握不住刀。 突然,一天早晨,楚军主动退军。而后北面传来了李存邺击溃叛军的捷报。 整个合肥城都在沸腾。 颜太常在看到捷报的那一刻瞬间脱力,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晕倒在地。 第55章 一鼓作气 蓟北军叛党扫除,颜太常稳住合肥,魏国又一次度过了危机。 之后,李存邺命令颜太常,封寇平,苏道夔,崔玄炬把把防务交给手下副将,然后到大梁议事。 议事在魏王宫正殿进行。李存邺召集了赵甫,裴准左右两丞相耿离,颜太常,封寇平,苏道夔,崔玄炬五个主要将领谋士以及兵马司节制,民粮司节制,礼蒸司节制几个主要行政部门主事,还有内庭卫节制赵守元以及二十八宿卫四司掌事。 王位被一个架子挡住,上面挂着一张巨幅地图。大殿正中布置了一个大沙盘。二十八宿卫谍子和兵马司行走参谋正在核对沙盘上的标注。 李存邺指着地图上的楚国。“据朱雀司节制,不,现在是二十八宿卫节制李存靖亲笔谍报,现在楚国回过神来,开始改种粮食。楚国多水,天气又暖,庄稼长的快,如果按照叶靖宣提出的全面改粮,只要两年,楚国就能恢复到毁田之前的实力。也就是说 要一统天下,这两年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一定要不惜代价,一鼓作气拿下楚国。如若不然,等楚国恢复过来,平定叛乱,他们就有依靠九庐江和我们分庭抗礼的实力,一统天下,可就遥遥无期了。叫诸位来,就是告诉诸位,整个魏国,都要往南边动起来了。首先,崔玄炬带西凉军南下,西凉、蓟北、燕地防务,全面由张恭负责,只要抵能顶住元戎滋扰就行,为我们南下创造条件,张恭现在就是北境总都督节制,镇北候。而后,我跟崔玄炬,赵寄奴,周博夫组成中路军;封寇平,颜太常,组成右路军;苏道夔,耿离,耿巡为左路军。左右两军仍在蜀地,合肥进行防守,我带中军主力从鲁地出击,先拿下鲁地,做到和楚军隔江而望,彻底断绝楚军从鲁地西进滋扰我侧翼的可能。而后三军齐出,以吴越梁叛军为先导,击破楚军,阵斩叶靖宣,把楚王台夷为平地,在废墟上树碑封功!” 所有将领眼中都闪出了狂热。 只有赵甫,裴准和耿离三人不为所动。 “你三位先生,说吧,谁先谁后自己定。” 赵甫先站了出来。“如此,还需楚地内部配合。朱雀司加紧策反楚国贵族官员,让他们扰乱楚国朝局,还要鼓动地方贵族反对恢复田地,让楚地再乱上一乱。南方诸夷,许以王位封地,鼓噪他们一同起反。如此则楚人后方大乱叶靖宣必要疲于奔命,则大军南下必无阻碍。” 裴准说:“李元还有两个作用。其一,李元已经通过李妃掌握了楚王印玺,所以在合适的时候就可以让李元伪造王命,直接拿下叶靖宣。但楚军带甲百万,军中能人也不是非叶靖宣不可,没了叶靖宣,其他楚将还是有能力拒收九庐江天险的。所以,要在除掉叶靖宣后马上揭发李元通敌,要打出铁证。到时候李元为了活命会疯狗乱咬人,举出一群党羽,这些党羽也会为了活命而乱咬,到时候可就不分谁是不是真的通敌了,楚国朝堂人人自危,任那个楚将也不能力挽狂澜了。” 耿离接着说:“这都是从内而破。我已经和苏将军在蜀地建了一个太清池,专门训练水军。同时,拿下鲁地后,召集旧沧州卫和临延卫,这两卫都是水军出身,会开海船。南下的时候一路水军顺九庐江而下,一路水军自海路而下,水上两路夹击,定能击破楚军水师,而后九庐江天险不复存在。” “听到了么。”李存邺看着殿上众人说。“所有司卫府阁衙门,都要给我动起来,民粮司,把所有能掏的钱都掏出来。将作司,作战舰船,攻城器械,能造多少造多少。兵马司,全国壮丁,除了维持基本耕种的和地方守军……不,让地方守军加强到征楚大军,把青壮充入地方守军,耕种防务一起干,总而言之,所有能征召的兵力都征召上来。这次南下征楚,绝不保留一点力量,就算叶靖宣是武曲星下凡,也要让他魂归神位。” …… 整个魏国动了起来。 地方守军几乎每个城池都被抽走了十分之七八的兵力,剩下的十分之一二兵力是为了训练没有充军的青壮。西凉军,蓟北军,河东军,蜀军,重新打散混编。最后魏国足足动员了七十万大军。其中左路军人马十万,右路军人马二十万,中路军人马四十万,这还不包括左路军的四万水师。其中中路军包含骑兵十三万,有赵寄奴手下一万八千人的精甲骑兵,周博夫手下四万玄甲重骑和崔玄炬手下六万轻甲和中型甲胄混编骑兵,还有直属于李存邺手下的一万两千名精锐斥候。步卒三十七万,其中七万是穿着重甲的精锐;右路军骑兵四万,由封寇平统领,斥候一万,由颜太常统领,步卒十五万人,由颜太常统领;左路军骑兵精锐两万,直属于苏道夔,轻骑兵八千人,由耿巡统领,斥候两千人,由耿离统领,步卒七万,由苏道夔和耿离共同指挥,四万水军听从耿离调遣。 民粮司分出了国库几乎所有的钱去采买材料雇佣工人,用来修筑攻城器械和战船,李存邺带头捐出了自己的家产,而后被软禁的许协也交出了魏王私库所有的钱财,而后一大批魏国官员都跟着献出了私产。同时民粮司节制几乎按照粒数着给大军筹集粮草,同时粮库粮草也保证了大军两年的用度。民粮司节制甚至减少了自家的饮食,每日粗粮配萝卜,把自家多余的粮倒进了粮仓。 将作司节制也忙开了花,不等民粮司银子到位就火力全开,召集工匠,预订材料来打造攻城器械,战船和其他军械。所谓预订就是将作司节制亲自带兵去“借”。将作司上下所有官员包括节制都亲自抡起了大锤。同时将作司节制又让民粮司动员各家各户女眷织造战袍,绷带等物品。 至于内庭司和二十八宿卫,几乎全都撒到了楚人聚居区和魏楚边境,赵守元恨不得潜入叶靖宣大帐刺探军情_ 第56章 异动 魏国变成了一台最为高效的战争机器,一刻不停地运转。 不断有兵源加强到魏楚边缘。 不到半年的时间,魏国已经完全做好了战争准备。 李存邺对拿下楚国志在必得,声势异常浩大,叶靖宣不可能察觉不到,也在楚国积极进行了准备。 李存邺击败李存嗣的速度之迅速超过了叶靖宣的预计,所以虽然叶靖宣叫停了毁田种桑茶,但是楚军并没有能够囤积足够多的粮草。于是叶靖宣只能谏言楚王增加税收,以求更多的筹措粮草,交一定数量的粮食可以免除一定时间的兵役。甚至还让从来没有交过粮的南方诸部交粮。 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但也能勉强支持一场大战。 一场决定楚国存亡的大战。胜,可得喘息,甚至可以损耗魏国,使得魏楚攻守易形。败,楚国宗庙灰飞烟灭。 叶靖宣压力极大。中台司线报魏人训练了三万水军,九庐江对魏国的阻碍又小了几分。 叶靖宣亲自带着二十万楚军驻扎鲁地。李存邺进攻楚国的第一步无非南下襄阳或者东进鲁地两个选项。如果李存邺选择直取襄阳,叶靖宣就可以带着二十万大军西进,夺取齐地;如果李存邺选择拿下鲁地,叶靖宣也是有备无患。 叶靖宣又把自己的学生林克景、顾敬章两人从军中提拔起来,让顾敬章全权负责襄阳防务,林克景负责盯防吴越梁三国。 雍城,告病一年的许协亲自到魏国宗庙祭拜魏国先祖,而后将魏王剑和魏王旗交给李存邺。“汉国公为我大魏出征,寡人赐其魏王剑,魏王旗,则如寡人亲至军中,诸将士万务奋勇杀敌,自当争先破楚,使天下一统于我大魏。” 李存邺拿过魏王剑,把剑从剑鞘中拔出来看了一眼,而后丢给身边亲兵。“谢过大王了。臣出征后,政事自有赵甫裴准二先生处理,四处防务,有张恭将军。大王不必忧心。” 大王不必忧心。大王老老实实的就好。 而后,裴准在宗庙前念了伐楚檄文。“昔诸王并起,社稷一旦而废,战火所扰,民不得安生,冻饿饥馑之殍遍于野……今我大魏,灭齐吞燕,九庐江北归一,民再无战乱之困,饥寒之苦……然九庐江北,伪楚王湎于酒色,不问民之温饱,使民贫国敝,内乱肆起,九庐江北无一日安宁。今我大魏举王师南下,乃使大夏一统之盛世再临,不使战火再起。兵戈所向,唯伪王乱党……。” 而后大军向东开拔。 …… 东楚。萧栒亲自拜见了东楚王。 叶靖宣和林克景的平叛力度很大,楚地叛军受到的影响也最大,最初十万之众的东楚军只剩下了三万人。 萧栒身边还跟着一个随从。见到东楚王后,随从露出了真容。 是李存靖。 “在下大魏河东军二十八宿卫朱雀司节制李存靖,此次来,是请东楚君与我大魏联合,共伐陈郢。” 一片哗然。 一个大臣模样的人冷哼一声。“魏国多次与楚国作战,都没有讨到便宜,凭什么说这次就能打到陈郢?” “凭一百二十万粮草充足的大军!一百二十万大军,每人把自己的头盔丢进九庐江,都能填出来一座跨江的通途!” 东楚群臣惊骇。 那人又问:“难道你攻破楚国后能容我等?” 李存靖嗤笑一声。“你们?你们有对我大魏造成威胁的能力吗?而且,大魏一统天下后,就要掉头解决北方的元戎之乱。九庐江南毕竟幅员广阔,还是需要人来治理,所以攻破陈郢后,东楚王依然可以有王的地位,管辖楚国旧地的内政经济,我大魏只负责派遣驻军。” 东楚君臣都心动了。 …… 因为魏楚的大战随时都会爆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战事再起,魏楚存亡就定于一旦了,所以楚军全部精锐都被叶靖宣、顾敬章带到了襄阳和鲁地,林克景手下只有五万地方军队。虽说吴越梁三地叛军和楚地叛军都是乌合之众,但也毕竟有十数万,林克景手下的五万地方军很难主动进攻,况且南方诸夷也都看到了魏楚大战的机遇而蠢蠢欲动,所以林克景选择了将五万大军驻扎在楚地叛军城池附近与叛军对峙, 这天斥候回报,吴越梁三地叛军开始向北集结,东楚叛军也进入了吴地。 林克景心中顿生疑惑。 因为之前楚王之前激起的民愤,吴越梁三地叛乱一呼百应,几乎都达到了复国的目的。后面叶靖宣平叛收回了几座城池,但在叶靖宣北上鲁地后,叛军又里应外合快速收回了城池。 虽然后面三地一直打着西进陈郢灭楚雪耻的旗号,但三地也对自己的实力有一定认知,在基本稳固三地防线后就没有进行主动进攻。楚国地域辽阔,水网多,主动出击就意味着要和楚军展开野战。 如今叛军开始向北集结,就算是有所动作,也和灭楚雪耻的政治口号对不上。 难道是为了配合魏军? 魏军这次战争准备声势浩大,还传出了伐楚檄文,叶靖宣在觉察到一系列异动后马上就带兵赶往了鲁地。只要守住鲁地,魏军就不敢安心打过九庐江,因为楚军随时可以从鲁地出击进攻魏国腹地。 北上,三地叛军如果集结全部力量北上,就算是丢了三地的地盘,也可以和魏军配合,夹击叶靖宣所部二十万楚军,到时候楚军就失去了鲁地,也就失去了对魏国反击的可能。 林克景当下命令手下兵马开拔,阻止三地叛军北进。 林克景把五万兵马摆在三地和鲁地之间,布置斥候探查三地叛军踪迹,而后又给叶靖宣。 但林克景迟迟没有等到三地叛军行动的消息,反而等来了颜太常、封寇平举兵进攻顾敬章防线的消息。 林克景以为是魏军为了吸引目光,给三地叛军北上制造机会。 两天后,斥候回报,叛军向西调动。 林克景心生疑惑,难道魏军这次真的准备直接从合肥进攻,渡江后直击陈郢? 叛军异动不断,在鲁地的叶靖宣也开始关注林克景所在的情况。十万叛军,如果奋力一搏,完全可以牵动整个魏楚战争的导向,叶靖宣不能不重视。但叛军现在有了主动进攻装,但又迟迟不动,林克景只能被一味地调动兵马,疲于奔命。西线顾敬章压力与日俱增,自己还是要快做决断。 现在魏军露头的全部兵马也就是颜太常封寇平手下二十万人马。蜀地、齐地布置了多少魏军,叶靖宣不得而知,魏军出兵百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楚国。虽然这个消息肯定有假,可魏军少说也有五十万,现在颜太常的二十万人马就是调动自己的诱饵。 叶靖宣想明白了这点,随后哑然。“来人,八百里加急给林将军,叛军意图北上,让他早做防备。” 两个时辰后,林克景传来战报。叛军异动,楚地叛军全力西进,林克景以为叛军要西进,情急之下主动对三地叛军发动了进攻,想要牵制叛军。叛军在小博河设下埋伏,击败了林克景,而后迅速北上。 第57章 险胜 林克景也没想到叛军会来这么一手。 东楚叛军倾巢而出,不要命地冲击防线,越地叛军已经开始向西开拔。现在西线防务空虚,林克景必须做出决断。 他怕叛军有诈,把自己吸引到西边而后北上。 但他也怕叛军就是要玩灯下黑,出其不意西进。 于是林克景命令北线的三万主力楚军南下,主动进攻吴地和梁地。只要自己快速收服三地,就可以在楚地围歼叛军西进兵团。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林克景又命令所有兵马都从北线展开攻势,最后汇合了五万大军打过小博河。 楚军刚刚登陆小博河,还没站稳阵脚,满天箭雨就坠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杀到小博河南岸滩头的叛军。 林克景当下命令大军回撤。但三地叛军已经用出了全力,楚军撤退路上就连三地妇孺也会抓住机会袭击楚军。 最后整个楚军防线崩溃,叛军扬长而去,径直北上。 林克景一面修书请罪,一面传加急战报给叶靖宣。 叶靖宣也没想到叛军的行动会如此迅速。叛军北上,意味着鲁地定然要爆发一场大战了。 三天后。 楚军斥候探查到了魏军踪迹,回报魏军人数将近四十万,李存邺亲自为主力。 两天后,魏楚两军斥候开始接触,小规模的战斗爆发。 一天后。 魏楚两军主力相遇。 四十万,魏军足有四十万,是楚军的两倍。还有三地叛军随时可能出现袭击楚军。 叶靖宣命令楚军全面收缩。一个重盾步卒、一个长矛步卒、一个弓手和两个刀盾手为一组,可以连结为大阵,也可以分散为小组,以应对魏军玄甲重骑的冲击。 而后叶靖宣让项天水带着八千精锐在左翼待命。等魏军玄甲重骑和赵寄奴手下精锐出动后直击李存邺所在。 李存邺把骑兵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四万玄甲重骑在周博夫的带领下直直碾向楚军大阵。 但叶靖宣的布置死死限制住了玄甲重骑,导致魏军迟迟没能冲破楚军大阵。 赵寄奴试图带精甲骑兵去冲击楚军中军,但也迟迟不能踏进楚军大阵。 李存邺见第一轮的进攻没有成效,就命令崔玄矩派人出击。 几乎在崔玄矩下令的同时,项天水也带着楚军向魏军发动了进攻。 前几次魏楚大战项天水力战封寇平、战退赵寄奴、战平苏道夔,威名传遍了整个楚军,看到项天水旗号后魏军不禁有些动摇。 项天水一柄铁戟直入无人之境,在魏军阵中搅起了一阵血雨,而后那一阵血雨层层相叠,卷向李存邺所在。 正厮杀时,一阵怒喝传来。“贼厮!来试试你崔爷爷的长槊!” 崔玄矩挥舞着一杆马槊手腕一翻扎向项天水的面门,项天水拧身翻手用戟柄磕开马槊,而后趁崔玄矩没有收回马槊将铁戟挑起,崔玄矩又将马槊下压,挡住了崔玄矩的铁戟,而后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旗鼓相当。项天水在心里将自己和眼前战将进行了对比。 而后两人又碰撞在一起。 崔玄矩抓住机会刺出一槊,直指项天水心窝。项天水闪身一躲,而后将槊夹在腋下,趁崔玄矩一时抽不回兵器,一戟刺向崔玄矩。崔玄矩也扭身躲开,而后抓住铁戟戟柄。 两人开始拉扯兵器,都想夺回自己的兵器,都想夺走对方的兵器。 两人一直在发力,都憋得满脸通红,身下坐骑突然齐齐发出一声哀鸣,而后七窍出血跪倒在地。原来是崔玄矩和项天水都是天生神力,相互角力间竟然让坐骑无法承受。 两人滚在地上,马槊和铁戟也都掉在一边。 项天水想去捡铁戟,崔玄矩抽出佩刀两步赶上,朝着项天水劈去。项天水就地一个翻身躲过,而后摸出铁骨朵起身迎战。 李存邺见项天水被崔玄矩拖住,也就不再担心,八千楚军精锐也被一点点绞杀。项天水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下面就是要把二十万楚军歼灭在眼前。 李存邺让身边亲兵发出信号弹。 十万吴越梁三地联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一侧,袭向楚军。 楚军鼓声变动,而后一支楚军从右翼杀出抵挡叛军。这支楚军几乎人人带甲,显然是叶靖宣专门为了防备三地叛军突然出现而设置的一支精锐。 魏军突然又出现了一阵骚动,又一员楚将带着死士直取李存邺所在。 等李存邺看清来人后大惊失色。 竟然是叶靖宣。 叶靖宣亲自挥舞着大刀当先冲杀,一时间无人能挡。 天下人人都知道楚军大将叶靖宣足智多谋,甚至有言只要叶靖宣在就没有一支军队能饮马九庐江。 但人人都忽略了叶靖宣曾经也经历过战阵上一刀一枪的厮杀,在楚武王时期叶靖宣还是个校尉,就带着八百精兵连破南方诸夷十二寨,亲自斩杀七个酋长。 谁都没想到叶靖宣会亲自带死士冲锋。 李存邺咬咬牙挺枪迎战。但几个楚军死士缠住了李存邺,而后小将盛怀玉也杀向了叶靖宣,但被叶靖宣三刀磕掉了长枪,在几个亲兵的掩护下才堪堪得以脱身。 叶靖宣目标明确,砍死扛纛力士后砍翻了魏军大纛。 “大旗落了!将军阵亡了!” 战阵中传来了大喊。 正在冲杀的周博夫和赵寄奴心下一惊,回头果然不见了魏军大纛,唯恐李存邺有失,于是都放弃了进攻回军救援。 叶靖宣趁乱突围回到本阵,指挥楚军掩杀。 魏军人心惶惶,逐渐有了颓势。 那边崔玄矩也心中惊慌,虚晃一刀后在亲卫的掩护下撤向魏军中军。 李存邺好不容易杀光了身边的楚军死士,见魏军军心不稳,周博夫和赵寄奴已经回军,魏军的攻势被死死压住,无奈下令撤退。 吴越梁三地叛军见魏军撤退后瞬间溃退。 叶靖宣指挥楚军追击魏军十余里,而后退兵。 此战楚军险胜。 围攻襄阳的颜太常、封寇平部撤退。 吴越梁三地叛军在撤退的路上遭到林克景截杀,损失惨重。 第58章 莫须有 鲁地一战,楚军险胜。 虽然魏军军心动摇向后撤退。但在魏军玄甲重骑的冲击下,楚军伤亡不可谓不惨重。 叶靖宣无奈,进一步向后收缩了楚军防线。结果是在鲁地对峙的魏楚两军之间出现了一段诡异的真空地带。 两军都在等待适当的机会再次出击,中间的真空地带每天都有斥候在游曳厮杀。 …… 陈郢。 李存靖再次冒险潜入了李元府上。 叶靖宣领兵出征后,李元和李太后基本上把持了楚国朝政。李元趁机大肆提拔亲信门客,排除异己。 这天李元回到府上,管家说有两个古人来见。 “故人?本相哪有什么故人。”“他们说,是从大梁来的故人,还拿着老爷亲信才有的额腰牌……” 李元心里疑惑,往故人所在去。 进屋后,李元大惊。 那故人分明就是李存靖。 李存靖正在把玩一个玉璧。那玉璧是李存靖通过朱雀司送给李元的。 李存靖不说话,李元干笑一声。“啊,哈哈,原来是你啊,伯父怎么样了?你们先出去,我要和我兄弟好好叙叙旧。” 李元赶走了侍从,而后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后关上了屋门. 李元扭过头,一脸谄笑。“大人,有何吩咐啊。” “那一箱,是报酬。” 李存靖指了指放在地上的箱子。里面都是些金银财宝。 “这些报酬,够不够请李丞相杀个人。” “大人说笑了,大魏朱雀司,无往不利,神通广大,哪需要这么大的代价请小的杀人。” “这个人,只有你能杀。” “谁?” “叶靖宣。” 李元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刚刚拿起的玉玦也掉在了地上。 “大人,莫不是在说笑。” “楚王王玺就在你和你姐姐手上,要召回叶靖宣还不是轻而易举?叶靖宣一日不死,我们就一日打不过九庐江。难道李大人在楚国当惯了丞相,忘了在东平的爹娘?” 李元咽了咽口水。“大人,还要再等几日。” 第二天朝会。 楚王坐在王位上打着哈欠。李太后坐在帷幕后和李元交换了眼神。而后李元向左御史令使眼色。 左御史令于是说:“臣有事要奏!叶靖宣用人失察,让林克景、顾敬章两个黄口小儿担当重任,结果顾敬章夸大敌情,林克景临阵不决,让三地叛军北上鲁地策应魏军,导致我大楚险失鲁地。臣以为,叶靖宣难辞其咎,当召回问罪!” 而后一个李元的亲信也说。“叶靖宣在鲁地夺下魏军大旗后不趁魏军军心不稳穷追猛打,而是向后收缩,让出了几十里土地,无异于通敌叛国,当召回问罪!” “一派胡言!”殿上传来了反对的声音,寻声望去,是后军将军李昪。李昪也是李元亲信,这个时候反对,众人很是诧异。 “叶靖宣叶将军固然用人失察,导致林克景大败,险失鲁地,但顾敬章顾将军守卫襄阳,抵御魏军进攻数日,虽无功,也无罪。至于林克景之败,叶将军有失察之责,但你们说他通敌等等,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李元的铁杆亲信竟然开始帮着叶靖宣说话了? 但叶靖宣的支持者一向人微言轻,今天看见连李元的铁杆亲信都站到了叶靖宣一边,也不多想,就跟着附和。 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楚王扣着手指。 李元老神在在。 李太后把一个如意摔在地上。“够了!吵吵嚷嚷向什么样子!丞相,你有什么主意。” 李元说:“叶将军一向为国为民,今日之事,非战之罪,我看,不如把叶将军召回陈郢,当面解释就好。” 支持叶靖宣的人感觉有些不对劲,又无法反驳。 于是李太后下令召回叶靖宣,鲁地防务交给项天水负责。 传令之人是李昪。 叶靖宣面色阴沉。“鲁地防务不可有失,这时候我怎么能走。” 李昪说:“后方奸佞猜疑将军,将军若不回去澄清,恐怕会影响军心啊。” 叶靖宣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你李昪就是李元的亲信,你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好心。” 李昪说:“我虽然和将军政见不合,但,国家大事,还是能拎得清的。项将军神勇无比,就连西凉崔玄矩都不是项将军的对手,将军可放心和我回去,项将军只要坚守即可。” 叶靖宣点头默许。 项天水和几个副将都极力阻拦。“将军,现在陈郢就是李元那小人的天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不如先解决眼前之敌再回去。” “克景是个将才,以后的路还很远。我不会去,怕克景被他们所害啊。我想李元也不会拿军国大事开玩笑,不至于为了自己的一点权力断送了大楚存亡。” 项天水几人见劝不住叶靖宣也不好坚持,只是百般嘱咐叶靖宣的亲兵要好生护卫叶靖宣。 叶靖宣带着五十名亲兵随李昪回陈郢。 经过吴地附近时,叶靖宣见了林克景一面。“你先去民罗山寻屈子忆,避一避风头。”而后叶靖宣又交代了几句,继续启程。 经过东楚,叛军已经基本平定。 叶靖宣看着遍野疮痍,很是痛心。“都是楚人在厮杀啊。” 经过一片林子,李昪说:“叶将军,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去联系附近城池,让他们先行布置,为叶将军接风。” 一行人停下休息。 突然一阵乱箭射来,叶靖宣几个亲兵被射倒。 “保护将军!” 亲兵结阵,把叶靖宣护卫在中间。 四周传来了喊杀声。“杀叶靖宣!杀走狗啊!” 涌来的杀手越来越多,亲兵头领果断下令护卫叶靖宣突围。 在杀开一条血路后,亲兵头领让叶靖宣骑马先走,自己带亲兵断后。 叶靖宣翻身上马后往鲁地方向跑。这一伙人到底是不是叛军实在可疑,现在只有回到鲁地才安全。 叶靖宣不敢多做停留,径直穿越吴地。 跑,继续跑。 只要冲过眼前的芦苇荡,项天水就能带人支援。 一声呼哨。 芦苇中扯起了一根铁索,绊倒了叶靖宣的马匹。 而后几支长矛刺来,刺死了叶靖宣的马。 身边几十人挺着长矛和利剑涌出。 叶靖宣拔出佩剑,准备殊死一搏。 人群中走出两人,一个是李昪,一个是李存靖。 叶靖宣虽然不认识李存靖,但看见李昪,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好哇,没想到,我叶靖宣竟然死在了李元这小人的手里。” “我等敬佩叶将军,有勇有谋,举世无双,叶将军若在,我大魏难以踏足九庐江北一步。所以好叫叶将军死的明白些,我亲自来见叶将军最后一面。小子姓李名存靖,是大魏河东武昭公之子,河东军二十八宿卫朱雀司节制。” 叶靖宣笑了笑。“原来你就是屈子忆和韩子斐两人一直在抓的李存靖啊, 好啊,魏国能有此人才,也难怪能走到今天。” 李存靖摆了摆手。“上吧,送叶将军上路。” 杀手们开始围攻叶靖宣。 叶靖宣宝剑上下翻飞,拼死抵抗,一时间无人能够近身。 突然一支短簇射进了叶靖宣后心,叶靖宣动作一滞,几支长矛就捅进了叶靖宣腹中。 叶靖宣大喝一声,砍断矛杆,还想继续搏杀,但能感到力气一点点流逝。 一道身影闪来,叶靖宣只感觉心口一凉。 李存靖手上握着一个匕首。“叶将军上路,我得亲自送。叶将军不死,我大魏打不过九庐江,魏楚战事就不能停歇,天下百姓就要承受战乱之苦。为了还天下太平,存靖,请叶将军上路。” 叶靖宣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一代名将叶靖宣,死于刺杀。 叶靖宣,自幼从军,在和南方诸夷作战中杀敌奋勇,屡立战功,得到当时楚国大将军林铎赏识,逐渐提拔。河东之战时李符准击败齐燕两国占领河东后试图南下,击败林铎,叶靖宣临危受命,收拢溃军,围困河东军主力,后击退河东军。此后多次出兵河东从无败绩,多次平定吴越梁三地叛乱,为楚国夺下鲁地。遭李元等陷害后退隐,后河东军南下九庐江,叶靖宣再次临危受命,击退魏军。后多次抵御魏军南下,一生从无败绩。后人奉叶靖宣为兵祖。 叶靖宣死后,李存靖看了一眼李昪,而后举起弩扣动扳机,一箭射穿了李昪的右肩。“回陈郢复命吧,就说遭到了吴地叛军和东楚叛军刺杀,你是,侥幸逃脱。”说着李存靖又在李昪背后砍了一刀。 第59章 剧变 李昪狼狈地跑回了陈郢。 “什么?叶靖宣遇刺了?三地叛贼,竟如此猖狂!”李元听后“大惊失色”。 陈郢每一户人家都自行挂上了白布。 楚王下令为叶靖宣举行国葬,谥号武安伯。命项天水接替叶靖宣之位,继续坚守鲁地,重新启用林克景,扫清三地叛贼。 消息传到鲁地楚军军中,项天水和一众将帅嚎啕大哭。 “将军,还是节哀啊。”李昪试图安慰众将。 项天水两眼赤红,瞪着李昪。“说!是不是,是不是你这走狗害了大将军!” 李昪慌忙说:“怎么可能呢?我自己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啊,险些丢了性命。” “为何只有你一人活着?” “侥幸,实在是侥幸啊将军。” “贼厮,满口胡言!我派弟兄们去看过,每个人身上都有补刀的痕迹,你如何侥幸活了?” 而后项天水不等李昪再做解释,一刀将李昪砍死。 项天水把李昪的人头踢到一边,对重将官说:“这次叶将军为奸人所害,明日我等便也要遇害了!大楚早晚要亡在这些人手里,不如杀了李元和妖后,另立新王!” 众将摩拳擦掌。 于是项天水留下四万人马驻守鲁地,而后带大军直扑陈郢。 大军到楚地后,顾敬章带兵拦截。 “敬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叶将军被奸人所害,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顾敬章沉声道。“项将军所言有理,但项将军有没有想过鲁地有三四十万的魏军正在虎视眈眈,鲁地对我们来说多么重要难道项将军不知道么?还请项将军带兵回去,等击退了魏军再做打算。” “敬章,你听我说,我敢保证我会尽快斩杀奸王妖后,还有那李元,绝不会耽误战局。再说了,鲁地丢了抢回来就是,若是大楚继续让这些人治理,我们丢的就不止是一个鲁地了!敬章你若是执意要拦,我老项就只好和你开战了。” 顾敬章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大军过去。 “项将军,十天,十天后你要是不能稳定陈郢,我就会打出勤王旗号,和你同室操戈。” 项天水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陈郢。 李元失魂落魄地坐在府上。项天水大军长驱直入无一人敢挡,按照这个速度,项天水很快就会打到陈郢。 李元想联络李存靖帮自己逃到魏国,但他发现朱雀司在陈郢的所有暗哨都悄然撤掉。 李元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自己逃走。 但楚王突然派人召见他去楚王台。 楚王台上,楚王端坐于王位,李太后在一旁满脸忧虑。 “项天水起兵谋反,顾敬章在魏楚防线难以抽身,林克景人还没有找到,不知道丞相有什么计议?” 项天水的冷汗挂满了面颊。“大王,臣以为,当,当发布檄文,让天下豪杰,这个,讨贼勤王,臣,臣愿组织禁军,誓死,抵抗。” 楚王笑了两声。“好,那请问,丞相要怎么抵抗?请魏人的谍子来帮忙么?” 李元这才发现气氛不对。 殿上的武士都握着钢刀,李太后脸色苍白不敢说话,自己的党羽更是被控制在殿上一角。 “大王,大王说笑了不是。” 楚王站了起来,把一个账册、几封书信丢在李元面前。“寡人的好舅父啊,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给魏人谍子的书信。” 李元瘫坐在地。“大王,大王听我解释大王啊,我,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啊,御史右大夫,他是谍子,是魏人的谍子,还有,还有上卿、祭酒……还有……” 李元想回身指出这些人,但他发现没有一个人在殿上。 他干脆指着自己的党羽。“大王!事情都是这些人在干!还有她!” 李元又指着李太后。“她可是李符准亲自调教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先王!” “够了!”楚王暴怒。“寡人的好舅父啊,寡人,你的亲外甥,寡人的母后,你的亲姐姐,借你人头,保一下性命。” 楚王一摆手,一众武士拖走了李元。 片刻后,一个匣子呈上,李元的人头摆在其中。 楚王说:“交给项天水吧。” …… 项天水兵抵陈郢。十万楚军精锐虎视眈眈。 左兵曹令捧着匣子出城,战战兢兢地说。“项将军,现已查明,李元通敌卖国,残害重臣,已经,斩首,请,请将军验看。” 项天水一把抓起李元的人头,端详片刻后丢在地上,而后对亲卫说:“挂在城头,告慰大将军在天之灵。” 亲兵捡起李元的人头。 左兵曹令低着头。 项天水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走去。 左兵曹令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了自己浑身轻松,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个无头的尸体还矗立着,颈腔不断喷着鲜血。 哦,这尸体还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 哦,这是自己。 项天水擦了擦刀,下令攻城。 片刻后,楚军攻入陈郢,直扑楚王台。 楚王台上,楚王遣散了众臣,自己在寝宫和几个美人作乐。 项天水踹开大门时屋内正是一幅活春宫。 项天水砍下了楚王的头。 待寻到李太后时,李太后已经自缢。 项天水把李太后的头割下来,而后把楚王、李元还有李太后的三颗人头挂在了陈郢城头。 整整三天,项天水带着大军在城内肃清了李元及其党羽,不问青红皂白,凡是和李元有瓜葛的都被问斩。 陈郢城上飘着淡淡的血腥。 在确认肃清李元党羽后,项天水等人扶持了新任楚王熊端。 而后项天水下令重新启用屈子忆为相。 屈子忆拒绝了项天水的任命。 “大楚亡国,不远了,我不做亡国之臣。” 南方诸夷。 李存靖悠哉游哉地骑着马离开,南方诸夷随时可以起兵对楚军发难。 鲁地。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战场上流血漂橹。 项天水留下的楚军被四十万魏军包围,而后全歼。鲁地飘起了魏军战旗。 自此,魏国基本上控制了九庐江以北区域,楚国困守东南。 顾敬章试图发起反击,但面对李存邺手下的优势兵力也只能回天乏术。 李存邺向襄阳一带靠拢,与颜太常、封寇平所部汇合。 吴越梁三地叛军驻扎鲁地,随时准备联络三地留守兵马里应外合对楚军防线发起致命一击。 整个楚国都发生了剧变。 第61章 声东击西 襄阳城池坚固,李存邺进攻受阻,还被顾敬章几次袭击搅乱了军心。 在林克景带兵袭扰鲁地后,李存邺选择回师驻守鲁地。 这天李存邺在临淄行营看地图,心中稍有头绪。 “来人,给朱雀司传令,我们,需要一个机会。” …… 陈郢。 一匹战马驮着传令兵在大街上驰骋,一路冲入楚王台。 “报,报大将军,南方诸夷起反,刺杀宣抚节制,围攻节制府,酋首阿虺晔称王。现已调集兵马八万北上。” 项天水正在“督促”楚王处理政务,侍卫就递来了南方诸夷起反的战报。 项天水眉头紧皱。 现在军中可用之人基本上都被充实到魏楚边境一带防备魏国南下了,兵力也都集中在北部,手头上可用之兵不过三万,还没有合适的将领可以去参与平叛。 项天水几经思索,而后修书让林克景严加防备三地叛军,拱卫陈郢,自己亲自带三万兵马南下。 林克景拿到战报后就觉得事情不对。 他想到了屈子忆的话,项天水作为一个白丁起家的将领,如今直接杀了楚王另立新王,进入权力中枢,无疑是掀了所有楚人贵族的桌子。项天水只是暂且靠武力震慑着楚国贵族,但如果让楚国贵族抓住机会,一切犹未可知。 同时,李存靖正在陈郢最大的酒楼宴请几个楚国大族。 酒过三巡,众人也谈了很长时间。 李存靖最后说:“总之,诸公好好想想,项天水死心塌地跟着叶靖宣,也就会对屈子忆的话上心。屈子忆变法,尚且是慢慢来,若项天水这莽夫拿着王命变法,诸位,好好想想后果。是做楚国的冢中枯骨,还是做大魏的楚地贵族,全看你们一个念头了。” 项天水带兵开始和南方诸夷联军接战后,陈郢附近贵族突然发难进攻陈郢。打出的旗号是讨伐弑君逆臣项天水。 各家纠集私兵和一些自己暗中豢养的杀手游侠,竟然也凑出了四五万人的武装,而后推举邵氏为首,进攻陈郢。 项天水的三万人马被诸夷联军死死地拖在了丘陵之间。 林克景无奈只能分兵去支援陈郢驻军。 楚国的一举一动都被呈报到了李存邺案上。 李存邺的机会来了。 …… 诸夷生变,贵族起兵。后方的动荡让顾敬章忧心忡忡。李元之前作为丞相都是魏人谍子的眼线,所以现在就算是一个三岁顽童也能想到这一系列叛乱都是魏人策动的。 策动叛乱,就说明魏人想要吸引楚军注意力趁机进攻。 从哪里进攻呢? 西线,拿下襄阳,可直逼陈郢。东线,联合三地叛军,可以攻占九庐江下游,而后和南方诸夷四面包围楚国。 只有这两个方向,这是明牌。 但楚国的兵力已经无法支持顾敬章搞两头防御了。他只能把二线部队和一部分一线部队分散开来,在魏军进攻的时候先顶住,自己带着精锐去支援。 但魏军如果依靠兵力优势分兵轮流进攻,自己就只能疲于奔命,最后把军心消磨殆尽。这也是明牌。 除非自己能判明魏军的主攻方向。 “报!顾将军,林将军战报,三地留守叛军袭击我军防线,驻扎鲁地的叛军部南下进攻,魏军也在向东集结,林将军请求顾将军顶住南下攻势,并分兵支援他稳固三地防线。” 哦,林克景现在忙于和几个贵族组成的叛军作战,分身乏术。 看来魏军是要从东突破了。 但保不齐是声东击西呢?在蜀地的苏道夔部魏军一直都没有动静。 于是顾敬章命令自己的副将打着自己的旗号带着四万人马向东支援林克景。 几日后,副将还没传回战报,魏军投石机发射的巨石就已经砸入了襄阳城,城外李存邺、颜太常、封寇平几个主力旗号都在。同时,蜀地魏军也东出发起了进攻。苏道夔和耿巡两人带兵从陆路进攻,耿离带水军从九庐江试图切断襄阳和江南的联系。 顾敬章带着兵马支援襄阳,指挥荆州水师击退了耿离手下水军。 而后副将传来战报,鲁地魏军系魏将赵寄奴虚张声势,实际兵力不满三万,主要进攻力量还是三地叛军。 顾敬章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没有赌错,只要将眼前魏军攻势击溃即可。 …… 民罗山,屈子忆听着两个游侠传回的消息,叹了一口气。 “顾敬章林克景,虽有领兵之才,但终究还是稚嫩了些。” …… 鲁地。 李存邺紧了紧自己的腰带,而后抽出佩剑对大军进行最后的动员。 “都是和我一路打过来的,多的话我不说,今日,我自会当先,和你们一起捅穿那所谓九庐江天险,一统天下,就在今日了!老河西营和河东军,随我当先杀敌!东出,东出,东出!” 六十万魏军大举南下。 顾敬章的副将目瞪口呆。 前一天自己还以为可以靠着四万精锐击溃眼前魏军,而后击退十万叛军,今日自己面前就出现了十倍以上的魏军。 六十万对四万。 虽然楚军据守城池,但面对魏军的绝对优势,城池的坚固毫无用处。 楚军防线顷刻之间就被捅穿。 留守三地的叛军,也开始向北发起进攻。 仅仅三天,魏军拿下五城十三寨,进驻梁地,基本上控制了九庐江下游区域,完成了战略层面对陈郢和襄阳的包围。 本来林克景已经基本控制了陈郢附近,结果叛乱的贵族得到魏军打过九庐江的消息后士气大振,行动也越发疯狂。几个贵族指使自己暗藏在陈郢城中的杀手和帮会组织刺杀楚国大臣,烧毁了一座粮仓。 在襄阳的顾敬章刚刚击退了眼前魏军,就得到了东线失守的战报,一时间急火攻心,吐血倒地。他没有想到,李存邺只留下了八万兵马和几乎全部的攻城器械,由颜太常统领,同时调动蜀地魏军进攻襄阳,做出主力魏军声东击西进攻襄阳的样子,让顾敬章以为自己识破了李存邺的声东击西之计。 李存邺进驻梁地后拿出了魏王亲笔写的诏书,分封吴越梁三地贵族为诸侯,保留三地武装以及各家原有封地,将无主荒地低价出售给各家,同时高价雇佣三地人才协助将作司打造战船,准备沿江东进襄阳。 第60章 天险 李存邺和颜太常合兵一处,六十万大军兵抵襄阳。 大帐之中,李存邺等人开始讨论方略。 “现在,依照赵先生和裴先生的方略,我们已经除掉了叶靖宣,拿下了鲁地。接下来,攻入陈郢,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了。但是,仗打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不利,最后的胜利也只能换来一个被战争拖垮的国家,很可能会被这些诸侯抓住机会再次分裂天下。所以,接下来一定要从速拿下襄阳,彻底控制九庐江北。” 李存邺对所有将领说。 颜太常皱眉说道:“襄阳城和合肥城一样,都是南北要冲,所以经营日久,城高墙坚,只要楚军避而不战,死守城池,我们的大军很可能会被拖在襄阳。现在楚军主将顾敬章,大有叶靖宣风范,若是在襄阳拖得时间长了,他们甚至可能抓住机会让我们功败垂成。” 李存邺说:“先试试吧,攻城器械准备的如何?” “投石车,车弩,床弩,云梯,箭楼,都已经齐备。” “好,着大军,明日攻城。” 第二日。 九庐江上蒙蒙大雾飘到了襄阳城上空,把襄阳笼罩起来。襄阳守将不敢松懈,一旦襄阳有失,魏军就能进荆州下零陵,最后直逼陈郢。 他亲自带着亲兵在城头巡视。大雾笼罩之下什么都看不清。 “传令,派斥候出城探查,一旦发现魏军异动,马上回报。” 半空突然传来几声异响。 巨大的石块和弩箭落在城头,几块巨石落在城中,砸塌了几栋房屋。 “不用探了,上城,准备防御!各个城门都给我再加固一下,听动静这次来的不止是颜太常的人马了!” 战鼓和号角的声音在襄阳城内外响起。 …… 民罗山。 顾敬章正在苦口婆心的和林克景谈话。 “克景,我知道老师死了你心灰意冷,但现在项将军已经为老师报仇了,大楚不会在被奸人掌控了,现在鲁地已经丢了,魏人的兵锋直指襄阳,南方诸夷和三地叛军需要人盯着防着,那个人只能是你老林,若是现在大楚能部再乱,就真的要亡国了。” 屈子忆拿着茶具走来。“顾将军,倒是有韩子斐和过去的我的影子啊。当时我们想着只要能像魏国的二裴一样变法成功,就可以,改变楚国现状,而后凭借楚国辽阔的土地和百万甲士,何愁不能北伐一统。但后来,魏人一个鲁缟灭国之策,那些贵族王公就上赶着往圈套里钻,韩子斐为此而亡,那以后,楚国就无望了啊。” 顾敬章接过屈子忆递来的茶,一口没喝,沉声道。“但现在项将军总算除掉了李元一党,若先生能出山为相,我稳固九庐江天险,克景戡平内乱,未尝不可变法复兴楚国。” “楚国灭亡,只在旦夕了啊。项天水一介布衣出生,冲冠一怒,就杀了楚王,那个贵胄能服他?我出山变法?恐怕也要像韩子斐一样被烹食吧。顾将军,你也要早做打算了,要是李存邺许以重利,那些贵族未尝不可断你粮草,然后,继续当魏国的贵族啊。到时候,难道你和项天水还要和全国的贵族再战一场?” 顾敬章刚要回话,亲兵就匆匆闯进来耳语几句。 顾敬章大惊失色。 “二位,魏军大举进攻襄阳,我得告辞了。” 屈子忆和林克景目送顾敬章下山。 屈子忆看着林克景,笑了笑说。“你倒也不必担心,九庐江天险所在,就算是魏国把全部兵力投入进来也拿不下襄阳。你要是真担心,就应该去领兵驻防三地。若是魏军从三地一线进攻,摧枯拉朽啊。” 林克景不说话。 屈子忆继续说:“去吧,我是不会出山了,但你和顾将军努力努力,大楚,总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 襄阳的战斗持续了三天。 弓矢对射从未停止,肉搏厮杀从未停止。 但魏军始终不能登上襄阳城。 李存邺甚至亲临阵前鼓舞士气,但也无济于事。 投石车对城墙几乎没有伤害,打到城内的巨石也没能起到影响楚军士气的作用。 六十万大军被拖在了襄阳城。 “妈的,之前那次拿下襄阳也不像如今这样困难啊。”李存邺在帅帐发牢骚。 颜太常说。“上次攻入襄阳,是因为三国联军都折在了随州,楚军毫无战意,加上我们进攻突然。现在的襄阳,经营日久,楚军准备充足,加上,加上叶靖宣之死,楚军,是对我们怒气十足啊。” “那四万水师耿离训练的怎么样了。” “咱们之前少有水战,在荆州俘虏的水军后来也都折在了北撤途中。现在把四万水师拉来,实在是勉强。” “九庐江天险,名不虚传啊。” “现在看来,还是要南方诸夷起兵搅乱后方。项天水杀了楚王,楚国贵族间必然人心浮动,要是朱雀司能拉拢几个贵族,我看大有可为。” 襄阳城头传来了欢呼。 顾敬章亲率兵马支援,登临城头。 “传我将领,出击。” 顾敬章的话让身边所有将领都大吃一惊。 “魏军足有六七十万,如何出击啊。” 顾敬章说:“给你六十万大军打一座城池,三天一点成效都没有,你要不要休整休整,六十万大军的军心会不会动摇?现在抓住机会出击,可以狠狠咬下魏人一块肉 !” 李存邺等人还在商议如何拿下襄阳,突然听到营内大乱。 “怎么回事?” “国公,不好了国公,楚人袭营了,一定是项天水带着大军来了!” 李存邺一剑砍死了回话之人。 “动摇军心者,杀无赦,我大军六十万,还怕他一个项天水?给我整军迎战。” 李存邺、颜太常几个主要将领尽力组织反击,但魏军在三天的进攻中消磨了太多军心,只能一退再退。 顾敬章挥舞着长枪当先冲杀,楚军士气大振。 李存邺指着顾敬章所在说:“谁能拿下敌将,加官三级,赏金千两!” 赵寄奴答应一声就迎了上去。 顾敬章看魏军逐渐开始组织了起来,不再恋战,带兵返回襄阳。 李存邺一怒之下再次对襄阳发动进攻,但还是毫无战果。 三地叛军那边又传来了林克景出山领兵进攻鲁地的消息,李存邺唯恐有失,只能退兵再做打算。 第62章 一统 顾敬章昏昏沉沉地醒来。 “我,对不起老师信任啊。” 旁边,林克景屏退众人,扶起顾敬章。 “莫要灰心,咱们不是没有机会。李存邺手下大军六十万,粮草资费甚巨,现在我军主力犹在,若能抓住机会切断李存邺粮道,李存邺定要退兵。” 顾敬章摇了摇头。“李存邺还会给我们机会吗?现在大楚将士三十余万,这样,我带十万人马驻守襄阳,以防苏道夔率蜀地魏军进攻,你带二十万兵马驻守陈郢,一来,可以尽快镇压叛军,二来,也能防止李存邺直接西进陈郢。大楚存亡,系于你我二人了。” 林克景说:“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我已经派遣中台司去北方联络元戎和乌桓了,元戎新任大汗也烦帖尔整合了草原各部,元戎实力大增,对中原虎视眈眈。乌桓王陀顿,也镇压了异己,吞并建真、白海,也对辽东保有野心。我让中台司告诉了他们魏人主力几乎都在楚国, 他们完全可以趁机南下。这样,也能为我们争取一些机会。” …… 李存邺出征以来,魏国整个边境防务都交给了张恭,张恭查看了内廷司和二十八宿卫的情报后,发现了也烦帖尔和陀顿二人的野心。在和裴准赵甫二人商议后,张恭派人去挑唆元戎和乌桓的关系,但陀顿却跑到了元戎王庭向也烦贴尔称臣,挫败了张恭驱虎吞狼的想法。 自此以后张恭就一直住在之前李存嗣在北地的府邸,防备北方草原上可能的异动。 在李存邺拿下九庐江下游的战报传回魏国后,张恭更是加强了防备。谁知道楚人会不会狗急跳墙联合草原呢?? 张恭猜到了林克景的动作。 但张恭没有猜到草原上的动作。 也烦帖尔没有直接派元戎大军出征,而是命令投奔元戎的赵匡奕和石守兴二人领兵八万南下。 李存邺镇压李存嗣叛乱后并没能做到彻底清洗北地。北地地域辽阔,且因是旧代国所在,有其特殊性,人员无法大规模调整。李存邺为免生变,才安抚保留了大部分官员,只是将北地驻军遣散而后重新征兵。 这也给了赵匡奕和石守兴二人机会。 二人在南下前联络旧识,竟又在北地暗中纠结了五万人马。等二人举兵南下时,五万大军突然发难,击溃了张恭在北地经营的防线。 战报传到张恭手里时张恭还在吃饭,张恭当机立断,放弃了整个北地,带兵收缩到阳泉,防止赵匡奕和石守兴拿下北地后从河东突破直接威胁李存邺部。而后传信到大梁,嘱咐马元礼带着禁军按兵不动坚守大梁,而后请王彦升到萧关领兵坚守。 赵匡奕和石守兴攻占北地后赵匡奕迅速自立为代王,而后和石守兴带兵直击阳泉。在两人看来,张恭肯定是带兵收缩到萧关防止自己威胁大梁,自己刚好可以乘虚拿下河东而后和楚军夹击李存邺。 结果二人收到了先锋部队被击退的消息,并探查到了张恭带着主力在阳泉驻扎。 赵匡奕又让石守兴分兵进攻萧关,结果萧关也有所准备。 而后两人再次合兵一处对阳泉集中展开攻势。 张恭又给李存邺送去一封战报。“汉国公从速拿下陈郢,则贼军必退,恭自当坚守,将军勿有顾虑。” …… 李存邺拿到战报后冷笑了一声。“好啊,这说明楚人慌了,楚人怕了,说明楚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之前带甲百万睥睨天下的楚军,竟然也要连结夷狄来牵制我们了。传令,封寇平为先锋,全军西进,直取陈郢!传令苏道夔,放弃围攻襄阳,转进陈郢。” 大军一路西进,大有一举攻破陈郢之势。 林克景大惊。中台司谍子传回的线报上说元戎人已经拿下了北地,兵势威逼大梁,怎么魏军还敢继续进攻? 顾敬章倒是镇定。“魏军如此着急发动进攻,说明李存邺是准备从速拿下大梁,我们只要坚守城池,拖住李存邺,北面就有突破萧关阳泉的机会,到时候魏军军心大乱,我们,我们就可以反败为胜,甚至一战定鼎!” …… 没有人能想到阳泉之战打的时间会如此之长。 为了支持李存邺在楚国的作战,大半个魏国的粮草辎重都在向南调,能够给张恭提供支持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显然石守兴也抓住了张恭的这个弱点,于是频繁袭扰张恭粮道,甚至几次将粮道切断。 阳泉补给严重不足。 八个月后。 副将向张恭禀报,阳泉粮草只能支持大军三日用度。 张恭点了点头。而后说:“杀战马,杀掉所有战马,用下水煮汤,给战士们吃顿热乎的。马肉做成肉脯,每人每天按量发放。” 一些战士抚摸着自己的马匹迟迟不忍下手。 张恭把自己的马牵到众人面前,而后当着众人的面一刀划破了马的脖颈。“快来人!拿东西把马血接住!” 战士看主帅如此,也都纷纷把马杀死。 张恭让人把一口大锅抬到城头。 他用刀挑起一块马肠丢在城下。“贼子听着!爷爷我看你们在外征伐实在辛苦,赏你们点马下水,和爷爷尝尝肉味!” 石守兴听到外面喧哗,到阳泉城下观望。城中飘出阵阵肉香,城头的魏军士气大振。 石守兴大怒,下令攻城,但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又两个月后。 阳泉的魏军基本上把马肉都吃光了。 张恭站在城头摩梭着刀柄。他对亲卫头领说:“你带信得过的兄弟,去处理那些战死的弟兄,给重伤的人一个痛快。然后……就说我下的命令,为了避免瘟疫,集中焚尸,你们来负责,莫让旁人看见,把肉煮了,分给弟兄们。” 亲兵头领大惊。 张恭沙哑着嗓子继续说。“我也不想的,但还能打的弟兄总不能被死人拖垮,城里口粮不够了,只能如此。不然若是城破了,你我就完了。” 亲卫头领说:“将军,你告诉咱,咱们要守到什么时候。” 张恭说:“要么赵匡奕主动退兵,要不,就是汉国公打下陈郢,回师救援。” …… 楚地。 李存邺原本计划是假意西进,而后快速向北穿插,趁顾敬章不备拿下襄阳。 但顾敬章和林克景两人分兵作战,据守城池,李存邺并没能看到他希望的那个毫无防备的襄阳。 还是颜太常帮助李存邺做出了决断。现在魏军已经占据了楚国东部,与其继续在襄阳死磕,不如全力拿下陈郢,这样在政治和心理层面上都可以瓦解楚军的抵抗。 李存邺像剥洋葱一样一点一点向陈郢推进。 最后终于打到了陈郢城下。 此时的阳泉正开始杀马取肉。 陈郢作为楚国都城,城池异常坚固,李存邺把魏军分为两万人一队,每日分批次进攻陈郢,同时再次让朱雀司联络楚国贵族,向楚国贵族传话,只要对魏军有所帮助,或者不对楚军进行帮助的,在拿下陈郢后会提升一级爵位,而在此期间继续向楚军提供帮助的,城破之后诛杀九族。 于是城内原本摇摆不定的贵族都选择了拒绝向林克景提供粮草,陈郢周边贵族则不断向魏军提供粮草。 顾敬章在得知陈郢被围后准备带兵南下支援,结果遭到了耿离和吴越梁三地兵马的阻截,不得不退回襄阳。 最后来到陈郢支援的只有项天水。 项天水带着和诸夷联军作战后剩下的一万多精锐以及沿途临时征调的人马来到陈郢城下,准备和林克景里应外合打开一道缺口带着楚王出逃。 李存邺有意将项天水放进了一点,好让陈郢城头的楚军能清楚看到城外的战况。同时李李存邺把大半骑兵和重甲步兵都布置在了陈郢各个城门,由颜太常指挥。只要林克景试图开门策应,骑兵就发起冲锋,用冲锋把楚军尽量逼回城池,而后趁机夺门,而外围步兵则组成了几道坚固的防线,防止有楚军突围。 而后赵寄奴带着精甲骑兵在项天水的阵列中撕开了无数口子,冲散了项天水手下的攻势。 接着周博夫带着四万玄甲重骑从正面冲锋,收割着项天水的手下。 不到一个时辰,项天水的手下被尽数绞杀,魏军对陈郢的包围没有丝毫松动。 项天水依然是凶悍无比,仍在酣战。 李存邺向几个将领点头示意。 崔玄矩当先挥舞长槊迎战,而后苏道夔也提刀上前 两人功夫在天下也属一流,崔玄矩之前更是打出了双刀四枪战西凉的威名。 但项天水挥舞着自己的铁戟丝毫不落下风。 李存邺点了点头。赵寄奴和周博夫提枪上前掠阵,封寇平也随后举刀加入战团。 五个人以崔玄矩和苏道夔为核心,两人气力和武艺都和项天水相差不远。等两人打上一会儿后赵寄奴、周博夫和封寇平三人再上前和项天水缠斗。 但项天水一直不落下风。 李存邺对耿巡点头示意。 耿巡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项天水扭身躲避,本是射向心窝的箭射到了肩膀。 项天水吃痛,一时恍惚,崔玄矩和苏道夔一起发难。项天水刚堪堪挡住崔玄矩的长槊,苏道夔就一刀砍断了项天水的马腿,项天水跌在地上,崔玄矩跟上一槊刺穿了项天水的心窝。 在解决项天水后,李存邺没有急于攻城,而是传信让耿离带联军撤退,放顾敬章过来。 李存邺准备吃掉顾敬章手下的十万大军。 陈郢城中,林克景命令楚军强行征收粮草,城中大族组织自己的私兵反抗,陈郢各个角落时不时都发生着厮杀。 顾敬章也乱了分寸,在耿离撤军后不加多想就挥军南下,结果在荆州遭遇了李存邺带领的四十万大军。 顾敬章最后只能带着八千残兵退回襄阳。 陈郢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 耿离设计让人找来了一些家不在陈郢的楚军士卒的家人在陈郢城外呼唤。 楚军开始出现寻机逃离陈郢的情况,二十万楚军最后逃得只剩下了八万人。 在阳泉的张恭下令吃人来补充粮草的晚上。 李存邺下令发动总攻。 林克景指挥楚军顽抗。次日申时,陈郢南门,周博夫当先登城,随后攻占城墙,夺下城门,魏军攻入城中,林克景带着残兵收缩到楚王台。 李存邺没有想到林克景竟然把楚王台的外墙也进行了加固,布置了防御措施。 于是战斗又持续到了丑时。 魏军攻入楚王台。 楚军放弃了抵抗,大批楚军投降,林克景和楚王被活捉。 楚国都城陈郢飘起了魏国旗帜。七十万魏军在陈郢付出了近半伤亡。 拿下陈郢后,李存邺又亲自带兵北上,准备解决楚国最后一支抵抗力量——襄阳的顾敬章部。 顾敬章在看到襄阳城下的魏军和被俘的楚王后也选择了出城投降,李存邺在拿下襄阳后下令屠城。 李存邺在陈郢城下举行了受降仪式,接过了楚王献上的楚国舆图和国玺,而后下令保留楚地贵族一切权力待遇,由梁人萧栒为楚地节制。 而后李存邺撤军回国。 在经过民罗山时,李存邺上山拜访屈子忆。 “存邺素知先生有大才,想请先生为楚地宣抚。” 屈子忆笑了笑。“将军误会我了,我虽然不会再为楚国朝廷做事,但我也还是忠于楚国,不会为魏国出力的。楚国亡了,我也自该随国而死。这茶,我敬将军。” 屈子忆在茶里下了剧毒,饮毒自尽。 李存邺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最后把茶泼在了地上。 接着李存邺没有丝毫犹豫,尽快带兵北上支援阳泉。 赵寄奴作为先锋带精锐先行到达阳泉,突破石守兴包围,将援军将至的消息传入城中。此时城中士兵饿的几乎拿不起刀剑。 李存邺带主力到阳泉后击退了石守兴和赵匡奕,但因为魏军一直在楚国作战,又经历了长途奔袭,并没有完全收服北地。 而后李存邺下令回到大梁,犒赏三军。 从灭齐开始到灭楚,经历了约六年,魏国最终完成了统一。 第63章 公私之论 李存邺带大军返回大梁。 许协亲自带着文武大臣迎接,他一脸憔悴,瘫坐辇上。看李存邺到面前后只能摆摆手说:“寡人,病重,无力起身迎接汉国公啊。” 李存邺也不客气,冷笑一声说:“大王只管调养便是,国政,自有我和赵甫、裴准几位先生处理。” 而后大军开进雍城,途中百姓夹道欢迎。 李存邺骑着战马走在最前面,坦然接受万民瞻仰。而许协打的车马则被骑士挡的严严实实。 到雍城后,许协祭拜先祖,而后楚王向许协献上了楚国舆图和楚王王玺。 李存邺代替许协接过两样物件,将其投入火炉之中。 楚国正式宣告灭亡,在大夏分裂百年后,天下一统于魏。 …… 第二日朝会。 许协勉强支撑,坐在王位上。 李存邺转身说:“大王,朝会可否开始?” 许协点了点头。 裴准和赵甫提出了往后的方略。首先,在东南,赵甫定下了东南四政国策,把楚国旧地分为楚、梁、吴、越四部分,分别由之前四国旧贵族选人任为四地宣政使。楚王为四地宣政节制,大梁政令下于楚王,由楚王统筹安排给其他三地。林克景为四地镇守节制,在大梁任职,向楚王传达政令,组建中台卫,由顾敬章率领,镇守辽东。 而后,裴准又提出了联合羌人以及龟兹,同时安置百姓进入楚地开荒,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在国力基本恢复后,讨伐赵匡奕、石守兴叛党,收服北地,而后联合龟兹以及羌人讨伐崔荣等过去叛逃元戎的魏国旧臣,接着经略辽东,吞并乌桓、建真、白海,最后对元戎用兵,至少将元戎驱逐到魏境千里之外,解决元戎屡屡骚扰的问题。 两个提议一并通过。 魏王突然说:“敢问,如何给汉国公表功?” 裴准和赵甫交换了眼神,而后说:“臣等,正在商议。” 散朝后,李存邺先行去到了赵甫府上。 “先生为何给那几个贵族如此大权?” 赵甫说:“能在这么短时间拿下楚国,全靠他们支持啊。如果现在就开始经略楚地,按照二裴新政的策略来治理楚地,只怕那些人就会反戈一击,楚地就要再次分裂出去。现在这么做,时间长了,几家利益必有冲突,到时候楚地乱起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害,彻底解决楚地的问题了。” “到时候由谁来解决?” “苏道夔。苏将军奔袭蜀地,当时蜀世子刘谌出兵抵抗,后兵败自刎。刘谌此人是个贤才,在蜀地威望极高,所以很多蜀人其实心中记恨苏将军。当时我们还借助了巴人的力量,故而之后蜀人巴人多有冲突,我们推行屯兵屯田的时候抵抗其实不小,但苏将军镇守蜀地都能给镇压下去,到现在蜀地已经几无叛乱,所以苏将军经验丰富,一样可以在楚地建功。” “好,先生,我还有一问。按照惯例,一统天下者,可以称帝。为何,不给许协称帝。” “你忘了吗?北地还在赵匡奕、石守兴手里,所以,我们并没有一统天下!还有,还记得你的选择吗?” 李存邺半晌不说话。 “先生,若许协死了,魏国许姓宗室,就没有能继位的吗?” “许秧,许秣已死,当时处理乱党的时候,我让赵守元处理了所有许姓男子,许姓宗亲,已经无人可以继承王位了。其他旁支,没有继承王位之才。按照惯例,只有,让贤。” …… 七十万大军解散了三十多万去蜀地和楚地进行开垦耕种,魏国进入了短暂了休整。 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的工作由赵甫、裴准两人全权负责,耿离出使羌地和龟兹,为未来的北伐元戎做准备。 李存邺闲来无事,整日除了看一看兵马操练,就是在大梁周边闲逛。 这天,李存邺在彭贺山再次见到了皇甫仁。 皇甫仁说:“这次来见我的,是国公,还是大王,还是圣上啊?” 李存邺略带尴尬地说:“汉国公李存邺来拜见先生。大王还在养病,北边赵匡奕石守兴叛党还没有拿下,所以,暂时还没有称帝。” 皇甫仁说:“我本无意来见国公,但,受人之托,还请国公去山上五尺亭一叙。” 李存邺来到五尺亭,见亭中坐着一人,仔细一看,竟是李存靖。 “存邺得不到大哥消息,以为,以为大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存靖笑了笑。“暂时退隐彭贺山,但你一直在找我,我知道。” “大哥为何不现身?” “我在犹豫我要不要现身,会不会一现身就和存端一起去隐居。” 李存邺哑然。 “三哥他……” “不必多说,我知道老三是怎么回事。你呀,是我们四个里面最没有心思的,所以爹才会让我们三个去主持二十八宿卫,让你留在身边。” “我,大哥你知道的,二哥叛乱,我怕了。” “可你也该记得老三是最疼你的,老三也是最不屑于所谓权势的。” “二哥如此,魏国大乱,父亲辛苦打下的河东怕是都要丢了。” “不要再说存嗣了,若不是你逼之太紧,他又怎么会被手下蛊惑?大哥执掌朱雀司多年,完全有能力操纵楚国旧地,包括吴越梁和南方诸夷叛乱,与你分庭抗礼,你怕不怕?” 李存邺没有说话。 “大哥来见你,是要告诉你,我想明白了。你迟早要对北面用兵,把玄武司交给我,我去元戎,为你北征做铺垫。” “大哥……” “不必多说了。趁着这几年恢复国力,没有战事,给我生个大侄子,以后你的天下,根基才会稳固。” 李存邺闷闷不乐回到大梁,到一茶馆听到一女子在弹琵琶唱曲,索性坐下听曲解闷。 “君不知,妾自苦,深闱思君到襄州,明月几转九庐江,不见鱼传尺素回。一日终知君消息,缘是国公灭楚归……” 李存邺越听越不对劲。 这不是在骂自己屠了襄阳城吗。 那女子一曲唱罢,起身谢客。 李存邺让下人拿出百金打赏。 女子亲自来谢赏。 “姑娘叫什么名字?”“小女子姓贾,单名一个佳。” “姑娘刚刚曲中讥讽汉国公屠城,可汉国公攻灭楚齐燕三国,一统天下,盖世英雄,姑娘如此讥讽,不好吧?” “汉国公是为枭雄,非英雄。起于河东,为父报仇,征讨叛党,英雄所为。攻城夺地,一统天下,英雄所为。然汉国公一朝得权,忘乎所以,杀许姓宗亲,囚禁大王在随州筑大京观,杀自己亲兄弟,顾将军投降后仍然屠了襄阳城,如此,国贼也,故而汉国公是枭雄,非英雄。” 李存邺说:“姑娘见识非凡,可请姑娘到府上做一名琴师?” 贾佳莞尔一笑,而后谢绝。“小女子不受他人约束,先生想听曲,来此处即可。” 贾佳扭身走开,几缕头发受带动抚到了李存邺脸上。 李存邺摆摆手招来几个亲卫。“盯着这个女子,一旦再发现她散布谣言,立马拿到我府上。” 两天后,贾佳和被带到了李存邺面前。 “姑娘别来无恙。” “你?” “我啊,枭雄李存邺。今天找姑娘,一来是让姑娘在存邺府上做琴师,每每鞭策存邺,让存邺记得自己的过失教训。而来,是告诉姑娘,你看到的,不过是眼前小利。不杀许姓宗亲,我就不能安心打仗,战事迁延日久,受苦的就是将士和百姓。攘外必先安内,这都是无奈之举。我兄李存嗣,举兵北地。他是我亲兄弟,但是他拖住了我南征的步伐,勾结楚人。于私,他不顾兄弟之情率先发难,于公,里通外国,在哪里都是死罪。我屠襄阳城,是襄阳城几经血战,顾敬章虽降,但襄阳城守军和百姓对我们多有怨愤,每每袭扰,害我将士,不得以而屠之。我明确告诉姑娘,二裴新政变的不够,以后魏国还要变法,到时候有了阻力还要血流成河,但存邺怎么做,都是出于公心。” “你囚禁魏王也是公心?” “囚禁魏王是为了活命,唯一的私心就在于此。” 第64章 经略辽东 三年后。 魏国国力迅速恢复,为了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一统,李存邺决定起兵讨伐赵匡奕石守兴,收复北地。 在西域的耿离也传来了消息,他已经和龟兹、羌人、弥渠、山罗、乌比尕、浦邺等国达成盟约,西域诸国拜魏国为盟主,耿离在西域设置了西域节制司,随时可以出兵牵制元戎。 于是李存邺召集了主要将领讨论如何拿下北地。 “现在耿离可以在西域出击,进攻元戎侧翼,吸引元戎兵力,所以我们进攻北地,元戎无法抽身干预。不过,元戎不能直接参与,但元戎可以让乌桓、建真、白海三组南下辽东滋扰,让我们无法尽全力进攻北地。所以,要收回北地,就要先经略辽东,一举拿下乌桓、建真、白海三族,让他们无力出兵,甚至让他们也向西牵制元戎。”颜太常指着地图提出了自己的策略。 众人点头称是。 顾敬章也参与了商议,但一直低头不说话。 李存邺注意到了顾敬章,指了指他说:“顾将军,我看你有想法,但说无妨。” “败军之将,那有什么想法。” “将军,天下一统,是为万民之福,如今我们是要抵御外寇,更当协力,顾将军如此疑虑重重,未免,太小气了。看来叶将军教学生,只教了兵法,没有教做人啊。” 顾敬章猛然抬头,看见裴准一脸讥讽地朝自己笑。 “早闻你们魏人有智囊裴准,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只知道下北地要先取辽东,却不知道如何取辽东!” “愿闻将军高见。” 顾敬章走到地图前。“乌桓向元戎称臣,不过是为了破掉张恭将军的驱虎吞狼之计。所以元戎并没有真正臣服于元戎,他只不过是怕元戎倾举国之力来进攻自己。但现在乌桓实力强盛,隐隐压制了元戎右贤王,所以,乌桓绝对不会臣服元戎。现在派人教唆,是个绝佳时机。此前张恭将军驱虎吞狼之败,是因为仅仅只是驱虎吞狼,但没有驱熊制虎。乌桓势大,对建真、白海多有侵扰。建真白海两族必然不满,不过是,无力抗衡。我们到时联合两族,对乌桓发难,就有两种结果。一种,乌桓中计,与元戎反目,则乌桓就会被我们孤立,他们只能选择臣服,或者被灭族。另一种,乌桓依然向元戎称臣,但到时候一旦开战,元戎被西域牵制,再派一个大将陈兵北地边境,牵制赵匡奕石守兴,我们就和建真白海一起夹击乌桓。同时,无论哪一种结果,我们可以让出使乌桓的人在乌桓内部制造乱局。陀顿弑父为王,虽然镇压了乌桓内部,但必然有人不服。只要能挑动这些人,那么乌桓就要内外皆乱,陀顿自顾不暇,乌桓不愁不破。解决了乌桓,建真白海更不足为虑,辽东就牢牢把握在我们手中了。” 裴准大笑:“将军谋略,裴某佩服!现在耿离经略西域,我呢,又忙于内政。况且出使乌桓的人又可能遇到刀兵之险,眼下除了将军,实在没有合适人选了。” 顾敬章愣了愣,而后沉声道:“敬章愿意出使!” 于是李存邺布置人手。张恭镇守萧关,以王彦章为副将。颜太常、盛怀玉二人驻兵阳泉,牵制赵匡奕,防止赵匡奕出兵支援辽东。崔玄矩镇守西凉,以林克景为副将,与西域诸国合作,牵制元戎。李存邺带封寇平、赵寄奴、周博夫亲征辽东。耿巡与顾敬章一起出使乌桓。 …… 元戎,黑首山。陀顿的王帐里摆上了酒宴,顾敬章与耿巡坐在帐中。 酒过三巡,陀顿拍了拍手,侍从撤去酒宴。 “说吧,你们魏人,这次有什么条件,是要我们直接出兵进攻北地,还是让我们牵制元戎。” “大王料事如神。北地乃魏国故地,我王欲收复失地,故而来请大王协助。” “难道你们不知道,我陀顿现在是也烦帖尔的臣下吗?” “草原之上,强者为尊,大王如今威震辽东,难道还要做臣子吗?” “魏使先去歇息,我们明日再议。” 第一次见面并不顺利。 三更后,顾敬章拿着一个匣子独自去见陀顿。 “魏使怎么这个时候来。” “敬章此来,不是魏使,是楚臣!” “哈哈哈,好一个楚臣!楚国已经亡了,你顾敬章降了魏人,怎么就,是楚臣了。” “敬章时时刻刻不忘亡国之恨!此番我主动来出使,就是要给大王做谋臣,辅佐大王称霸草原,而后,而后南下灭魏,到时候,大楚与大王划九庐江而治,我大楚,愿意向乌桓称臣!” 陀顿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说的轻巧,我如何相信你。”顾敬章抬头道:“副使耿巡,大王还有印象吗?”“哦,当年他把我掳走,又让我和他演戏,最后我才当上了陀顿王。”“敬章今日就杀了他,为大王报当年大仇!”“何愁之有?”“一,掳走大王,使大王受辱。二,杀死先王,嫁祸大王,让大王陷入不义!”陀顿愣了半晌。草原的王,最后和楚国划江而治理,如果可能的话他还可以打过九庐江,做天下的王,不,不对,南边的人,好像称呼天下的王为皇帝! 陀顿说:“现在,顾将军,就是,就是我大乌桓国国师!我,我把我的亲卫派给你!” 顾敬章带着三十个陀顿亲卫杀进了魏国使臣所住营帐。最后耿巡凭借个人武勇和两个随从突围而出。 顾敬章策马就追,在马上弯弓搭箭,三箭连发,一箭正中耿巡后心,一箭将一个随从射落马下,第三箭稍有偏差,仅仅只射中了最后一个随从的肩膀。 顾敬章过去割下了耿巡的人头,而后提到了陀顿的营帐。陀顿拿起人头仔细看了看,而后说:“将军三箭连发,比我们最好的猎手还要勇猛!” 第二日,乌桓召集了主要的几个将领亲信到帐前。“告诉大家,这位,是我们的国师,顾敬章,他,要帮我们打败元戎,打败魏人,做天下的王!国师,给他们讲讲你的策略。” “首先,魏国要对元戎浑伦王、扎阐王,也就是现在北地的赵匡奕和石守兴开战,元戎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据我从魏国听来的消息,魏人还联络了几个西边的国家一起,牵制元戎,到时候元戎全部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南边,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就可以趁机西进,踏平元戎王庭,称霸草原。而后,赵匡奕与石守兴不是泛泛之辈,魏人在北地肯定要血战一番,定有损失,我们等他们刚刚打完北地的时候,消耗大,士气低,趁机分为两路,一路从北地南下,进攻萧关,一路从辽东南下,夺取燕、齐。到时候,我会让楚国也乱起来,让魏人不暇自顾,我们,就能打进大梁,和楚国,划江而治!” 几个将领和部落首领满脸狂热。 但陀顿的叔叔楼柯和少数几个首领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王,不要轻信魏人的鬼话啊!如果魏人不结好我们,或者消灭我们,他们就要惧怕我们南下辽东。但是如果我们和魏国还有元戎同时交恶,元戎虽然无力顾及我们,但魏人恐怕会来消灭我们!别忘了之前燕人和魏人打仗,魏人除了联合我们,还联合了白海、建真!到时候就是我们乌桓覆灭的时候了。大王,乌桓的根在黑首山,乌桓的灵气在萨克浑斯尔草原,离开这里去抢别的草原,天神就不会庇护我们了!” 顾敬章说:“难道亲王害怕那些武器粗糙的建真人和白海人?难道亲王要让乌桓的子孙后代永远地向魏人或者元戎低头?难道大王以为现在的乌桓勇士打不过魏人?” 楼柯刚要回话,几个年轻的将领和首领也都纷纷出言嘲讽。 陀顿说:“好了,叔叔,你是亲王,但别忘了,我才是乌桓的王。历来,只有南边的人在享受财富与美人,只有元戎在享受草原与骏马,我们,乌桓,什么都没有过。我陀顿,就要带着乌桓,夺走所有南边人所拥有的,然后,实现元戎所没有实现过的!” 第65章 酝酿 陀顿在顾敬章的帮助下开始备战,随时准备对元戎发动进攻。 …… 辽东,晏顺关。 一支使团整装待发。他们在等一个人,副使耿巡。 使团等了三天,才看到耿巡的身影。他伏在马背上,几近昏厥。 众人马上为耿巡疗伤。 原来在这次出使之前,耿巡与顾敬章就定下了计策,使了一手金蝉脱壳。在到达乌桓后顾敬章突袭使团来换取信任,两人特地在魏国全境所有监狱中找出了一个最像耿巡的人,那人是个山贼。李存邺亲自许诺免除他户籍上山贼的标识,给他家人赏银百两,并许给那人的弟弟官身。 而后那天晚上,那山贼和耿巡突围而出,顾敬章将山贼射死,割下了山贼的首级,同时为了避免怀疑,射伤了耿巡。 而耿巡则趁此机会回到辽东,而后带着另一批使团出使白海与建真。 这一支使团有五百人,都是河东军出身,在赵寄奴手下做过精甲骑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耿巡在建真与白海部落交界处与两族首领见面。 在见到两个首领后,耿巡什么都没说,就让使团把几箱金银、十几名女子以及一些缴获楚军的兵器送进帐中。 耿巡说:“这次来,就是要帮二位大王解决乌桓之患。武器,金银,我们承担,需要的时候,二位大王出兵乌桓,到时候,萨克浑斯尔草原就是你们的。” “你们南边的人,不会没有任何条件。”白海首领说。 耿巡说:“我们,会在萨克浑斯尔草原设置官员,你们向我称臣,以后如果对元戎用兵,你们要出兵。” 建真首领冷笑一声:“南边的人,给的东西不少,但是,我们如何相信你?上次我们派出的勇士,都被你杀了!” “难道逃跑的懦夫在你们眼里也是勇士?和敌人作战逃跑的,按你们的规矩,要剖开肚子,绑在山上喂老鹰!我把他们在战场上处死,至少是让他们战死,不让他们受到唾骂,这是我们的恩惠!” 建真人和白海人哑口无言。 耿巡又拍了拍手,帐篷被利刃划开,五百精锐列队在外。 “两位,可要好好考虑啊。” 白海首领跪在了耿巡面前。“白海,愿意向大魏国称臣。” 建真首领也跟着跪了下来。 耿巡说:“好,魏国会赐给你们侯的地位,拿下乌桓后,辽东以北都是你们的,到时候我们在此地设节制,你们都是节制副使。” 在两个部落低头后,耿巡向后方传信。 此时李存邺已经带兵秘密行进到了辽东。 …… 阳泉,十万魏军整备完毕,盛怀玉带着八千精锐先行出发。他们要进攻北地,吸引元戎南下,给陀顿西进创造机会。 颜太常指挥大军兵分两路,下令扎营后要多挖灶坑,并要求了远多于手下人数的辎重,营造出了大军压境的景象。 赵匡奕大惊,一面派使臣去向也烦帖尔求救,一面派遣石守兴前出轱池城。 也烦帖尔对中原觊觎已久,自然不愿白白放弃北地这样一个大好的进攻跳板,于是在草原诸部集结兵马南下。 陀顿也收到了也烦帖尔的集结命令。他问顾敬章:“国师,本王准备以南下辽东牵制魏人兵力的理由不去参与北地战事,如何?” “不,大王要答应,这样就可以趁机向西集结军队,发动突袭了。” “国师细讲。” “也烦帖尔为了救急,肯定会尽快南下,不会等着我们去集结,大概会选择让我们出兵辽东牵制敌军,然后运送粮草辎重。我们可以把精锐部队伪作辎重部队,名正言顺深入也烦帖尔腹地,而后一举击溃他们。” “好!国师妙计!” 魏国似乎真的卯足了劲,那边草原诸部刚刚准备南下,耿离和崔玄炬集结了十三万西凉和西域联军,屯兵边境,于是也烦帖尔令左贤王诸部防备崔玄炬、耿离,自己亲自带兵南下北地,右贤王和乌桓王负责粮草辎重运输,同时右贤王主力南下进攻辽东,牵制魏国兵力。 陀顿赶忙表忠心,亲自带兵为也烦帖尔和左贤王送辎重,同时派亲信带兵支援右贤王。 一场大战似乎就要在北地展开。 颜太常下令让盛怀玉不顾伤亡猛攻轱池。石守兴连连发出告急信。 也烦帖尔派了几个部落支援石守兴,自己则猛攻萧关。张恭在几次大战后已经在魏国获得了“铁门栓”的赞誉,况且萧关守备完善,城高池坚,也烦帖尔久攻不下,连连催促右贤王和陀顿加派辎重。于此同时,西线的联军也和左贤王开始爆发冲突。 右贤王的主力也已经南下。 对陀顿来说,机会就在眼前。他命令支援右贤王一部封锁右贤王主力后路,不让他们回军支援,自己亲自对右贤王所部发动进攻。 两日后,元戎右贤王阿赫阿烦那被陀顿亲手斩下头颅。 而后陀顿开始向元戎王庭所在别兰赫舍拉急行军,路上凡是遇到元戎部落尽皆屠杀殆尽。 消息传到也烦帖尔处,也烦帖尔大怒。 虽然也烦帖尔带走了精锐,但留守王庭的也不会是等闲之辈,陀顿迟迟没能拿下别兰赫舍拉。 在黑首山留守的楼柯催促陀顿撤兵,防止也烦帖尔回师。陀顿如今深入元戎境内,乌桓为了阻击右贤王南下部已经没有多余兵力可以支援陀顿,陀顿如果陷入包围很难脱困。 而顾敬章则写信说也烦帖尔被魏国缠住难以脱身,应当一举拿下王庭称霸草原,再为南下计。 于是被冲昏了头脑的陀顿继续进攻别兰赫舍拉。 三日后,魏人突然退出北地,北地战事结束。 也烦帖尔一刻不停地带着大军在北地境内直插到右贤王余部所在,帮助其突破了乌桓人的阻击,同时命令左贤王正面支援王庭。 陀顿瞬间陷入重围。 乌桓主力铁骑都在陀顿手中,如果覆没,乌桓将再无翻身之日。 顾敬章主动提出游说白海建真两部,求得援兵谢罪。 情急之下楼柯只好同意。 顾敬章在白海见到了耿巡,两人立马给隐蔽在辽东的李存邺传去密报,随后组织白海建真两部准备西进。 李存邺得到密报后马上做出部署。 封寇平带兵突进到乌桓与元戎交界处,防止楼柯西逃,同时阻击可能突围后回援的陀顿。 赵寄奴率部到萨克浑斯尔草原清扫依附乌桓的诸部落,李存邺和周博夫率部包围黑首山。 …… 一封封求救的书信传到楼柯面前,但顾敬章迟迟没能带来援兵,楼柯也不敢派出留守黑首山的精锐。 别兰赫舍拉,虽然也烦帖尔有兵力优势,但一方面元戎在北地作战后又不断奔袭,士气低落,另一方面陀顿手下乌桓铁骑战力确实不俗,最终陀顿带着两万人马突围。 也烦帖尔一路追击。他不可能再放过陀顿了,一个斩杀右贤王,进攻王庭的乌桓人。 于此同时,白海建真联军和魏军包围黑首山,赵寄奴和封寇平相互配合把萨克浑斯尔草原的部落逐个击破。 乌桓人看到白海与建真人面前意气风发的耿巡与顾敬章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当晚,几个曾经跟随楼速的部落首领来到楼柯帐中。“陀顿弑父称王,任用奸人,这样的人不配做乌桓的王!我们拥立您做王!” 楼柯说:“你们这是干什么,王还在奋战,我若称王,会遭天谴的!” “您现在的身份是陀顿任命的,我们不承认陀顿,也不会承认您!我们只好自己称王,乌桓依然要乱。您三思。” 楼柯长叹一声,而后同意为王,一个即将消失的部落的王。 在几个部落首领的要求下,楼柯派使者传令,让陀顿手下将陀顿就地正法,而后驰援黑首山。 结果陀顿手下军心大乱。乌桓王庭被包围了?楼柯自立为王了?自己现在算是叛军了? 陀顿为了稳定军心,斩了来使。 快到乌桓界时,一支魏军横在了他们面前。 是封寇平。 前有魏军,后有元戎,陀顿手下毫无战心。 封寇平派人喊话。 “乌桓的勇士们!陀顿弑父,任用奸人,目光短浅,你们不该为这样的王背着叛军之命死!只要你们献上陀顿的人头,大魏保证你们可以回到自己的部落,或者去包围你们的黑首山,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勇士,如果你们活捉陀顿,攻破黑首山后,大魏许你们官职!” 当晚,陀顿抛弃大军,带着自己的八百亲随穿过了封寇平的包围。被抛弃的乌桓大军就地向封寇平投降。 也烦帖尔追过来时,封寇平亲自喊话:“大魏帮助盟友白海建真清除乌桓之患,还请大王不要插手,回师王庭,休养部族,若大王执意继续向前,我亲自迎战,西域和西凉联军,萧关和阳泉大军,也都会倾尽全力进攻!” 也烦帖尔沉默良久,而后回师。 在得知陀顿突围后,李存邺有意将陀顿放回了黑首山。 陀顿试图联络自己的亲信夺回王位,但在他回来之前,还终于他的亲信都已经被杀了,剩下的人都依附于楼柯。 而后楼柯下令拿下陀顿,将陀顿绑缚到李存邺面前。 “尊敬的大魏汉国公,罪人陀顿,献于您帐下,乌桓,愿意归附大魏,希望大魏留存乌桓血脉,以后大魏进攻元戎,乌桓必鼎力相助。” 黑首山一役,魏军斩敌首三万,扫除萨克浑斯尔草原部落,将萨克浑斯尔草原和黑首山划分给白海与建真两族,此外萨克浑斯尔草原以北的颉兰部也主动归附于魏国。李存邺在萨克浑斯尔设置萨温特镇守司,任封寇平为辽东节制,兼领萨温特镇守节制。乌桓王楼柯及其部众迁入辽东,陀顿在黑首山顶被砍掉首级祭祀山神。 李存邺扫除了辽东以北游牧民族对辽东地区的直接威胁,并对北地的赵匡奕石守兴叛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第66章 禅让 李存邺亲征解决了辽东以北的游牧民族威胁,对位于北地的赵匡奕石守兴乱党形成了包围态势。 而后李存邺回师大梁庆功。 李存邺到大梁后,魏王许协再次亲迎。 这时的许协身染重疾,年纪和李存邺差不多,但看起来就像个老头。 许协对李存邺点了点头。“汉国公为我大魏开疆拓土,居功,居功至伟。”李存邺也是在马上点了点头。“大魏将士用命而已。”后面大军入城仪式和献俘仪式都是由赵甫和裴准主持的。 仪式结束后,赵甫让人把李存邺请到了府上。 “这次为你表功,那魏王已经不敢说话了,无赏可封啊。只好给你赐婚,是魏王族女子,算是许协的妹妹。还有一个楚地女子给你做妾。” 李存邺一愣,突然想到了自己府上还有个乐师。 赵甫继续说:“是我要求的,现在许姓主要宗亲虽然已经杀的七七八八,但是毕竟还是有些许姓旁支,万一许协死了有人借题发挥,魏国又要乱上一会。那女子临时册封为公主,你也就是驸马,也算是魏国宗亲,凭你的功绩,到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称王称帝。那楚国女子,则是因为楚齐燕三地还是总有妄想复国的人。之前三国联军每每唯楚国马首是瞻,现在你娶了楚国宗亲女子,也算是和楚王室沾亲带故,到时候若有三地复国叛军,他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李存邺点了点头。 几日后,李存邺大婚。 大婚当晚,李存邺大醉,摇摇晃晃闯入汉国公府上琴师住处。 琴师是五年前到的国公府。五年来,没有弹过一曲,但拿的赏赐是最多的。据说这琴师还是个绝美女子,有汉国公府上仆役说见过这琴师的背影,头发垂在腰际,像那些大人穿的缎子一样,自己乍看过去以为是天人下凡。 李存邺走到院中,贾佳在唱歌。 歌词是什么?李存邺听不清,他只感到天地搅合在了一起,琴师站在中央。“君不知,妾自苦,深闱思君到襄州,明月几转九庐江,不见鱼传尺素回。一日终知君消息,缘是国公灭楚归……”唱的是这个吗? 贾佳袖里藏着一柄利刃,一直都藏着。 她看到筑了三座大京观、屠了襄阳城的李存邺摇摇晃晃靠近自己。她没有多余的动作,还是唱着歌。 李存邺抱住了她。“姑娘,来我府上,五载,五载,未曾有一曲奏给本国公啊。” 贾佳不说话。月光投在她脸上,一样的冷冽交融在一起,直刺得李存邺心寒。 一柄利刃也刺进了李存邺的胸膛。 “小女父亲,是齐军校尉,战死沙场,小女不会恨将军,但将军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他的头颅割下,把千千万万齐人的头颅割下,筑京观。” 李存邺的酒醒了,他把贾佳推开。门外护卫听动静不对劲冲了进来。“把乐师,封禁在此处,待遇依旧,等我回来处置。走,疗伤。” 汉国公疑似遇刺,生死未卜。魏王许协的病突然好了。他下诏让自己的内侍去探望李存邺。 内侍到李存邺府上,仆役面色多有悲切。 李存邺亲自接见。“本国公昨日喝酒喝多了,晚上趁兴舞剑,伤了自己,不想竟有人讹传寡人遇刺。” 内侍回报许协。许协说:“汉国公可是起身施礼?面色如何?”“回大王,汉国公面色如常,只是推说自己受伤,不便起身。” “汉国公府上热吗?”“王上说笑了,这天气怎么会热?”“本王问你,汉国公热吗?”“说来奇怪,汉国公……一直在擦汗。”“呵,天气不热,那就说明是冷汗了。” 是日,许协下令让太医去汉国公府上会诊,并把自己的三百亲卫派到汉国公府上拱卫国公安全。而汉国公的亲信赵寄奴、周博夫都被派到了辽东协助封寇平,一时间李存邺在大梁似乎被架空了。 而后内廷司节制赵守元因贪墨公款被拿入刑正司问罪。裴准、赵甫都被召入了宫中问询国事,而后整负责大梁城防的左殿直前司将领都被换成了许姓族人。鸿门书院学士孔则琳也被召入宫中。三个时辰后,孔则琳写出了一份《论李贼十罪疏》。 “天下昭昭,日月煌煌。李贼存邺,虽名魏臣,实则巨贼。其罪十。罪一者,软禁王上,擅权夺政。罪二者,屠戮宗室,背弃礼制。罪三者,杀害父兄,背弃人伦。罪四者,残害忠良,罔顾国法。罪五者,擅启战端,劳民弱国。罪六者,数败于楚,害我百姓。罪七者,割据河东,蔑视王命。罪八者,结党营私,忝为人臣。罪九者,私养谍卫,图谋不轨。罪十者,筑京观,屠襄阳,天怒人怨!” 而后许协下令三百亲卫捉拿李存邺。三百亲卫,各个披挂精甲,只要突入国公府拿下李存邺,许协就能重新控制魏国。 三百甲士开始撞门。 几个许姓宗室的人打着王诏和军队去捉拿汉国公党羽颜太常、封寇平等。 马元礼当年把河东军放入王城,并带着禁军和河东军一起突入大殿帮助李存邺解决了宗阚设的局。现如今马元礼手握左右两殿直前司十万禁军军权,所以许协要控制大梁就一定要拿下马元礼。 马元礼一直都在京郊操练禁军,城内消息都封锁了起来,他不会知道。 捉拿马元礼的是许秧手下幸存的门客刘英,他带着五十个亲随策马来到禁军在京郊的北大营。“我等来传王召,节制马元礼何在。” 按刘英的计划,只要他以传诏的名义到马元礼帐内,就可以斩杀马元礼,进而控制禁军。 一个小军官看了看刘英手中的腰牌。 “等着,我去通报将军。”不一会儿,那军官跑了过来。“大人,将军在帐内等候” 刘英带着人往里走。“等等,大人,大魏有法令,凡入军营传令者,随从不得过五人。” 刘英愣了一下。“我这可是大王手令,你……” “就算是汉国公亲自来了也是如此。” 刘英盘算了一番。他自己曾做过游侠,武艺不凡,自己带来的亲随也都有些手上功夫,六个人突然发难不愁拿不下马元礼。 于是刘英带着五个身手最好的来到了马元礼帐前。一入帐内,马元礼和一众将官就盯着刘英。“这时密诏,只可由将军一人听诏。” 于是马元礼屏退左右。 刘英几个手下握住了刀柄。刘英朗声道:“禁军节制马元礼听诏!”马元礼低头跪在地上,刘英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一起拔刀要砍。 几支利箭突然射来,正中五人拿刀的手。 而后几个举着弩的军士和将官突入帐中。刘英正要拔剑,被马元礼抓住手腕。“大人,这是要刺杀本将军?” 刘英破口大骂:“你助纣为虐,是为国贼!我等奉诏杀你!” 马元礼呵呵一笑。“大人好手段,竟然敢伪造王诏。” 刘英也冷笑一声。“告诉你,那贼厮李存邺身受重伤,活不久了!到时候他一死,手下党羽无人约束,必然要相互倾轧,你就不考虑自己的前程。” 马元礼放声大笑:“我也告诉你,那女子一入府,底细就被国公的二十八宿卫给扒的干干净净,不就是,许协小儿和几个许姓的丧家之犬找的死士么?等的就是你们蹦跶起来这一天!我还告诉你,过几天,汉国公就不是汉国公了,就是汉王了!” 而后马元礼命人拿下刘英,自己带着北大营将士开进大梁。 …… 三百甲士轻易就攻破了汉国公府大门,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门后面同样也是几百个精锐甲士。带头的军官大惊失色,那些甲士佩戴的弩箭都是破甲箭头,用的武器也都是铁骨朵、钢鞭、锏、狼牙棒等利于破甲的钝器。 “撤!”军官刚要带人撤退,身后汉国公府大门就被关上。 汉国公府前院血流成河。后院,李存邺刚刚换好绷带。“前面清理完以后,放信号,让张恭、马元礼动起来。还有,给贾佳一些盘缠,让她走吧,毕竟是家人受了胁迫。” 一个时辰后,李存邺来到了前院,一众仆役正在打扫,血腥味还没有淡去。 李存邺摆了摆手,一众甲士跟着他往王城方向走去。“国公,不去城门接应张将军和马将军吗?” 李存邺不屑地说:“他们要是拿不那些个酒囊饭袋,就可以自裁谢罪了。” 半个时辰后,马元礼和张恭带兵汇合,突破西门,杀入城中,其他城门的军士杀了许姓子弟归附马元礼。 而后众人突入宫中。 许协正在大殿和几个学士在一起等着消息,看进来的是李存邺,许协无奈一笑。“汉国公,好手段啊。” 而后许协走到大殿中间,俯首道:“寡人病入膏肓,许姓宗室没有继承人,汉国公功业彪炳,寡人,禅位于国公。” 李存邺不理许协,他让手下将几个学士拿下,而后说:“大王还年轻,岂可轻言禅位。” 当晚,许协再次下诏禅位。李存邺以天下为定为由拒绝。 第二日巳时,许协发病,未时不治。许协殡天,遗诏将王位禅于李存邺。 李存邺扶棺痛哭,几度昏厥。 三日后,李存邺称王,改国号为汉。 第67章 南北方略 李存邺称王后,改国号为汉,尊许协为孝哀王,并下诏举国哀悼三年。 而后李存邺又对大臣进行了重新任命。 颜太常被封为辽东北地西凉三地经略节制,右将军,总领军务。封寇平被封为辽东北地西凉镇抚节制,作为颜太常副职,协助颜太常防备北地的赵匡奕、石守兴乱党,同时具体负责征伐北地方略,权辽东节制。张恭出任北地节制,王彦章为节制副使。崔玄矩仍为西凉节制。这四人一起负责北方边境地区的军事,为以后北伐做准备。 而后在西域诸国设置了西域宣抚司,由耿离出任西域宣抚节制,总领西域事务。在辽东诸部设置了萨温特宣抚司,由耿巡任萨温特宣抚节制,总领萨温特诸部,两司直属中央。 在南方,李存邺委苏道夔以重任,任命苏道夔为西川江南经略节制,总管两地军事政务,同时对大理、胶南两地进行备战。 在中央,李存邺拜顾敬章为兵马参事,名义上是全国兵马的最高参谋,林克景任副职。裴准为左丞相,任太傅,赵甫去丞相职,改内廷相,任太师。而后又将魏国时期的大臣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整个朝堂几乎都换了新人。 许姓宗室虽然遭到了几次屠戮,但仍有余脉在世,同时,齐燕两国也有不少贵胄,为了消除隐患,李存邺直接下令将这些人迁入蜀地,而后配给荒地耕种。这些人在蜀地毫无根基,同时苏道夔又可以将这些人集中看管,避免了这些人打着复国的旗号在故地作乱。 而后李存邺令左右丞相议定南北方略。 方略最后由裴准颁出。总方针是缓南进北。 南方虽然还有不少楚国余孽,但顾敬章、颜太常这两个主心骨都被变相软禁在大梁,所以楚地难以成事。麻烦的是吴越梁三地,在征伐楚地的时候李存邺对这三地的旧朝贵族许以重利,好让这三地贵族反抗楚国配合自己南下,但现在这三地贵族已经隐隐有了尾大不掉之势,而且裴准、赵甫的新政措施也难以下达到三地,甚至楚地大部分地区也受到了影响,这导致了江南的农业、商业迟迟未能恢复,且不能向大梁提供足够的税款,所以这三地是目前的一大隐患,要解决问题势必要剪除旧有势力,但旧势力的根深蒂固意味着还要进行一次与灭楚规模几乎相同的战争。 魏国连年征战,虽然有屯田屯粮战略支撑,但其实百姓生活水平一直不高,国库压力也很大,如果在南方进行这样一场规模的战事,就意味着北方三镇只能收缩防守,而元戎人和赵匡奕石守兴则可以肆意滋扰萧关、潼关、阳泉关等战略要地,且北方防线漫长,一旦稍有疏忽元戎人就有可能进犯河东、河西、汉中腹地,汉国只会越来越被动,且不断地被消耗自身的钱粮储备,同时,如果西域诸国意识到了汉国的被动,那么这些国家可能会转而投向元戎,到时候耿离辛苦经营的西域宣抚司诸部就毁于一旦,汉国也要同时承受西北两线压力。 为了避免这个局面的产生,汉国就一定要先对北用兵,至少要收复北地,再解决南方的问题。当然,最好的情况还是能在收服北地的基础上进一步将元戎人向北驱逐,避免在对南方用兵时元戎不断滋扰北方三镇 所以裴准和颜太常、顾敬章以及其他大臣商讨后拿出了缓南进北的方略。大概意思就是对吴越梁三地包括楚地旧势力暂时保持妥协的态度,防止这些地区发生事端,同时派二十八宿卫和内廷司对这一地区进行渗透,分化各个势力关系,为以后经略南方打下基础。而北方则是加紧备战,主动出击,西域诸国与萨温特诸部来牵制元戎人,西凉、辽东对北地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张恭在萧关、潼关、阳泉关一带策应,随时准备北上。同时,李存靖也会利用二十八宿卫玄武司的残余力量重新组建玄武司,分化争取北地叛军将领。 “对北地用兵,宜早不宜迟。虽然休养以后再用兵可以恢复我朝国力,但也给了赵匡奕、石守兴两贼喘息的机会,他们可以趁此巩固自己在北地的势力。” 李存邺问:“右丞相以为何时出兵为宜?”“半年后。” “兵马参事和参事副使呢?”“和右丞相一样,半年为宜。” “左丞相以为如何?”“臣以为,应当是两年半。赵匡奕、石守兴两人并非没有利益冲突。赵匡奕、石守兴野心都不小。特别是赵匡奕,之前裹挟燕国公叛乱时就因猜忌而引兵内讧进攻王彦章所在营帐。据二十八宿卫内线消息,石守兴此人才能不小,且名义上是北地兵马统帅。他为了巩固叛军势力,经常在北地伪代大臣家中走动,这不可能不叫赵匡奕怀疑。两年半,两年半的时间,我们可以恢复一定的国力,进行充足的战备,赵匡奕、石守兴两人的矛盾也会在此期间生根发芽。加上玄武司的暗中挑拨分化,这就可以为我们所用。但如果我们过快用兵,赵匡奕石守兴就会为了保命,保北地而暂时放弃矛盾,北地铁板一块,势必会带来很多困难。两年半,他们的矛盾会达到无可调和的地步。” “左丞相怎么就知道两人在两年半后一定会决裂?” “目前看来,如果发生战事,赵匡奕坐镇后方,石守兴统兵出征。如果石守兴总是打胜仗,或者说不败,那么他在叛军中的威望就会越来越高。一个臣子在军中有了过高的威望,也就等于君王对他的猜忌要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由此看来,即便是两人不会决裂,我们到时候也可以欲擒故纵,让石守兴打胜仗。到时候赵匡奕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换将,但北地的将领除了石守兴还有能打的么?况且临阵换将,换的也是赵匡奕的亲信,叛军定然人心浮动,不愁不破。另一条,在钱粮辎重上做手脚,或者把一部分兵力调走,陷石守兴于险境,要么石守兴战死,要么石守兴因战败被问罪处死。我们到时候不论怎样一定要让石守兴活着回到赵匡奕面前。到时候赵匡奕连石守兴都杀了,伪代大臣一定会人人自危,我们就可以一举拿下北地。” 颜太常、顾敬章缓缓点头。 李存邺挑了挑眉:“如此,寡人亲征,坐镇中军。” 赵甫说:“大王慎重,该当坐镇国都。况且,现在还没有王储,大王亲赴险地,容易生变。” 第68章 笑里藏刀 北地。 代国建国三年,代王赵匡奕以臣子身份侍元戎,现在代国与元戎贸易十分繁荣。 但也暗藏危机。 代王称臣,要依靠元戎的兵力来抵御南边汉国的军队,所以元戎对代国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比如高额的岁贡,再比如所有元戎平民到了代地都相当于一个八品官员,元戎人在代地张扬跋扈,所以元戎人和当地百姓的矛盾也日益深重。 曾有百姓起义,还策动了一部分北地军。 但都被镇压了,由大将军石守兴亲自领兵。 代国丞相是元戎派来的也烦忽尔顿,元戎王也烦帖尔的弟弟,主要起到的是监视赵匡奕以及代国中南人臣子的作用,代国官员中有很多都是这样的元戎人。 而真正辅佐赵匡奕做事的就是大将军石守兴。两人曾经一起策动裹挟燕国公李存嗣起兵讨伐李存邺,兵败后一起退到元戎称臣,在赵匡奕称王后,石守兴算得上是唯一一个开国重臣,被任命为大将军,名义上掌管代国所有兵马,但其实代国主力兵马是两人南下时带的八万大军,这八万大军里只有三五千人是和两人败退到元戎的,大部分都是元戎人,所以实际上并不受石守兴指挥,石守兴能调动的兵马只有五万人,这五万人是两人南下时策反的北地军。 尽管如此,石守兴还是代国除了赵匡奕和也烦忽尔顿以外最有权势的臣子。 代国与汉国在边境摩擦不断,都是石守兴领兵解决,石守兴在代国军中威望渐起。 在民间,因为石守兴是老代人,而且对百姓还不错,所以也颇有威望。 赵匡奕难免猜疑。 他虽然也曾指挥过大军作战,但他在称王后事情都交给了石守兴,况且自己大部分权力还被也烦忽尔顿架空了,现在的赵匡奕基本上日夜享乐,结果引来了不少臣子和百姓不满。 在李存邺亲征辽东时,北地军对战局没能起到正向作用,在不明形势时赵匡奕就不断求援,这才导致了元戎受挫,那之后也烦忽尔顿向他传达了也烦帖尔的不满——也烦忽尔顿直接在朝会上痛骂赵匡奕,甚至最后说:“我们的王说了,如果你太无能,我们可以换一个有能力的代王。” 整个代国,最有可能取代自己的就是石守兴。石守兴手握兵权,也在草原上当过王,元戎人对石守兴比其他大臣都信任。 石守兴会不会取代自己?赵匡奕总是想。 赵匡奕亲自选出了几个暗探监视石守兴。 这一段时间,暗探传回的内容最多的就是“石守兴赴xx大人府密会。” 早朝时,赵匡奕也逐渐发觉,每每议事,凡是石守兴提出见解,都会有一大批人跟从。换而言之,代国朝堂,已经有了自己的党朋。 赵匡奕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时他们裹挟李存嗣起事,其实是想拿下魏国后自己能做一方节度使,甚至赵匡奕还准备架空李存嗣而后趁乱称王,所以他们都在保存实力。在进攻萧关失败后,几人产生了分析,赵匡奕当时注意到王彦章反对意见提的最多,而且王彦章手下精锐不少,于是当晚就决定突袭王彦章所在大营,并且对石守兴说:“他日王彦章所得尽归于汝。”于是石守兴才和他一起进攻王彦章。 自己当年能进攻王彦章,现在,石守兴跟着自己这么久,功绩不少,但自己始终没有给他足够多的好处——草原上的封地都并入了北地,包括石守兴的,而北地的封地则都在南下之前许给了一些贵族,所以石守兴并没有得到多少实质性的封地,而且还屈居自己之下为臣子。在称王后,自己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做,而石守兴则一直带兵与李存邺作战,并且还管理着一部分的内政。石守兴会不会不满?会不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一晚,然后带着现在的党羽攻向自己?会不会在一个夜晚突然发难,把自己从宫中揪出来一刀砍了?到时候元戎人没有什么损失,只要封石守兴为王就行——元戎人不过是没有对中原的管理经验,所以让他们管理,只要有人管理,不生大乱子,不耽误元戎人收钱收粮,元戎人不在乎管理者是谁。 赵匡奕心中存满了寒意。 万一……万一……。 尽管如此,赵匡奕每次见到石守兴都还是待石守兴如往常,甚至更为亲密。“守兴啊,哥哥多亏了有你,才能在那忽尔顿面前抬起头啊。你能稳住南边,忽尔顿就开不了那个口挑刺!” “守兴啊,好兄弟,现在我大代蒸蒸日上,还是守兴每日奔走,联络众臣啊。” 赵匡奕每次都是笑着说这些话。笑里藏着刀。 他以北地军旧部恐有玄武司以及李存邺余党为由,悄然替换着石守兴手下将领。石守兴直接调动的五万大军以万人为一营,现在五个营中有三个营主将都是自己的亲信,另外两个营也有中下级军官是自己安插的人。而后赵匡奕又以边境几个城池全部的妇孺工匠为代价,换来了八万元戎部的指挥权。赵匡奕铸造了一对雌雄虎符,雌虎符交给了石守兴。“兄弟,现在全代国的十三万精兵哥哥都交给你了。”而雄虎符则被秘密交给了那八万大军的统领。“必要之时,我用这个虎符直接调动你们,你们不必听石守兴指挥。” 赵匡奕要保证有一支数量质量都能压倒石守兴的大军。到时候即便是石守兴要造自己反,自己拿出雄虎符振臂一呼,八万大军倒戈一击,石守兴?呵。 即便是如此,赵匡奕还是不能放心。 他效仿汉国的内廷司和二十八宿卫、楚国的中台司,组建了一个赤羽卫,名义上是禁军的一部分,负责自己的仪仗,实际上是间谍机构,几乎所有大臣府邸都有赤羽卫谍子的人,这些人把大臣的起居饮食记录下来,而后呈报给赵匡奕。 赵匡奕着重看与石守兴有关的,凡是涉及到石守兴的都单独整理。就算是石守兴不起事,等石守兴告老的那天,自己就要拿出这些“罪证”,砍掉石守兴的脑袋。 当然,现在,赵匡奕还是笑着见石守兴。笑里藏着刀。 第69章 运筹轱池 大梁,一场出征前的誓师正在进行。 颜太常从李存邺手中接过了征北军军旗及帅印。“我本是要亲征的,你们不肯,现在大军全权交付于你,河东河西辽东陇西西凉五处大军,你随意调遣,务必一战定鼎,收服北地,我在大梁等你凯旋。” 而后颜太常带大军北上。 这其实只是一次形式上的誓师,为的是鼓舞士气,振奋民心,实质上对赵匡奕石守兴的征伐在三个月前已经开始了。 三个月前,封寇平、崔玄矩两人分别从辽东西凉两地向西向东进攻,逐步清扫草原部落,准备切断伪代国政权与元戎的联系。 也烦帖尔派了几个大部落的兵马南下支援,同时勒令赵匡奕领兵北上,准备夹击封寇平崔玄矩两部,将两部消灭在草原上。赵匡奕派八万元戎部北上响应,结果张恭也在潼关出击猛攻北地南线。而这个时候西域宣抚司和萨温特宣抚司的大军也在耿离耿巡的指挥下对元戎发动进攻,牵制了也烦帖尔大部分的兵力。加上北地与元戎交界地区的部族都是零散的小部族,缺乏统一指挥,结果在三个月内这些部族被逐步扫清。 赵匡奕慌了。眼下西域和萨温特两地的兵马严重牵制了元戎的大军,使得也烦帖尔难以对自己进行支援,南边的张恭又在积极北上,现在阳泉关北轱池城南的所有堡垒军屯全部被张恭占据。 朝会上,赵匡奕低着头一言不发。 也烦忽尔顿和石守兴在激烈地争论。“现在我们的大汗无法支援你们,造成这个局面,就是因为代王听了你的谗言,按兵不动,导致我们草原南边的兄弟都被一个个扫清了。如果当时你们坚决地北方,代国就不会被封锁,甚至,我们就能吃掉西凉和辽东的两支大军,转而南下,代王和大汗二分天下!” 石守兴冷笑道:“到时候我和大王大概又要被你们挟持到那苦寒之地了吧?全力北上,我代国南线必然有失,甚至代地都要被南下!当今之局,只有坚决死守南线,甚至主动进攻南下,把李存邺的进攻势头打退,打没,到时候北线所谓西凉辽东大军就是两路孤军,我们当然可以吃下它!” “大将军如何保证?” “李存邺刚刚称王,南边楚地人心浮动,吴越梁三藩政策与裴准新政多有冲突,李存邺急于北伐,无非是想北伐后全力应对南方变局。不然他若是先把精力放在南边,南边内乱一起,我们就能坐收渔利,所以李存邺攻势才会如此。如果我们在南边抗住压力,拉长战线,我们不过是困难点,李存邺在南边的治理就要出问题,到时候南边大乱,李存邺也就无力再养着辽东西凉两支大军,汉军不攻自破,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趁着乱局挥师南下。与其丢掉南线打通北边,不如孤注一掷,击退南边的张恭、颜太常!” “将军如何保证,能在南边以少胜多?” “丞相是不相信元戎的八万勇士吗?我石守兴不敢说能反击,但绝对能守住!但若是去打通北线,南边就一定要丢了!” “大汗的意思……” “代国国事,何必事事都依着大汗?石守兴愿立军令状,不使李存邺在南线得寸土。大汗只要在北面保持攻势,不让西凉辽东两军有暇南下即可!” …… 轱池城下,张恭已经陈兵于此。 十万大军现在是征北军主力,以后就是镇守北地边防的边军,也将是未来北伐元戎的主力。 “现在,辽东和西凉的兄弟在北面苦苦支撑,就是为了不让元戎人南下支援。他们压力大啊。所以 ,我们此役务必拿下轱池城,如此,等颜帅大军一到,则可一鼓作气,直取贼酋巢穴所在。”张恭在帐前布置。“人人都知道我张恭善守,今日,我张恭就让世人知道,我也善攻击。听令,吕璋潘兆,给你二人两万兵马,今夜突袭,最晚到明日巳时,拔除轱池城外围大小营寨。张邶刘睢,领兵两万,即刻出发,佯攻轱池,给吕璋潘兆打掩护。你们可以把兵马分为几队,轮番进攻骚扰,疲惫贼军。王将军,你领兵两万,留在中军接应,我亲自领四万主力,只要外围营寨拔掉,就马上对轱池发动进攻。” 轱池城内。 石守兴已经悄然带兵入城。他登城查看,发现远处的汉军营寨调动频繁。“此路主将是谁?”石守兴问道。“是汉军北地节制张恭,副将是节制副使王彦章。” 石守兴用手敲着箭垛。“张恭此人,极善守城啊。他打的仗,都是硬仗险仗,每次都是在劣势中守住战略要冲,进而使得大军反败为胜。华坪关,萧关,阳泉关,三战三捷。但总是守城,打起仗来必然求得稳妥,步步为营,缺乏变通啊。若是我领兵,之前我们反应不及,他就应该直扑轱池。可他偏偏要先扫清轱池和华坪关之前的营寨堡垒,不过是怕有我们的兵马在后方滋扰。但汉军突然进攻的优势也被抹掉了。如此,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现在汉军调动频繁,估计马上就要进攻。” 石守兴刚说完话,汉军就按张恭命令开始佯攻营寨。 石守兴在城头盯着城外局势,斥候把战报一封封递到他手里。“将军,南门左大营告急,请将军速速派兵支援。” “传令,左大营继续坚守,右大营弃营,转镇中营。” “将军,汉军猛攻左大营,为何让右大营弃营?”“汉军刚刚调动那么频繁,但如今这两万人却只是摇旗擂鼓,攻势并不猛烈。我们兵力不多,分散在各个大营,所以才会有些难以支持。我估计到晚上就会有真正的精锐来攻。故而,与其疲于支援,不如收缩兵力。张恭若是有心,就应当围死中营直取轱池,但我料想此人作战求稳,必然会先拔除外围营寨再来攻城。我们只管把时间往后拖,等八万元戎兵驰援,抄他们的后路,定可击败这支大军。” 第70章 惨败轱池 张邶刘睢两人连日佯攻,四处出击,自以为搅得代军人心惶惶。而后吕璋潘兆趁着夜色对右大营发动了突袭。 右大营似乎没什么兵力,二人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占据了右大营。 “回报张将军,敌军兵力似乎不足,右大营已经拿下。” “传令,王彦章将军先行领兵占据右大营,修缮壁垒营寨。吕璋潘兆转攻左大营,与张邶刘睢汇合,拿下左大营后,继续进攻其他营寨,巳时务必结束战事,回来合围中营。” 轱池城上,石守兴紧盯城外动静。“传令,左大营弃营,退守中营,其他门大营,都结寨一处,务必死战,只要能坚持到明天巳时,我们就会派兵支援,不到巳时,轱池不会派出一兵一卒。” 轱池城外,张恭与王彦章在轱池南门右大营站稳了脚跟,此时已经接近巳时。“将军,吕潘张刘四将攻势受阻,贼军各寨抵抗甚为顽强,四将皆请求将军派兵支援。” 张恭沉吟半晌。“王将军,你看该如何,接下来要进攻轱池,若耗费兵力在外围营寨,我军必疲,则攻城无力,就只能等着颜帅带兵来了。但就怕贼军的援兵先颜帅一步到此,我们也就被动了。” 王彦章说:“不如,临时改变部署,我领兵两万去支援四将,将军继续于此休整。等我们把营寨拔除后,我们在此休整,将军攻城,这样左右轮换,不至于疲敝。” “好,就按你说的办。” 石守兴也注意到了城下的调动。“传令,西门各营弃营,与南门中营一起出击,夹击右大营,只要其他汉军回军,就立刻退入中营。” 张恭没想到自己所在遭到了代军围攻。“传令,坚守营寨,等王将军几人回来。不可求救,以免那边攻势颓怠。” 王彦章其实也注意到了南门的动静。“张邶刘睢,你们二人去拿下西门营寨,西门现在没有贼军!拿下西门后坚守休整,不要理会贼军动静!” 到巳时三刻,汉军基本拔掉了轱池外围营寨,但吕璋潘兆和张邶刘睢四人手下兵马都损失颇重。张恭将四人兵马合为一处。 “现在西门贼军和南门贼军都撤入了中营,倒也有两三万人,我看那大营壕沟壁垒完善,不如让四将领兵围住,你我二人挥军攻城。”王彦章建议。 张恭却摇摇头。“必须要拿下此营。两三万人不是小数目,若奋力一搏突破包围,必将对我们造成威胁。”“但这两三万人也准备完善,如此强攻,还没摸到轱池城墙,我们就要又很大损失了。”“不要再说了,进攻吧。” 汉军围着中营展开猛攻。 城上,石守兴猛地一拍箭垛。“传令,派八千精兵健马,出城滋扰。” 轱池城门突然打开,一队骑兵卷着烟尘杀了出来。张恭正在组织兵马进攻营垒,不想侧翼突然有这么一班人马杀出,轱池南门中营的将领也果断下令打开营门反攻,张恭被叛军层层包围。 王彦章马上派张邶带兵支援,结果等张邶打开缺口,轱池城又杀出来一队兵马,把张邶也裹进了包围。情急之下,王彦章当机立断,命吕璋潘兆二人再带兵马去支援张恭张邶,自己和刘睢带人直接对轱池发动了进攻。 中营。张恭见自己一时无法突围,竟带兵直接往中营杀去。“冲!贼军中营兵马尽出,欲绞杀我等,现在中营空虚,我等一力拼杀,直接打入中营!”而后张恭亲自提刀在前冲杀。 那边吕璋潘兆与张邶已经汇合,却看见张恭旗帜继续向中营方向冲杀,三人唯恐张恭有失,于是也带兵朝同一个方向杀去。 中营叛军守将在阵中大声嘶吼:“杀!把汉军分开!把汉军分割开!” 石守兴在城上看着吕璋潘兆也打入了包围圈,便准备继续派兵马再次包围汉军。但这个时候王彦章来到了城下。王彦章举起大刀往城上喊:“守兴!前番你和老赵没能拿走我吃饭的家伙事儿,今天我王彦章就在城下,你快快下城来,取我头颅啊!”石守兴见王彦章在城下,只能停止了对城外战场的增援。 战斗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轱池城下血流成河。代军发现轱池城中迟迟没能派出增援,军心涣散。张恭也杀进了中营。中营守将提枪来刺,张恭闪身躲过,把枪杆夹在腋下。中营守将憋红了脸也拔不出那杆长枪,张恭抬手一刀削下守将头颅。张恭提起头颅大喊:“叛军听着!贼将现已授首!我等只诛首恶,弃刀投降者,不杀!”代军渐渐放弃了抵抗。 回营后,王彦章说:“将军,事到如今,不可再在轱池城下逡巡了,若贼军援兵赶到,我们损伤惨重,人困马乏,怕要吃大亏啊!” 张恭皱眉道:“我也知道如此,但这几座大营营垒坚固,若现在丢了,叛军又能补充进来,等颜帅来了,又要白费功夫。”王彦章说:“如此,将军带主力在此坚守,我带万人后撤五里,如果出现问题,随时可以增援上来。”张恭点头应允:“如此也好。” 当夜。 张恭感觉心神不宁,迟迟睡不着,干脆起身到营寨中转转。今晚月亮很亮,照的轱池城墙一片明亮。石守兴不会在此时出城偷袭。张恭继续在营里转。此时的轱池城太安静了些。若自己防守,即便是无法出城袭扰,也要做出些动静来,搅得攻城部队不得安静。 他又到各处明哨暗哨看了看,一切无虞,于是返回自己的大帐。 掀开帘子时,张恭突然感觉大地在震动。他瞳孔骤缩,然后大喊:“备战!备战!叛军袭营!”而后从帐中拿出刀,也不等披挂铠甲,就翻身上马应战。 营寨南边掀起阵阵尘烟,显然有大队骑兵杀了过来。轱池城那边,城门大开,石守兴带着守军杀出。 汉军虽有值守部队,但人数不多,其余汉军匆匆醒来,慌忙应战,结果组织不起来像样的防御。汉军被两路兵马夹在中间绞杀。 张邶对张恭喊:“将军!突围!往南边突围!王将军在那边可以接应我们!” 张恭定了定心神,而后指挥兵将突围。 王彦章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亲自带兵来支援。 一直到天色微白,张恭才带着两万人马勉强突围,吕璋潘兆死在乱军之中,刘睢被俘,张邶身负重伤,张恭也受伤无数。李存邺北伐叛军的先头部队就此元气大伤,一路退回阳泉关待援。 第71章 复仇大计 张恭战败的消息让李存邺等人大为震惊。 虽然有计划让大军佯败,诱使石守兴孤军深入,再抓住机会击溃伪代军主力,但张恭十万大军折损过半完全不在计划之内。 赵甫宽慰说:“张将军之败,不奇怪。张将军善守,打仗往往力求稳妥。此举若是守城则由于,若是主动出击歼敌于野则不足,往往会错失良机。况且副将王彦章原本和石守兴等贼一起造过反,张恭和他多少有些疏远,主副将官有嫌隙,军心必然不稳。之前张将军被石守兴打了几次,都是被动守城,部下伤亡惨重,张将军心中愤懑,有时会乱了分寸。如此三点,张将军败多胜少。” 李存邺点了点头。“道理寡人自然是知道,只是。哎呀,只是这样折损兵马八万,实在是……” 恰巧耿离传回战报。战报最后写道:“臣以为,张将军之败,虽是折损颇多,但亦是机会。我等西域宣抚诸国,暂且后撤,以为佯败。崔、封二将军宜撤兵,使赵贼与元戎相通。然后使得赵贼以为石贼之计成,求功而使石贼南下。石贼若不出兵,贼无良将,南下必败;石贼若出兵,贼孤军深入,亦败。” 李存邺把战报给赵甫看。赵甫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又补充道:“可动用玄武司暗桩,教唆赵匡奕逼石守兴南下。” …… 赵匡奕得到了石守兴的捷报。“好啊,好啊。轱池城外歼敌八万,李贼在我们北边的大军全部撤退。我的好兄弟!我大代国,第一勇将也!丞相以为,该怎样给大将军论功行赏啊。” 也烦忽尔顿说:“大王,论功行赏的事情,我,不懂你们南人规矩。” 赵匡奕点了点头。“那,我就赐石将军武安侯,宅邸一座,三百金?” “大王自便。” 也烦忽尔顿回到府上。“好一个南人!”他把一件瓷器摔在地上。管家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大人,有南人客商求见。”“南人,南人,晦气!不见!” 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大胆!丞相不见你,你怎么能私闯相府?”“我是来为丞相分忧的!” 也烦忽尔顿一脚把门踹开。门外,几个仆役正在和一个南人装扮的人撕扯。“你,不要命了?”“小人知道丞相大人现在有什么烦心事,来为丞相大人分忧!” 也烦忽尔顿看那人衣着不凡,突然就来了兴趣。他让那人进屋。“说吧,说的好了,我赏你,说不好了,我可要让你人头落地。” “大人,小的与大人实在是荣辱与共啊。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原本是楚国人士,专向草原交易茶叶丝帛。现在李贼进犯大代国,商路不通,战事频繁,小的生意做不下去了。那石守兴专事防守,只盯着南边,小人现在很难进入代国。小的也知道,大人其实是主张代国与大汗联合,抓住机会一举南下的,这是大人使命所在,做成了是大功一件。而且,如果真的南下了,小的商路也就打通了,小的可以继续向草原售卖茶叶丝帛,而且还可以给草原的勇士组成的大军输送补给辎重。” 也烦忽尔顿说:“好了f,这只是对你有好处,说说,真正对我有好处的事情。” “容小的带些东西进来。”也烦忽尔顿点了点头。十三个美人和几箱珠宝被送进了屋中。也烦忽尔顿两眼放光。 “这些,是小人的一些薄礼,望大人笑纳。其实小人还有更多东西,只是现在石守兴封锁边境,送不过来了。石守兴这样一直在军中,威望就会越来越高,拥护他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狼崽子不会因为牧民给他奶喝而长大后不去偷羊。石守兴就是狼崽子。丞相大人代表大汗来带给他们恩惠,那石守兴屡屡和大人唱反调,赵匡奕也是有石守兴手中的大军支持才敢对丞相颐指气使。要想改变这一切,就得除掉石守兴,把代国的大将军换成一个无能的南人或者草原的勇士,到时候军权在大人手里,赵匡奕就是个摆设,南边肥沃的土地也就随意大人去征服了。” 也烦忽尔顿点了点头。“好啊,你是个好人。那该如何除掉石守兴呢?” 那客商又拍了拍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大人,方法此人有,此人留作大人府上的门客,大人把他举荐给赵匡奕,他自然能解决一切,而大人只需要提出让石守兴主动出击南下进攻即可。” 第二天,也烦忽尔顿带着那书生来到赵匡奕面前。“大王,这是我新收的门客,颇有些能耐,我把他,推荐给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书生跪地行礼。“草民李存靖,拜见大王。”赵匡奕吓了一跳。“李存靖你好胆子!不愧为朱雀司节制,敢这样来我面前!” 李存靖笑了笑。“王上当年敢挟持我的一个弟弟去攻打我另一个弟弟,怎么今日就被我吓到了?”赵匡奕准备叫人拿下李存靖,李存靖说:“大王,不如听我把话说完。我本是我父亲李符准的长子,按说他的爵禄地位都应当由我来继承。不过是因为我年纪大,父亲为了服众,为了让二十八宿卫谍子暗桩能安心潜伏,才把我和存端、存嗣派到各司任节制,那李存邺不过是年纪小才留到了父亲身边,才有了今天。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存嗣和存端。就算存嗣和你们造了他的反,他完全可以留存嗣一命,就算他要了存嗣的命,存端挨着他什么了?他竟然去逼死了存端?我们三人早早就离开爹去外面搏命,他倒是可以在父亲身边坐享其成最后卸磨杀驴!他能杀了存端存嗣,难道还能单单留我一个不成?所以,他攻破陈郢以后,我就一路北上逃到了这里。我是长子,我要替我父亲行家法,杀了这个不仁不义的弑兄逆贼。所以,今日,我敢用命赌大王能用我信我,让我完成心中计议。” 第72章 君令难违 赵匡奕听完,眯了眯眼睛,冷哼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你以为我会信你?你做谍子多年,最擅长用间。只是我没想到啊,今日你敢亲自做这个谍子。” 李存靖说:“我还能为大王分忧。我是谍子,我最知道人想什么。比如大王,就想除掉石守兴!”“你放肆!”“石守兴手握兵权与也烦忽尔顿分庭抗礼,挟持王上与也烦对峙,看似忠于王上,其实心中全无王上!石守兴一直不主动出击,就是为了坚守在南边,以此威胁王上,若有朝一日王上要他石守兴交出兵权,他一定会以带大军投降李存邺为由,威胁王上!王上不能让石守兴牵着鼻子走,大军,必须换将,换一个听王上话的将,能让王上掌握大军。这样,王上就不用再看那元戎的脸色,就能够问鼎天下!” “李存靖你大胆!寡人斩了你!”“大王心中没有这么想,为何把石守兴善用的手下换成新的将领!存靖有心帮大王,大王不用,存靖只有一死,只可惜存靖不能宰了那弑兄逆贼,告慰二位弟弟在天之灵了!”说完李存靖撞向柱子。 赵匡奕大惊,忙命人把李存靖救醒。两个时辰后,李存靖醒来。赵匡奕说:“李卿,不是寡人不信你,实在是,爱卿才能过人,寡人不得不防啊。”李存靖摇了摇头,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份名单。“这是玄武司潜伏在这里的谍子名单,献给大王。大王不信存靖,存靖,就此告辞。”说完起身要走,赵匡奕赶忙拦住李存靖。“你,你现在就是寡人的内廷司节制,就是寡人的军政参议。” 第二天朝会,也烦忽尔顿与几个大臣上奏。石守兴在轱池击败张恭大军,大挫李存邺锐气,应当趁汉军士气低落之时南下,拿下河东。拿下河东后,就可以从萧关、禅古关两个方向威胁大梁,还可以切断齐地、燕地、楚地三地与大梁的联系,迫使萨温特节制中的乌桓、建真、白海等部族重新归附元戎,围攻辽东封寇平部,吃掉这支大军,打破西凉、辽东两个方向对元戎的牵制和对代国的威胁,同时可以策动这三地的楚齐燕三国旧贵族复国,把李存邺孤立起来,一起围攻李存邺。 赵匡奕让人给石守兴下令。谁知石守兴回信驳回了这个命令。“我大军只有十三万,虽然李贼折损八万兵马,但西凉、辽东两路大军毫发未损,颜太常所帅兵马迟迟没有露面。大梁禁军也有将近十万,南边的苏道夔也有重兵无数,贸然进攻,恐怕有失。” 赵匡奕觉得石守兴说的不错,于是去问李存靖。李存靖说:“现在西凉辽东匆匆撤军休整、颜太常大军未到,正面只有张恭一路两万兵马,还都是残兵败将。这个时候不进攻,难道要等到颜太常兵临阳泉后反攻?王上应当坚决让石守兴进攻。若败了,定是那石守兴消极作战,刚好可以以此为借口将他召回,再换一个有能力的将领去顶替他。那八万元戎兵的指挥权实际在王上和丞相手中,不用怕他石守兴抗命。” 于是赵匡奕再次派人去催促石守兴进攻,并且还让营中自己安插的亲信给石守兴施压。 石守兴无奈只能率兵出击,十三万大军开出轱池,直逼阳泉关。 …… 此时,阳泉关内,张恭每日亲自去城头巡视。自己手下只有两万人马,其中大半都受了伤,如果这时候石守兴来攻城,恐怕自己守不住了。颜太常的援军迟迟没有到达,张恭每天都在催促。 但石守兴的大军还是先行开到了关外。 张恭如临大敌。这时李存邺又遣使过来,让张恭回大梁问罪,阳泉关防务由王彦章接管。 张恭不理解李存邺怎么会下这样一个命令。虽然自己指挥不力大军折损,但现在贼军兵临城下,怎么可以临时换将?换的还是一个从贼军那里投降过来的副将。张恭由使者押着,一路南去,一直到了东平。 东平城外,大军齐备。颜太常亲自给张恭松绑。“委屈张将军了。这是丞相、内廷相、兵马参事几人定的计策,我们要让石守兴一路深入,把他歼灭在东平城下,然后再一鼓作气反攻贼军,拿下赵匡奕的人头。” “那王彦章和我那两万兄弟就要白白送死了?”张恭红着眼睛说。 颜太常说:“王将军作为降将领兵,军心不振,一路溃败。这时王上的安排。王上已经告诉王将军了,只守三日,就可以弃城了。” 张恭点了点头。“反攻的时候,我要当先锋。” …… 阳泉关。石守兴在城下摆开阵势,却迟迟不敢进攻。他已经把斥候放到了泰宁城,却还是没有找到汉军的踪迹。石守兴觉得事情不对劲,颜太常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支援阳泉关。他疑心颜太常直接从萧关北上袭击,于是传令让萧关方向守军去搜索汉军踪迹。传回的消息依然是没有汉军踪迹。 石守兴仍是不敢出兵。赵匡奕又派人来催促石守兴,这次言语间已经带上了责备的意思。于是石守兴下定决心第二日就主动出兵。 结果到了晚上,王彦章突然弃城突围。赵匡奕派来的监军冷哼一声。“石将军错失歼敌良机,放跑敌军,我看,是念及了自己和贼将王彦章的旧情。我会回报大王,将军自己看着掂量。” 石守兴领军占据阳泉关。“两万人拒此险关,坚守不出,完全可以等到援军过来。估计是诱敌深入,斥候出去,探查泰宁方向,同时传信给王上,让王上请大汗出兵南下巩固关防。” 石守兴没想到自己收到的竟然是赵匡奕痛斥自己贪生怕死,罔顾王命,不敢主动出击。石守兴皱起了眉头。他还想再做辩驳,突然听到了营外动静,只见五万代军中有三营都拔营出动,往泰宁而去,那八万元戎军也正准备出发,原地待命的只有从北地军开始就跟着自己的两万人马。 石守兴长叹一声,想让来人帮他传信给赵匡奕请求辞官。来人笑了笑说:“大王有令,若石守兴辞官,则驳回之。若石守兴坚持,格杀勿论,九族贡于大汗为奴。” 石守兴无奈只能下令继续向泰宁进军。 第73章 变数再起 石守兴带兵直下泰宁城,这次监军没有再让他进行周密的战前侦察,而是直接下令攻城。 “监军大人,还是请王上向大汗求援,派兵马南下巩固关防,不然我们如此孤军深入,怕是要出事啊。”石守兴恳求监军。 监军说:“用不着大将军提醒,大汗已经派兵南下了,不过是被萨温特三部和西域诸国牵制,又遭到了辽东西凉两路兵马的阻击,一时难以到达。” “李贼还有余力牵制阻击大汗兵马,怎么会看着大军一退再退而置之不顾?监军大人难道不知道随州城外的三座大京观是怎么筑起来的?” 监军冷笑一声。“呵,那是你们南人愚笨,才会如此。现在我们有八万草原勇士,不管他李存邺耍什么花招,我们都能破解!”“草原勇士虽然神勇,但毕竟李存邺手下也有猛将啊!当年那赵寄奴尚未加冠就能领军横扫代地与草原边境诸部,打的那些部族不敢应战,一个个背离草原投靠当时的河东军。还有那南方的苏道夔,两万人马万里奔袭就能灭了蜀国……”“好了大将军,不要说那么多了。”监军一摆手打断了石守兴。“那些小部落,没什么勇士,随便几匹马结成阵列他们就无法抵抗。现在,大将军,我们有大汗真正的精锐支持,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八万人马,别说是南人精锐了,就是邪神派来魔鬼也能把魔鬼撕碎!” “好,如果拿下泰宁城,大军要停下脚步,稳固泰宁、阳泉关的防御,等大汗的兵马到了再继续南下。”“大汗与王上的决定大将军听着就好,大将军若有不满可以建议,但大汗与王上采纳与否,大将军可不能干涉。好了,不要那么多废话了大将军,攻城吧。” 仅仅四日,泰宁城破,王彦章再次带着大军后撤。 两日后,谍子传来消息,王彦章两度丢弃城池,斩首问罪。 “监军大人,不能再前进了,这四天真正守城的兵力都是泰宁城的守军,王彦章根本没有带那两万兵卒上城抵抗。虽然王彦章被斩了,但颜太常的大军还没有消息。若是我们继续进攻,他们就可以切断我们的后路,然后再直入代地。抛开这些不说,十三万大军粮草资费损耗无数,孤军深入运粮路线太远,大军粮草不能保证绝对稳妥,这是用兵大忌啊。” 监军喝了一口马奶酒,轻笑道:“大将军还要我多说吗?大王和大汗都希望将军继续深入,拿下东平,控制河东,切断楚齐燕旧地与大梁的联系,这样就可以教唆三地旧势力和我们联合西进,大汗也就能领兵南下协助大王,共成南北并立大势。” 石守兴沉默良久,请求大军原地休整三天。 监军虽然受命督促石守兴进攻,但大军不断南下,休整三天无可厚非。 于是石守兴下令大军原地休整,而后分兵去巩固后方粮道。 当晚,似乎是为了验证石守兴的判断,颜太常派一路精兵从河西绕道突袭了代军辎重部队,恰巧石守兴派去巩固粮道的兵马赶到,歼灭了这支汉军。而后颜太常又派一个校尉领兵到泰宁叫阵,石守兴派元戎军从侧翼冲击汉军阵列,汉军再次溃败。代军斥候回报汉军大军后撤到东平。 监军说:“大将军,汉军连败两阵,说明其军心动摇,趁此机会拿下东平才是良策。” 石守兴有所意动。 第二日,代军开拔直扑东平。 到马陵谷,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给了石守兴。辽东、西凉、西域诸国联军、萨温特诸部联军、四路大军再次发动进攻,左贤王击退西域诸国联军,结果被西凉军截断后路,两路大军包抄左贤王部,左贤王难以突围,也烦帖尔派兵去支援,结果耿巡领萨温特联军突袭右贤王王帐,辽东军进攻代地与草原交界诸部,代地北线不容乐观。 石守兴对监军说:“不能再打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兵救援。” 监军却说:“之前那四路大军都被击退,现在出击,分明是为了牵制我等,我等若一路拿下东平,那四路大军撤也不撤?” 石守兴漠然,而后让监军回帐,自己再做计较。 监军刚一回头,石守兴就拔刀削下了监军头颅。而后石守兴传令说监军通敌叛国,现在全军撤退到代地支援北线。 赵匡奕早有准备,监军一死,监军一个亲兵就拿出了雄虎符来到八万元戎军营中。“大将军拥兵自重,大王及大汗命你继续向东平突进,不必依照石守兴将令。” 而后赵匡奕提前控制的三万兵马也继续向东平挺进。 石守兴气急,又号令不动,又怕大军有失,只好继续进军东平。 大军未到东平,赵匡奕又传令让八万元戎兵回师救援,石守兴断后。石守兴才放下心来。 为了避免颜太常领兵尾随追击,石守兴与五万人马继续驻扎在东平城外,佯装继续攻城。 八万元戎兵则先行后撤。 等八万元戎兵走后,石守兴一刀把虎符劈做两段,而后趁夜带兵突袭其他营帐,拿下了赵匡奕派来的将领。 石守兴森然一笑:“几位兄弟莫怪,我老石不是叛乱,只是要拿着大军保命,等会去杀了狗贼忽尔顿,我给你们表功,就说你们是战死的。” 几个将领有痛骂的有求饶的,但还是都被一一拿下。 “传令,乙字营拔寨,驻守马陵谷谷口,丙字营急行军驻守泰宁,丁字营营急行军驻守阳泉关,我带甲字营、戍字营断后,我不到,这三处大军那个都不能撤!敢有私自枉动者,千夫长以上全部问斩。各营不必拔寨,生火造饭,营造大军原地未动的假象。” 代军开始按照布置后撤。 东平城中,颜太常看着斥候传来的消息笑道:“想不到石守兴也还是个聪明人。”而后拿出一支令旗。“张恭,本帅令你做先锋,领两万人马,进攻马陵谷,击溃石守兴大军后最多休整半个时辰,继续反攻,没有本帅帅令,就一路北上!所有辎重补给,全靠拿贼军的!”张恭拿过令旗:“是!末将定然一路北上,拿下贼酋赵匡奕首级!” “传令河西!令周博夫领军出动,截断马陵谷之敌与泰宁的联系!而后与张恭合兵一处北上!传令赵寄奴,出击潼关,直入贼军腹地,将那八万元戎兵击溃即可。传令封寇平,辽东军兵分两路,从东、北两个方向夹击北地叛军。传令耿巡,让萨温特诸部分兵劫掠元戎南边诸部,所获牛羊财务不必上缴。传令耿离、崔玄炬,由耿离统领西域诸国并西凉主力,组成联军,阻止也烦帖尔南下,由崔玄炬亲率精兵,向东奔袭,突袭贼酋赵匡奕所在!把我将令抄录一份呈给王上,就说待臣奉赵、石二贼头颅于王上!” 第74章 贼首夜遁 石守兴本以为自己布置天衣无缝,可以趁夜悄悄撤退,逃到泰宁。 谁知泰宁方向传来消息,丙字营与丁字营刚出马陵谷,就遭遇了汉军的伏击。伏击他们的是汉军将领周博夫统帅的四万大军,其中有八千重骑兵,丙、丁两营兵马损失惨重,退入马陵谷与乙字营汇合坚守。 石守兴方寸大乱。马陵谷是从东平撤退到泰宁的必经之路,之所以河东首府东平北面只有阳泉关和泰宁两个城池,就是仰仗着马陵谷的易守难攻。马陵谷两侧是马陵山,山势陡峭,有传说这山是天人喝酒的酒盅裂开两半后被随手丢到人间的,所以马陵山原本叫天终山,不过后来大夏朝时北狄进犯,大夏将军岳霖在马陵谷火烧北狄大军,使得战马万匹化作飞灰,此后有人听见谷中隐隐有战马哀鸣,所以才改叫马陵山、马陵谷。 出了马陵谷往北是一片平原,周博夫的八千重骑兵在那里可谓无敌,石守兴难以领兵正面突围。 后面张恭又率两万兵马出城追击,再等到颜太常的主力压上来,只要把他们逼进马陵谷,就可以将这五万人马死死困住。 石守兴试图向西绕开马陵山,结果遭遇了王彦章率领的兵马堵截,石守兴又被赶回到马陵谷。 进入谷中,石守兴安排兵马守住谷口,而后开始布置突围。他与几个将领商议后,派出精锐斥候冒死向八万元戎兵以及赵匡奕求救。只要八万元戎兵回首救援,和他一起前后夹击周博夫部,突围是肯定的,甚至还能吃掉这支精锐,把代军与汉军的阵线稳固在泰宁一线。他不知道的是,八万元戎兵已经被赵寄奴击溃。 几天前,元戎兵统帅忽里失奎失在赵匡奕的命令下撤退。这八万元戎兵是赵匡奕、石守兴趁李存邺灭楚南下袭击北地时也烦帖尔调给二人的兵马,后来就留驻在了北狄。忽里失奎失是草原南边一个部落的首领,听命于也烦帖尔,手下也有三千亲卫,是草原南边最精锐的部队,所以忽里失奎失也被请来当这八万人的统帅,而这八万人都是从草原南边部落征调的,凑出了三万骑兵,五万步卒。 当忽里失奎失从阳泉关出来向轱池城赶的路上,侧翼突然出现了一支汉军。这支汉军也有规模不小的骑兵部队,而且一看就是精锐,有五分之二的人甲胄完备,剩下的也都或多或少有不同程度的着甲。为首的将领看起来年纪不大,使一杆银枪。因为泰宁、阳泉关都被代军占据,忽里失奎失并没有派出斥候探查四周,结果等元戎兵发现这支汉军时汉军已经在赵寄奴的带领下展开了冲击。 汉军转眼进入百步之内,投射出了箭雨,而元戎兵还没有展开队列。忽里失奎失见那汉军人数略少于自己,于是干脆放弃整队,直接下令与汉军对冲。忽里失奎失听说过南人中有个使枪的小将,曾经横扫过草原与代地交界处的草原部族。但忽里失奎失还是相信自己手下的实力。草原的勇士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比南人更熟悉马匹,从小就吃羊肉饮马奶酒,比南人更强壮,况且自己手下的三千精锐连大可汗也烦帖尔都有所忌惮,抽调兵马南下时其他部落都是直接下的命令,只有自己,是也烦帖尔亲自请来的,还送给自己无数珍宝与奴隶。 忽里失奎失是准备利用前面冲出去的骑兵削减汉军的冲锋势头,消耗汉军,然后自己再带着精锐去对汉军进行收割。 前面冲出去的三万余骑兵很大一部分选择了游牧骑兵常用的战术,绕开汉军正面,在两翼游射,消耗汉军。按照以往经验,南人的骑兵追不上他们,只能被他们像放风筝一样戏弄消耗,最后落败。 但这支骑兵却显得悍不畏死。他们只管向着忽里失奎失的帅旗所在冲锋。当先的将领手中那杆银枪上下翻飞,搅起一片片血雾,说书人讲到使枪将领英雄使常好用枪出如龙,大概不过于此。后面压上来的汉军才开始去绞杀那三万骑兵。这些汉军结成一个又一个小方阵,阵中有神箭手,抓住机会射杀元戎兵,旁边有万余轻骑以百人为一队游走突袭,抓住机会斩杀元戎兵。 赵寄奴转眼间就杀到了忽里失奎失的亲卫阵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元戎兵在赵寄奴手下没有一合之敌。 忽里失奎失见那将领勇猛,连忙喊道:“杀了那南人将领的,赏羊三千头,以后就是我的茨罗王!”亲卫在封赏的刺激下冲向赵寄奴,赵寄奴从容不迫,手中银枪化作怪蟒,游走翻腾。最先杀到赵寄奴面前的亲卫被一枪洞穿胸口,而后高高挑起,再把尸首甩出去,砸翻两个亲卫,又一个亲卫举刀杀到赵寄奴面前,赵寄奴当下爆发出一股蛮力,银枪借着甩出尸首的势头画出一道弯月,横扫到那亲卫的脑袋上,那亲卫的头颅直接被赵寄奴扫瘪。其他亲卫见赵寄奴厉害准备放箭射杀赵寄奴,谁知道赵寄奴坐骑飞驰,转眼就杀到试图放箭的亲卫面前,将那亲卫挑到马下。有些亲卫准备合力围攻赵寄奴,赵寄奴从容拔剑在手,左手剑右手枪,似地龙翻山,如风搅残雪,杀的那些亲卫人心惶惶,直以为恶鬼下凡。 忽里失奎失见势不妙,忙下令让核心的亲卫护卫自己遁逃。其他亲卫和见状也向着忽里失奎失靠拢。 赵寄奴命人齐声大喊:“贼首遁逃!”其他元戎兵见统帅遁逃,而赵寄奴又披着一身血向自己杀来,一个个军心大乱,也都四散奔逃。 赵寄奴当即命令分兵,让副帅带人绞杀四处遁逃的元戎兵,自己则带着精锐去追击忽里失奎失。忽里失奎失本要退入轱池,结果轱池守将看见赵寄奴追的紧,不敢打开城门,于是忽里失奎失继续往西跑。 结果汉军潼关守将主动带兵出击配合赵寄奴绞杀元戎兵,刚好迎面碰上忽里失奎失,又是一阵厮杀,忽里失奎失只带得万余残兵遁入代地。 第75章 马陵谷 一匹快马冲进马陵谷。 斥候浑身是血从马上跌下来。“快禀大将军,元戎兵出阳泉关北归时遭遇埋伏,被汉军击溃。” 石守兴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倒在地上。绕道撤退不成,元戎兵又全军覆没,里应外合突围的计划也化为泡影。现在,他们只能选择顶着损失强行突围,不然就会被困死在马陵谷中。 有几个将领怂恿石守兴投降,石守兴大怒。“再有这样动摇军心的,斩立决!”石守兴深知自己不能投降。几年前石守兴和赵匡奕等人裹挟李存嗣叛乱,导致李存邺背上弑兄骂名,后来又趁李存邺南下灭楚时袭击北地,割据北地建立代国,这两件事,就决定了李存邺不可能容得下自己。 帐外一阵喧哗,原来是巡哨兵丁抓住了一个道士,硬说那道士是汉军探子,想要刮些油水。石守兴走出帐外,那道士被摁到地上,道袍被扯的稀碎金钱剑、宝葫芦等法器都被士卒搜罗去,只留了一把粗糙的桃木剑。石守兴让人把道士带到帐中问话。 “李贼探子好大的胆子!莫不是瞧不起我石守兴?我现在虽然是败军之将,但也有五万重兵,你怎么敢进来这马陵谷。”石守兴给了道士一个下马威。 道士也并不慌张。“无量天尊,领兵的汉子,你们也忒鲁莽。” “你还装模作样!” 那道士突然把道冠摘下来丢在地上,又把鞋袜一并脱掉,解开腰带,只留下一条亵裤。 “汉子你可看好了,道爷我身上有没有藏什么东西?”说着那道士就坐在地上。 石守兴骇然,那道士上身衣服被士卒搜刮拉扯中几乎变成了布条,现在这般样子,是真的不可能藏什么情报。 “道长,我是粗人,误会了道长。”说着,石守兴让人把刚刚士卒搜刮走的东西搜罗回来,又拿了身干净衣服以及银两给道士。“现在石某人身陷绝境,还请道长指路。” 那道士点了点头:“还算有诚意。”而后仔细看了看石守兴,摇头道:“救不得,救不得,实在救不得。”石守兴问道:“石某人难道连拼死突围都的不来一线生机吗?” 那道士说:“你自己陷入死地,奈何?这山原本不是什么天人酒盅,那是讹传。这山是女娲补天落在地上的石头,砸在地上断做两截,本名当是断石山,断石,断石,石断于此。你啊,走入死地了。” 石守兴手摁在刀上刚要发作,突然又想到这不过是个疯道士的疯言疯语,于是干脆放这道士离开。 道士走前石守兴突然要道士留下姓名。“云起沧澜落西山。道士我,云通落也。” 道士走后,石守兴下令搜集所有口粮埋锅造饭,让士卒吃饱,准备趁夜突围。 不想刚到一更,马陵谷外就传来喊杀声。“报!大将军,敌将张恭带两万人马进攻马陵谷南边谷口!”“传令,戍字营在谷口结阵,阻击敌军,万不可放敌军入谷。甲字营当先出谷突围,丙字营随我跟在甲字营后突围,乙字营、丁字营突围后向敌两翼突围。戍字营,把所有马匹送到甲字营。” 一个时辰前,张恭来到了两万士卒面前。他一句话不说,脱掉了铠甲,只留胸甲,而后拔刀划破手掌,把血滴在碗里,又在脸上抹血。“老子张恭,今天在此立誓,拿下石贼首级,为轱池城外战死的弟兄报仇!今晚只有前进,绝无后退的道理!今晚,前进者,活下来,大功一件,荣华富贵!死了,家里有人活下来的养着!后退者,看见了就直接砍了!” “杀!杀!杀!报仇!报仇!报仇!”两万人马喊出的声音气吞云霄。 而后,张恭左手盾,右手刀,翻身上马,向前一指。“杀!” 张恭把两万人马分为两部,一部由自己亲自率领从谷口杀进去,另外一部强攻马陵山,夺取谷顶的控制权。 戍字营都是石守兴旧部,抵抗异常坚定,在统领校尉的带领下死守谷口。 张恭还没到谷口马匹就中间倒下,张恭在地上打滚卸力,而后举盾撞向守军。戍字营守军的阵列被撞开了一个小豁口,张恭丢掉盾牌拔出佩刀,双手持刀在豁口中心砍杀冲突,后面的两万将士也跟着冲了进去。 张恭等人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 山上,石守兴没有想到张恭会来的这么早,所以撤下了守军全部用到突围上,汉军很快就占领了山顶,而后向谷下敌军射出箭矢投出石头。 石守兴开始带人突围,甲字营当先冲了出去,一出谷口,就看见周博夫早摆开阵势,八千重骑滚滚碾压而来,侧翼又有轻骑游射收割,后面还有步兵列阵封锁。 甲字营完全没有起到石守兴所希望的能够撕开防线的作用,直接被冲散瓦解。 后面的丙字营看见前面惨状,一个个肝胆俱裂,纷纷掉头跑回谷中,石守兴喝止不住,反而被裹挟回去。 在丙字营后面的乙、丁两营又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是听得自己身后戍字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于是急于突围求生,所以继续向前冲,结果和丙字营相互冲撞践踏。石守兴无奈,接连亲手杀了几个千夫长以及丙字营校尉,才堪堪稳住局面。 “不要突围了!重骑兵我们打不过!听我的,往后冲,把李贼张恭所部吃掉!” 石守兴试图先把张恭击退,重新稳住局面,固守马陵谷,再等赵匡奕和元戎人的救援。 但丙字营的人刚刚见识了甲字营的覆没,又因为主官接连被斩,几个主官的亲信突然发难:“你石守兴砍了我们校尉,现在又要让我们去送死厮杀,是什么居心!”丙字营被鼓动了起来,纷纷质问石守兴。而乙字营和丁字营也受到了丙字营的影响,盯着石守兴看。 石守兴无奈,说道:“诸位,老石我也是老北地军的人,信不信得过我,全看诸位了。老石我只说一句话。现在正面的李贼军甲胄齐全兵器精良,兄弟们冲不出去。要想求生,只能吃掉后面的李贼军,拿下那支贼军,贼军锐气受挫,只能撤兵,我们就还有求生机会。听我的,乙字营丁字营上山夺回谷顶,我亲自和丙字营去支援戍字营的兄弟。” 刚要按照布置行动,一个戍字营传令兵就跑到了石守兴面前。“大将军,我家校尉说,谷口守不住了,还望大将军快快突围。” 石守兴大骇,抬头看去,张恭已经当先冲了过来。张恭两手持刀,赤膊怒目,浑身浴血,喊杀震天,如同那罗刹恶鬼,好似那地狱阎罗,后面汉军人人都是浴血在身,状若癫狂,持刀冲锋。 ”快!结阵!顶住!他们人少!“石守兴当即下令,同时手上弯弓搭箭,射向张恭。 张恭被射中眼睛,倒在地上。代军以为张恭死了,士气稍有提振,草草结成阵列。谁知张恭摇摇晃晃战了起来,把箭矢连同眼珠一起拔了出来。张恭直接吃掉眼珠,而后拾一支长枪投出,长枪落下,扎穿了石守兴坐下战马,石守兴落于马下,张恭继续举刀冲锋。 代军的勇气被这一幕彻底瓦解,哭爹喊娘的想要跑。可马陵谷两面都是峭壁,前面出口是周博夫重骑兵虎视眈眈,后面是张恭如那恶鬼一般,代军根本无处可跑,被张恭一点一点绞杀…… 两个时辰后,天已经大亮,张恭来到了石守兴的尸首前,削下了他的头颅。石守兴坠马后被乱军践踏而死,能够辨认出来全靠他手边的那根混铁棒。周博夫带着骑兵进入山谷,谷中惨状让很多人为之瞠目。 后来记载,此战过后。“汉军皆身赤血,状恶鬼,刀刃无全者,柄滑不可握。谷中积血,聚如河流,没踵漂橹。” 第76章 归来八百骑 周博夫驾马来到张恭面前。他听过这个将军,也在朝堂上见过,但没有什么交集,知道这个将军善于守城,指挥了华坪关阻击崔玄炬、萧关之战、阳泉关之战三次大战每次都几乎身陷绝境,但最后往往都能化险为夷,反败为胜。不过这次北伐张恭作为北伐先锋似乎有些拉胯,在轱池城下一败涂地,而后又丢了阳泉关、泰宁城,让石守兴兵锋直指东平府,十万大军仅存两万。按说这样的大军应当毫无军心,没想到张恭竟如此拼命,又生生把士气提了起来,两万人一寸寸向前推进拿下了有四五万人拒守的马陵谷。 张恭拿着石守兴的头,丢到周博夫马前。“叛将石守兴,授首。” 周博夫下马。“将军悍勇,博夫叹服。”他注意到了张恭满脸的鲜血和一个空洞的眼窝。“将军的眼睛……”“被贼人的箭咬了,父精母血不可毁弃,咱就吃了。”周博夫翻身下马。“张将军,壮士也!”而后连忙叫人来给张恭疗伤。 稍事休整后,张恭清点兵马。他率领的两万人马伤亡惨重,还能继续作战的只有七八千人。 “张将军,按颜帅的命令,我们得继续进攻泰宁,但你部下损失如此,可以休整两日,等颜帅给你补充兵源。” “不,不打进轱池城,我不补一兵一卒。现在石守兴在这里交待了,贼军的五万精兵也全军覆没,我们更应当趁机抢攻,一路往北,做颜帅的刀尖,最好,能杀到赵贼面前。” “将军为轱池城下之耻意气用事,怕是不妥啊。”周博夫皱眉。 “周将军,我是听颜帅的军令,和你汇合后一路北上。其二,我所为意气不是雪耻而是报恩。十万大军被我折损殆尽,我该死,但大王和颜帅都给了我机会,我就一定要效死于前。这一仗,要么我一路打到绥安,拿下赵贼,要么,就身死阵前。” 周博夫不再多言。 四万大军直扑泰宁,泰宁的代军只有千人左右,基本上没有抵抗。 而后张恭又杀到阳泉关,虽然阳泉关被攻破后石守兴进行了一些布置,但张恭作战悍不畏死,加上赵寄奴率兵从北面进攻夹击阳泉关,阳泉关三日破关。 在关内休整一天后,张恭就继续杀向轱池。 周博夫手下八千重骑兵因为连续高强度地奔袭作战,马匹必须要进行休息,而赵寄奴则是在阳泉关外埋伏忽里失奎失后就直接赶到了阳泉关,所以也都人困马乏,最后能打到轱池城下的军队不足五万人。 此时的轱池城,忽里失奎失带着自己的残兵在此休整,同时赵匡奕也使用了包括抓壮丁在内的手段凑出了七万人加强到轱池,不求像石守兴一样击败汉军,只要能挡住汉军进攻的步伐就行。 张恭最后决定让赵寄奴和周博夫两人在阳泉关休整,自己带兵攻打轱池,三日后,赵寄奴和周博夫再开赴轱池。 忽里失奎失探明了进攻轱池的汉军是以步卒为主,于是带骑兵主动进攻击退这支汉军。 等斥候探明汉军主将是张恭后,忽里失奎失更加确信自己可以击退,甚至可以全歼这支汉军。 他继续等,等汉军在轱池城墙上架云梯,阵列全部展开,自己再从侧翼切入。南人说这是出其不意。到时候城里的七万大军再杀出来,拿下这支汉军,轻轻松松嘛。 张恭在轱池城下展开阵列,而后带着从轱池城下败退的七八千人祭拜了在轱池城下以及马陵谷中战死的弟兄。 祭拜结束后,张恭亲自上阵带人攻城。 汉军的攻城器械并不齐全,云梯、投石车、箭楼基本上都是缴获的,还有很多云梯是抢工做出来的。 张恭赤膊站在阵中,亲自击鼓,汉军开始攻城。 张恭和自己手下的七八千人始终没有动,他只是让赵寄奴和周博夫两人给自己补充进来的人马去攻城。 那边忽里失奎失见汉军摆开阵势攻城,于是放出一支响箭,帅骑兵杀向张恭所在。 传令兵向张恭报告侧翼有元戎兵杀出。张恭把鼓槌交给旁人,鼓点停下。等张恭持刀上马后,鼓点再次响起,但节奏发生了变化。 汉军的防御阵列异常单薄,忽里失奎失几乎毫不费力就突破了汉军的外围防线。他没有多想,继续朝张恭所在冲杀。 突然,冲在前面的元戎兵一个个惨叫一声跌在陷马坑中,而后漫天箭雨射来,元戎兵的冲击速度为之一滞。 张恭在攻城前料到元戎兵不擅守城,必然会主动出击,于是派少数人在外围结成了一个大阵,而后在攻城声势的掩护下挖出了一道陷马坑。 等忽里失奎失再准备冲起来时,面前出现了七八千左右的重甲步兵。 这七八千人是在轱池城下活下来的人。来轱池之前,赵寄奴说忽里失奎失可能带着万余骑兵在轱池城,其中有三千亲卫是精锐。于是张恭把周博夫手下重骑兵的铠甲借调到自己手里,让这七八千人穿上作为重甲步兵来对抗骑兵,同时这些人手里拿的都是大斧大锤大刀,不求打人,专打马匹。 虽然刚刚的波折影响了忽里失奎失的冲击速度,但忽里失奎失还是决定正面突破这个步兵阵列。因为大部分汉军都压向了轱池城,自己在兵力上占优,况且还是骑兵对步兵,只要自己拿下这支汉军,攻城的汉军必然军心动摇,自己就和轱池城内大军里应外合吃掉汉军前锋。 当忽里失奎失的骑兵撞向重甲步兵时,汉军抡起了手中的刀斧。有的汉军一锤把马的胸膛砸塌,有的汉军一斧劈向马头。而忽里失奎失手下多为轻骑兵,缺少破甲武器,弯刀砍在重甲上不痛不痒,元戎兵冲进汉军阵列就像沙子填进大海,损失惨重,忽里失奎失见形式不对,只得率部撤回城内。 城头的代军见凶悍的元戎骑兵都被击败,人人恐慌。代军将领连斩数十人才稳住军心。 第二日,张恭亲自带着那七八千人从轱池城东面进攻。张恭攀上云梯,只管向前,其他汉军见了也军心大振,跟着主帅冲杀。张恭当先登上城墙,代军围上来,张恭挥刀厮杀,厮杀间遮挡左眼的布落在地上,露出空洞的眼窝,张恭又是满身鲜血,骇得代军不敢上前。 后面汉军陆续登上城墙,张恭带着手下在城头冲杀,搅得轱池城头天翻地覆,其他方向的汉军也借机登上城墙拿下城门。 忽里失奎失弃城而逃。代军大多是被强征来的壮丁,见元戎人跑了也跟着四散奔逃。 轱池城头换上了汉军的旗帜,汉军打开了收服北地的通路。 张恭手下一直跟随张恭厮杀,虽然悍勇,但每每以少敌多,在强攻轱池后,剩下了不到八百人。张恭下令在轱池休整,等待后续大军到达。 第77章 两处冲突 张恭拿下轱池后,下令屠城三日。 三日内,士兵随意搜刮,所得财物不用上缴,三日后,与平民秋毫无犯。 赵寄奴、周博夫补充给张恭手下汉军的几个将领纷纷反对。“将军,王上说了,北地子民都是大汉子民,拿下北地城池后必须与民秋毫无犯。” 张恭冷笑道。“好一个大汉子民,我带着十万大汉子弟兵从叛军手中解救他们的时候,给叛军提供粮食钱饷的,恐怕也是这些所谓的大汉子民吧。” 几个将领无语。士兵卖命,可不完全是一腔热血,也是为了饷银,钱到位了,别说打胜仗,就是单枪匹马取敌将首级也干得来。张恭手下士兵在轱池城下大败,打回到轱池的过程中也死伤惨重,每一个人都在压抑着自己。封赏是肯定要有的,但那是他们应得的,十万人中只有他们八百人活下来了,还不值得拿个赏钱?但他们还需要赏钱以外的,或者说,更多的赏钱。这个钱谁来出? 张恭一直身先士卒,又拔矢啖睛,所部也是整个北伐大军的最前锋,所以张恭可以狂,敢让自己手下屠城发泄,但其他将领就谨慎了许多,约束手下说等自家主帅命令。 赵寄奴、周博夫赶到后,两人也惊讶于张恭这个善守之将的悍勇,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拿下了一个重镇,这事优伶戏子也不敢唱。但两人也都震惊于张恭竟然破了李存邺的命令让手下屠城。 两人赶到时屠城已经进行了一日,兵过如梳,张恭手下已经抢掠了轱池城内的大户人家和一些商铺钱庄。 赵周二人找到张恭。“张将军,出征前王上严令与民秋毫无犯,你怎可下令屠城?” “我说了,我是让弟兄们搜捕资助贼军的人,不是屠城!” 赵周二人无语,最后赵寄奴说:“等颜帅来了我等定要状告你屠城之举。” 这时张恭手下从城内大户抢来了一个娇美女子和一些珍宝来献给张恭,张恭对两人笑了笑,扛着女子转身进屋。 又两日后,颜太常帅领主力大军赶到。赵寄奴、周博夫二人向颜太常说了张恭屠城之事。颜太常顿觉事情难办。张恭手下在此战中牺牲最大,功劳也最大,汉军不是没有屠过城,相反,在魏国时期,河东军也进行过屠城。只不过这次李存邺为了笼络民心减少抵抗,所以下令不可屠城。 颜太常叫来张恭。张恭进屋就说:“咱知道颜帅为啥叫我来,不过是因为我屠城了。我手下弟兄现在就剩了八百人,他们都有兄弟乡里死在轱池城下,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颜太常不听张恭继续多说,直接下令拿下张恭,而后给李存邺上奏定夺。 大梁。李存邺召来了赵甫和裴准。“好消息,赵寄奴击败忽里失奎失所部,斩首数万。张恭作为先锋连日反攻,斩首石守兴,全歼其手下五万北地叛军,收服泰宁、阳泉,拿下轱池,忽里失奎失遁逃。不过张恭违背我的命令,下令屠城,二位说该如何行赏罚之事。” 裴准和赵甫对了个眼神。裴准说:“自古骄兵悍将就是大患,张恭这次是居功自傲,违背王命,该斩。” 赵甫摇头道:“不然,张恭有罪,但也有大功。张恭一路败退损兵折将不是他不能打,而是出于我们的谋划,所以张恭如此,情有可原,不过张恭毕竟蔑视王命,依老夫看,不如,削了他的北地节制,把他降为征北先锋校尉,让他将功补过,等后面拿下城池,我们给他和那八百人重赏,不需要再屠城。” 李存邺想了一会儿。“有理,这样,寡人下诏,奖赏张恭及其部下,但因为他们违令屠城,所以,寡人剥夺他们的奖赏,并贬张恭为先锋校尉,着其将功补过,后面再赐以重赏。” 轱池,宣诏后,张恭被放了出来,他挑衅地看了看颜太常、赵寄奴和周博夫。而后又故意大声问李存邺派来的人。“听说,那裴准裴相也要杀咱?”来人顾左右而言他,张恭大笑。 元戎王庭。满背鞭痕的也烦忽尔顿跪在也烦帖尔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烦帖尔把鞭子丢在地上。“忽尔顿,你要不是我的兄弟,我定杀了你。看在草原神的份上,我饶了你。说,为什么一直压着消息不告诉我南人孤军深入?” “哥哥啊,哥哥,都是那赵匡奕惹的祸,他和石守兴有嫌隙,就听了汉军谍子的话,要除掉石守兴,谁知道,谁知道竟然丢了轱池,哥哥,我当时被软禁了,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啊。” 也烦帖尔冷笑一声。“你也有参与吧,好弟弟。还有,我是草原的大汗,不是你哥哥。” “啊,大汗,不是啊,草原神的名义,我没有撒谎。” “哼,撒谎的人死后会被最凶残的虫蚁吞噬,得不到狼和雄鹰的眷顾。那赵匡奕好大的胆子,敢背着我胡来。我们不差北地这一个地方,传我命令,放弃代地,所有在代地的驻军撤回草原,撤退前,烧了代地的马场。让南人和南人厮杀,两个狐狸打起来猎人就能得到一对狐狸皮。” 绥安,赵匡奕下令全城搜捕李存靖。李存靖在张恭反击时就逃离了绥安,北上元戎。在离开绥安前,李存靖收买策反了一大批伪代官员,靠是一句话:“赵匡奕容不下石守兴,难道容得下你们?” 而后,赵匡奕请求也烦忽尔顿向元戎王庭求救兵,谁知也烦忽尔顿一去不回,救兵也没来,来得只有也烦帖尔放弃代地的命令。元戎兵撤出代地时沿路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在几个城池进行了屠城、焚城,并破坏了所有马场。 在元戎放弃赵匡奕后,颜太常传令让封寇平、崔玄矩两人全力从辽东、西凉两个方向进攻北地,汉军彻底对北地形成了三面合围,赵匡奕只能选择做困兽之斗或者投降。 第78章 火烧绥安宫 赵匡奕召来所有宫女太监,让他们伺候自己沐浴梳洗后换上了战袍和铠甲。自从他在北地称代王后就没有再穿过铠甲。 元戎人跑得一干二净,元戎兵在撤回草原的路上烧杀抢掠,整个绥安以北几乎全部化为了焦土,元戎官员走的时候又在绥安进行了抢夺。 北地原本的臣子也都跑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一开始就跟着赵匡奕的亲随。 赵匡奕进行了四次强征,募集了八万人马。 赵匡奕必须抵抗到最后,或者说把时间拖到最后让自己逃跑。李存邺不会接纳他的投降,因为他导致了李存邺手足相残,兄弟阋墙,还让李存邺损失了大量兵力;元戎人也不会再接纳他,他间接导致元戎损失了八万大军。 亲信来到绥安宫。 “王上,大军已经准备好了。” “嗯,李贼军推进到哪里了?” “贼将封寇平控制了整个绥安以北的土地,拒守边关防备元戎的进攻。贼将崔玄矩一路西进,打到了朔方,现在朔方已经快要顶不住了。贼将张恭领兵四万作为先锋,孤军直入,距绥安不过百余里,颜太常主力十万大军,两日便到。” 赵匡奕让人拿来他的马槊,而后又整了整铠甲,接过马槊,走出了绥安宫。 宫外已经备好了马匹,绥安城内不时有打骂声,元戎人的抢掠让绥安城基本丧失了秩序,要不是绥安宫有三万禁军拱卫,暴徒可能都会冲进绥安宫抢财物。 赵匡奕没有带走现在北地的唯一精锐——那三万禁军,他希望禁军可以在绥安宫外进行抵抗拖住汉军进攻步伐。 赵匡奕让人搬来几箱金银摆在大军前列,而后下令把金银抛洒给大军。 “弟兄们!咱赵匡奕,自起兵讨李以来到现在,从来都没亏待过北地军的弟兄!这些银两,是我赵匡奕给你们诸位能来给我卖命的谢礼!等会儿出了城,冲杀在前的,赏,重赏!敢畏敌逃跑的,咱亲手砍了他!” …… 绥安城外,张恭率领大军疾驰。叛军主力已经在马陵谷、轱池城被尽数歼灭,颜太常安排了潜伏在北地各处的玄武司谍字把消息散了出去,各处城池主官或望风而逃,或开城投降,少数城池组织不起来像样的抵抗也被迅速攻破。 张恭派出去的几队斥候回报张恭。“禀将军,贼首赵匡奕强征大军八万余人,亲自率兵出绥安抵抗。” 张恭命人把地图打开。“赵匡奕断无投降的可能,他自己清楚。若他不想受辱,倒可以自杀,即便是想做困兽之斗,这绥安城城高池坚,他也该凭城拒我,怎么会出城迎战?” 一个随行参谋说:“他会不会是趁乱逃跑?” “跑?跑到哪去?”“不如等颜帅大军到后,围而歼之。” 张恭说:“如今我等兵锋正盛,此獠虽众,也能将之击溃。王上是让我们收复北地至于能不能抓到赵匡奕,随便找个人头看下来冒充就是了,大军之中面目全非很正常,我等还是早入绥安宫,到时候里面的东西,就都是你们的赏赐。” 不多时,两支大军正面摆开。 张恭再次打头冲锋,直接凿入八万人的大阵,直逼赵匡奕所在。 四万人马以张恭为首楔入叛军阵列,叛军中很多初次上战场的壮丁被吓得两股颤颤 旋即转身逃跑。后面赵匡奕的督战队压上来砍死数人,壮丁们被逼的重新回去厮杀,但当他们看到那如恶鬼降世的汉军后,又一个一个连兵器都拿不动,直接跪地投降。 张恭不管眼前有没有人投降,只管冲杀,后面的将士也跟着他冲杀,不少人被践踏而死。 张恭突进到赵匡奕面前,不两回合就把赵匡奕打下马生擒,而后砍倒大纛,叛军作鸟兽散。 张恭命人把赵匡奕绑了带到面前,赵匡奕一直低头不说话。 张恭给亲卫使了使眼色,亲卫上前抓着赵匡奕的头发把让他把头扬起来。 “你不是赵匡奕。”张恭说。 “爷爷我就是赵匡奕。” 张恭下马到“赵匡奕”面前,一把撕掉了他的假胡子。”“赵匡奕,我当年在萧关下见过一面。虽然萧关高峻,但我碰巧目力不错,记性也不差,知道赵匡奕长什么样。你是长的和他像,但嫩了一点。说吧,你是谁。” 那人见露馅了,也不多说。“小爷我是大代公子,你还不配知道小爷的名字。” 张恭嗤笑一声。“哈,赵匡奕舍得让他亲儿子替他死,哈哈哈,你知道你爹往哪跑了吗?啧,肯定不知道,你爹能让你替他去死掩护他逃跑,估计你不是亲生的,是个杂种吧!” 旁边的汉军听了也都哈哈大笑。 “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咱就杀!” 张恭说。“杀你?不,爷要带着人杀进那绥安城,让你看着我们毁了你爹的贼窝。” 而后张恭让一个亲卫把那人架在马上,带着那人杀进了绥安城。到绥安城下,几个伪代官员开城投降。 进城后,张恭下令直扑绥安宫。 绥安宫三万禁军只有五千人列阵抵抗,其他人见公子被生擒赵匡奕不知所踪,就明白过来他们是被赵匡奕丢下来拖延时间的,于是纷纷丢下武器四散逃跑。 那五千人是赵匡奕的死忠。 张恭也不废话,直接下令进攻,不消片刻就杀得那五千人全军覆没。 张恭抽刀指着绥安宫。“弟兄们!绥安宫是你们的了!绥安城是你们的了!拿下多少东西,全看你们自己了!” 四万人马如虎狼般涌进绥安宫。 几个投降的伪代官员试图巴结张恭,张恭笑了笑。“你们当初投元戎人,给反贼做官,现在又投降我大汉,呵,我大汉可不要哈巴狗。”结果这几个伪代官员是城内最先被劫掠的大户。 四万汉军冲进绥安宫,抢夺财物,奸淫嫔妃宫女,张恭自己也抢了赵匡奕的几个妃子作乐。 张恭身边参议说:“将军之前因屠轱池被贬先锋校尉,如今不可再随意行事了。” 张恭说:“我屠绥安城了吗?我不过是在搜索逼问伪代余党罢了,那些个官员各个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代行国法抄家,有何不妥,你且放心,我只让将士们快活一天。” 最后这次抢掠持续了两天,后面颜太常的派的斥候到了张恭才下令停止抢掠。而后张恭下令放火烧了绥安宫。 第79章 一统大汉 颜太常、封寇平、崔玄矩三路大军汇集绥安城,李存邺北伐宣告成功。 此役斩杀俘获元戎及伪代军无数,从元戎手中夺回了北地的控制权,李存邺完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统一,自大夏后又一个大一统的帝国即将诞生。 颜太常派人八百里加急到大梁传捷报。 李存邺看着捷报连喝三声好,而后召集群人命人宣读捷报。“臣颜太常奏王上……所幸将士用命,一路势如破竹,斩首无数,攻入绥安,擒伪公子一名,贼首遁逃……。” 大殿之上众人哗然。 裴准走出队列朗声道。“自大夏以来,凡统九州,据四海,不使诸侯攻伐者,可以称帝。王上平先魏崔党之乱,讨赵、石之逆,平齐、灭燕、吞楚,东胡三部称臣,西域诸国来拜。于内,治国有方,怀仁怀德,应当称帝。” 李存邺摆了摆手。“不可不可,寡人忝列王位,是许氏暂无人,等许氏有贤才,寡人当还政于许氏,而后由许氏称帝。” 钦天司节制走到裴准身边。“臣观天象,陇西星辰黯淡,河东帝星闪烁,乃是先魏国运断绝,大汉当行其道。” “称帝治国大事,务实不务虚。”李存邺再次拒绝。 赵甫走出来,跪在地上。“老臣叩请王上称帝。”众臣跟着跪下。“臣扣请王上称帝!臣扣请王上称帝!臣扣请王上称帝!” 李存邺喉结滚动,他看到就连殿外的侍卫也都跪在了地上。 殿外,太阳高悬,阳光铺满整个大梁王城。 李存邺说。“称帝是大事,大夏旧制,诸国旧制,不合今日,待新制拟定,寡人愿称帝。” “大王万年!大汉万年!” 三个月后,颜太常大军凯旋。李存邺和百官出大梁十里迎接,而后进行了入城仪式。颜太常当先领军入城,后面是赵寄奴、周博夫两人统领的精兵,再次是封寇平、崔玄矩手下辽东军、西凉军。将士们一个个士气高昂,甲胄完备,道旁百姓发出阵阵欢呼,大军齐声高呼大王万年,大汉万年。 到张恭带北地军进城,北地军甲胄穿戴明显不如前面的几个阵列严整,还有人打着绷带。 李存邺笑容一滞。“张恭是怎么回事?”“回王上,张将军进城前说北地军作为先锋,作为大军的刀尖,是一点点拼进绥安的,这些将士都是从轱池退到东平,而后又打回绥安的,他们该受大梁百姓瞻仰。”来到城楼上的颜太常向李存邺解释。 李存邺没有理会。 等耿离带着西域诸国使臣和联军仪仗、耿巡带着萨温特宣抚军进城后,李存邺脸上带着笑向进城的大军打招呼,嘴上突然问了一句话。“张恭进绥安后是不是抢了绥安宫,还把绥安宫烧了。” 颜太常说:“当时有逆党负隅顽抗,还有不少逆党藏匿于绥安,张恭不得已搜城,有些扰民,后来说绥安宫是赵匡奕这个逆贼建的,不配与大梁王城并立,所以才下令防火。” “不愧是我大汉的铁城墙,想东西挺周到。”李存邺冷哼一声。颜太常注意到了李存邺脸上有了自己从没见过的表情。 等苏道夔带着楚国、吴越梁三国、蜀国四国使臣入城后,大军在大梁王城前列队。 李存邺来到大军之前。“将士们,你们为我大汉夺回失地,扫除逆贼,寡人在这里谢谢你们了!大汉万年!” 众人山呼万岁。 当晚,李存邺大宴群臣,同时设宴犒赏三军。 酒宴结束,李存邺醉醺醺地要“太常”和“平弟”二人扶自己回寝宫。 到了寝宫内,颜太常和封寇平二人刚准备走,后面李存邺叫住了他们。只见这时李存邺醉意全无。 “你们两个是老河东军的,你们的爹爹都是我的叔伯,都在河东混战的时候为了保我爹死了。现在兄弟我要你们给交个底。张恭,在绥安,到底做了什么。” 颜太常说:“张恭确是在绥安搜查逆党啊,不过过程中约束部下不当,有士卒扰民生活。” 李存邺从枕下摸出一份密报,丢在颜太常面前。“你自己打开看。” 颜太常打开密报,题头写着张恭,下面记录了张恭在绥安所有的命令。“太常,你是失察,还是隐瞒,我清楚。”颜太常满头都是冷汗。“你们回去吧。”颜太常和封寇平匆匆出宫。回去的路上,颜太常小声对封寇平说:“现在邺哥儿是王上,不是弟兄了。” 此后的几天,李存邺在裴准、赵甫两人的帮助下订立了新制。在中央,李存邺设置了一廷六部两院。内廷作为最高决策机构。六部分吏户礼兵刑工,做为行政机构。二院分枢密院、都察院,分别负责军事、监察。同时,李存邺构建了四个间谍机构,分别为内廷司、皇城司、五军司、镇抚司。其中内廷司监察百官,监督其他三个间谍机构。皇城司监察京城官员,同时搜集民情。五军司监视带兵将领,刺探敌国军情。镇抚司监察地方官员,同时监视如楚齐这样的旧地贵族。在地方划分辽东、蓟北、河东、河西、陇西、西凉、朔北、蜀中、荆湖、淮北、淮南、江南、岭南十三路。每一路设置节度使一名作为最高行政长官,同时由都察院派出一名都察使作为监察长官,由枢密院派出一名都督作为军事长官,由户部派出一名度支使负责盐铁税收,把地方的行政、军事、监察、经济分割到四个方面。一路设一府为一路中心,路下设州,一州最高行政长官为太守,由都察院派出观察使作为监察长官,由枢密院派出总兵作为军事长官,由户部派出度支参议负责盐铁税收。州下设县,仍延续知县、县丞、县尉的官职配置。 一个月后,大典召开,李存邺在泰山封禅。李存邺设国号为汉,年号正明,追拜李符准为太祖,追封李存嗣为代国公、柱国将军,追封李存端为齐国公、定国将军。拜裴准为左丞,耿离封为右丞,宋国公颜太常封为枢密使,铁鼎林的儿子铁瑞被为御史大夫。 第80章 草原密会 “呵,呵,呵。”赵匡奕喘着粗气,一头栽到地上。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为了掩饰身份,他用刀在脸上划出了无数疤痕。坐下马匹早被跑死了,他现在全凭感觉往西北方向走。 几个骑马的牧民看到了他。 为首的牧民操着一口熟练的西凉口音。“这不是魏人装扮么?”他对同伴说。“把他带到大将军面前吧,看着他穿的破,但料子好,不是一般人。” 赵匡奕悠悠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座毡帐内。“到底是被元戎人抓来了。大概要杀了我祭天吧。” 片刻后,帐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敢问您是北地军中军校尉,还是大代王上啊。”赵匡奕发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只见一个元戎贵族走了进来。 赵匡奕不答话,那人笑道:“代王,你和本王当年可是在陇西有过一面之缘啊。” 赵匡奕仔细想了想。他想起来了,投元戎后他见过这个人,元戎祁勒王,之前的魏国西凉节制,崔荣。 赵匡奕从榻上滚下来,跪伏在赵匡奕面前。“草民赵匡奕,见过祁勒王。” 崔荣把他扶起来。“什么草民,现在,你就是我帐下的左军将军。” 赵匡奕一愣。 “你以后就叫刘赧。李存邺小儿一直打仗,打到现在,他一定会国力不支,称帝又如何,外强中干,我早晚要南下。到时候可缺不了你这样的大将啊。” 赵匡奕略有迟疑:“他在代地击退了八万元戎人……” “呵,他见过也烦帖尔手下的亲军吗?他深入过草原吗?即便是他有那个能耐,他能受得了楚齐燕等各国遗孤一起造反吗?” “难道?” “本王已经联络了齐国、燕国的宗室余党,现在正在争取蜀人。蜀国公子当年被李存邺手下苏道夔所害,这位公子颇有贤名,不少江湖上的仁人义士都为他抱不平。还有楚国,楚王称了臣,但楚王可不服,现在顾敬章、林克景被留在大梁为官,为什么?不就是李存邺怕这两个帅才回到楚地起事吗?等着吧,李存邺改制,必然要触及到楚吴越梁四国贵族的利益,之前李存邺为了对付你老哥,就只能稳住这些人,没有动他们,现在他在北面腾出了手,就要对南边动刀子。那些贵族,我了解的很,一个铜板都要抱死在手里,李存邺动他们,他们一定要搞乱子,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还有,也烦帖尔以后会长期骚扰他李存邺的边境,李存邺为了防备也烦南下,就得常备大军在南边,那样一支军队,他耗不起,等他那边自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赵匡奕再次跪地而拜。“赵匡奕愿认大王为义父,为大王鞍前马后!” 崔荣大笑。“好,我老了,族里原本是玄矩中用,可他投了李存邺小儿,现在正缺得力干将。你代王有勇有谋,不下于那石守兴,不过之前坐困绥安,不得以而败,非战之罪也。你先在这里养着,晚上我为你接风。” 崔荣离开赵匡奕毡帐后又去了另外一个毡帐。崔宁躺在榻上,崔浩在旁坐着。 “赵匡奕入伙了。” “好。”崔宁点了点头。崔浩有些顾虑。“这赵匡奕手下没有一兵一卒,又被元戎人所不容,是不是……” “到时候打起来,最可靠的就是赵匡奕!元戎人要杀他,李存邺更要杀他,只有我们能接纳他。他不卖命冲杀,我们也饶不了他!” “他若是再跑呢?” “跑?哪里跑?西域?哪里怕是布满了李存邺手下谍子的眼线。这个李存邺,谍子用的得心应手啊,四司二十八卫,说是有分工,其实错综复杂,崔荣能联络到齐燕旧臣,就不容易了。” 崔荣点了点头。“这李存邺却是谨慎。听人传言,李存邺一天收到了四封密报,都说一个楚国旧臣的家旁边有眼线游走,似乎是在放风,结果后来一查,那是其他三个司的谍子。内廷司说是要监视其他三司谍子内线,皇城司说是要搜集楚地民情,五军司说是要防备有南蛮来联络这楚国旧臣,只有一个镇抚司是直说在监视楚国旧臣。” “不管怎么说,这次一定要把握好时机,不管南边战局如何,我们得抓住机会,切断李存邺和西域诸国的联系,再把西域诸国纳入我们的势力。到时候一来南下时不会受西域诸国的牵制,二来,我们也有资本脱离也烦帖尔的控制。” 崔荣说:“晚上您可来大帐?” “我不去了,让崔浩大魏丞相的身份去。” “明白了。” …… 夜晚。 祁勒部最大的帐篷灯火通明。 崔荣坐在上首,赵匡奕、崔浩分坐两侧。 其他几个南人装扮的人坐在下面。 酒过三巡,崔荣亲自下场舞剑。“噫唏噫唏恨未干,热血空腾剑斑斑。”而后崔荣把剑丢在地上。 “诸位,都是一国重臣,难道能忍受那小儿李存邺灭国之辱?”他走到齐人田沛面前。“你,难道能忘了齐王和齐国宗室殊死杀敌,齐王触柱拒降?”田沛放下手中杯箸,掩面痛哭。崔荣又走到燕人廖熙面前。“你忘了李存邺用毒计让晏顺关几乎绝户?忘了燕王为了黎民受辱,廖平廖将军身死狱中?”崔荣又指着几个蜀人和楚人。“蜀世子刘谌为社稷死战,蜀人就屈服于那苏道夔,给李存邺种粮屯兵?楚王无能,但楚人总还有血腥,总不能忘了项天水力战五军而身死,忘了李存邺受降襄阳后仍下令屠城吧?”众人纷纷被催起了亡国之痛。“你们更别忘了,随州城外的三座大京观,各个都有十万颗人头,楚国大将孙玄、燕国上将萧成的头颅就插在最上面,李存邺攻破三国后把你们的大旗倒插在哪里,这样的耻辱你们能忍得?” 众人纷纷痛哭。 “哭吧,哭得大梁震动吗?我崔荣追随大魏先王,经略西凉,威慑西域,被那小儿李存邺窃取,那小儿更是三番五次以谋逆之案屠我大魏宗室!现在还窃了大魏,自己称王称帝,我不哭,我每日都饮血三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笔笔血债,时刻等着南下打回去,你们呢?” 齐人田沛最先站了起来。“李存邺打入邯郸时,我正在燕国为使,身为宗室之人未能效死国君。既然天让我活下来,我就要带着齐人打回去,我召集了幸存宗室,还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老齐军,就等着反攻回去,下三关,取东平,破禅古,入大梁,斩了那李存邺祭我大齐列祖列宗。” 其余人也跟着站起来,掷杯于地。“反攻!反攻!反攻!” 阶段总结和小文章 (为什么要发这么个东西,因为脑子进水的作者把第五卷的东西发到第四卷了,还没法撤回了) 写这个小说就是瞎写。 源头在于小时候爷爷给我念《说岳全传》和《杨家将》这两套小人书,后来自己看一些《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啥的。 里面有很多战将谋臣,给心里留得印象很深。 后来是到小学六年级了,晚上在被窝里偷偷用我爸的手机看穿越小说,虽然看起来很爽,但总觉得不自在。 之前读的小说里总有五丈原、风波亭这样的遗憾。 而穿越小说里那种通过现在穿越过去对过去进行干预又让我感觉不满意。 我就想自己构建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华夏,这个华夏也会有战国这样的乱世,然后一个英雄(现在看来李存邺不算英雄)如何建立一个王朝,构建一个王朝。 于是我从初二就开始写。 拿着笔在演草纸上写,写着丢着,丢了重写。 开始写的很扯,李符准率众起义,七点推翻国君统治,三个月对抗九国群殴然后一统华夏,最后统治地球。(好扯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高二疫情又重新开始写,当时受了《雪中》和《庆余年》的影响,以苏道夔的儿子为主角,写他怎样发现自己家被灭门。(嗯,河东写完了如果还想接着写就会以这个视角写后传。) 但那个稿子被高三班头没收了,说高考完了找她要,我高考完也没想着,想来稿子已经被她当垃圾丢了。(虽然但是我是在大家都在刷题的时候写小说,班头只是哀我不幸怒我不争,她可好了,她是在我上学到现在遇到的第二好的班主任,第一好的是一位小学班主任,她对我的价值观塑造有很大的影响。真的是一个好老师能影响孩子一生,很幸运我遇到了不止一位。) 然后就是到了大二。那个时候我会写一些小说,但不是网络小说,是受到了莫言老师的影响。(随便,反正我是认可莫言老师的,他是一个天才)我同时写了两个小说,一个是讲我的长辈们,另一个是讲我生活的城市里的产业工人和煤矿工人。但这些小说都有些沉重,我的笔力不够,就写了这个权当放松。 注意。 我是把它当做一个放松活动,所以就是想起来了写写。 现在看来写的也是鬼扯。 我还恶趣味地把自己的室友写了进去,权当是玩了。(袁、潘、皇甫、韩、陈、路、王,具体人物自己对照。) 我也把她写了进去,但是又写不好她,于是就像是强行把她加入到小说,又让她强行退场。(就好像是她闯入了我的青春我最后又通过大学的新环境来遗忘她,别多问,谁还不能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总而言之。 我就是写着玩的。 但是。 我不会亵渎文字和文学。 我这个人很马虎。 如果有错字或者逻辑上的错误大家直接指出就行,我看到了就改。 (嗯,字数凑够了) 我把风撕碎。 空气发出呲呲的声音。 我肆意奔跑,太阳含含糊糊藏在云后面,透过早春的树杈。 “你干什么。”孙大爷被我撞倒摔在地上,呻吟着问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刚才干了什么。” 孙大爷一脸嫌恶地看着我。“混账东西。” 我自小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叫我混账东西。我把这个词解开。混,混乱,混子,不管什么,总不是好词,说一个人吊儿郎当。说文解字上说是“丰流也。从水昆声。胡本切。”很遗憾我愚钝的大脑对语言学一窍不通,所以从何何声什么切我弄不明白,丰水,水多了,啥都卷进去,自然就浑了,浑了的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它忘了自己灌溉、饮用之本职(或许水没有这种本职,但对于人类而言它就该如此,其他一些都是瞎扯),于是就会变成洪水。总而言之,“混”我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跟祸害人间的洪水为伍。“账”,我想不出来为什么,我只能想到钱,账单账房的,青纱帐的帐子也有可能,钱其实说不通,钱是好的,哪怕那么多人说如何嫌恶钱但谁也离不开钱。青纱帐,一个混账,就是一个倒了的帐子,纱做成的帐子倒了胡乱缠在人身上,实在不好。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不是好东西,甚至孙大爷不在门口晒太阳了,他对着我吐了一口痰就回屋里了。我是不是好东西我家里人不告诉我,也许是要维护我的尊严,但他们不用,我能察觉到我的愚钝,即便是他们指着我的鼻子嘛我“混账东西”,我大概也反应不过来,只会报之一笑,看,他们跟我说话了。 我继续奔跑,赤着的脚掌被地磨烂,皮肉翻出来,黄色的脂肪蹭薄了一层(有个天才作家说脂肪是白的,说明天才是不需要考究的,而我们是地才,和天才相反,所以我的一个任课老师就让我们写作要严谨,不能有也许、大抵一类的词,这是在是瞎扯,写小说太考究就不是地材了,而是蠢才。)翻出来的皮肉磨硬了就使得脚底板呈不规则平面,摩擦力拉到极致,从而转换成向前的推力(我不知道能不能转换,我的物理比我的湿疹还要烂。)这一股力让我冲到了咖啡馆。 咖啡馆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不知道哪个和我一样的混账规定的咖啡馆要怎样怎样,他们竟然不容许一身臭汗的我进去。 我径直走向一个没人的座位,那个座位对面坐着一个女士。 “流氓!”她全身僵硬着对我说。 我是混账也许没错,我是流氓就大错特错了,我是混账,但我没有动手动脚没有偷拍没有说混话没有盯着她看,所以我最多是个混账。 我坐下来,向她微笑,然后说:“抱歉,我不是流氓,如果打扰到你了请你原谅。”而后我找服务生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咖啡馆里的人陆陆续续在走,又进来几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撞衫的这么多,有些奇怪。 “跟我们走一趟。”哦,原来是警察,穿的是警服。 其中一位警官给我披上一件衣服。“披上一点吧。” 我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哦,我真的是个混账,一个混账露体癖。 (在微信朋友圈里发的吓唬写的小文章,大家看个乐呵,要不我觉得凑字数那些废话忒没诚意。) 第81章 均田出亩 称帝后,李存邺授予了大汉第一个王位——镇南王。苏道夔推辞三次,最后不得不受。李存邺最后请苏道夔喝了一次酒。 “当年你万骑入蜀,镇压了蜀人叛乱,是利用了巴人和蜀人矛盾。现在,南边形势更复杂,很多楚齐燕的遗老遗少跑到南方的大山丛林,听说还有跑到蜀地的,他们是个隐患。在蜀地你用巴人治蜀人,可以,因为巴人不占地。但楚地和吴越梁三地不行了,情况是这样的,士族在哪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大,甚至有私兵,土地都在他们手里,这样不行,两淮江南岭南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地,那么多的税和粮,如果不能归于国,对我大汉是个损失,而且,那么多的税和粮在那些人手里,灭楚的时候他们能反了楚王,以后他们就能反了朕。吴越梁甚至还保留着王室,虽然向我们称臣了,可还独立着,不受我们管。二位丞相和赵先生要改制,他们肯定不服,不说别的,第一条就是保留三地王室称号,但是剥夺大权,还要把哪里士族的土地拿来归为国有。那个能甘心?所以南方没准有大乱子,就要靠你了,你要压着这些人,还要防着大理、南诏、北滇、素可、浦侃诸国和苗、傣、畲诸部的滋扰,得给你一个名头,大汉镇南王就很好。到时候淮南、江南、岭南、荆湖、蜀中五路就归你节制,军队粮饷的调动,只要不影响对元戎的防务,你便宜行事,放心,我不会卸磨杀驴,这个镇南王的头衔只有你带,以后不会再有王位了。” 第二日,苏道夔请辞,李存邺又留了苏道夔一晚,请他和封寇平到宫里用膳。 到大梁宫后,李存邺下旨任命封寇平为靖北侯。“道夔镇南,我是想让他稳定南方,不出大乱子,做我大汉的粮库金库,封你为靖北侯,是希望你能打出去,彻底解决元戎人的隐患。其实本来事情是想让太常来做。但我爹说过太常,兵书读多了,韬略不少,但太谨慎,他去了北边,不一定能主动出击,还是坐镇中央的好。你来节制北方就很合适。到时候你和苏道夔一南一北,安定边境,我和其他人也好在中央稳定大局。辽东我准备派顾敬章去。萨温特宣抚司让盛怀玉这小子去干,耿巡我会调到西域宣抚司。听说西北的元戎人不安分,得有个能镇住大局的人在哪里。耿巡虽然年轻,但有智谋在身上,当年西域、辽东,他都走过,熟悉些。明天我就不留你们两个了。” 第三日,苏道夔、封寇平离开大梁。 苏道夔把王府从蜀中迁移到了荆州。荆州在他节制的五路最中央,同时沟通南北,李存邺交代过他要防备南方出大乱子,荆州就很重要。蜀中地形险峻,而且经营多年,不会出大事,即便是出了事也难以威胁大梁;李存邺在淮北驻军八万,淮南、江南不可能从那里北上,岭南诸部闹事,也是先滋扰荆湖,所以苏道夔只要镇住了荆湖,就不怕南方起风浪。 苏道夔到荆湖后,裴准的土地改制方略也下到了地方。裴准要均田出亩,把因战乱导致无主的土地收回中央所有,然后按人头分给流民。同时地方大族的土地也要根据人头、土地质量等重新规划,把多余的部分上缴,而后分给流民。 这一项政令在北方推行的很顺利,魏国末期李存邺、裴准就在魏国统辖范围内推行了屯田改革,北方和蜀中土地基本上都控制到了中央手中。而南方不一样,为了攻打楚国,李存邺对楚地地方士族以及吴越梁三地王公贵族许下重利,没有收回他们的土地和权利,甚至准许了吴越梁三地王公贵族占据楚人土地。这样的妥协暂时维持了南方的稳定,保证了征讨赵匡奕、石守兴的时候南方不生乱,但现在就不行了。北方暂时没有战事,李存邺解散了一部分军队,想要恢复经济,之前在南方因为战乱逃到蜀地以及岭南的难民也回到了家乡,结果这些人都发现自己无地可种,要种地就只能买士族手中昂贵而贫瘠的土地,大部分人没有钱,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借债买地,以后收上来的粮食大部分要用来还债;要么给士族当雇农,但挣来的钱不够养家。在这样的条件下中央很难在南方得到税收。 苏道夔先请来了淮南、江南、荆湖三路的节度使和度支使。 七个人在王府会客厅见面,苏道夔把均田出亩的国策给他们看。六人看完后陷入深思。“各位大人说说看,有什么办法,能尽量稳住楚地和吴越梁三地,又能推行新制。” 最后荆湖节度使先开口。“王爷,臣以为,王爷既然坐镇荆湖,就可以现在荆湖推行此策。荆湖地区虽然也有楚地士族,但不像吴越梁三地那样有私兵,之前韩子斐在楚地变法,一些楚地百姓也多少能支持。这样一来能看看士族和百姓对新制的接受度,来摸索一个好法子,也能试探试探吴越梁三地的反应,好往淮南、江南推行。” 淮南节度使跟着说:“有理,吴越梁三地仗着圣上当年许给他们的厚利,拥私兵而自重。淮南还好,毕竟河东、淮北有近二十万大军威慑,听说江南的大族完全不听指令……” 江南节度和度支黑着脸不说话。 苏道夔想了想。“这样,我现在蜀地和荆湖推新制,淮南、江南看好动静,有情况就报给我,暂时不可和那些士族起冲突,等荆湖稳住了,再说淮南、江南,到时候是在不行,就动动刀子,圣上不希望生乱,但更不希望有人拥兵割据,这是大汉,不是诸国时期了。” 等几人走后,突然有人求见苏道夔。 苏道夔把那人请到府里,那人拿出腰牌。“小的是大王钦赐淮南江南荆湖镇三路镇抚司节制,圣上交代了,新制在南方推行必有阻塞,让我配合您推行新制,以后所有案卷情报,我会抄录两份,一份给您,一份给圣上。这腰牌是给您的,圣上说了,南边镇抚司您随意调遣。” 第82章 雷霆手段 荆湖路首府荆州,苏道夔下令由当地士族杨、邹两家出资出地为自己盖王府。 半年后,王府落成,蜀中也基本完成了均田出亩,苏道夔从蜀中旧府来到荆州。 荆州城外,两家族长带着大小官员迎接。 苏道夔注意到荆州太守、总兵、观察使、度支参议都站在两家族长身后。 苏道夔策马到众人面前,众人依礼跪拜。 苏道夔问道:“太守总兵等州官为何不上前拜见?” 众人面面相觑。 苏道夔也不听众人解释,带家眷随从入城,把两万精锐摆在城外。 到了府邸,屋檐飞阁,山水错落。杨家族长说:“这是楚王室宗亲旧地,大汉灭楚后此宅一直空置,得知王爷要来,特把这宅子重新修缮。” 苏道夔点了点头。“不错,二位都是荆州大族,这恩情我记下了。今晚到城外军营,我摆酒致谢。” 邹氏族长上前道。“王爷,我们在城内酒楼给你摆了接风……” “不必了,没有接风不接风这一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圣上封的镇南王,到哪里都没有出了大汉的地界,不用接风。”而后苏道夔走出府外,让管家安置家眷。 “王爷,这是我们给你安排的仆役就……” “不必,我从蜀中带来的有,身边人还是用习惯的好,新人口舌杂,说不准就把我说的什么胡话传出来了。” 苏道夔带着几个亲卫骑马往军营去,留下杨、邹两家的族长在原地。 到了军营后,苏道夔让人把荆州太守、总兵、度支参议找来。又命把留在蜀中的十二万大军再调四万过来。他又给李存邺写了奏折。“现蜀中无虞,大军十四万以八万留镇蜀中,臣领六万军驻荆州,加之各路、各州府兵、屯兵,可无大乱。望圣上保证八万淮北军随时可以南下,则万无一失。” 奏折送出,苏道夔又召来了荆湖镇抚衙门统制官。“太守、总兵、度支参议,这三人可有暗桩监视?” “有。” “简要说说他们和杨邹两家关系。” “太守畏之,总兵亲之,度支参议避之。” “总兵是朝廷派来的,怎么会亲近这两家。” “两家收买。且总兵所辖八千兵马中,除了五百亲军,其他七千州兵与屯兵都是两家提供,即便是总兵没有收买下来,两家也能安插亲信,架空总兵。” “太守畏之是怎么回事?” “太守此人才学平平,政令通达全靠两家支持,又别无他法。” “度支参议怎么就独善其身了?” “度支参议为人清廉,按律法收税收粮两家出的是定量,对这两家来说不多,没有冲突。” “你退下吧,以后每过三天就把这些主官和两家的谍报给我过目。” 太守三人到了。 苏道夔也不让三人坐,就开口问:“几位将军、大人,均田出亩的新政可了解了?” “回王爷,都知道。”太守开口。 “听说这荆州的地都是杨家邹家的,怎么让他们均这个田,你们有没有想法?” “均田出亩,无非是要给流民地种,荆州富庶,没有什么流民,我看不需要均田出亩。”总兵说。 苏道夔刚要开口,话头就被度支参议抢了过去。 “均田出亩,可不是看有没有流民,是要收地于国,再还地于民,就算是荆州没有流民,其他地界就没有了吗?难道不能往荆州安置?难道地就要在这些士族手里?二裴新政之所以能有成效就是减除了魏国士族,你难道不懂这些吗?” 总兵笑了笑。“我看分明是你收不来税钱,在这里难为那两家。” 苏道夔见太守低着头不说话。“太守大人,你有什么看法。” “这……下官全看王爷意见。” “好吧,今天晚上我在营里摆宴,你们三个人也留在这里吧。” 到晚上,杨、邹两家族长带着随从到大营外。 门口侍卫拦住众人。“来者何人?” “我等受镇南王邀约,来此赴宴,还请壮士放我们进去。” “谁是杨家族长和邹家族长?” “我就是杨家族长,那边那位是邹家的……” “你们两个进去,其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都是我们的随从,可否通融……” “别废话!军营重地岂能让人随便进出!” 两人无奈只能孤身进去。 到了帐内,苏道夔招呼着只是喝酒。 酒过三巡,苏道夔亲自舞剑助兴。 三尺长剑在苏道夔手中舞得密不透风,点点青芒绽在帐中,苏道夔手腕一翻剑尖挑破灯花,而后拧身来到杨家族长和邹家族长面前,剑锋就在两人面前晃,吓得两人脸色煞白。 苏道夔舞毕,把剑丢在帐中地上,坐回主座。 “尽兴啊!这次任镇南王,是有重任,难得如此快活,难得快活。”苏道夔叹道。“来,喝,喝!” 又喝了一会儿,苏道夔伏案大哭。“我难啊,均田出亩,要举国推行,在蜀地还好,在楚地,在吴越梁三地,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推不动啊。我大可一杀了之,杀得四地血流成河,地就空出来了。可不行啊,现在不是打仗了。我愁啊。” 说着,苏道夔摇摇晃晃走到两家族长面前。“您二位,按岁数,是我叔父。叔父,好叔父,帮帮小侄吧。小侄买你们的地,你们把地给小侄,小侄我也好保着你们富贵,要是没这地,小侄可干不了镇南王了,以后再来人,可就不跟您二位推心置腹了。小侄我愁啊,总不能到最后抢您二位的地吧?新制是一定要推行的,推不动,小侄我只能用雷霆手段了。” 杨、邹两家族长脸色几番变化。 苏道夔亲卫头领吴甫忠适时上前扶着苏道夔。“王爷醉了,还是快歇息吧。” 苏道夔低着头几乎是被人架走的。 不一会儿吴甫忠回来对帐内众人躬身道。“诸位大人,二位族长,镇南王醉了,已经休息了,请诸位先走吧。” 众人离开。 杨邹两家族长和总兵一起走。荆州太守坐轿回府。荆州度支参议带着两个随从骑驴回家。 第83卷 三思 回城路上,杨家族长问总兵:“你们提前来,苏道夔都说些什么了?” “无非是试探口风啊,问问我们对这个均田出亩的看法。” “那苏道夔自己有没有说他是什么态度。” “他倒是没直说。不过,我看他对度支参议的话很感兴趣。” 杨家族长想了想。“度支参议?那个魏逵忠?哼,硬骨头。” “是,他说前魏国之所以能灭诸国就是因为魏国除掉了士族,现在天下统一,就要除掉南方的士族。” “除掉士族?呵,好大的口气。我说怎么李存邺跑到荆州了,原来是看我楚地士族没了大王,没了主心骨,不像吴越梁有大王有私兵,不好欺负。” 邹家族长说:“不过,看李存邺不像是要来硬的啊,他不是说要收地……” “老哥哥,想想吧,他能拿出多少钱收地?还不是他说了算。没了地,我们也就没了税钱。他给真金白银倒还好,就怕他拿些印的银票诓我们。” “有理,有理。” “这样,明天我们再请他喝茶,探探口风。” …… 魏逵忠心里明白苏道夔来是决意推行新制了,心里十分高兴。魏逵忠之前是魏国河西人,父亲是河东军大将颜栾真手下参军,颇有智谋,后来颜栾真战死,魏逵忠的父亲也死在乱军之中,李符准当时认了颜栾真的儿子颜太常为义子,当时年幼的魏逵忠则因为熟读典籍被赵甫认为义子,后魏逵忠又经赵甫的推荐拜裴准为师。新制推行时,魏逵忠在户部任职,赵甫推荐他主动请命去南方任度支,因为南方形势复杂,如果魏逵忠能在田税上做出一番成绩,大到召回大梁为重臣,小则也能做到太守、节度这样的封疆大吏。 谁知魏逵忠到任荆州后发现荆州本地世家大族和官府搅成一团,虽然大梁方面把地方的行政财政军事监察分割开来,但在世家大族的走动下这些人还是成为了一丘之貉,对朝廷阳奉阴违。自己所在荆州的总兵干脆成为了杨邹两家趋势的走狗,太守畏畏缩缩不敢行事,自己根本不能在田地税收上做什么政绩。 苏道夔到任前,魏逵忠是忐忑的,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镇南王会不会到了地方和士族勾结在一起。他打定主意如果这样一个有实权的人和士族勾结,他冒死也要到大梁检举。 但今晚的酒宴让他看到了苏道夔也是想通过均田出亩解决南方的士族,而且,从苏道夔的只言片语中,魏逵忠明锐地察觉到李存邺不在乎南方稳定与否,如果南方安稳完成均田出亩当然是好事,如果南方的王公士族依仗手里的私兵土地造反,李存邺也就有了合适的理由撕毁灭楚时和这些人达成的协议,把南方真正牢牢掌握在手里。 魏逵忠不觉地催快了毛驴的脚步。 走了不一会儿,就碰见了太守的轿子。 太守跟魏逵忠打招呼。“参议,今日的驴脚程快了许多啊。” “心里轻快,坐骑脚步也就快了。” “参议也是高洁,别人为官至少都有轿有马,参议还是管钱的,却只有毛驴。” “我管的是国家的钱,又不是我的钱。” “参议说心里轻快,怎么,有好事。” “当然,大汉均田出亩的新制就要实行了,到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士族了,天下百姓都能有地,不是好事么。” “参议就这么肯定?” “镇南王来了,就是定然要完成均田出亩了。” “可我看那杨邹两家……” “杨邹?余孽而已!若是识相还能保得几代富贵,若不识相,就要湮没于史了。” 太守打了个颤。“啊,参议大人,我还有公务要报到节度那里,我先走了。”于是催着抬轿的跑了。 魏逵忠冷笑了一声。太守叫杨文善,是齐国人,李存邺灭齐后为官,倒是有些才能,但做事谨小慎微,到荆州任太守后并不和两家往来,两家送的礼物也都退了回去,但又不敢动两家的利益。 杨文善失魂落魄地坐在轿子里。 他到任的头一个月就被来了个下马威。 一个流民饿得受不了在邹家的地里偷了几个萝卜被抓住,邹家仆役将那人打得半死。杨文善秉公执法,将那几个仆役和流民全部拿下狱中,仆役按伤人处置,流民按窃盗处置。 仆役招供说是有人指使,那人被邹家藏在邹家族长府上。杨文善派人去捉拿那人,结果派去的人被打了回来。杨文善带着自己的护卫去邹家族长府上要人,结果也被围得水泄不通,总兵带着军士来才把杨文善带出来。 第二日邹家人就围住了太守府。 杨文善派人到荆湖路节度处和大梁求助,谁知派去出去人的头颅和信件隔天就被摆在了太守府外,杨文善到总兵处调兵总兵又说没有荆湖都督或者枢密院调令他不能派兵。而杨家族长则以同姓远亲的身份出面调解,杨文善无奈只能放弃捉拿幕后指使,同时释放了仆役,偷萝卜的流民则意外暴死狱中。从此以后杨文善处处小心,不和杨邹两家亲近害怕犯错,又不敢触动杨邹两家利益。 四平八稳,干到离开这里就行。 但显然现在不能四平八稳了,苏道夔要推行均田出亩,要拿荆州大族开刀,苏道夔的背后是李存邺是大梁,自己当然要听从,可杨邹两家的势力又实实在在威胁着自己。 今晚来看苏道夔最后一定会动真格,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这次必须站队了,如果再求四平八稳,自己一定不会好过。 看起来魏逵忠一定是会支持苏道夔的,毕竟年轻,敢进取。 可自己毕竟不是像魏逵忠一样的年轻人了,自己还敢豁出去吗? 回到府上,杨文善站在院中深思。 夫人已经睡了,杨文善来回踱步。 “兄长是怕镇南王让兄长出主意?还是怕杨邹两家让兄长帮他们使绊子?还是都怕?” 是杨文善的妹妹杨文钦。 “我想不通兄长你到底要愁什么。天下归一是大势所趋,怎么能因为所为大族的威胁就对抗大势?兄长站在镇南王那边,就是站在朝廷那边,可保名节得富贵。站在大族那一边,怕是要丢性命了。” 杨文善叹了口气。“小妹说的有理。可是,可是小妹忘了那韩子斐怎么死的吗?” 杨文钦摇头道:“韩子斐死,所以楚国才亡,楚臣才成为亡国之臣。我们已经失去齐国了,难道还要再失去大汉,甚至成为叛贼么?” “我会想想的,去睡吧。明天,明天我去见镇南王。” 第84章 图穷匕见 苏道夔在帐内看书。 亲卫统领吴甫忠进来。“王爷,他们走了,刚刚镇抚司来报,太守到府后,似乎有动摇。” “动摇?” “太守胞妹杨文钦在劝太守。” “这个杨文善,糊涂官一个,均田出亩后,我看他就做个小官吧。那个总兵叫什么?华瑷?倒像个女人的名字。他什么来头?有军功吗?” “哦,这个华瑷,是个西凉人,在崔玄矩手下。崔将军和封将军东西进攻元戎时,华瑷违背将领抢了几个草原上的女子,被贬到萨温特,在萨温特就有传言他走私贪财,但没有大过,划十三路时,颜枢密把他调到了这里,原本是打算这华瑷贪财好色,到地方会和大族起冲突,没想到反被收买了。” 苏道夔摇了摇头。“太常想简单了啊,办了个糊涂事,大族在地方根基深厚,还怕他华瑷索取吗?地方统兵将领和大族搅在一起。八千兵马,再加上大族手里的私兵、钱财、土地,生起事来威胁整个荆湖路都有可能。荆湖是十三路中枢,拿下荆湖东进江南南下岭南就割据整个东南了。华瑷,留不得了。现在我们有四万兵马驻扎在这里,他不敢生事端。这样,甫忠,你明天把华瑷叫来,就说我要了解荆州驻军武备训练如何,然后让一个校尉去控制荆州营军械库,一个校尉随你接管荆州营,留少数精锐就行,其余的都派去做屯兵,回家种地也行。留下来的精锐,打散到我们自己人中间,总之,控制起来。现在你就去安排,明天一早就去办,把这八千人控制住总稳妥些。” 第二天。 杨家管家杨三来请苏道夔去喝茶。苏道夔欣然应允。 临行前,苏道夔叫来吴甫忠。“现在就把那个华瑷叫来,控制荆州营。” 到了茶楼,杨邹两家族长已经等候多时,不等两人开口,苏道夔就说:“二位,本王昨日酒后失态,抱歉抱歉。” “不敢。” “来,坐。”不等两人招呼,苏道夔就拉着两人坐下。“我离开京师之前,陛下亲自送我。他嘱咐给我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安定南方,第二件,就是均田出亩。二位,南方什么情况,你们比我清楚。除了蜀地,楚、吴、越……不对,是荆湖、淮南、江南、岭南四路,当年陛下为了拿下楚国,许诺不会动楚地贵族和吴越梁三地王室,但陛下并没有想要让他们像现在这样圈地养兵啊。现在毕竟不是诸国混战了,现在天下一统于汉,就是要恢复往日的大夏。大夏时,皇帝治国,圣人辅之,让百姓都有田有地,官吏贵族不与民争利,大夏才强盛一时,后来大夏有位皇帝爱才,大肆敛财,诸侯纷纷效仿,夺地于民,诸侯有地,就有粮有钱,就有了野心,于是纷纷拥兵自重,以至于,到最后大夏分崩离析,天子命丧于齐,诸国纷乱百年,百姓流离失所。现在陛下一统天下,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战乱刚刚结束,魏楚对峙多年,流民甚重,却又无地可耕。为了能活,就只好去给有地的做佃户,粮食财税都交给了那些人,久而久之,那些人不又是贵族了?况且现在有地的本来就是贵族!祸患啊,祸患啊。但吴越梁旧地王室贵族拥兵而自重,若对他们下手,恐怕不利,我不想南方大乱,就准备现在荆湖推行新制。荆州,开新制之先,是因为素问杨邹两家识大体。这均田就要先收田于国,二位……” “王爷,王爷刚刚说不与民争利,怎么,却要我们这些小民交地呢?” “收田归国,就是防止与民争利,不然田土都在各家手里,随意买卖,久而久之,民就无利了。收田,有两个方式,一,是强征,二,是你们把地交出来,该留的留给你们,当然,我们会给你们报酬,保证你们富贵,不过,不会荫蔽子孙。” 杨家族长干笑一声。“哦,王爷今天这是,图穷匕见了?不知道这地王爷要出什么价。” “一亩地一贯钱。” “王爷这是戏耍我们?” “现在朝廷只有这么多钱,一亩一贯,你们手下百亩千亩,也不少了。”苏道夔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在桌上。“哦,均田出亩毕竟是大事,慢慢来,现在还有件大事,度支参议魏大人给我看了他整的税策,你们两家的田税,要及时交上来啊。本王还有事务处理,就先走了。” 到门口,苏道夔对站在一旁的杨三说:“哦,劳烦你,去把太守大人请来,让他去军营。带上他的妹妹。” 苏道夔走出茶楼,就听见楼上摔杯子的声音。苏道夔笑了笑,上马回营。 到了营中,杨文善还没来。“华瑷在哪?”苏道夔问吴甫忠。 “绑上了,这家伙发觉事情不对就胡闹,我就让人把他绑起来了。” 吴甫忠带着苏道夔找到华瑷。 “华将军,怎么,动得如此大脾气啊。” 华瑷气哼哼地说:“你把让人都退下。” 苏道夔摆摆手,吴甫忠等人退出营帐。 “说吧。” “请王爷给咱松绑。” “你排场这么大?” “不瞒王爷,咱是荆州营总兵华瑷,也是内廷司百户。” 苏道夔哑然。 “我开始监视崔玄矩,后来受命到萨温特监视楼柯,划十三路后,陛下密授我来荆湖州给您打前站,所收财物我都屯在了府上。我那五百亲兵,有二十八个人是内廷司弟兄。” 镇抚司、内廷司。两个间谍机构都围着自己转,苏道夔明白,这是帮助自己,也是监视自己。对啊,镇南王,完全可以发难割据半壁江山,谁能放心?所以,自己一定不能再平稳推进均田出亩了。 “你就是为了均田出亩打前站?” “还有,陛下准备在蜀地和楚地设南都、西南都,为陛巡狩所用。” “南都,西南都?” “陛下准备在辽东设燕京、在河东设东都,把大梁改为西都,加上南都、西南都,可以为陛下巡狩天下所用……” “然后击碎过去齐燕楚等国遗老遗少对都城的崇拜,对吧。” “是。” “内廷司按说我管不了,不过,既然对你华总兵动手了,你就说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让我那五百亲卫挑动荆州营闹事,您顶不住压力把我放了,给杨邹两家生事的勇气,然后再除掉他们,接管荆州土地,也就能完成均田出亩。” 第85章 一拖二 吴甫忠在帐外高声道。“王爷,太守杨文善,太守胞妹杨文钦来了。” “让他们到大帐等着。”苏道夔吩咐着,而后又对华瑷说“我会安排的,你先老实着。” 苏道夔来到大帐,杨文善和杨文钦拜道:“下官杨文善(民女杨文钦)拜见镇南王。” 苏道夔摆摆手。“免礼,看座,上茶。” 苏道夔只是坐着看公文,也不理两人。过了一会儿,苏道夔拿出一份谍报朗声念道。“子时,荆湖太守宅,杨文善徘徊叹息,有哀愁状。其妹劝文善助镇南王。”杨文善擦了擦冷汗,跪在地上。 苏道夔又拿出一份谍报。“你还有个弟弟,叫,杨文墨?在鲁地、齐地游学,现在蜀地,好像有些才学啊。我们的左丞和太师准备推行考察举才,出策题考察天下人才,选贤为官,我可以推荐你弟弟,这个杨文墨去考。要不要现在把他找来让你们商量商量?” 杨文善已经抖得如筛糠一般,说话哆哆嗦嗦。 杨文钦跟着跪在地上。“王爷,您是来推均田出亩、安定南方,还是来恐吓官员、威胁平民?” 苏道夔愣了一下,这女子说话铿锵有力,比她哥哥、太守杨文善强得多。“我和兄长都是齐人,愿意为过去的河东节制、汉国公,现在的大汉皇帝做事,甚至举家背井离乡来到南方,就是看到了你们朝廷有仁德,不是过去那些士族佞臣。而你现在不去做对百姓有利的均田出亩,不去维持南方的安稳,却来拿我的弟弟来威胁我兄长,难道这就是大汉镇南王?” 苏道夔哈哈大笑。“好,说得好。那我倒要听听,你对这个均田出亩有什么见解。考察举才虽不许女子参加,但你要是能对均田出亩说出个一二,我还是能许你一个官职。” “我听说大汉皇帝和臣子说话都是让臣子坐着说,跪着说是审问罪犯。” “啊,哈哈哈,好,坐,杨文善,起来。” 杨文钦施施然谢了苏道夔,坐下来清清嗓子。“均田出亩,均的是大汉的土地,出的是士族大户的田亩。楚吴越梁士族田亩,都是过去诸国赠予的,哪怕是保留他们的田产,也是过去魏王授予,并不是现在的陛下授予。新朝建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田宅土地怎么分,陛下说了算,他们现在占着土地不放手,就是侵吞朝廷田产,可以勒令他们上交土地,不上交者,就是违抗陛下,可以抄没家产。您镇南王的权力地位是陛下赐予的,所以,您在南方就该行陛下的职权,该果断就果断,不可迁延日久。若是和杨邹两家这样拖延,三路十八都要这样拖延下去吗?均田出亩不能实施,南方流民只能往北跑,北方没有足够的粮食土地,南方的士族又高价出售粮食,损耗的还是大汉的国库。最后北方一定会大乱,元戎趁机南下抢掠,南方大族生乱复辟,好不容易一统的大汉又要陷入分裂了。” “嗯,姑娘说得固然有理,但强制推行均田出亩,南方士族如果起反……” “王爷还怕南方士族造反?王爷是怕吴越梁三国的兵马?还是怕士族豢养的私兵?难道蜀地十二万大军、江南四万大军、淮南四万大军、淮北十万大军,还控制不了这些人?现在生乱,流民会因为王爷为他们争取土地而帮助王爷,等以后生乱,流民就会因为王爷迟迟不推行均田而为了田地当士族的私兵了!况且现在的私兵就算拿着士族的钱,也会因为家人没地种而不能尽心尽力地去打仗,王爷,时机稍纵即逝啊。哪怕站在王爷的角度来说,陛下真的能容忍一个有可能割据南方的人?王爷就真的能安心当这个权倾九庐江南的王爷?只有南方乱了,王爷快刀斩乱麻,陛下才能够以功过论,废了镇南王,等到对付岭南诸部的时候再起复王爷,给王爷一个恰如其分的官职。而且,王爷刚刚拿的谍报,应该是镇抚司的,四司是陛下的耳目,王爷染指了陛下耳目,再没有点过失,很难善终了。” “好,姑娘说得好。杨文善你听听你妹妹的想法,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女子?” “其实这些是我弟弟杨文墨写的信里说的话。我只是觉得均田出亩对,但说不出所以然。” “嗯,杨文墨是个人才,我要用他。你能有这些见解,作为一介女子也不错了。” “王爷,女流不代表没见识。曾经大夏就有女将秦善佩,在北方击退狄人、犬戎,灭了赫利族。” “好,哈哈哈,是我失言了。这样,你留下来,做个参议。” “谢王爷。” 旁边杨文善还是云里雾里,心里只想着自己不明不白站了苏道夔的队,若苏道夔斗不过杨邹两家怎么办。 “杨文善啊杨文善,你是荆州太守,荆州均田出亩,你要出力,杨参议我派给你,你回去好好想想。” 杨文善走后,苏道夔把华瑷的要求布置了下去。 是日申时,荆州营炸营,逃出苏道夔驻军大营,围困太守府,要求苏道夔释放华瑷。 杨邹两家再次从中调解,苏道夔无奈放了华瑷。 度支参议魏逵忠得知后在太守府大骂杨文善,又赶到荆州城外大营要见苏道夔。 这时苏道夔已经在王府内笙歌艳舞了。 魏逵忠跪在王府外,举着税策田策,背了均田出亩的政令,又痛陈世家侵占田地弊端,一直骂到晚上。 苏道夔在王府一处阁楼上看着魏逵忠依旧滔滔不绝。 “他骂了多久了?” “不知道,有半天了。”吴甫忠说。 “你去,告诉他我睡了,明天再见他。” 苏道夔看着吴甫忠对魏逵忠说了几句话,魏逵忠又大骂几声,转身上驴。 “甫忠,派人跟着他。” 不一会儿,吴甫忠拿着一支箭回来。“王爷,有人刺杀魏逵忠,射死了他的驴子。” 第86章 蠢货 魏逵忠听闻苏道夔放了华瑷,和杨邹两家族长吃了一顿饭后就搬进了王府,认为苏道夔也向两家妥协了,一时激动在王府门口慷慨陈词半天,直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镇南王亲卫统领吴甫忠才出来。 “魏大人,起来吧,王爷让我传话,说他自有计较,请魏大人干好度支参议的活。” 魏逵忠心凉了,于是上驴回家。 他骑着驴子走在街上,一路思索为何人人都如此惧怕杨邹两家,连带了四万大军的苏道夔也是如此。他在想要不要把冒死上京,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自己的两位老师。 快到家门口,驴子突然不往前走了。魏逵忠以为驴子犯倔,狠狠地抽了驴子一鞭。 驴子吃痛,只能慢慢往前走,刚走两步,半空中嗖的一声响,一支箭射中驴脖子,一支箭射落了魏逵忠的官帽。 魏逵忠被掀翻在地上,一时间惊慌失措,刚抽出佩剑抓在手里,就看见暗处走出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哼,这家伙倒是命大。” 魏逵忠料想这是杨邹两家派来的杀手,冷静了一下,笑着说:“几位,魏某是个书生,但六艺俱备,和枢密相、靖北侯学过几手剑法,今天向诸位讨教了。” 这时魏逵忠腿在微微打摆子,舞剑他是会的,但那剑搏命他一次也没有过。 三个杀手冷笑一声,一起举刀砍来,魏逵忠已经盘算好了,他得就地打滚躲过第一道,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刺左边的杀手,左边那个杀手抵挡的时候拧个剑花就去划右边那个杀手的咽喉…… 魏逵忠打滚翻身,就听见三声惨叫,定眼一看那三个杀手胳膊腿上被射中了几支箭,躺在地上打滚。 后面吴甫忠带着几个王府亲卫跑来。 “魏大人没受伤吧?” “没,没有,你们?” “哦,这个,王爷让我们跟着,他说了,魏逵忠这个沉不住气的蠢货,把什么都抖出来,是以为别人不会狗急跳墙?” 魏逵忠一时无语。 吴甫忠打了个唿哨。“镇抚司的弟兄,出来吧,你们把人带走审一审好了,我手糙,弄得血刺拉祜的不好看。” 魏逵忠的一个邻居打开门,挥了挥手,又有几个人从暗处出来,把地上的三个杀手拖走,后面还有人押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说:“我们都要出手了,你们亲卫手真快,不过我们抓了几个来灭口的人。” 吴甫忠说:“弟兄们都要辛苦辛苦了,我把这几位亲卫弟兄留下看护魏大人。” 第二天,杨家族长怒气冲冲跑到了邹家。 华瑷和邹家族长正在喝茶。 “哦,杨兄来了,怎么也不让仆人通传一声……” “蠢货!两个蠢货!通传什么?通传给苏道夔留下把柄吗?” “兄长怎么……” “怎么?我问你们,刺杀魏逵忠的人是谁派去的?” 在旁边不说话的华瑷拦在两人中间。“是我和邹老商量……” “蠢货!魏逵忠手里拿的东西疥癣之疾而已,推两个办事的下人去顶罪就是了,苏道夔没有理由用这个来说均田出亩的事情,现在可好,刺杀命官,一层层盘下来……” “找人顶罪就是了。”华瑷说。 “顶罪?到了镇抚司手里谁能扛得住?两个蠢货。” “现在怎么办。” “你俩怎么布置的?把中间的人做掉。” …… 镇抚司的线索断了。 苏道夔不慌,他把杨文善、魏逵忠召到府上。“逵忠受苦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镇抚司都盯着呢。他们做出这个事情,就说明他们慌了,坐不住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最多再半个月,均田出亩,行之于荆州。杨大人,请你把文墨先生请回来,他来了,我封他为镇南王府参议令,均田出亩在荆州能完成,他就是荆州镇南王府辖制都督,在荆湖路完成,他领荆湖镇南王留守处置都督,在我镇南王所辖五路内,他就是镇南王左行令,等同于一国国相。” 杨文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镇南王大恩,王爷,下官过去糊涂,畏手畏脚,昨日舍妹跟我详细分析后,我想明白了,我往后一定全心帮着朝廷,帮着镇南王,拔掉士族的祸害。” “杨大人,慎言,在这里处理公事,杨文钦可就不是你妹妹了,而是杨参议。我现在得实话告诉你,你一家三杨都为官,还有个女官,杨文墨以后还可能成为要员,你又是地方大吏,这不好,你之前畏手畏脚做事,等南方安定下来以后,你估计要让位,不过你放心,我留你做个,嗯,就做个随行文书吧。” 杨文善低下头。“下官明白,下官谢王爷大恩。” “我也不瞒你了,就像杨参议说的一样,等均田出亩完了,我多半要被罢王位,结果好了封侯,结果不好就是个庶民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你弟弟为官的。好了,逵忠,你性格太耿直,我跟你的两位老师通气了,荆州这边结束后,你也跟在我身边,做参谏,就是给我谏言,向朝廷禀报我的劣迹。你做这个合适些。说正事吧,他们坐不住了,我决定以镇南王的身份下书一封,让杨文墨领置地使,按人头分地,各家多余的地交上来,分给缺地的人,最后多出来的地做荆州营屯田。他们若是乖乖交了,就得了,如果后面再生事,只好让我们的内线挑一挑,我们就一刀杀过去拔光他们取地好了。” 魏逵忠只说事情要从速。 杨文善点了点头。“好,我也发太守令,让荆州境内配合。手下干吏我会派出来,协助度支参议清理田册。” “不,人派给置地使,逵忠领置地副使,协助杨文墨。现在看来,我们是万事俱备只欠文墨啊。” 三人大笑起来。 …… 当晚,华瑷来到王府内宅。 “总兵大人……” “王爷不要打趣了。” “不,就是总兵大人。你下面要做一件事,让那两家护院私兵并入荆州营,就说,你要扩充荆州营,到时候好和我四万大军对抗,他们若说人不多,你就说守城足矣,总之,尽最大可能把他们的人控制住,到时候那边的头领放在荆州营驻地中间,兵马分散开,就说是为了让他们熟悉军伍。关键时刻,你是要倒戈一击的。” “明白了。” 第87章 翻脸 半个月后,杨文墨回到了荆州。 他没有直接回家,也没有直接去镇南王府报到领他参议令的官职。 他先到离军营不远的一个小土包观望。 四万大军整肃非常,与民秋毫无犯。 杨文墨不住地点头。 突然,几个游哨把他摁倒。 “放开我!我是你们镇南王府参议令!我是来任职的!” “放你狗屁!什么时候镇南王府来了参议令了?在这儿鬼鬼祟祟私探兵营,我看你就是个谍子!” “兵爷,你们是和谁打仗?有谍子来探你们?” “哼,现在王爷所辖州县近半大军都在这里,你要探清了虚实,没准就有叛逆之徒生乱了!” 杨文墨还要分辩,结果挨了几记重拳,然后被捆回军营。 恰好此时苏道夔手下一个副将办事回来,看几个哨兵和一个读书人拉拉扯扯,上前查问。 “参议令?这样,我把你带到王爷面前好了。”于是副将下令让人把杨文墨捆到王府。 苏道夔这时正和几个王府文官以及杨文善、杨文钦、魏逵忠商议均田出亩的事情。 杨文墨灰头土脸的被押到了堂上,一抬头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姐姐,大喊道:“兄长 ,姐姐,别给这贼厮做事了!他手下兵丁如此侮辱我,我……” 副将交代了原委,几人大笑。 苏道夔说:“我刚刚还跟太守大人和杨参议问,是不是我的参议令要到了,谁知道,我的参议去刺探军情了!哈哈哈哈,好了,快给先生送绑,让那几个兵丁来道歉,哦,来人,带先生下去换一身衣服。” 杨文墨换衣服回到堂上,脸上还有些不服气,谁知道苏道夔走到了他面前,俯身拱手。“久闻先生有才干,以后我就长需要先生指教了。今日,我让先生做我的参议令,王府属官,以先生为首。” 杨文墨赶忙跪下。“王爷礼贤下士,小子不敢,小子年弱,必举力辅助王爷。” 苏道夔拉着杨文墨的手让他坐在堂上。 “现在我决议要推均田出亩,不知先生有何见教?” 杨文墨拿起茶盏一饮而尽,而后把茶盏倒扣在桌子上。“唯有从速,王爷务必下定决心,先派人在各路勘察丈量土地,然后按照朝廷律令,回收所有土地,按各家人头分地。凡阻挠均田出亩,可杀!” 第二日。 荆州城张贴出了均田出亩的命令,几路太守府办事干员到各处宣讲。 第三日。 杨文墨领置地使,魏逵忠领副使,带人在荆州勘测所有土地。 第四日。 苏道夔依杨文墨言,在镇南王所辖五路内派出置地使,勘察各路土地,整理田册上交。 七日后,杨文墨把荆州田册呈在苏道夔案头。 苏道夔按照田册、户籍,下令土地多余的人家交出土地。 一些小户人家按律上交土地,苏道夔下令凡主动交地者免赋一年,并赏银十两。 杨邹两家也各派管家带着自己田册来交地。 杨文墨亲自接见了两家的管家。 两人来到大堂,杨文墨说:“本官是镇南王亲自赐封的官员,在镇南王府一人之下。你们二人给本官上田册,为何不跪。” 两人不情不愿地跪下,由两个小吏给杨文墨递田册。 杨文墨随便翻了两下就把田册丢在地上。 “拿着,滚。” 杨家管家猛地站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镇南王的一个僚属而已,就敢如此对我们?凭什么不收我们的田册?” “放肆!咆哮公堂冲撞命官,左右,拿下!告诉你,你们两家私占田产有多少,本官清楚,就田册上的这些,是要诓骗本官,还是诓骗镇南王,还是要欺瞒朝廷,欺瞒圣上?你还敢在这里耍威风?!” 杨家管家被拖走,邹家的管家跪在地上低头不起。 “起来吧,拿着你们两家的田册,滚。” 邹家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 …… 杨家,杨家族长把茶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竖子!看来苏道夔是要和我们翻脸啊。好,好。邹老弟,我现在要传信楚地各族,我杨家,绝不交地。” 邹家族长抹了一把汗。“老哥哥,不是我说,交了地,还能保眼前……” “眼前!你也知道是眼前,咱们两家在大楚百年富贵,就要断于一两代内,你甘心吗?谁能甘心?” “可是那苏道夔有兵啊。” “他苏道夔有兵,我们那家没有?我看到时候楚地四面火起,他苏道夔怎么办!” 邹家族长诺诺连声,喝完了茶就告辞了。 第二日,邹家上交所有田册,杨文墨按均田要求赐予邹家土地,其余土地划分给百姓流民,荆州民心大振。 杨家仍没有动静。 杨文墨亲自带人去杨家丈量田土,在动身前,杨文墨让吴甫忠告诉苏道夔,随时准备派兵镇压变乱。 吴甫忠告知苏道夔后,苏道夔怕杨文墨有时失,忙让吴甫忠先领五十亲卫去保护杨文墨,又让杨文善、魏逵忠二人带着荆州官员和荆州府衙役去帮忙,自己亲自到大营点兵。 杨文善一行到了杨家,就开始丈量记录田地,杨家族长派族人前去阻挠,杨文善只带了二十人不到,被杨家族人团团围住。 杨文善毫不畏惧,大声驳斥闹事的杨家族人。“量地分地,是让你们家家有地!当年韩子斐为你们分地你们分尸他,难道今日也要吃了我等?” 两边正争执间,吴甫忠带亲卫赶到。吴甫忠怕引起大乱,不敢动手,只能强行挤到杨文善面前,把杨文善护在中间,与杨家族人对峙。 吴甫忠渐渐沉不住气了,手摁在了佩刀上。 “停下!谁让你们这样阻挠命官办案?”杨文善带着一众官员和衙役赶来,衙役手执水火棍,把两拨人分开。 杨文善对魏逵忠低声说:“你在这里压着,我去找杨家的族长。不要和这些人起冲突,等镇南王来。” 杨文善到杨家族长府上,府门紧闭。 “开门!荆州太守杨文善来访!”身边小吏大喊,但没人回应。 杨家族长此时正坐在内宅喝茶。 “不用理会,让杨五带人把魏逵忠也围起来,等华瑷到了,他们统统都得滚。” 那边两拨人还在对峙,魏逵忠嘶哑着嗓子讲着道理,但那边杨家族人还在不断涌来。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道夔亲自带兵赶到。 杨家族中老人带着妇孺跪在苏道夔面前,拦住去路,纷纷啼哭不断。“王爷,我等全靠那三分薄田活命,若是把田分给外人,外人争利,我等就活不下去了啊。” 苏道夔面色阴沉,这些老弱妇孺堵死了路,自己分明看见了被包围的杨文墨、魏逵忠,却又不能强行冲过去。 杨家族长淡然喝着茶。“等华瑷兵到,不愁逼不走那镇南王,若镇南王如此大张旗鼓都不能推行均田,他也就没有后手了。” 又半个时辰,华瑷带着八千荆州营赶了过来。 阻拦苏道夔的人看是华瑷来到,让出一条路。 “刘大,留下来,看住这些人,不要放一个人过去。” 一个军官带着八百人把苏道夔和杨家族人隔开。 华瑷人把田头的人群团团围住。 他骑在马上,不理会旁人,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眯着眼盯着站在中间的杨文墨和魏逵忠。 吴甫忠把抽出来一点的刀摁回刀鞘,高喊道:“总兵华瑷,既带兵到此,还不驱散乱民!” 吴甫忠一句话四周杨家族人又乱了起来。 华瑷抬起了手,荆州营的兵士和杨家族人都看着他。 吴甫忠又把手摁在刀上。 “把这些阻挠杨府令办事的都拿下!” 华瑷大喝一声,几队荆州营士兵拿着大棒上前,打倒了几个杨家族人,而后把剩下的人控制住。 那边军官看见动静,一摆手,八百个荆州营士兵上前把几个老人小孩强行捆住拖走,苏道夔得以带兵通过。 到田头,华瑷下马而拜。“王爷,人都在这里了。” 第88章 变乱前的迷烟 杨家族长一愣神茶盏就掉在了地上。 茶盏摔裂,碎片四散开来。热水渗进地板,地板上还冒着热气,茶叶堆在热水和碎片的中间。 “华瑷他?混账!”杨家族长又顺手把一个瓷瓶摔在地上。 “去,集合我府上所有护院,还有族里丁壮,领兵刃,来我府上集合。”杨家族长对身边的仆人说。 仆人刚出门,院墙外就传来了喊声。 “荆州杨氏族长杨衮,阻挠均田,纠结乱民。镇南王有令,杨衮若主动出府认罪,配合均田,可免其责,只罚其银百两;敢若负隅顽抗,视同谋反。” 杨衮站起来,慢慢踱到房门口,又背过身去。 “你,别去找人了,徒增伤亡,你把大少爷找来。” 门外,苏道夔骑在马上,吴甫忠、华瑷骑马在苏道夔左右,杨文善、杨文墨、魏逵忠站在苏道夔面前。 吴甫忠说:“到现在还没动静,他不会跑了吧。” 苏道夔看向杨文墨:“小杨先生以为?” “王爷现在攻进去,就要把杨氏算为谋反了,一族老少都要受刑,王爷暂时担不起。我看,不如等一会儿,我想应该是那杨衮在给家人交代什么,交代完了,自然也就出来了。” 杨衮的长子来到杨衮面前。“爹爹,让我带人……” 杨衮摆了摆手。“是爹爹犯糊涂了,爹爹还以为现在是诸国混战,楚王要依靠我们这些地方大族的时候了。现在,那个李皇帝要的是一个一统的天朝。你拿着这封信,去陈郢,联络景氏和楚宗室,让他们做好打算,苏道夔在荆州完成均田出亩,就要对整个楚地下手了。” 杨衮长子问:“您呢?” “我开门认罪,他们不会怎么样我,暂时把田先交出去,等整个南方乱起来了,我们还怕没有机会收回自己的家产?”、 杨衮长子三拜杨衮后,杨衮开门认罪。 苏道夔收缴了杨氏所有田册,而后重新均田,安置了一部分流民,又把多余田地划为荆州营田,荆州营削三千人为民,皆赐田产,留两千人为荆州营兵,专事荆州城防等军事事宜,三千人作为军户,耕种营田,轮流参与训练。 李存邺新调太守上任,杨文善调到了荆州布政参议手下为仓官。魏逵忠因处事不当被削官,入苏道夔镇南王府为参谏,杨文墨任镇南王府荆州辖制都督,作为镇南王府署官之首,当苏道夔不在荆州时杨文墨可以代替苏道夔临机处理事宜。 杨家族张杨衮因为指使族人生乱,被拿入狱中。 在狱中关了三天后,杨衮被带到了镇南王府。 他跪在苏道夔面前。 说来二人差了几十岁,而杨衮这时满心惶惶然,自然也是显得更加苍老。 苏道夔招呼着:“坐,坐啊,圣上有制,凡有族望老人,犯法可坐在堂上受审。” 杨衮坐在一旁。“老夫我,犯的法,清清楚楚,不许再审了吧。” “不,要审。我现在,以荆湖、淮南、岭南三路镇抚司总节制的身份来问你,你抵抗均田,勾结地方要员,是不是,有楚国余孽在背后指使。” 杨衮笑了笑。“这田土,是我杨家先祖世世代代以功所封,是我们祖上的心血,我怎么甘心轻易给你们。” “老先生啊,你以为本王是傻子?还是说你自己是傻子?四万大军驻扎荆州,民变?就算是华瑷跟着你们一起反了,也是弹指而破,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为什偏偏就要豁出命来?邹家为什么就先交了这地?” 杨衮闭上了眼睛。“我家祖上,做过楚国上卿,荆州伯,与楚王室通过婚,是正统的士族,那邹家,不过是个养马奴,打仗的时候豁出命救了我家祖宗,才受我杨家之恩有了如今基业,岂能,与我等同论?” “好了,那我就直说了吧,我手下镇抚司,已经一路把令郎护送进了陈郢,有我的命令,那内廷司,皇城司和五军司,都没有动令郎,令郎去楚国旧都,是要干嘛?是要联系楚平君?” 楚王投降后一直被软禁在大梁,苏道夔把楚王的幼弟封为楚平君,留在陈郢,安抚楚国贵族,把楚王的一个族叔封为陈郢候,代替楚平君联络楚地贵族。 杨衮睁开了眼睛。 “要是这四司从令郎身上搜出点什么东西,和令郎有瓜葛的,啧啧。” 苏道夔低头喝茶。 杨衮说:“是,是陈郢候……” 苏道夔把茶盏放在桌子上。“疯狗乱咬人啊,吴甫忠,给镇抚司传令,把杨大公子拿下。” “王爷,别,我说,我说。”杨衮咬着牙说。“是,是魏人,崔氏魏人。” 苏道夔愣了一下。“继续说。” “崔荣在元戎做祁勒王,他找了许姓宗室里一个叫许穰的人,把他奉为魏王,现也在元戎,崔荣暗中联络了楚齐燕三国宗室旧臣,蜀国的一部分旧臣,还有羌人、龟兹两个西域大国,让我们先在南方生乱,等你们的注意力都在我们身上,他们就会在北方发难。” “你倒是竹筒倒豆子啊。来人,把荆州镇抚司的人找来,把杨衮拿下。” 第89章 左支右绌 大梁。 李存邺找来了裴准和耿离两人。 “道夔在荆州进行了均田出亩,阻力不小。不过好在已经大体解决了,后面道夔准备去陈郢。我找你们二位来不是说这个,是另一件事。” 旁边太监把一封密折递给李存邺。 “道夔以镇抚司的身份上了一份密折,元戎祁勒王,前魏逆臣崔荣,暗中勾结诸国旧臣宗室,想要南下,上面说,羌人龟兹和他暗中勾结,耿离,你在西域时间长,你说说你的看法。” “陛下,羌人、龟兹虽然称臣归附,但他们并不是真的认同我们。西域诸国都有个问题,在对我们和草原的选择上,他们是两头下注,根据强弱来选择归附于哪一方,之所以归附我们,不过是我们之前稍微能压住元戎。其中,羌人、龟兹又素来有野心,特别是龟兹,一直想要拿下西域,之前崔荣养寇自重,就是扶持龟兹打压其他小国,这样崔荣一方面能征讨小国得战绩,一方面又能营造龟兹对魏国的威胁。如果这次崔荣展现出了足够威胁我们的实力,龟兹未必不会脱离大汉,倒向元戎。” “左相呢,你怎么看。” “耿大人所言有理,西域宣抚司驻兵不多,只有一万汉军,作战主要靠诸国联军。如果龟兹、羌人叛乱,一来,这两地向来都是兵力最多的西域国家,大大削弱了宣抚司的实力。二来,这两国横在西域宣抚司和西凉路之间,如果叛乱,耿巡将军就要被围困在西域。若去救,崔荣趁虚南下,若不救,宣抚司沦陷,我大汉国威大减,西域诸国会大量倒向元戎,而且……而且恐怕辽东三部也会怀疑我们的实力,萨温特宣抚司也要受到影响。” “那你们二位说,如果我们主动出击呢……” 裴准摇了摇头。“臣以为如今我们已经无力再战了。从陛下讨伐崔逆以来,不论是先魏国,还是如今的大汉,战事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到现在,大汉的国库钱粮都还是靠屯田支持,民生凋敝,万一遇到灾年,我们就无力支持了。如果主动对崔作战,西凉是主力,蓟北、辽东要防备元戎干涉,甚至还要主动出击牵制也烦帖尔。陇西要作为西凉的后方基地,兵员、钱粮都要供向西凉,河东、河西、蜀中三路要全力供应钱粮,那么南方改革大局如何?镇南王也说了,希望能够让淮北和新设的淮北军支持南方。况且南方是一定要乱的,这样我们才能铲除那些楚国和吴越梁三地的士族,这个时候要再对北方开战,南方的改革就要停下来,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样改革就完了,南方改革大势就彻底糜烂了。” 耿离也附和道:“是啊陛下,实话说,我和左相还有枢密相已经在着手裁军了,国家每年都要出大量钱财供养军队,恢复缓慢……” 李存邺打断了耿离的话:“裁军的事情暂缓吧,南方局势未定,北面的崔荣、也烦帖尔随时要南下,我们还需要军队。这样,把太常叫来,看看能不能在西北有所准备,是不是要往西域宣抚司驻军。” 耿离等颜太常到了后和他说了情况。 颜太常也皱紧了眉头。 “这,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听一听靖北侯的意见,寇平说他想对也烦帖尔主动进行一次进攻。因为我们现在注意力全在南方天下都知道了,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能主动进攻一次元戎,就会给元戎人造成错觉,让他们以为我们在预备南方生乱的同时还有能力在北方发动进攻,这样一来能够威慑北方的草原诸部,又能敲打敲打南方的士族。” 耿离叹了一口气。“那不又说回去了,我们这个时候真的打起来了,真的能必胜吗?进攻也烦帖尔,蓟北、辽东、西凉、西域、萨温特五路都要全面进攻,陇西、河东、河西要作为预备队,到时候又是蜀中一路供给钱粮了。我们是说,有没有可能抽兵进驻西域宣抚司,威慑龟兹和羌人,对崔荣加强防备。” “可是,抽哪里的兵呢?光龟兹就有十多万兵马了,再加上羌人、崔荣,还有到时候被裹挟的小国。我们的兵力抽调少了,没用,白白送命,抽调的多了,西域宣抚司要向西域诸国征粮,我们就又要给西域诸国送东西安抚,国库哪来的钱啊。”颜太常站了起来。 李存邺看了看不说话的裴准:“裴先生,朕看你有主意啊。” 裴准摇了摇头。“臣也没主意,左支右绌啊,现如今首要的还是看镇南王那边了,要支持他放开手脚干,尽快安定南方,北方加强防备,不让崔荣打进来。耿巡……得请陛下给耿将军一封诏书,让耿将军知道眼下形势,看能不能抢占一些先机,有可能的话,先控制一部分小国军地,集结力量,最好是能敲打敲打龟兹和羌人,不使他们倒向崔荣。万一真的局势坏了,让耿将军务必在西域坚守……” 裴准不再继续说了,他看了看耿离。 耿离说:“没关系,他是我弟弟,但总是个汉臣。陛下,臣是右相,外事、兵事都是臣的职责,臣敢情亲自去西域走一趟,震慑诸国,也好探查一二。” “会不会太冒险了。”李存邺说。 耿离笑了笑。“陛下放心,他们断然不会对臣动手,崔荣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情况,说来也是他们蠢,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个荆州地方的士族都能知道这么详细,所以他们成不了事。我大张旗鼓去西域,他们动了我们,就给了我们一个聚军心民心主动出击的机会,崔荣身边有崔浩,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臣以大汉右相的身份去西域,也能给西域小国一点安心,更能震慑龟兹、羌人一二。” 裴准附和道:“臣也是说,此时应当派一个有名望的重臣作为使臣去西域。” 李存邺点了点头。“好吧,朕让马元礼做你的副使,抽调八百禁军和你去。” 耿离伏地谢恩。 第90章 施压 耿离请命后立刻点清人手出发。 到陇西路后,耿离见了陇西路节度使、陇西都督和陇西军节制一面。 “你们三位现在身上担子很重啊,十三路中,南方诸路在推行均田出亩,短时间还供应不了太多粮草,兵马只有这么多,一旦前朝逆党崔荣南下,西凉能不能顶住,就看你们三位能不能靠得住。” 耿离看了陇西军节制薛琮一眼。“你是从军中提拔上来的,东征齐燕、南下楚国你都经历过,这陇西军的担子压在你身上,受得了吧。” 薛琮笑了笑。“右相,薛琮我不敢说饱读兵书,但至少敢说见过大阵仗,陇西军要做的无非就是及时策应西凉军,这点我薛琮可以保证,别说策应了,就算是把我们陇西军拉到草原上,我薛琮一样能斩了也烦帖尔的狗头。” 耿离笑了笑,又向节度使和都督拱了拱手。“陇西军是要作为在边军后的生力军,一来拱卫大梁,二来支援西凉,三来牵制蜀中,关系重大。驻在陇西,钱粮、兵员,你们费心。” 陇西都督说:“卑职必当尽心竭力,陇西路兵马三万,打起仗来,就是薛将军的兵,我甘为薛将军举纛。” “好了,我要赶快往西域宣抚司去,不在这里多留,一切从简,明日我就出发到西域,你们帮我通传崔玄矩,不用让过路州县接待我,赶路要紧。” 三日后,耿离赶到龟兹。 龟兹王和百官出城迎接耿离。 耿离坐在马上,手持节杖,身边马元礼身披甲胄,身后八百禁军精锐杀气腾腾。 “恭迎大汉天使、枢密相。”龟兹王带着百官行礼。 耿离昂着头回答:“外臣大汉天使、枢密相、邯郸侯,拜见王上。” 身后八百甲士齐声高喝:“大汉天使,拜见王上。” 声音在龟兹城外回荡,久久不息,天上飞过的苍鹰也发出哀鸣,在场的龟兹官员一个个愣在原地。 龟兹王躬身让出一条道路。“请天使和大汉勇士入城。” 耿离登上龟兹王的马车。 “西域宣抚司节制怎么没到?” “哦,耿将军接到消息后正在往这边赶,应该还在路上。” “烦请大王再派人去催促耿将军,让他快啦。” “呵呵,耿枢密和耿将军真是兄弟情深啊。” “离开西域有几年了,还是没什么变化。” “还记得耿枢密在西域宣抚司的时候,本王甚为怀念啊。” “龟兹城没有变化,但大漠的风沙总在奔跑,不知道,西域的人心有没有变化。” 龟兹王干笑一声。“当然是有的,西域,更加心向大汉了。” 突然,几道身影从路旁的人群中跃出,而后飞速掠向耿离和龟兹王。 耿离拔出佩剑。“保护大王!” 马元礼弯弓搭箭射死一人,几个龟兹护卫拦住几人,但还是有一人冲到了马车旁边。 那人手里握着利刃,跳上马车。 耿离翻腕抖了一个剑花,两箭刺在那人臂上。 那人吃痛,利刃掉在地上,一旁冲过来的护卫摁住了他。 耿离看那人神色不对。“快掐住他的嘴!”但为时已晚,那人已经咬破了含在嘴里的毒药自尽。 “让天使受惊了。” 耿离冷笑一声。“看来,西域的人心还是有些浮动的。” 龟兹宰相说:“这是龟兹的乱党刺杀王驾,或者是潜伏进来的元戎杀手。” “哦,人都死了,宰相怎么就能下定论呢。” 气氛冷了下来。 龟兹二王子说:“父王受惊了,天使也受惊了,不如我们先回王宫,既为天使接风洗尘,也为诸位压惊。” 在宴会上,众人频频举杯。 龟兹宰相突然发问:“尊贵的枢密大人,听说大汉正在推行均田出亩的国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耿离说:“均田出亩已经在北方诸路铺开了,人有其田,田亩产量也高了,大汉的国库也充盈了。” “听说大汉的镇南王在南方推行均田出亩有些困难。” “无稽之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的国策要实施怎么会有困难。” “听说大汉南方是过去的楚国、吴国、越国、梁国,这些国家有很多长久的贵族,土地都在他们手里,他们会把土地拿出来分吗。” “宰相大人,外臣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的土地,和贵族有什么关系。” “枢密所言极是。” 耿离走到大殿中央。“大王,外臣带来了大汉的八百个勇士,可否让他们在殿前操演,为诸位助兴。” “好啊。” 八百精锐走到王宫前的广场。 “威服我王,仪仪四方,执我干戈,昭我王尊。” 伴随着鼓乐,八百精锐手执刀枪操演阵列,杀气腾腾。 龟兹王问:“不知这鼓乐讲的是什么?” 耿离说:“鼓乐是先魏的鼓乐,讲的是勇士们为国家和他们的王上四处征讨,威慑天下,宣扬王道。” 龟兹宰相说:“妙,妙,其中气象不愧是大汉圣王。我们龟兹也有乐舞献给贵使。” 几队龟兹禁卫军走到广场奏起了龟兹的舞曲,也拿着兵戈起舞。 耿离笑了笑:“这个我知道,我们大汉西凉边境的小儿经常拿着树枝模仿,讲的是龟兹第一位国王带着勇士抵御强敌的故事。” “枢密果然博学多识啊。” “不过这舞曲有些缺憾。” “但说无妨。” “龟兹先王何等英雄,怎么会在最后借用异国巫师的力量?好像没有异国帮助,龟兹就只能艰难支撑一样。” 龟兹宰相冷笑一声不答话。 …… 当晚,龟兹城内的一处客栈。 龟兹宰相带着两个随从来到客栈门口。 里面的小厮把他带到了二楼。 龟兹宰相俯身行礼。 里面出来了一个大汉。 “拜见将军。” \"宰相大人客气了,听说今天李贼的使者来了。\" “是的。” “好生应付过去,等他走了以后,立刻起兵,把大汉枢密相堵在西域,哼哼。” 龟兹宰相离开客栈后,几个人从附近的隐蔽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客栈,而后回到汉朝使团所在的客栈。 “大人,龟兹宰相进去了以后,很快就出来了,他只带了两个人。” 耿离手捻了一下胡子,冷笑一声。“哼哼,我看崔逆的使者就在那里,马将军,敢不敢随我杀了崔逆党羽?把他们杀了,龟兹说不清,只能倒向我们。” 马元礼拔出了剑。“但凭枢密大人吩咐!” 耿离当即和马元礼执剑带着几个好手来到客栈门前。 “开门,住店!” “什么人?龟兹城的规矩,现在在宵禁,不能收留流窜人员。” “咣”的一声,客栈门被撞开,小厮被乱刀砍死,耿离马元礼当先杀向了二楼。 第二日。 龟兹士兵封锁了客栈,城内百姓议论纷纷。 龟兹宰相一脸阴沉站在客栈里,用手绢捂着鼻子,试图掩盖血腥味。 祁勒部使团的人头被挂在房梁上,躯干摆在一楼。 耿离、马元礼两人在尸体的旁边安然吃着早饭。 “还请,大汉使者,给我们一个交代。”龟兹宰相咬着牙说。 一个使团文官朗声道:“元戎,乃大汉死敌,元戎祁勒部崔荣,乃大汉逆贼。龟兹既已向大汉称臣,为何还要窝藏祁勒部高官?” “可尔等如何敢在我龟兹领土杀人?” 耿离喝完了粥,站了起来。“人,我们杀了,是想让宰相大人,让大王,让龟兹考虑清楚,是要骑在墙上,还是站在大汉的一边。我不希望,我带来的八百甲士,是用来对龟兹作战的。” 龟兹宰相脸上的肉跳了跳。 “好了,宰相大人,大王那边,烦请大人帮我们打个招呼,我们此次是奉命去西域宣抚司,不能久留了,马将军,开拔吧。” 一行人离开客栈,客栈门外,八百甲士杀气冲天,代替了封锁客栈的龟兹士兵。 “走!”耿离举起节杖,八百人离开龟兹。 第91章 陈郢故地 苏道夔带着杨文墨从荆州赶到了陈郢。 路上,杨文墨在马车里对苏道夔说:“王爷应当知道,陈郢可不比荆州,荆州虽然是荆湖路首府,但陈郢毕竟是前楚旧都,楚平君、陈郢候都在陈郢,陈郢的老士族,也就是楚国的主要士族,都在灭楚时投了陛下,对大汉是有功的,他们是余孽,又是功臣,所以陈郢的士族要比荆州的杨邹两家顽固的多。陈郢候、楚平君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象征。” 苏道夔用手敲着扶手。 “楚平君、陈郢候固然是象征,但前楚王、顾敬章、林克景都在汉庭,我想把林克景或者顾敬章要来……” “不可,林克景、顾敬章现在辽东、朔北,他们心里还是有中原和蛮夷的分别,能镇得住边关。但如果让他们任意一人回来,他们的智谋不逊于叶靖宣,来到故地,难免会有杂乱心思,到时候没准王爷不但除不掉余孽士族,还要面临江南复国割据的困境。” “先生说得是。” “不过王爷,我看我们可以先除掉楚平君和陈郢候。虽然只是象征,但名义上这两位还是管着楚地士族的,除掉他们,楚地士族就少了个绑在一起的理由,加之楚宗室女为陛下妃,前楚王在大梁,楚地士族再怎么做,都是师出无名,对我们有利啊。” “哦,先生,说到这个,均田出亩不仅仅要在楚地推行,在吴越梁也要推行,但吴越梁三国对汉称臣后盘踞淮南、江南东,又都有兵马,这都是陛下许给他们的,我们怎么动楚地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等我们对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又能拿出藩邦行政自由来推诿……” “王爷是在考校我不是?藩邦固然不受政令,但此藩邦是指如西域、萨温特两处宣抚司的部族小国。大汉是继前大夏之名,一统大夏诸国,大夏时,凡皇帝命,诸国都要执行,当然,蛮夷之藩邦不用执行,难道吴越梁三国要把自己比作蛮夷?再说,既然我们在吴越梁三地画了淮南、江南两路,那三国不执行政令,十三路不要执行吗?” “可……” “怎么开刀?楚地均田出亩完成后,吴越梁三国不会不知道下一步就要在吴越梁进行了,到时候他们就自乱阵脚,破绽也自然就有了。” 马车停了下来。 到陈郢了。 吴甫忠拉开帘子,苏道夔、杨文墨先后下车。 陈郢之战时,魏楚两军反复拉锯争夺城墙,多年过去后,城墙上依然可见攻城器械留下的痕迹。 苏道夔也参与了陈郢之战,再次回到这里,心中不尽感慨。 “昨日满城尽疮痍,今朝垂柳抚新堤啊。” 楚平君和陈郢候就在陈郢城前。 苏道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楚平君,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头都不敢抬。 那陈郢候苏道夔有些印象,攻入陈郢后,陈郢候一直护卫在熊端身边,若不是熊端下了命令,陈郢候可能还要带着宗室私兵在楚王台抵抗魏军。 陈郢候拱手施礼。“臣陈郢候、陈郢令、楚平君傅、领楚监相,熊通,拜见镇南王。” 苏道夔挑了挑眉,熊通的头衔有四个,陈郢候是李存邺封的爵位,陈郢令是默许了熊通管理陈郢的职能,楚平君傅是熊通辅助楚平君、作为楚平君的老师,楚监相是李存邺任命的,是让熊通管理楚地士族带的头衔。 苏道夔点头回礼:“免礼,本王不是第一次见到陈郢侯了。” 熊通愣了一下。 “上次,在楚王台,你我二人有一面之缘啊,还差点要兵戈相交。” “是臣为了臣当时的大王罢了。” “还望陈郢侯拿出当时的忠心来效忠陛下啊。” “自然,大王,这位就是楚平君。” 那小孩还是低着头。 “君侯年纪尚小,之前是宗室旁支,大王见谅。” “哦,没事,没事,我们进城吧。陈郢太守呢?” “太守和度支参议去士族度支说均田出亩的事情了。” 几人往陈郢城中走。 苏道夔饶有兴趣地说:“看来陈郢的太守比荆州太守积极些啊。” 熊通摇了摇头。“唉,王爷有所不知啊,陈郢太守在听说您在荆州开始准备均田出亩,就在陈郢下了太守令,我也下了一道楚君令,但士族没一个听的。太守、度支,两个人一直在各家奔走,苦口婆心的劝,但没人听啊,我以陈郢令和楚监相的身份命令他们,他们就敷衍敷衍,划出来一点土地给流民。陈郢总兵也是支持均田出亩的,也想过用陈郢营的兵马强行收地,不过,不过陈郢有老士族在,就是屈景昭三家,这三家手底下都着三五百私兵,加起来也有一千兵马,陈郢营的兵马不过三千,所以,也不敢像荆州那样强行开始均田。” 苏道夔说:“把太守和度支找回来吧,劝是劝不通了。现在有四万大军驻在荆州,我看,先改驻陈郢吧,不妨告诉你,圣上在北方设了辽东、朔北、西凉、陇西、河西、河东、淮北七支大军,现在准备在荆湖、岭南、江南三路驻一军,按圣上的意思,这四万人就是底子。驻地所在很重要,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想就驻在陈郢吧。陈郢是你们楚人的旧都,在这里驻军,对所有想要复国的楚人都有震慑作用,而且,这里楚地士族盘根错节,驻军下来了,他们也就老实了。” 熊通没有说话,苏道夔笑了笑,两人就继续往前走。 到楚王台,陈郢总兵和陈郢镇抚司节制等在那里。“王爷,太守和度支还要等等再来,他们在陈郢南边的景家,路程远些。” “我记得,当年韩子斐就是出了陈郢南门被害的?” “是。”熊通有些诧异。“王爷还知道这些细节。” “当年的二十八宿卫,现在的镇抚司、五军司,知道这点小事还是很容易的。就这么说吧,有人说这里的士族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哼哼,那风还刮不进去?现在各家都有镇抚司的人,另外三司我不知道。”苏道夔又看向了陈郢总兵。“荆州总兵兵多,所以和杨邹两家勾结,你兵少,就这么窝囊?” “王爷,末将就这么说了吧,王爷要是让末将带着陈郢营去杀穿那些鸟人,末将没话说,但是王爷,你没来之前末将要是带着三千个弟兄和他们起了冲突,估计要被堵在陈郢城里,这三千弟兄正式八经的精锐不过七八百人,剩下那两千多人是末将收流民改的屯兵,到时候堂堂大汉的兵将被地方的叛逆围起来了,挫的是圣上的威望啊。” “说的不错,你处理的好,我听五军司说,你想和陈郢士族的私兵接触?” “回王爷的话,这些士族如此嚣张,不过是仗着手里有兵,因为有兵,所以敢压着田土钱税不交出来,如果我能和他们的私兵接触接触,用共同训练,或者协助防卫下属县乡的名义,瓦解了他们的私兵,太守大人和度支均田出亩也方便些。” “你的想法不错啊,我初到陈郢,上次来这里还是楚国国都,这次来,我什么都不熟悉,明天再说怎么办,陈郢安定以后,整个荆湖路就要全面均田出亩了。” 第92章 陈郢局 陈郢城外某处庄园。 “只要你们举起楚国大旗复国,我们大王就马上在草原南下,切断汉人和西域的联系,进攻西域,我们大王在大梁有探子,李存邺现在手下兵力不足,所以才在北方改军制,用七军代替地方驻军,一旦我们南北同时起兵,他李存邺顶不住,你们也能光复你们的楚国。” 说话的人操着北方口音。 “我们自然要复国,不过不是现在,楚王被押在大梁,现在我们只有楚平君和陈郢候,陈郢候的态度……” “你在放屁,当年李存邺南下的时候你们可没有看过楚王的态度。” “当时是为了保住身家性命。” “现在难道不是吗?” 一阵沉默后,另外一人说:“好吧,好吧,我们会看着苏道夔的动静来安排的,你放心,不过,我们这边打起来了,还希望祁勒王能够动作快些,不然,我们可顶不住苏道夔的虎狼之师。” “区区四万人而已,你们顶不住?” “四万人具是精锐,蜀中还有八万人虎视眈眈,我们的私兵怎么可能顶得住。” “楚地的钱粮都在你们手里,粮草断了,四万人能如何?你们只要拒住州县就好,至于蜀中大军,你们放心,当年蜀世子刘谌,还是有些影响力的,他们出不了蜀中。” …… 陈郢。 熊通回到自己的府邸。 和苏道夔讲了一天陈郢和楚地贵族的情况,熊通有些疲倦,也有些担忧。自己作为楚国宗室重臣,后来就变成了亡国之臣,到现在,连楚人的基业也保不住了。 到书房门口,管家过来耳语两句。 熊通挥手让管家退下,而后异常暴躁地推开了门。“你好大的胆子!” 书房里,一个人在书桌前看书,是熊通收藏的,屈子忆写的《楚方略纪要》。 “陈郢候怕了?哦,还是说,淮西伯怕了?” 熊通攥紧了拳头,淮西伯是他在楚国时的封号。 “你来干什么?” “来听听陈郢候的想法。陈郢候收着屈大人的这本书,看来陈郢候是有些抱负的。可惜现在坐困陈郢……” “我问你来干什么?再不说我就喊镇抚司的人来。” “我们崔将军准备再祁勒南下,到时候整个汉朝的兵力都会盯过去,蜀地的汉军也会为了保障粮草出蜀无暇顾及这里,整个楚地,就只有苏道夔手下的四万大军和吴越梁三国的兵马,淮西伯振臂一呼,楚地云集响应,大楚光复,李存邺南北受敌,他领兵灭楚的大仇也就报了。” “你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李存邺南下的时候北面也在打仗,照样灭了楚国,更何况现在?” “攻则有余守则不足,淮西伯该知道。” “不要多说了,走吧,楚地经不起折腾了。” “哦,既然淮西伯态度坚决,那还是请事情做起来了,淮西伯不要阻挠。” 那人翻窗跳出潜入了黑暗。 熊通瘫坐在书桌前。 在自己担任陈郢候后,自己辅佐楚平君维持着楚地的稳定,无他,全是受到了李存邺兵锋的胁迫——楚地经不起战乱折腾了。 可有一天,几个贵族把自己请到酒楼,见了一个人,一个从北方来的人。 前魏国右相,元戎祁勒部达柯(相当于宰相),崔浩。 崔浩向他说出了复国大计——南北呼应举事,崔荣驱逐李存邺恢复大魏、熊通组织楚地贵族恢复楚国。 崔浩还带来了几个齐国和燕国士族的密信,齐地、燕地会在必要时刻起事响应。 熊通没有应允,崔浩也没有为难熊通。 熊通心神荡漾,他知道自己也许能够成为大楚复兴的功臣,可他不是一般的楚国贵族,他原本是王室旁支,完全靠自己的军功一点点爬到中央。他知道楚国百姓有多苦,他也了解李存邺的国策——均田土、抑士族,这样,才能改变百姓的困境,只不过是楚国就要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此后崔浩留下了一个亲信和他联络,他一直没有表态。 直到苏道夔被封为镇南王,在荆州用强硬手段推行均田出亩,楚地贵族纷纷汇集陈郢,人人自危,熊通才真正动摇了起来——汉军兵力不足,左支右绌,现在看来楚国士族人心可用,或许真的可以恢复大楚? 熊通还是有顾虑——恢复大楚后,要不要迎回楚王?那楚平君何如?两人会不会因为争斗再起内乱?楚地士族会不会趁乱篡位?北方的崔荣会不会南下坐收渔利? 他这两日见了苏道夔带来的四万大军,心里更是忧虑。 熊通定了定心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 他突然瞥见了挂在墙上的剑。 那剑是曾经楚王赐给他的剑,是在陈郢城破的时候让他力挽狂澜的剑。 可他没有叶靖宣、顾敬章、林克景这些人的能力——况且这三位不也被打的节节败退? 最后他只好投降。 剑还留着。 这是楚王剑。 楚国从第一代君王开始传到现在的剑。 楚国世世代代在南方从一个小国成长为一个大国的剑。 熊通颤抖着把剑拔了出来,剑还锋利,闪着寒光,直扎得熊通眼疼。 …… 楚王台。 苏道夔看完李存邺密诏,又把密诏递给杨文墨。 “祁勒崔荣联络诸国旧臣,想要搅乱大汉,恢复旧国。这我们知道,陛下的意思,让他们蹦跶,趁机把楚地的士族连根拔起,消除楚国和吴越梁三国在南方诸路的影响。” 杨文墨看完密诏,眉头紧锁。“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陛下和王爷怎么打算,但,但其实我有顾虑。楚国之所以能够统一南方,不是因为楚王武功,而是楚王不断和各国士族妥协,所以除了吴越梁三国,其他小国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灭国之战,即便是淮水边的宋国,也是国君被士族拿下后投降,所以楚国就是靠着各地士族撑起来的,迁延百年。就是当年陛下灭楚的时候,也是和士族做了妥协。如果说之前北方安定,王爷备考河东、河西、淮北三路支持,那还可以和士族翻脸,但现在北方也有危险,我怕……” “我知道先生怕什么,怕我被拖入战事北方又支持不住,南北两线糜烂。不过朝堂有裴准、赵甫、颜太常、耿离诸公,应该不会让局面如此。” “即便是龟兹、羌人反水,耿巡在西域也完全能支持住,到时候崔玄矩、耿巡东西夹击,崔荣做的不过是无用功。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张恭、顾敬章、林克景、盛怀玉在蓟北、朔北、辽东三路主动出击,减轻也烦帖尔对崔玄矩的威胁。”刚从西域宣抚司回来的耿离自信地说。 颜太常把视线从沙盘上挪开。“右相说的有理,但右相,几年前我们确实可以这样打,但现在南方改革,北方所有钱粮都靠蜀地供应,我们恐怕支持不了这么大的动作了。崔玄矩重情义,虽然已是汉臣,但,但说不定遇上崔荣就会出什么变故。” 耿离跺了一下脚。“哎呀,颜大枢密,你也太谨慎了些,就是因为兵力不足才不得不主动出击,要是坐守边关,那元戎人马匹往来我们怎能料到?被动打下去就要吃大亏了,唯有主动出击逼退他们,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啊。哦,你是信不过道夔?我们可以把淮北路兵马也交给道夔调遣,四万精兵、淮北路驻兵、吴越梁三国兵马,还镇压不住楚地叛乱?” “其实枢密说的没错,右相有些……冒险了。”裴准突然开口。“南北只要一边有失,我们就危险了。” 耿离愣了愣。“我自然知道,现在只能看陈郢了,也只能冒险了,不然我们就要长期陷于被动了。” 第93章 打草惊蛇 苏道夔下定了决心。 他拿着密诏在烛台上引燃。 灰烬飘在地上。 杨文墨说:“我知道王爷想的是什么,但我还是劝王爷三思,务必三思。天下刚刚安定,朝廷钱粮紧张,如此大乱掀起来,稍微有一点变动,就要出大事了。” 苏道夔看了杨文墨一眼,他心里也有些不安。 “或许,可以扶持一两个小族,扳倒其他大族?” 杨文墨摇了摇头。“终究是下策,这样只能再养出一个崔家。我的意思,南方先缓缓,全力对付北方的困局,至于南方……还是润物细无声的好,比如各家田产传承必须平均到每一个在册子孙手里,比如,比如开政科,让学子充实南方府衙……” “先生,可你也知道,大汉需要先安内再攘外了,南方问题不解决,大汉就只能依靠蜀地和中原的钱粮来解决元戎威胁,还得防备着吴越梁三国起反、楚国士族复国、南方诸夷叛乱,长此以往,大汉会被拖得越来越弱,不如快刀乱麻挖了病灶,流点血就流吧,等恢复起来了,大汉才是真的复大夏之国威。” 杨文墨沉吟良久。“王爷只管做,我会倾尽我所能帮王爷,给天下迎一个太平。” 苏道夔拍了拍杨文墨的肩,而后喊来了吴甫忠。“吴甫忠,去找陈郢镇抚司,把这个给他们的节制,还有腰牌,告诉他陛下赐镇南王特权,可调度治下所有镇抚司,让他们按照名单抓人,不管那人是谁。” 吴甫忠接过腰牌和名单离开。 苏道夔又叫来了另一个侍卫。“你,去把陈郢太守、总兵、度支参议、陈郢候、楚平君都请来。” 半个时辰后。 几人坐在楚王台正殿,面面相觑。 楚平君被苏道夔请到了曾经楚王的位置,苏道夔和熊通分坐左右。 又一个时辰后,外面一阵喧闹声。 苏道夔对总兵说:“借用了你的兵马,没和你打招呼,别见怪。” 吴甫忠当先走了进来,对着几人拜了拜。“王爷,人全部拿来了。” 后面陈郢镇抚司节制跟着进来,苏道夔点了点头,镇抚司节制一摆手,后面镇抚司谍子和陈郢营兵卒押着一群人走到殿上。 熊通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苏道夔对熊通笑了笑,而后走到殿中。 他站到第一个被押进来的人面前。“景家族长、先楚昭广侯。” 那人抬起头,破口大骂:“小儿!混账!你主子李存邺灭楚,我景家供应钱粮无数!你凭什么抓老夫!” 苏道夔抬脚踩在他头上,把他头踩下去,贴着地,而后看向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啧啧,五军司谍报,上面说你勾结南夷,劫掠我们的军粮啊,我说南夷胆子怎么这么大。来人,拉下去,斩了。” 那年轻人的脸不断抽搐,最后只骂出一句:“小儿!卑鄙!” 苏道夔把脚从景家族长头上移开,走到另一个人面前。“昭家族长,别来无恙。” 昭家族长把头伏在地上。“几年前王爷出蜀入楚,我亲自给王爷开过益嘉城门。”昭家族长的声音有些发颤。 “据镇抚司谍报,你昭家有人和前魏叛党、祁勒王勾结在一起啊。” “王爷,王爷莫不是在说笑话,祁勒和陈郢远隔万里,怎么可能……” 苏道夔冷笑一声,对陈郢镇抚司节制摆了摆手,陈郢镇抚司节制旋即示意手下拖出去了几个人,殿外刀光一闪,几声惨叫,血腥味就飘到了殿内,熊通突然想吐,楚平君则已经被吓得瞠目结舌,抖得如筛糠一般。 苏道夔说:“二位族长,今天把你们请来,是圣上旨意,你们族里实在不干净,就请你们去牢里面好好想想,想想自己族里还有没有和祁勒部勾结的逆党,早早供出来。来人,请他们去牢里吧。” 一众谍子士卒把人带走。 苏道夔对太守说:“陈郢大牢,这两日就由镇抚司接管了,烦请太守安排一下,让刑案司配合镇抚司办事。” 太守颔首道:“自然,自然。” “还有总兵,这两日你要辛苦了,把陈郢营调到城内,驻守大牢,景家昭家毕竟是延续百年的大族,万一闹起来,镇抚司的谍子和大牢的人估计弹压不住。” …… 牢中,景家族长和昭家族长被关在了一起。 两人相对无语。 其他牢房的族人一直在破口大骂。 最后是景家族长忍无可忍,猛地砸了一下牢门。“都给老夫闭嘴!” 牢里安静了下来。景家族长坐在草席上,背靠着墙。“昭家老儿,我看这次怕是要出事了。” 昭家族长不答话。 “老儿,你怎么还是胆子这么小,你放心,我们两头下注,不至于有灭顶之灾。不过是族里几个小辈旁支争取一下,保住我们的权位土地,保不住,也能靠另一批人做楚地的富户。” “可是,景老头,你不是不知道,那些小辈毕竟年轻,如今看苏道夔抓了我们这么多人,估计就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按捺不住,草草起事,没准……” “没准苏道夔要借机铲除我们?他敢?他呀,就是要用我们把那些小辈逼出来,听我的,就说是小辈们做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把那些小辈从族里摘出去就好。” …… 陈郢城外小院,几个机敏的男子在四周了望放风,院内,几个年轻人在一起,都一副苦相。 “怕是要出事啊,我们族长都被抓去了,还抓了几个不服均田的,听说有人被砍头了,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应该没有,不然他们直接抓我们好了……” “我看危险……” “都什么时候了?不如先下手为强!只要做了,北面崔荣响应,事情就有转机了,在这里犹犹豫豫拖下去,算什么!景家小子,你是叶帅的门生,你就不想给叶帅报仇?” 被点到的景家年轻人缓缓抽出匕首,扎在桌子上。“好……你们传各家,调兵围攻陈郢,拖住苏道夔和那四万精兵,救出族长和楚平君……然后先收复其他一两个城池,如果陈郢战事不利,我们就退守其他城池……” 是日夜,陈郢城中一家酒楼燃起熊熊烈火,陈郢城外一片喊杀声。 几封其他州县的告急战报传到大梁。 “乱党围攻陈郢,镇南王生死不明,乱党旗号有前楚公侯,称复大楚,灭李贼。” …… 第94章 南北呼应 大梁城。 大梁宫内的气氛随着一封封谍报战报的传入紧张了起来,几道命令接连发出,李存邺停掉了朝会,召集了左右丞相、枢密相、六部主官和四司总节制到殿前布置沙盘地图。 “兵部户部,南方钱粮供应是否能够保证。” “回陛下。”兵部尚书答道。“兵部已经开始动员淮北地方军了,现在有淮北军、蜀军两路大军随时可以进荆湖路支援,蜀中囤积的军粮可以顺九庐江而下,是主要粮草来源。还有吴越梁三国兵马可以调度。” “户部钱粮仅能支持镇南王打三个月,三个月若不能平叛,我们就必须要强征粮草了。” “四司呢?镇南王可有消息?” “回陛下。”内廷司节制说。“四司情报汇总了,镇南王挟制几个楚地大族族长和楚平君、陈郢候,且有四万精锐在手,凭陈郢城而战,叛军攻不进去。” “太常,你们枢密府的计划呢?” “枢密府参议认为四万精兵足以平叛了,不过,陛下,为了保险,臣建议先抽调吴越梁三地兵马西进协防地方州县,再让蜀军从西面、淮北军从北面向陈郢进攻,逐步扫清地方叛党,最后在陈郢城下解决……” 颜太常话还没说完,又是几封战报和谍报传了上来,还有两个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战报的军士身后插着三支黑旗,那是败报。 “邯郸出现前齐余党,打的是袁家旗号,邯郸现已沦陷。” “江陵沦陷,叛党截断九庐江,蜀中粮草受阻!” “蜀人叛乱,与巴人相攻伐……” 大臣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存邺留下了裴准、耿离、颜太常、四司总节制和几个从河东提拔上来的大臣。 “看看吧,崔荣在祁勒就能掀翻了天……” 耿离说:“陛下,当务之急不在南,而在北,南边就算拉上南夷一起生事,十几万大军完全够用,那些叛军成不了气候,关键就在于北边,如果北边没有扛住崔荣的进攻,大半的钱粮兵力都要被调去,南北呼应,我们就麻烦了。” “说说你想怎么做。” 耿离走到沙盘前。“齐地叛军起事突然,不过不成大气候,着河东军平叛,河西军可作为河东、朔北、蓟北三地后援。淮北军按兵不动,根据南北战况调动支援,陇西军直接加强到西凉,耿巡自寻战机击崔荣之侧翼,顾敬章、盛怀玉出辽东使元戎不能全力支援崔荣。” 颜太常补充说:“元戎两个打法,要么南下北地,牵制我们在北方、东北方兵力不能向西支援,要么直接和崔荣合兵一处。如果是前者,就让林克景、张恭在朔北蓟北按兵不动,如果是后者,就让林克景支援西凉,张恭坚守朔北、蓟北。” 李存邺看了看沙盘,点了点头。“你们布置下去。” “慢着。”裴准突然说。“有一步险棋,走成了,南方可以大定。” 李存邺看向了裴准。“吴越梁三国,我们当年许诺他们复国,如今他们虽然依附于我们,可毕竟有自己的兵马、税收、朝堂,总归是个隐患,如果说均田出亩在楚地的推行是困难,在吴越梁就是根本推不下去。如果能接这个机会消耗,甚至吸收三国兵马……” “裴相是说让三国兵马协助楚地平叛?” “不,北线危急,调三国兵马北上!” “他们怕是不会执行吧。” “把淮北军陈列在淮水,如果三国兵马抗命,就马上南下!” “南北两线作战就很吃力了,难道还要再开辟一处战场?”颜太常有些急了。 “不,不,太常,陛下,三国是为陛下之臣,陛下调兵,三国必须得从,就算是现在不南下,以后我们也有直接对三国发难的理由,总之,我们要把三国兵马调出去,能调多少是多少,调出去的兵马就不放回去了,再让镇南王把叛军赶到三国境内,让叛军和三国军消耗去吧。” “可北方……”颜太常还有些犹豫。 “哎呀,我的颜大枢密!这和之前的战策有区别吗?啊?不过是多调了三国的兵马,别忘了,我们陛下还是汉王的时候,三国就说了,兵马依附于汉王指挥。” 李存邺清了清嗓子。“就按太常说的办吧,本来北线就紧张,调来些兵马总没错。” 又一封谍报送到了殿内。 “崔荣南下,直扑龟兹。” 谍报异常简短。 几人围着沙盘。 “龟兹?之前我去敲打了一番,倒是不会直接依附于崔荣,不过……”耿离皱紧了眉头。“不过如果崔荣兵锋太盛,怕是龟兹就要望风而降了。到时候,到时候西域能顶住,耿巡哪里也危险了啊。” 颜太常指着西凉。“西凉、西域宣抚司互为犄角之势,既然崔荣没有直接选择碰西凉,而是去打西域,那就让崔玄矩带西凉军出兵,主动去寻战机,击退崔荣。” 第二封北面的战报传来。“元戎整兵十三万南下蓟北。” 李存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就主动地打,不但让崔玄矩主动出击,顾敬章、林克景、盛怀玉三部,都主动去进攻元戎,让张恭守住就是了。告诉封寇平,朕许他放开手脚让将领们去干。崔荣和一些前朝遗党想要南北呼应,我们就在南北两线破局!南有苏道夔 、北有封寇平,朕身边有裴准、耿离、颜太常,朕有你们五人,还怕谁?” …… 龟兹城外,赵匡奕作为先锋兵抵龟兹,他看着这座陌生的城池,眼中有些不屑,虽然他作为代王亡了国,但他毕竟在魏国时驻守代地边境,直面元戎兵锋,西域的小国,他还是不怕的。 他没有急于攻城,等崔荣的大军到了,龟兹一定会投降。 龟兹城内人心惶惶,耿巡调来协防的三百汉军统领坚决抵抗,但龟兹王和宰相却很是犹豫。 耿巡此时正带着联军来支援。这是统领给龟兹王的承诺。 但龟兹王怕在耿巡来之前城就破了,到时候崔荣完全可以抢掠一番再撤退,自己没准还要被报复。 于是他一面安抚统领,一面派人和赵匡奕谈判,拖延时间。 只要不开战,等耿巡一到,崔荣自然退兵。 此时的崔荣坐在马上,已经隐隐能够看见赵匡奕的营寨,无数攻城器具运输过去,一个元戎兵和他说了些什么,崔荣咧嘴笑了。“好,该让李存邺吃点苦头了。” 第95章 崩盘 所有人都没想到,七天后,接连几封告急战报传到了大梁。 龟兹投降,崔玄矩兵败,崔荣、元戎联军攻入西凉,现已拿下张掖、天水、临庆、武川、西平五个重镇,兵锋直指陇西。 耿巡被围失联。 辽东燕人叛乱,萨温特联军补给被切断,乌桓叛乱,楼柯重伤,叛军围攻建真部,盛怀玉没有消息。 顾敬章因前燕余党突然叛乱未能及时西进,林克景在元戎孤立无援,被也烦贴尔亲自领兵包围。 整个北方战局都陷入了糜烂。 …… 七天前。 崔玄矩依照大梁命令带西凉军主动西进,准备袭击崔荣部左翼。 祁勒斥候探知情况后回报崔荣,崔荣猛地一拍案子。“好啊,机会来了!” 于是崔荣派出两个万户,不断与崔玄矩接触,引崔玄矩深入。 此时耿巡已经带联军接近龟兹,并与崔玄矩沟通,意图夹击崔荣。 崔玄矩见发现了崔荣行踪,就一路追击。 一直到龟兹城下。 这个时候耿巡部距离龟兹还有些路程。 但崔荣已经对崔玄矩摆开了阵势。 崔玄矩依然像以前一样,手执长槊准备带兵凿阵。 祁勒军突然变阵,崔荣亲自提刀策马而出。 崔玄矩愣了一愣。之前在陇西城外,耿离对他说的一番话让他投于李存邺,但打心底他还是对崔荣有些情感。 崔荣把刀递给亲卫,自己信马由缰来到战场中央。“玄矩我儿,别来无恙?” 崔玄矩的手抖了一抖。对,崔荣是他的义父,对他来说,也是父亲。 崔荣转身回阵,崔玄矩还愣在原地。 对于对峙的两军来说,在气势上,西凉军已经输了一节。 回到阵中,崔玄矩让人传下了一个命令,一个致命的命令。“崔荣与我有知遇之恩,是为我义父,不可伤之。” 崔玄矩在西凉军中颇有威望。 于是,当两军开始战斗时,崔荣亲自带着亲卫在阵中左冲右突,却无一人敢伤他,祁勒军跟着崔荣生生撕碎了西凉这一支铁军。 崔玄矩也亲自带兵厮杀,但一直躲着崔荣的旗号,虽然崔玄矩勇猛,但西凉军心渐渐懈怠了下来。 最终,西凉军大败,崔玄矩收兵结寨而守。 在龟兹城上的龟兹王和宰相看到了这一幕后,相互交换了眼神。 第二日,耿巡兵到,在祁勒部右翼结寨,与崔玄矩形成了夹击之势。虽然西凉军败了一阵,但加上西域联军,他们和崔荣比还是有着绝对的优势。 于是按照既定计划,两军向祁勒部发起了进攻。 崔荣全然不顾自己的右翼,亲自带着中军和左翼猛攻西凉军。 崔玄矩仗着自己勇武准备亲自活捉崔荣,八千重骑开路,他亲自带着三千轻骑逼近崔荣。 崔玄矩一直冲到了距崔荣不过百步的位置,他甚至看到了崔荣的表情,是戏谑的表情。 崔玄矩咬咬牙,继续举槊冲锋,只要杀穿崔荣亲卫,他就有信心活捉崔荣。 崔荣摆了摆手,身边一个亲卫突然射出一箭,正中崔玄矩心窝,崔玄矩当即落马。 崔玄矩手下赶忙抢救自己的将军,但因为他们冲的太深,一时冲不出去。外围的西凉军见情况不妙,也猛攻支援,随后只有二百余骑护着崔玄矩突围而出,崔玄矩生死不明,崔荣又亲自带头冲杀,西凉军军心彻底溃散。 那边西域联军几乎要冲破祁勒部右翼,突然东边响起了一阵阵的喊杀声,耿巡看到崔荣的旗号,心下大骇。 崔荣命手下大喊小儿崔玄矩已死。 耿巡更是大惊,他没想到崔玄矩是怎么败下来的。 西域联军有些骚动,于是耿巡亲自带着汉军顶在前面,缓缓向龟兹城退去,只要能凭龟兹而守,朔北、陇西两军来援,就还有击退崔荣的机会。 到了龟兹城下,却不见龟兹人开门接应。 耿巡命令联军一面布置防御,一面结寨,自己亲自到城下叫门。 百颗头颅从城上丢下来,耿巡认出这是自己派到龟兹的汉军。 “大节制!你们汉军已经败了!本王要保龟兹生民之命,恕不能开门!还请快快退去!” 耿离破口大骂,最后回应他的是龟兹城头的箭雨。 崔荣攻了过来。 “结阵!突围!”耿巡下令,他知道自己一时得不到龟兹的援助了,只好下令联军西退。 不料崔荣阵中传来喊声。“共击汉军!不抢龟兹!” 耿巡一定,急声催促突围。 身后龟兹城门打开,龟兹军杀了出来,直扑联军。 其实联军的兵力和龟兹军、祁勒部差不多,只要稳住就能突围。 但联军听说崔玄矩部溃败,自己又陷入包围,一时间军心涣散,顷刻就变成了溃败。 耿巡喝止不住,只好带着汉军突围,退入了疏勒城。 而联军则雪崩般溃败,祁勒部斩首无数,西域诸国望风而降,耿巡在西域几乎成了一支孤军。 崔荣留下赵匡奕带着三万兵马围攻疏勒城,自己带着大军直扑西凉。 另一边。 也烦帖尔和左贤王做出了南下进攻朔北、蓟北的样子。 林克景带兵迎战,也烦贴尔和左贤王不断退却,林克景一路深入。 林克景知道这是元戎的诱敌之策,但顾敬章此时在东边等待战机,只要自己咬住元戎人并接战,顾敬章就能抓住机会从侧翼进攻。 不想这时燕地突然爆发叛乱,叛军占据晏顺关,切断了辽东对萨温特的补给,导致乌桓人叛乱,楼柯重伤,盛怀玉被困在建真。 如果燕地叛军和乌桓叛军联合起来抓住机会进攻顾敬章后路,辽东军就危险了。 于是顾敬章不得不带兵回转,一面平叛,一面北上萨温特救援盛怀玉。 林克景得到顾敬章通报后大惊,急命手下部队向后退却。 但也烦帖尔抓住了机会,发动了冲锋,林克景后路被截断,六万大军被困在了草原上。 林克景亲自带兵抵抗,让自己的副将带人原地结寨,而后退入寨中防守。 也烦帖尔围死林克景后,分兵直逼朔北张恭部,而左贤王则向西凉杀去。 当崔玄矩被抢救回来,颓然被人抬到西平时,崔荣、左贤王已经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攻入西凉,距离西平不过百余里。 西凉军此时能战的兵力只有两万余人。 崔玄矩下令放弃西平后退。 西凉军最后一路逃到了陇西。 …… 大梁。 李存邺攥紧了五军司和内廷司的谍报。 良久,他召来了五军司节制。“把崔玄矩带到大梁。解除他对西凉军的控制,取消西凉军的番号。”五军司节制默默领命。 颜太常、耿离、裴准被紧急召入宫中,甚至赵甫也被人用轿子抬了进来。 李存邺把战报和谍报丢在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崔玄矩、林克景、顾敬章,三个降将没一个中用的!崔玄矩心怀旧主居然下了那么蠢的命令,顾敬章不坚决进攻元戎侧翼,而是回援辽东,让林克景六万大军被围,林克景知道有诈还往元戎人的陷阱里钻,他们两个是不是也心念楚国,想要北方战局糜烂,楚国就可以复国了!” 李存邺大骂一通。 其余几人没有一个吭声的。 直到李存邺发泄完了怒火,耿离才小心翼翼开口。“事情,或有转机,镇南王已经在陈郢城下击败前楚叛军,正在清扫楚国余孽,蜀人叛军也被蜀军击败,我们,我们或可先调淮北军支援辽东,然后再等镇南王扫清乱党后让他北上,这样,还是可以婉拒败局的。” 李存邺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地图边。 赵甫突然说。“张恭,事在张恭了。” 第96章 事在张恭 张恭神色凝重,坐在朔北军将军行辕。 亲卫通报大梁来人。 张恭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将军,那人说他是陛下派来的密使,要您去迎接他。” 张恭猛地站起来推翻了几案。 “混账!你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打仗的时候,不管谁来,都得直接到老子帐里!老子不会浪费处理军务的时间去见什么狗屁密使!” 帐门掀开,一个人披着斗篷走进来。 “混账!没有通报就闯本将军的营帐?” 那人笑了笑。“张恭,果然治军严格啊。”说着,那人摘下了斗篷,露出脸。 张恭慌忙下跪。“陛下。”李存邺赫然站在那里。 “起来吧,你也是为了打胜仗,朕不追究你,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你们将军有话说。”李存邺对其他将领说。 几人都不动,只有张邶起身准备走,但看自己的同僚们不动,愣在原地。 张恭喝骂道:“混账!都聋了?” 那几人才退出营帐。 张恭讪笑着对李存邺解释。“陛下,他们都是些厮杀汉,听惯了军令、将令,别怪他们。” “无妨。”李存邺这时在看张恭挂的地图,背对张恭。张恭只听得李存邺声音如常,却看不到李存邺阴沉的脸色。 “现在整个大汉诸路四面火起,西凉军被打残了,陇西军在和崔荣对峙,林克景被围在草原上,耿巡被围在西域,辽东、河东都在平叛,河西军为了拱卫大梁不能轻动,苏道夔还在清扫前楚余孽,现在整个大汉,能够扭转整个北部边境败局的只有你,赵甫,赵先生说了,事在张恭,朕来,就是要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把握,你要是有把握,朕立刻就亮出旗号,御驾亲征,坐镇朔北。” 张恭抬起头。“陛下!我能!” “哦,那就放手去做。” 李存邺走出营帐,让人打出天子旌纛。 张恭擂鼓升帐。 李存邺身披战甲坐在帐中,张恭站在一旁。 “都坐吧,你们战将定策,不用在意什么规矩。”李存邺对站的板板正正的众人说。 众人坐下。 张恭让人挂上了最新的地图。 地图上,整个北方边境都处于防守态势,异常被动。 张恭沉声道。“现在局势很坏,能作战的只有我们一路兵马了。左贤王摆出东进架势,崔荣进攻陇西,就是吃准了我们只会坐守朔北,但我们偏不!我们就要在左贤王眼皮子底下杀出去!现在,听我将领!陛下!” 众人一愣。李存邺说:“尽管说,朕亲征,但是军略全听张将军吩咐!” “请陛下派赵寄奴领精骑北上,支援林克景,吸引元戎人注意,让他们认为我们准备先解救林克景大军!” 李存邺对赵寄奴点了点头,赵寄奴领命。 “请陛下坐镇朔北,打出陛下旗号,调河西军北上!” “朕说了河西军不能轻动。” “陛下,齐燕叛军不成气候,靖北侯在河东调度,完全可以把他们快速压下去!崔荣和也烦帖尔抢的就是时间,就是要在齐燕楚叛乱被镇压下去之前尽量深入,好在西凉站稳脚跟,如果我们不快速击破他们,即便是到时候河东、辽东兵马集结,也最多只能做到把他们逼退,但不能保证收复西凉,而且一定会丢了西域,折了耿将军和那一万汉家儿郎!陛下说了,军略全听臣的,所以陛下不要干预!” 李存邺点了点头。 “我亲带主力骑兵,直击崔荣部,张怀、邱雒,留下两万兵马,带其余兵马随我之后到陇西。” 张邶向前一步。“将军,难道我要带兵留守?” “张邶,你,明日巳时,带两万兵马去武川扎寨,打出天子旌纛,与左贤王对峙,明日未时,以陛下亲征大军先锋身份,直击左贤王部,你必须打出主力的气势,让左贤王以为我们要全力进攻武川方向。” “张邶领命!” 几路大军从朔北军大营开拔。 …… 疏勒城。 赵匡奕带着三万祁勒部兵马和刚刚投降的西域诸国兵马,加起来有近八万人,把小小的疏勒城围得水泄不通。 耿巡带着一万汉军,不,其实现在仅剩下六千汉军守在疏勒城。 他不知道大汉诸路是什么情况,但他意识到,汉军来支援就必须要先击败崔荣,但现在崔荣兵锋正盛,所以,自己只能向还没有投降的西域国家求助。 他派出几个得力斥候寻机突围,四下求救。 最后只有浦邺国派了三千兵马,也只是在赵匡奕大军外围转了一圈就退兵了。 耿巡知道,只能靠自己守下去,拖到大军来救了。 …… 在斥候报告林克景后方出现元戎兵马时,林克景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好在林克景北上时还算谨慎,结下了几处营寨,以维持调度补给,于是林克景带着六万孤军冲杀一阵后退入了其中一座营寨,这座营寨刚好是几处营寨中的中枢,比较坚固,寨外有三道壕沟。 在退入营寨后,林克景命令在寨墙内部边缘又挖出一道壕沟。 白天,林克景命军士轮番值守寨墙,只用弓弩与元戎人对射,期间元戎人几次攻破寨墙,都因为墙后那道壕沟的存在一时无法展开兵力,又被逼了出去。 晚上,林克景又派小队精骑出寨袭扰元戎兵马。元戎人习惯于发挥自己骑兵的机动性,不经常步战,也不会长期进行对峙,所以营寨习惯性的很简陋,有些地方就是几个帐篷围起来,外面布置点简单的工事,结果这些小队精骑就能够来去如风,顺利突入寨中烧杀破坏,而后又扬长而去,给元戎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弄得元戎人也不得不学着林克景的样子结寨。 …… 辽东,顾敬章一路上总能想到过去在楚国时与吴越梁三地叛军作战,如今燕地叛军也一样,要说都是零零散散的,但又随时能够集结,不一定在哪就杀出来咬你一口,然后再退去,其中一支打着燕公子旗号的叛军好像是叛军主力,接连攻破几座城池,却又不停留,只是带着粮草辎重撤出城池后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顾敬章试图先收复晏顺关联系盛怀玉,但辎重总被叛军偷袭,导致大军行进异常缓慢。 …… 封寇平带着河西军往朔北赶。 他感到了李存邺对他的不满,不然李存邺不会绕开他直接让张恭拿主意指挥。 但他也没办法,他和在大梁的颜太常、耿离、裴准都没想到北边的战局会糜烂至此,他昨晚铺开地图,简直触目惊心。 东边的齐楚燕遍地叛乱,北面的元戎步步紧逼,西边的崔荣拿下了大半个西凉,三个方向的敌人围攻大汉,万一南边的诸夷在此时发难,大汉真的就四面楚歌了。 似乎,真的只有张恭这一支兵马能够扭转战局了? 第97章 死战武川 张邶带着两万朔北兵马和天子旌纛一直抵进到武川。 到武川附近后,张邶命人先结出来一个空营,把李存邺的大旗插在营中,调集了附近村落的乡勇民夫在营中埋锅造饭,自己则带着两万兵马继续抵进到武川城下。 左贤王是按也烦帖尔命令帮助崔荣突袭西凉,而后驻守武川,一方面防止张恭直接西进收复西凉路北线截断崔荣部后路,另一方面则是准备一旦张恭北上解救林克景或南下直击崔荣部,自己就可以趁着朔北兵力不足直接东进。到时候崔荣威逼陇西路,自己占据朔北路,也烦帖尔吃下林克景部,没准元戎大军就可以会猎大梁了。 左贤王在武川纵兵抢掠,同时又不断派出斥候向东探查。 这天手下斥候回报,有南人兵马递进,扎了一座大营,里面还有一杆大旗,像是南人皇帝的旗。 左贤王立刻亲自带亲兵去探查。 到了那大营,果然是好大一座营盘,营盘中兵马调度井然,正中一杆大旗,正是南人帝王打的天子大旗。 左贤王当即大喜,若自己在武川城下生擒李存邺,那可是大功一件,自己或许可以凭此功业给也烦帖尔施压,没准自己也能当一当草原上的大汗。 左贤王指了指前方营盘。“儿郎们,南人皇帝李存邺在这里,谁跟本王冲一阵,试试他们虚实,若擒了那皇帝,我奉他为左贤王并侯,和我如同兄弟,赏牛羊千头!” 亲卫们一声怪叫,打马杀向营盘。 营中望楼敲钟报警,营中短暂骚乱后集结起了兵力,向他们投射箭矢。 左贤王猛然勒马,弯弓搭箭,一箭射落望楼上的小钟,而后带兵离去。 回到武川,左贤王急忙点齐兵马,准备进攻那一座大营,却不料又有斥候来报,有两万南军到了武川近处。 左贤王猛地一拍大腿。“好!这是那小儿的先锋!两万,估计是精兵,把这一部吃下,挫了他们锐气,再拿下那小儿!” 张邶刚刚扎好营寨,就见武川方向烟尘滚滚,地面不住地震动。 “儿郎们!那元戎左贤王扑过来了!咱们假作圣上亲军,就打出气势来!左贤王部号称步骑兵八万,我看他们大多是辅兵、民夫,真正战力不过三万,只要一阵冲垮他们,他们就不敢如此轻视我们,竟敢来踏营!” 说完,张邶翻身上马,提枪冲出营寨。 张邶亲兵也举着大纛跟着张邶冲了出去,后面的军官当即整理军阵跟着杀了出去。 左贤王派兵马直扑过去,不想那大营中竟也派出全部兵马和自己对冲。 两军撞在一起,左贤王就注意到有一员战将冲的尤其猛,打着大纛带着亲卫一路冲杀,就像是一柄凿子打入了自己阵中,隐隐有要突破到自己核心所在的样子。 “前军顶住!顶住!来两个千户,往他们两翼绕,把他们兜住!敢冲本王的阵就不要走了!” 张邶也注意到有两路元戎兵向自己的两翼冲,他翻手把面前的元戎战将挑下马,而后举枪高喝“调头!往回冲!给步军发信前压!” 亲卫向天上射出几支响箭,张邶带着兵马调头往回冲,因为元戎前军阵列已经被打乱,其他元戎兵马又没有完成合围,张邶竟带兵扬长而去。 等突出来以后,张邶见那两个元戎千户冲了过来,又勒马拔剑指着元戎军。“弟兄们!元戎想靠两个千户兜住我们,这是小觑了我们!把这两个千户吃了!让他们知道我朔北军的威风!” 而后张邶又兜马往回冲,和那两个千户撞在一起。 左贤王本以为张邶要撤了,不想他又调头回来和两个千户对冲,于是拉来自己的亲卫。“你们点八百儿郎,给我拿下那个战将!” 张邶和两个千户搅在一起,不断注意着元戎军阵动向,突然就注意到了八百精锐杀了过来。 张邶猛地一夹马,手上长枪舞的密不透风,织出来一层铁网,直杀的两个千户兵马心惊胆颤,最后竟刻意避开他,朔北军干脆紧跟在张邶身后,顷刻间冲了这两个千户。 张邶继续冲向那八百元戎精锐,那左贤王亲卫人人披甲,手执长槊,和那两个拿着弯刀的轻骑千户截然不同。 张邶盯准了这八百精锐的头领,那头领嗷嗷叫唤着,用长槊指着自己,张邶笑了笑,挺枪刺过去,两人错身,张邶一枪架开长槊,翻手抽出佩剑,一剑削下那头领脑袋,挂在枪上,调转马头往营盘去。一路上张邶刻意举高长枪,像把那颗头颅当做旗帜一般。 左贤王大怒,让大军尽数前压。 张邶拼命打马,喊着回营,朔北军退入营中。 虽然张邶冲散了元戎前军、吃下了两个千户,又阵斩左贤王亲卫头领,但元戎兵马毕竟势大,张邶手下损伤也颇为严重,不过张邶始终带着骑兵冲杀,步兵几乎没有接敌,所以退入营盘后凭着寨墙朔北军依然存有战力。 元戎大军冲到营前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大受损失。 左贤王更加确定自己当面敌军就是李存邺先锋,于是给也烦帖尔和崔荣传信,自己拖住这支兵马,大梁空虚,崔荣若快速突破陇西,则拿下大梁染指中原指日可待。 张邶见左贤王暂且退兵,送了一口气,回到帐中点验兵马,两万兵马还剩下近一半的可战之兵,损失比他预计的少。医官来给张邶疗伤,张邶身上箭伤、刀伤触目惊心。 “将军还需静养两日,不可再厮杀了。” 张邶笑了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拔出剑耍了一个剑花。“你去吧,不用多说,我自有分寸。” 到二更,张邶突然下令点了八百精兵,等到三更,张邶亲自带兵突出营寨,冲向左贤王大营。 左贤王没想到张邶敢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来夜战劫营,守备很是松懈,张邶轻松突入营中,放起一把大火,把那颗亲卫头领的人头挂在左贤王寨墙上,而后带兵回转。 那头颅被削去了鼻子和耳朵,像皮球一般。 左贤王把头颅丢在地上。“混账!点兵!点兵!和那厮夜战!” 元戎兵扑向朔北大营,不想张邶早让人挖了一圈陷马坑,元戎兵一阵哀叫,营中就射出箭矢,左贤王只好收兵。 第98章 意外遭遇 也烦帖尔在可汗毡帐中收到了左贤王传信。 他走出毡帐,一只老鹰在天上盘旋。 也烦帖尔让人取来自己的弓,一箭射落了那只鹰。 侍卫把鹰捡回来,也烦帖尔摆了摆手,让他们把鹰拿去喂狗,又召来了自己手下将领。 “当面的那个叫林克景的南人还不能拿下吗。” 将领低着头。“大汗,那林克景结的寨子实在是牢固,我们的儿郎冲不破寨墙,南人又躲在里面射箭……” 也烦帖尔笑了。“鹰在天上,就以为我们抓不到他们,才敢在我们头上盘旋,但我们可以把他们射落,南人也有破绽。我不追究你战败,你接下来带着你的部族围住他们,不能让他们突围,我要带兵南下去左贤王那里,抓住李存邺。” 那将领俯下身。“查合可领命!” 也烦帖尔打了个呼哨,元戎兵一齐南下。 赵寄奴带着八千精骑驰骋在草原上。这八千人从随州大破三国联军开始就跟着自己,其中不乏有阵亡的,换了新人,但赵寄奴选人严格,练兵有方,蓑衣这八千人用起来如指臂使,李存邺也说这八千人是“朕之矛戈”。 这种深入敌后的突袭赵寄奴很熟悉,曾经他不止一次带着精锐在大草原上迂回,然后突然出现在燕军或者崔荣叛军身后,一击定鼎,这次,他要带着八千骑把被包围的林克景解救出来。 “将军!将军!” 前面的斥候跑了回来。这些斥候是绝对的精锐,战阵功夫高,又都认识地理,颇为机灵。 “将军,西北四十里有元戎大队人马,是也烦帖尔旗帜!” “报将军!” 又一队斥候回来。 “也烦帖尔带三万兵马往武川方向去!” 赵寄奴下马,让亲兵拿出地图。 “看来张邶那边打起来了……弟兄们!吃口干粮,跟着咱直击也烦帖尔去!” 八千壮士齐声领命。 亲卫统领递给赵寄奴一张饼。“将军,咱们不是要去解救林克景,怎么又去抓也烦帖尔去了。” “蠢货。”赵寄奴笑了“草原上兵马都是部族出人,老少拿着弓举着弯刀就是兵,林克景手下六万大军被围,说明他那里元戎人远多于六万,我们去了也不好打,哪怕是做样子,也免不了折损,不值当,这也烦帖尔南下是要汇合左贤王击破张邶部,我们这时候直扑也烦帖尔,他一定会认为我们身后也有大部队,林克景哪里的元戎人就会自乱阵脚,而且,这样也可以给元戎人布下疑阵,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从楚齐燕三地抽出了手,能够两线作战,没准就能把他们彻底逼退。” …… 也烦帖尔下令扎营修整。 又是几封战报传来,也烦帖尔嗤笑一声。“左贤王老了,两万南人前锋也吃不下了。” 他不知道的是,营地不远处,八千双眼睛盯着他们的营地。 “我们休整一晚,明日开进武川,击破那李存邺的御前精兵!” 营中一阵欢呼。 赵寄奴开始分派兵马。 到了黎明,元戎营中一片寂静。 赵寄奴当先冲向元戎大营。 他并没有选择直接冲中军,中军守备森严,估计一时难有建树,赵寄奴选了侧面的一圈帐子。 这一圈帐子是元戎军的一支偏师,领兵的是一个部族首领的儿子,还在睡梦中就被赵寄奴削掉了脑袋。 等元戎反应过来,八千兵马全部向北窜去。 “大汗,看马蹄印子,这都是骑兵,训练有素……” “好了,我知道,估计是那赵寄奴吧,他曾经差点就杀进我父汗的营帐。他来了……看来那李存邺的兵马在我们这个方向?难道是那些废物南人没有拖住李存邺的兵马?来人,让查合可调兵来!” 也烦帖尔准备继续往武川开进。 赵寄奴一路上不断以三百骑为一队袭扰也烦帖尔部,也烦帖尔不胜其扰,派人去追剿灭,一旦有人来追击赵寄奴就合兵一处将追兵击溃甚至歼灭。 也烦帖尔最后不得不暂时停下行军脚步,学着林克景的样子结寨,这样至少能保证赵寄奴这一支神出鬼没的精兵不会突然出现袭击自己,而后又不断派出斥候放出鹰隼传信让查合可分兵来支援自己。 赵寄奴见也烦帖尔不给自己机会,也就不再纠缠,派出几队斥候向林克景所在探查,果然探到有大队元戎兵马来援。 赵寄奴又把手下的几个统领叫来。“我们分兵,往草原深处去,只要见到没有兵丁的草原部落就进去劫掠放火!” …… 三天后。 也烦帖尔发出一声怪叫,抽刀劈断了眼前的几案。“混账!他们怎么敢!” 原来赵寄奴在草原上四处游曳,劫掠了好几个部落,带走了粮食和一些牛羊肉,带不走的牛羊全部杀死,放起一把火,这些被劫掠的部落都是这次出兵的部族,所以内部防守空虚,被赵寄奴钻了空子。查合可一面向其他部族调兵围剿,一方面向也烦帖尔请示,同时,不少部落的首领都纷纷要求收兵回去包围自己的部落。 也烦帖尔陷入了两难境地。 如果真的让左贤王捉到李存邺,那么自己的大汗地位就会受到冲击,况且自己现在在草原上被八千南人骑兵给缠住了脚步,到时候各个部族更会对自己不满。 正当也烦帖尔犹豫时,帐外一阵喧闹。 一个人满身血污跑了进来。“大汗!不好了大汗!” “说。” “有一支南人骑兵杀到了我们王庭,王庭留守的三千勇士被打败了,得科德利和小王子被抓走了!” 得科德利是也烦帖尔的叔父。 也烦帖尔双眼赤红,一刀砍翻了来人。“废物!来人!回王庭!让查合可分兵到王庭去!” “报!大汗!查合可不断分兵,兵力不足,那林克景突围出来了!正在往朔北撤退!” 也烦帖尔面色吓人。“让查合可衔尾追击,我们去拦住他们,既然他们杀我们的族人,我们就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草原!” …… 第二日。 经过一整夜的血战,林克景带着万余残兵退回朔北,与李存邺合兵一处,赵寄奴带着也烦帖尔的叔父和小儿子回到朔北。 李存邺以林克景冒进之罪把林克景贬为校尉,并让林克景将手下万余残兵休整后加强到武川方向,由赵寄奴接管朔北。 封寇平带河西军到后,李存邺与封寇平两人北上草原,以放回也烦帖尔叔父和小儿子,李存邺称也烦帖尔为兄,赔款白银八千两,布帛万匹等为条件,斩白马为誓,使也烦帖尔承诺元戎王庭兵马不再参与这次大战。 自此,在损失了一整个蓟北军后,李存邺暂且实现了朔北、蓟北两路方向的安定,可以着手解决西凉路的左贤王、崔荣部大患了。 第99章 关下混战 当武川战况愈加激烈、赵寄奴在草原上驰骋奔袭的时候,张恭带着朔北军主力赶到了崔荣所在——西凉路和陇西路交界处。 在这里,陇西军节制薛琮带陇西军与崔荣对峙。 陇西军是一支新军,主要目的是拱卫大梁西线,兵力不多,目前仅有四万兵马,加上随崔玄矩从西凉逃出来的兵马,可战之兵也不到六万。 但这几日薛琮都闭关不出,并且不断向大梁发去告急信,希望大梁能够发兵支援。他的手里只有不到六万兵马,而大散关外崔荣十三万大军逶迤数里,气势逼人,他不是对自己手里的兵马没有信心,但他实在是不敢动,如果陇西失守,崔荣所部兵马就能把兵锋压到大梁畿辅地区了。 崔荣也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虽然斥候探明了周博夫手下兵力,但崔荣还是谨慎地结寨,他在等左贤王和也烦帖尔的消息,他知道汉军的主力其实是河东、河西、淮北三路大军,他怕李存邺玩出来过去与楚齐燕三国交战时的那一手——以弱势兵马顶在正面,让主力精兵迂回包抄敌军后路。 所以他要左贤王在武川方向摆出东进态势,为的就是防备有汉军绕后袭击,同时又和也烦帖尔集草原各部族之力把林克景围在草原上——事实上在一开始,他们是想把顾敬章、林克景两路大军一直引到王庭,利用王庭附近狼首山和莫铎河的狭窄地形围困住他们。不过崔荣没想到齐燕两地叛军真的成了事,齐地叛军吸引住了河东军,燕地叛军截断了辽东军后路,逼反乌桓部,使得顾敬章回师支援,而淮北军则驻扎在淮水边,端的是要南下协助苏道夔扫清楚地叛军,所以现在李存邺能够调来的大军只有河西军和大梁禁军,不,李存邺只会调河西军来,现在的局面但凡李存邺再有一次小小的失败他的大军可能就要推到大梁城下,所以,李存邺必须要留下大梁禁军做好大梁守备工作,不可能把大梁禁军调出来。 最开始,他收到了左贤王的战报——李存邺御营出现在武川方向,左贤王已与其先锋接战,不下。 这说明李存邺确是准备从西凉迂回截断自己后路,不过被自己料到了。 但正当崔荣准备对阜鞍关进攻时,也烦帖尔的可汗令也传了过来——着崔荣速发兵继续南进,草原上出现了汉将赵寄奴的踪迹! 崔荣深知赵寄奴如今就像李存邺的亲卫一样,如果赵寄奴出现在草原,说明李存邺应当在朔北——蓟北方向。 他陷入了疑虑,武川和草原两个方向的疑似李存邺亲征的踪迹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荣最后派出了几支斥候,让他们到武川方向探查敌情。 斥候回报,武川方向确见御营,但和左贤王交战的始终都是前锋的两万兵马和朔北地方守军与乡勇。 崔荣先是认为武川方向只是疑兵,李存邺是想去草原解救林克景。 但他又怕两边都是疑兵。 最后他排除了第二种可能,他不信李存邺敢拿着河西军打赌。 于是崔荣马上下令向武川进攻。 等张恭到时,崔荣已经打了三日,陇西军损伤惨重,能战之兵不到三万,而祁勒部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张恭派斥候探查时,崔荣也接到了也烦帖尔的战报——林克景溃围而出,退回蓟北,草原未见李存邺主力。 而后,一封河西路的谍报传来——靖北侯封寇平亲提河西军到朔北,李存邺确在朔北方向。 崔荣嗅到了一丝不妙,他准备下令停止进攻向后收缩,巩固西凉。 这时,第二封也烦帖尔可汗令传到崔荣手里,这是一封加急战报,大概意思就是李存邺与也烦帖尔立了盟誓,向也烦帖尔称兄赔款,而且也烦帖尔损失颇重,草原多部遭到了破坏,所以也烦帖尔收兵王庭,不再参与这次战事。 崔荣怒骂也烦帖尔,而后下令退兵,并派人加急向左贤王求援,让左贤王带兵南下接应。 攻城的祁勒军刚刚收缩,张恭就亲自带着朔北军杀了出来。 这时,崔荣突然发觉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 为了尽快拿下大散关,崔荣把祁勒军分成了六部,轮换攻城,不给周博夫喘息的机会,并且在大散关下又扎了一座前进军营,这样六部可以往来不停地休整准备,保证了对薛琮部地持续进攻,但当张恭出现后,前进军营和崔荣大营所在就如同蜜蜂的腰可以被快速切断。 张恭带着所部骑兵直扑前进大营和崔荣所在大营中间的位置,片刻功夫切断了两座军营的联系,而后又向前进军营进攻。 这时候阜鞍关关门大开,三千重骑踏出关来。这支骑兵属于禁军序列,是周博夫的部属,被李存邺临时调到了阜鞍关。 祁勒军收到撤退命令,隐隐约约听说是自己的王收兵了,自己成为一支孤军了,本身就人心惶惶,又见到张恭从背后杀了出来,当即大乱。 张恭一路奔袭,部下完全是疲敝之师,不过是靠着突然性以及祁勒军的慌乱才保持着优势,他想和薛琮快速把前进军营的祁勒军打掉,再掉头进攻崔荣本部,于是让人传令给随后过来的张怀、邱雒二人,让二人不必与自己汇合,直接去崔荣所在北侧列阵阻击崔荣,防止崔荣直接退到西凉城池固守。 这时崔荣镇定了下来,他也判明了张恭出现在这里一定是经历了长途奔袭,人困马乏,不可能进行长时间作战。 崔荣抽出了佩剑,扯开嗓子喊:“都镇定!只要随某和前营的儿郎吃下张恭的兵马,我们就赢了!” 崔荣手下几个将领也跟着弹压手下军队,有些混乱的军营渐渐恢复了整肃。 崔荣把自己的亲卫骑兵派到了前锋位置,举着自己大旗,向张恭杀过去。 那边周博夫带着重骑踏阵,张恭也拼了命地厮杀,忽听到后面一阵喊杀,定眼看是崔荣压了过来。 被周博夫和张恭包夹的祁勒军见自己的祁勒王压了过来,士气渐渐恢复,一些有经验地老兵开始组织手下三两结阵,几个小阵又一点点靠拢,有马的祁勒兵也发挥了草原部族善骑射的优势,主动与张恭厮杀。 张恭挑翻了眼前的一个骑兵,吐了口唾沫,大喊了一声:“往关下冲!突出去!” 周博夫也注意到了战场的变数,他稳了稳心神,下令道:“突出去!突出去!往北线突!顶住崔荣的大军!让关内兵马往外压,帮张节制!” 等崔荣部接近战场时,周博夫带重骑踏了出来,丝毫不减冲锋势头,继续扑向敌军。 周博夫自幼随周大虞练武,也是一身怪力,在河东军都是从具装重骑兵做起的,这时就如一座铁塔砸进了崔荣军阵。 周博夫所到处身前阵阵血雨,马后断肢残骸,杀得哀嚎遍野,如同鬼神在世。 可惜崔荣部毕竟人多势众,顶在前面的也都是精锐,周博夫所部重骑的冲锋势头渐渐被遏制住。 张恭的长枪被磕飞,手里提着腰刀,又提起一口气,大喊杀贼。 在北线的张怀、邱雒二人听斥候回报形势不对,也带着所部兵马压了过来,崔荣只好分兵去顶住他们。 一时间关下张恭与关内留守的薛琮夹击祁勒前进大营、祁勒前进大营和崔荣部夹击张恭、张怀邱雒又和周博夫形成了对崔荣部的夹击态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层层陷入了混战。 第100章 逆转 “恭与荣战于阜鞍关下,邶至,荣疑之,败而逃。” …… 关下各部具是困乏,祁勒前军军营渐渐形成了阵地,张恭和关内守军的进攻异常困难,加之张恭奔袭后直接作战,部下具是人困马乏,不少人的马被累死,只好下马步战。 祁勒缺铁,崔荣退入祁勒后只养起来了四百重骑,作为自己亲卫序列,是准备在一些关键情况下一击定鼎的,但现在他不得不把这四百重骑派出去与周博夫对冲。 重甲披在身上的沉重难以想象,又需要举着槊厮杀,体力消耗巨大,周博夫和手下都是勉强吊着一口气,也不好占便宜。 还是周博夫强提着气顶在前面,所部士气不减,但伤亡也不小。 那边张怀邱雒压向崔荣后军,也受到了阻碍,张怀当机立断,把手下所有斥候都集中了起来当轻骑,和部下骑兵合在一处,准备袭击崔荣侧翼。 邱雒还有些担忧,这些斥候全都去厮杀了,他和张怀所部就成了聋子瞎子,战场感知能力大打折扣。 张怀则咬着牙说:“必须把崔荣给拖住了,要不他压到咱们节制所在,把节制打败了,我们和陇西军可算是砸在这关下了,到时候就真的完了。” 谁也没想到战局的逆转是张邶带来的。 …… 武川城下,接到崔荣求救的左贤王也大为诧异,而也烦帖尔轻飘飘一句退兵更让他惊讶,左思右想下,他还是决定去接应崔荣,这时候接应崔荣就能借机把崔荣争取到自己的势力,现在元戎各部中祁勒部有隐隐超过右贤王部的样子,如果争取过来,自己就能压制王庭,把汗位夺来。 于是左贤王果断让大军南下。 张邶手下斥候探得左贤王南下后回报张邶,张邶当即下令整兵南下。 “将军,你身上……” 张邶抬手打断了医官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告诉你,左贤王南下就说明咱们节制得手了,左贤王要去接应崔荣,最坏的情况,崔荣和咱们节制形成对峙的态势了,我们这时只要能抢在左贤王前面打过去,击败崔荣,这场仗就结束了,要是左贤王过去了,节制那里兵力本来就不多,没准就要危险了,我们也就完了。” 说完张邶出帐点兵。 “递战报给陛下,就说节制已经到陇西了,左贤王去支援,我部去追击左贤王,让陛下小心武川方向!” 张邶让自己的副将带一部兵马去追击左贤王。“你切记,一路上只在外围袭扰,拖慢他们就行,切不可交战。”而后自己亲自带兵马向南奔袭。 这时的阜鞍关下,祁勒前进军营的兵马收缩进了营盘,张恭所部损失颇重,一时无进攻之力,周博夫也退了回来,两人合兵一处,周博夫传令关内副将对前进军营摆出进攻态势,自己和张恭与崔荣对峙。 崔荣背后有张怀、邱雒部盯着,一时不敢贸然进攻。 张恭周博夫手下损失颇重,不管进攻哪一边自己的后背都会暴露,也不敢做出大动作。 两边人马就像站在一根细枝两端的蚂蚱,随便那边落上一滴露水平衡就会被打破。 崔荣在大帐中转着圈踱步。 他是可以全力突破张怀、邱雒部的封锁撤退的,张怀、邱雒的防线本身就很单薄,崔荣又有兵力优势。 但祁勒部的兵马都是从相同的部族成长起来的,前进军营中有很多人与大营的人沾亲带故,贸然放弃前进军营突围很有可能军心浮动,没准就会出现炸营、溃散等情况,而前进军营的兵马就会被张恭吃掉,自己好不容易在草原的一个角落得到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 张邶停下马,坐下马匹喘着粗气,张邶拍了拍马脖子,翻身下马,抬头看了看太阳。“都下马!吃点东西再赶路!妈的,一定得赶在左贤王之前到节制那里!” …… 朔北御营,无数战报都汇集到了这个地方。 李存邺和封寇平两人看着参议们布置地图,一封武川方向的加急战报送了过来。 “节制与崔逆战于阜鞍,左贤王南下,臣急援节制,臣以为河西军当西出武川封堵左贤王、崔逆后路,另一部兵马驰援阜鞍,请陛下斟酌。” 李存邺把战报放在一边。“寇平,你说。” “陛下,若河西军主力西进,陛下身边兵力单薄,那也烦帖尔反复无常,再趁机南下,陛下就危险了。” 李存邺沉思了一会儿,抽出了佩剑。“寇平啊,你忘了朕也带着河东军厮杀过啊。你带河西军西出武川,进兵武威一线,堵住崔荣、左贤王,咬下他们一块肉,并且,你做好准备西出嘉远解救耿巡。” “可是陛下……” “战机稍纵即逝啊,如果崔荣全身而退拒收西凉,我们的北线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封寇平咬了咬牙。“臣领命!” “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臣以为,应当催促林克景进兵,南下追击左贤王拖住左贤王,另外,派赵寄奴领本部兵马直接突袭左贤王,必要时与林克景合兵,将左贤王堵在一处,我就马上南下,吃掉左贤王部。另外,镇南王在不影响南方战事的情况下从蜀中出兵支援陇西,击败崔荣部后进行追击,在武威夹击崔荣。顾敬章分出少量兵力封锁辽东叛军,派一部北上解救盛怀玉,一部到朔北拱卫陛下。” “好,就按你说的办,传令吧。” …… 阜鞍关下。 崔荣最后做出了突围的决定,左贤王兵马迟迟不到,他不能赌,万一张恭支援先到了自己就完了。 于是崔荣放弃了前进军营,趁夜做好了进攻部署。 第二天早上,随着一阵鼓声,祁勒军骑兵冲向了张怀、邱雒防线。 突然的袭击导致防线差点被突破,张怀、邱雒两人亲自披挂来到阵前督战,才堪堪挡住祁勒军的冲击。 张恭、周博夫两人听到动静后当即决定分兵,周博夫放哨箭传信,薛琮立马下令进攻前进军营,自己也带着重骑和部分张恭部兵马对前进军营进攻,而张恭则带着主力兵马扑向崔荣。 崔荣把自己从西凉到祁勒的老西凉军放到了殿后的位置。这些老西凉军能跟着崔荣逃到祁勒,本身就对崔家有着足够的忠心,如今也是拼死抵挡张恭。 崔荣根本不顾张恭的攻势,而是不断把兵力加强到北线。 张怀、邱雒最终还是没能顶住,让防线被冲出了一个豁口,崔荣部突围而出。 那边前进军营见自己被放弃,又突围无望,纷纷缴械投降,于是周博夫、张恭合兵一处追击崔荣。 突围的祁勒军回头望见前进军营大旗倒下,自己的亲故生死难卜,各个人心惶惶。 在周博夫、张恭合力冲击下,殿后的老西凉军全军覆没,二人继续追击崔荣。 但老西凉军为崔荣争取到了时间,眼见得难以赶上。 突然北边又是一阵烟尘掀起,崔荣以为是左贤王部,大喜过望,定眼一看却又魂飞魄散,那一支兵马大旗两杆,一杆是“汉”字,一杆是“张”字。 张邶一路奔袭迎面撞上了崔荣。 张邶狠狠加了一马鞭,举枪带兵杀向崔荣。 祁勒军只道是汉军杀来了,军心顷刻瓦解,近十万大军竟然被张邶不过一万的兵马拦住,军阵也被张邶撕碎。 后面张恭、周博夫也压了上来。 崔荣又惊又气,自己苦心谋划,一片大好局势,没想到在阜鞍关下彻底逆转。 此时的崔荣再也顾不得兵马几何,只顾由亲卫保着突围。 第101章 合围 张邶如神兵天降杀入阜鞍关外的战场。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张邶一路奔袭,刚好在崔荣开始突围后赶到,加入战场的那一刻又刚好是祁勒军军心动摇的时候。 张邶没有立刻加入混乱的战场,他先带着部下兵马在战场外围兜了一圈,放箭射杀祁勒军,自己则和几个亲兵寻找崔荣地位置。 “将军,看!”张邶顺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些祁勒士兵朝着一杆崔字大纛汇聚,那旗帜沾上了硝烟尘土,显得有些破败。大纛之下,崔荣和几个将官模样的人被亲卫簇拥着,一群人不住地呼喝,试图聚集兵马,同时向战场外突围。 张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停下马,呼出一口气,又拍了拍马脖子。“伙计,受累了,再冲一遭,等打完了我给你喂豆子。”战马似乎是回应张邶,甩了甩头,打了几个响鼻。张邶用手中长槊指着崔荣所在。“儿郎们!跟咱擒崔逆,立功勋了!”而后猛地一夹马肚子,身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直直地冲向崔荣。 崔荣心中焦急万分。他并不在乎祁勒军的能带回去多少,其实有很多祁勒军士兵都是崔荣从草原和西域部族招募的,具有雇佣兵性质,对崔荣根本造不成损失,祁勒本部兵马和崔荣的亲卫还在崔荣身边,只要带着这些兵马突围出去,哪怕被一路逐出西凉,他也能在祁勒慢慢休养生息再寻战机。 崔荣不住地往张邶所在看,他见张邶的兵马在外围兜圈子,就明白了张邶是想要找到自己来一手擒贼擒王,再看混乱的祁勒军挡着自己北遁之路,心中无比焦急。直到看见张邶大旗一动朝自己来,崔荣咬咬牙拉来自己的亲卫统领。“别管那么多了!给我列阵突围!不管是谁,挡住我们退路的都杀了!快!”亲卫统领点了点头,提刀策马带着几个亲卫冲到最前面。“让开!挡我者格杀勿论!”一些仍在混乱中的祁勒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取了性命。 崔荣又往张邶所在看了一眼,心中大骇,之间张邶带着兵马一路势如破竹,没有一个祁勒军兵将能挡住他们,马过处团团血雾溅起,马蹄之下血肉被踏为烂泥,张邶手中长槊如出山巨蟒上下翻腾搅动,杀气逼得天上盘旋的乌鸦都飞到其他地方。眨眼间,张邶就杀到了崔荣所在。 张邶续了一口气,高声大喊:“崔逆受降免死!”几个祁勒军将带着亲卫去阻挡张邶,转眼就化为张邶马下死鬼。 崔荣心中大惊,他万万没有料到,张邶竟然如此凶悍。然而,此刻战局紧迫,由不得他有丝毫犹豫。崔荣一面催促亲卫统领向外突围,一面驱赶士卒阻拦张邶。此时张邶和手下都杀红了眼,军心动摇的兵马如何挡的住?六千兵马犹如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刹那间,整个战场上喊杀声、马蹄声响彻云霄,鲜血四处飞溅,仿佛汇成了一条猩红的河流。张邶身先士卒,勇不可当,在他的带领下,六千骑兵如虎入羊群,杀得祁勒军人仰马翻。 崔荣随手拽过身边一个亲卫。“箭呢?给我射那扛大旗的人!” 战场之上旌旗大纛是将领指挥部下的关键,往往由一个力大勇武之人扛着,并有几人专门护卫,一旦旌纛倒下,军心很可能溃散。 那亲卫弯弓搭箭射向张邶手下扛旗力士,一箭射中力士肩膀,力士吃痛手劲一软,大旗就要倒下。 张邶见状丢掉马槊接过大纛,又挥舞着大纛向前冲杀。 士卒见主将亲自扛旗在前,军心大振。 崔荣仰天大骂:“天不助我!何生张恭!楚齐燕三国余孽不堪用如此,害我奇谋不成也!”而后准备引颈自刎。 亲卫统领一把抓住崔荣手臂。“大王!前面通路打开了!” 崔荣抬眼一看,自己的亲卫在前拼命驱赶砍杀挡路的士卒,为自己打开了一条通路。 崔荣抓住了救命稻草,策马遁逃。 张怀、邱雒二人此时也汇集兵马往防线缺口处围堵,正好与张邶合兵一处。张邶抹了一把脸,把血水甩在地上,对两人说:“崔荣已经突围了!你们围堵残敌,告诉咱们节制,我去追崔荣!”说完调转马头向崔荣逃跑的方向去。 张邶刚走,张恭、周博夫就带兵压了过来。 张怀说,“禀节制!张邶带兵到了,才引得崔逆溃败,张邶让我等告诉节制,他去追崔荣了。” “好张邶,虎将也!”张恭挥了一下拳头。“你二人怎么不跟着?” 邱雒说:“张邶让我二人围堵残敌……” “糊涂!这些溃兵贼人我和周节制就能剿了,还要你们两个围堵?你们两个堵不住崔老贼我就不说了,现在让张邶一个人去追,他那点兵马如何厮杀?” 张怀、邱雒两人支吾着不说话。 张恭对周博夫说:“周节制,我看我带本部兵马去追崔荣,这里就交给你打扫了。” 周博夫点了点头。 张恭策马准备走,看见了站在一边的张怀和邱雒。“两个废物!你们二人留下帮周节制!”而后带兵朝张邶所在去。 …… 武川城外,林克景带万余兵马赶到,刚准备扎营休整,就得到了朔北传来的命令,林克景听罢封寇平将令,忧愁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下残兵。自己的部下都是旧楚军改编过来的,派驻到北地也是怕自己和楚军在楚地发动叛乱,李存邺对自己和顾敬章有天然的不信任。崔玄矩已经被押入大梁,自己若不能戴罪立功估计也要步崔玄矩的后尘了。“风卷飞蓬尽举北,不见庐江正喧涛。”林克景低吟一声,而后下令南下追击左贤王。 林克景发兵后不久,封寇平的前锋部队收复了武川城,封寇平带主力继续向西准备收复武威,截断左贤王和崔荣退路。 顾敬章奉命亲自带一部分辽东军入北地拱卫李存邺,留辽东军节度副使在辽东平叛并组织救援盛怀玉。 苏道夔带四万兵马进入陇西,并继续北进参与对崔荣的追击。 赵寄奴带着手下精兵一路疾驰,准备对左贤王发出致命一击。 但也是这时,也烦帖尔根据传回来的战报和谍报也已经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再次集结王庭兵马和右贤王部兵马南下威逼朔北。 第102章 寡众 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将士们的甲胄和兵器。赵寄奴带着兵马休整吃饭。 “报将军!前面发现左贤王部兵马!”一队斥候回报赵寄奴。 赵寄奴把饼子塞到嘴里,接过亲兵手中的水囊喝了口水,又接过兜鍪带上。“上马!斩左贤王!” 此时的左贤王部也在扎营休整,这是左贤王第一次深入西凉,向南派去的斥候传回了崔荣败退的消息,左贤王坐在毡帐内眉头紧锁。 “崔荣这个废物,竟败得这么快……你有没有探到他手中还有多少兵马?” “回大王,祁勒王手中兵马仍有两三万,都是精锐。” “你去吧。” 斥候出帐后,左贤王裹了裹袍子,沉思起来。草原上的元戎各部虽说都听命于王庭,听命于可汗也烦帖尔,但草原无比广袤,部族众多,无非是王庭的实力最雄厚,所以王庭也管不过来整个草原,于是就有了左右贤王。平时王庭与左右贤王分管一部分草原部族,可以直接调动各部物资,但各部也有拒绝的权利,除非有战事大祭等大事各部才全部归王庭统辖。 现如今右贤王被陀顿打残了,势力被也烦帖尔吞并了,也烦帖尔又是雄心勃勃,想要把左贤王部也收入王庭,建立一个一统的元戎,所以也烦帖尔先后接纳了崔荣、赵匡奕,并且把左贤王与王庭之间的一大片草原许给崔荣,让崔荣做了祁勒王来牵制自己。 现在崔荣在阜鞍关下大败,有求于自己,如果自己能够趁机吞并了崔荣部,那么自己就能和也烦帖尔分庭抗礼,说不准还有机会夺了王庭。 仆人端来了一只煮羊腿、一壶马奶酒。左贤王坐下,搓了搓手,喝了一大口马奶酒,又用小刀削下来一片羊肉在嘴里嚼。 他抬头对仆人说:“你找人去给毕都和扎合台们(相当于将军和校尉)传令,让他们按照夜里的计划,天一亮就开始急行军,切记,接应到崔荣以后把祁勒部打散分到各部去,把崔荣带到我的毡帐。” 左贤王吃完羊腿,把马奶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把酒壶放在案上,手顺势搁在了案子上,长出一口气,突然眉头一皱,案子好像在震动。 不等他反应,帐外就响起了喊杀声惨叫声金铁交错之声。 一个亲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王!不好了,有南人杀过来了,都是骑兵!” “什么?”左贤王猛地站了起来,案子被碰倒,酒壶在地上乱滚。 左贤王拿着刀走出毡帐,看到营地一片混乱。“怎么回事?” “他们突然就冲过来了!” 赵寄奴带着部下在营地里左冲右突,发动突袭前他看天还没完全亮,断定这时的元戎人警惕性很低,也正如他所料,他几乎毫不费力地踏进了营地,但也有巧合。张邶留下的那只兵马整日袭扰左贤王,左贤王不胜其烦,让几个扎合台轮流在营地外巡视,一旦发现那支兵马就联合所有哨骑与斥候去追击,在赵寄奴突袭前那一支兵马刚好也试图袭扰营地,所以大部分游哨都被吸引走了。 营地中的毕都和扎合台们都慌慌张张从帐子里跑出来,一面驱赶混乱的兵马去阻击赵寄奴,一面往左贤王毡帐靠拢。 有认字的元戎人认出了赵字大旗,又看到赵寄奴挥舞长枪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之前赵寄奴带着小股精锐清扫魏国边境的部族,甚至差点杀入老可汗王庭的事情,不由得心惊胆战,大喊道:“是那突袭王庭的恶狼!”听到的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军心开始松动。 “我王,这些人已经组织不起来了,先让外围的扎合台们回来接应,先撤!”几个毕都说道。 左贤王慌慌张张地上马,放出响箭,由一群人拱卫着突了出去。 其他元戎兵见左贤王跑了也都纷纷四散而逃,赵寄奴远远见到一群衣着华贵的元戎人组织了兵马逃跑,心中断定那是左贤王所在,弯弓射出一箭,那一箭正射落印着左贤王部图腾的大旗。左贤王和一众毕都惊呼一声,齐齐往马屁股上又抽了几鞭。 赵寄奴刚准备追击,发现了几支有组织的元戎兵马靠了过来,于是勒马退回。 张邶的副将见营地一片混乱,追剿自己的元戎兵都急匆匆后撤,知道是其他兵马突袭了营地,就带着部下往营地去,等到了营地左贤王已经退了出去,于是副将和赵寄奴汇合。 赵寄奴派斥候探知左贤王退到了十几里外,才带着众人来到左贤王的营地。这次突袭效果异常显着,元戎人撤退的太急很多粮草牛羊都没来得及带,赵寄奴下令收集了一些做口粮,剩下的尽数焚毁。 几个士兵拿来了拿大旗,上面绣着一只鹰。“这是左贤王的图腾!元戎三部中,王庭图腾是狼,右贤王图腾是熊,而左贤王图腾就是鹰,这三个图腾只能他们三个有,并且这样的大旗只有两面,一面留在部落里,一面出征用。”张邶的副将说。 赵寄奴抓着大旗放在鼻子底下问了问。“元戎人哪都是一股子羊膻味。” 众人大笑起来。 “好了,上马,光拿到左贤王的大旗不行,非得把他的脑袋也拿来。” …… 左贤王跑出几里地后才在毕都们的帮助下渐渐收拢起兵马。赵寄奴虽然成功进行了突击,但更多是对左贤王心理层面的打击,左贤王还是保留了大部分的建制。 “王,整兵,我们回头吃掉这些狂妄的南人!”一个毕都喊着。 左贤王坐在地上喘着气。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士卒。赵寄奴几次在草原上穿插突袭元戎人部落给元戎人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太大了,左贤王明显能感受到大部分元戎兵的恐惧情绪。 他看了看自己的将领,结果大部分毕都也是畏畏缩缩的。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军心散了,还怎么吃。在这里停下来吧,等崔荣来了我们再合兵后撤。” “王,南人的河西军和那个镇南王的兵马会不会……” “不会,不会,王庭兵马在哪摆着他们不敢轻动。” “报!报我王,北面,北面又来了一支汉军!旗号是林字!”一个斥候慌慌张张跑到左贤王面前,左贤王抬眼看了看,回来的这队斥候只有几个人,各个身上带伤。 “林?林克景?他的兵马不是被也烦打垮了?怎么来这了? ”左贤王站了起来。身边的毕都也都拔出了刀。 “报!南边赵寄奴追过来了!”又一队斥候回报。 左贤王骑在马上挺身眺望,南北都是一片滚滚尘烟,说明林克景部和赵寄奴部都已经发起了冲击。 “儿郎们!结阵!”左贤王在马背上挥着刀。 “王,让我打前锋,把林克景扑掉!我们不要再管崔荣了!” 左贤王看了那扎合台一眼。“好,回去了我封你的儿子做我的大扎博萨(宰相)。” 那扎合台低头行了一礼,而后招呼部下集结,冲向了林克景所在。 林克景探知左贤王被赵寄奴击败了一阵,退到了自己前方不远处,立刻整备兵马发动进攻,进攻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部下儿郎,这是他手下最后的老楚军了。“弟兄们。”林克景喊了一声。“我会冲在你们前面,这一战后,如果有活下来的,就把死了的骨灰带回陈郢。我不管怎么说,我们楚人不能让外族在大夏土地上肆虐。” 没有人回应,大军异常的安静。 林克景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的部下不过万余,寡也,但他能感觉到,此时的士气,众也。 第103章 破敌 林克景策马来到阵列之前,夹紧了长枪。“冲!” 没有人动,林克景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闷在了嗓子里。他吐了一口气,高喝:“大楚甲士,杀!” 部下愣了一下。楚国曾经号称带甲百万,甲士天下无双,叶靖宣时期的楚军也鲜有败绩,每次冲锋时,楚军将官都会喊这一声。 “杀!杀!杀!”一万人发出震天的怒吼,阵列向前压去。 楚地水网密布地形复杂,骑兵不便施展,所以楚军作战往往是结起步兵阵列,重甲步兵在前,压向敌军,冲击敌军阵列,等把敌军冲散后再由少数精锐轻骑兵冲阵破敌。 林克景镇守北地后改变了战术,首先由骑兵在前游射消耗敌军,为步兵提供掩护,等步兵足够接近敌军后骑兵撤出正面,步兵压上,而后骑兵机动到敌军侧翼继续游射消耗,在找到敌军薄弱环节后从侧翼发起冲锋。 元戎扎合台迎面冲来,在快要进入林克景部下骑兵射程后也开始向林克景的两翼兜圈子,准备遮断林克景的步骑后围杀林克景的骑兵。 林克景在军阵中看到后,派出了第二支骑兵。这支骑兵举着长枪直接冲向了一队元戎兵。而先前的那一支骑兵则兜了回来和第二支骑兵形成了夹击之势。 厮杀开始了,先是箭矢在两边飞射,不断有人落马。在接近一段距离后,两边几乎同时拔出刀对冲厮杀。 林克景指挥全军向前压,他看到了左贤王的大军攻了过来。 “向前顶!顶住元戎人!”林克景呼喝着。 赵寄奴带着部下一路突进,突然看到元戎北线烟尘四起。“是哪一支人马?”赵寄奴问。“报,将军,是林克景部接敌。” 赵寄奴举起了长枪。“冲!林克景部不过万余人,怕是危险。” 左贤王整好阵势后向林克景压了过去,万余残兵左贤王还是有信心拿下的。 “王!赵寄奴杀过来了!” 左贤王扭头看,后军阵列已经隐隐有了乱象。 “混账!乱什么!那赵寄奴不过是一个小子!你,你,去,去后军斩了后军指挥,接管后军,顶住赵寄奴!”左贤王指着一个扎合台说。 那扎合台吞了一口唾沫,带着几个随从往后军去。 林克景也注意到了赵寄奴部。“顶上去!顶上去!”林克景吼着,顺手挑翻了眼前的元戎扎合台。 林克景部犹如一个楔子一点点凿进了元戎阵中。 “围住他们!”左贤王下令。 林克景的前进越来越艰难,元戎人有意地和林克景控制距离,放箭杀伤林克景部。 赵寄奴已经突入了元戎后军,在后军往来驰骋践踏,他让一个力士用枪挑着鹰图腾。“左贤王快来取旗!”众人高喊着。 …… 崔荣一路奔逃,丢盔弃甲,根本不敢停,后面的张邶疯了一样地咬着自己追,稍一停下就扑上来厮杀,再后面的张恭也快要接近了,如果停下来崔荣很有可能会被缠住而后彻底溃败。 一队在前面探查左贤王情况的斥候跑了回来,满眼恐慌。“怎么?”崔荣问。“左贤王败了!现在正在和赵寄奴林克景厮杀。” “赵寄奴林克景有多少人?” “林克景万余人,被围在北线,赵寄奴部近万人,现已突破左贤王后军。” 崔荣看了看手下士卒,各个疲敝不堪。 “整军!冲过去,和左贤王汇合,我们合兵一处绝对可以突围!回草原了!” 崔荣部下听了军心一振,跟着崔荣往前冲去。 赵寄奴冲散左贤王后军后整队往左贤王所在冲去。这次他遇到了阻碍。左贤王中军都是精锐,两个毕都带着部下咬住了赵寄奴。 林克景部损失颇重,但还是阻挡着左贤王北撤。 战局正要焦灼时,崔荣杀进了战场,他把部下补充到了左贤王后军,自己由亲卫保护着寻到左贤王身边。 “贤王。”崔荣低头行礼。左贤王点了点头,冷笑一声。“祁勒王好谋划啊,把我们草原两部都困在这里了。” “贤王,还是先突出去,到了草原,一切好说。”崔荣说。 “怎么,不准备占据两座城池了?” “贤王,既然林克景、赵寄奴敢直接发动攻击,就说明李存邺的大部队围过来了,退到草原上,我们可以四处驰骋,但如果退入城池,我们几万大军就只能被困死。” “哼。” “来人,让我们祁勒部的儿郎顶在前面突围!”崔荣喊了一声。 林克景已经支撑不住了,祁勒军也压了过来,林克景身边汇集了最后的千余部下。 张邶带着部下冲了过来,从武川连日奔袭到阜鞍关,又一路追击崔荣,到这个时候不少人的战马直接累的口吐白沫倒在地上,那些士卒就直接作为步兵冲锋。 几乎就在林克景部下全军覆没,左贤王、崔荣冲出去的那一刻,张恭追了过来。 众人打扫战场,找到了重伤的林克景和几个幸存的林克景部士卒。 赵寄奴手下也受到了一定损失。 这一战赵寄奴、林克景、张邶三部近三万人斩获左贤王、崔荣两部首级万余,林克景部几乎全军覆没。 赵寄奴和张邶与张恭合兵一处。 赵寄奴传达了李存邺的命令。“左贤王、崔荣两部北撤必定经过武威,这样他们可以得到在西域留守的赵匡奕部的接应,陛下已经派靖北侯带着河西军到武威阻击,我建议我们追过去,和靖北侯合围贼军。” 张恭点了点头。“好,传令,休整一夜,派人去禀报陛下我军动向,明日卯时出兵武威。” 第二日,赵寄奴作为先锋先行出动,张恭带大部人马向武威开拔。 …… 崔荣和左贤王两人坐在马上,旁边两个亲卫撑着地图。 “我南下西凉的时候在疏勒留了一支三万人左右的兵马,是赵匡奕带着的,我们可以在武威汇合,拒守卫武威、张掖、天水、敦煌四郡。”崔荣对左贤王说。 “怎么,祁勒王大人又可以守城了?”左贤王嘲讽道。 崔荣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北撤的路上自己的兵马被分化到了左贤王各部中,好在自己还牢牢把握着自己的亲卫。 “四郡与其他城池不同 ,这四郡连结着草原和西域,西域诸部如今都被我打服了,随时可以过来支援,即便是有所不测,我们也可以撤到草原上。”崔荣说。 “那便走吧。” 大军开进一段路后,突然碰到了一支残兵。 走在前面的一个扎合台把人绑了过来。那些人见到崔荣立马跪下。“王,我们是祁勒部的,南人把武威攻破了。” “什么?!”崔荣瞪大了眼睛。 “那靖北侯封寇平带着河西军来了,我们没想到他们敢一路突进到这里,守城不严密,武威被夺了,现在他们已经在前方列阵了。” “混账!狗日的废物!一个武威都守不好?”崔荣破口大骂。 左贤王指着崔荣:“祁勒王!你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这次南下整个是你策划的,你说什么楚齐燕蜀之地的南人都会起兵,李存邺无暇顾及我们,我们一定可以直入大梁,结果你连阜鞍关都没过去!还让我来救,引我损兵折将,你!” “贤王,是小子我轻视了南人,致此大败。回草原后,祁勒部就是贤王的部署,小子,愿为贤王鞍前马后。” 左贤王惊讶地看了崔荣一眼。崔荣下马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 “我问你,我们不能绕过去吗。” “可以,我们绕道天水,然后退守敦煌、张掖!” “报!天水方向发现南人骑军!” 左贤王和崔荣愣了一下。 崔荣说:“看来封寇平有准备了,如果我们往天水去……他的斥候一定也发现我们了,如果我们往天水动,那支骑军就会做出准备阻截我们,封寇平再攻我等侧翼……王,我看不如我们直接进攻,从武威杀过去!” 左贤王笑了笑。“呵呵,祁勒王,既然来了草原,草原上的人都是兄弟,来吧,来吧,起来吧,看你做什么。这样,把你的祁勒部儿郎也都集结起来,我们两部儿郎混在一起没有磨合不好打硬仗。就按你说的,我们杀过去。” 崔荣知道左贤王是要自己先冲阵。崔荣拔出了刀。“来人!祁勒部集结,咱们为贤王冲阵!” 第104章 武威血战 “报!报侯爷!元戎左贤王、祁勒王到我军十里外结阵!” “报!报侯爷!元戎祁勒王叛党崔荣带祁勒部进攻!” 几队斥候不断传回前方情况,坐在马上的封寇平也不断下达自己的将令。抢攻武威没有让封寇平受到太多损失,但是左贤王和崔荣显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布置,自己之前的突袭计划就用不上了。 “蓟北节制张恭、朔北节制赵寄奴这部人马到哪了。”封寇平问随军参议。 “张恭、赵寄奴合兵一处,现赵寄奴作为先锋,距敌还有半天的路程,张恭,张恭要在赵寄奴之后两个时辰赶过来。” “让骑兵不要动,前军步兵顶住不要进攻,试探敌军。” “侯爷。”一个校尉问道。“我们真的不据守武威吗?野战的话,我们都是新军,伤亡……” “我们据守城池,他们大可强行绕过去,他们现在是为了逃命。现在只有逼他们和我们野战,我们才有机会最大限度消耗他们,拖住他们,等张恭和镇南王来了打垮他们,这样,西凉此时十数年都不会再有战乱。而且,这一战打完,也烦帖尔可能会借着左贤王战败的由头彻底统一草原。这一战前期败得太惨了,西凉、朔北两军都被打没了。只有这次打出声威气势,才能让以后的也烦帖尔掂量掂量,敢不敢南下。” …… 祁勒军冲到河西军前军三百步范围时,河西军前军抛射出了弩箭,到二百步时,弓手开始齐发弓箭。祁勒军顶着伤亡冲到了一百二十步左右,开始放箭还击,很快就退了下去。 “全军压上,遮掩重骑,顶到一百步重骑冲阵。”崔荣下令。 “前压四百步,一个毕都领兵等祁勒部接敌后进攻南人右翼,我们在后面策应祁勒王准备突围。”左贤王吩咐自己身边的毕都说。 “前军重步兵向前顶,后军重步兵加强到中军。右翼列阵做好防御准备,左翼骑兵继续向前运动,准备进攻左贤王右翼。” 喊杀声在武威城下响起,层层叠叠,贺舍拉山上的鸟兽都因为受惊而悲鸣不断。 “重步兵?甲具完整吗?探查到骑兵了吗?骑兵后退,步兵压过去,和他们磨!”崔荣面色阴狠。“叫左贤王也派步兵来,就说我们两部骑兵如果这个时候损耗太大,即使突出去也跑不了了。” “嗯,呵呵,好吧,你们三个。”左贤王随便点了三个扎合台。“你们去帮祁勒王,记住,除非祁勒王步兵尽死,不然你们不用上。” “让左翼骑兵停下待命,左翼步兵向敌侧翼压过去,如果敌军骑兵动了左翼骑兵立刻对敌骑军侧翼进攻!” “打呀!杀!杀!杀!杀不透这里等那张恭赵寄奴追上来咱们都得完!”求生的欲望最大程度地激发了左贤王和崔荣两部兵马的士气,而血腥带来的麻木又最大程度减少了他们的恐惧。 “顶住!顶住!往前推!攻回去!只要守住这里等援军一到就是大功一件!” “祁勒王说了!打穿敌阵的扎合台升为毕都,赏牛羊三百头,手下升两级,赏牛羊八十头!” “靖北侯传令,只要拖住敌军,赏银三十两,官升一级!反攻出去的赏银百两,官升三级!” 两支兵马碰撞在一起,一条血肉滚成的红线随着两边的进退而移动,武威城下俨然成为了一座血肉磨坊。 崔荣发起狠,带着亲卫冲进了战场,祁勒部士气一振,崔荣所在的方向突破了河西军阵列。“不要往里面攻!往两翼推!搅碎他们!”崔荣嘶吼着。 封寇平叫来了前军指挥。“给你半个钟头,推回去,把缺口堵上,堵上了我保举你做一方节帅,堵不上我亲手砍了你的脑袋!”前军指挥一拱手,拎着刀往自己军阵所在去。 “让那三个扎合台也压上去!你。”左贤王指着一个毕都。“带着你部下骑兵,进攻!” 河西军前军指挥回到军阵后召集了一个八百人的敢死队,前军指挥亲自带队。“今日咱们去了,就是有死无生!咱的爹是前魏老河西营的老卒,咱小的时候他就战死了,咱是河西子弟,咱不怕死!弟兄们跟咱了,咱给弟兄们打包票,以后弟兄们的爹妈婆姨和娃娃,有靖北侯给咱们养着!咱们只管杀就是了!杀!” 八百人跟着前军指挥冲了过去。 左翼骑兵杀向了左贤王手下毕都的侧翼。 八百人一点点把杀进军阵的祁勒士卒推了出去,八百人也一点点消失在了战场上。 血遮蔽了前军指挥的视线。 几个祁勒士兵乱刀砍死了他,但那道被突破的缺口却已经补了出来。 “叫前军副指挥接替前军指挥一职,再顶两个时辰,阵列可以整体后退,但不能被冲破,不能再有缺口,两个时辰后被冲散了他也是大功一件,两个时辰内再有贼军冲进来,杀无赦!”封寇平在马上冷冷下令,身后是河西军最精锐的三千骑兵。 枪杆上的血几乎让崔荣抓不住武器,他把血抖下去。亲卫统领已经战死了,临时的亲卫统领沙哑着说:“王!不,大将军,退吧,再冲下去祁勒军就要没了,我们护着你跑。” 崔荣瞪了他一眼。“退?我,崔荣!陇西崔氏弟子!大魏西凉将军领西凉节制!祁勒王!两次败于李存邺一小儿手中,还要做丧家之犬?此败不在我!在楚齐燕余孽废物!我可以杀出去,可以把河西军冲垮!”崔荣近乎疯魔。“冲!给我冲!” 左贤王那一个毕都手下的兵马被河西军左翼骑兵死死拖住。 进攻河西军右翼的毕都死在了阵上。 封寇平下令右翼前压,遮断崔荣部和左贤王部。 左贤王手下的毕都如今只还有两个,他下令两人带所部兵马进攻联系崔荣。 两个时辰后,河西军前军副指挥中箭而死,前军被突破。 崔荣和左贤王看到了希望,两人几乎都咆哮着让全军进攻。 河西军中军让开一条道路。 封寇平亲自带着三千精骑杀出。河西军左右翼向左贤王和崔荣两翼包抄。 后面,赵寄奴、张恭先后赶到。 崔荣和左贤王绝望地驱赶部下向前突。 厮杀一直到夜半。 崔荣和左贤王趁夜色带着两万余残部侥幸突围,退入张掖。 河西军阵亡近三万人,斩左贤王、祁勒两部首级三万,俘虏敌军一万余,其中毕都四人,缴获有祁勒部图腾的大旗一面。 封寇平与张恭、赵寄奴汇合,一面修捷报送于李存邺,一面进军准备收复张掖。 第105章 锅盔定策 “报!捷报!靖北侯于武威并张恭、赵寄奴部截杀元戎左贤王、元戎祁勒部,斩首三万,俘虏一万,擒元戎毕都四人,缴获左贤王部图腾大旗、祁勒部图腾大旗。” “报!靖北侯报,河西军伤亡三万人,现与张、赵二部合兵一处进逼张掖。” “报!陇西节制薛琮报,陇西军扫清祁勒部残兵,斩首一万,薛琮请求带兵北上参战。” “报!镇南王报,镇南王下令蜀中守军围堵蜀中叛军,现已打开北上通路,镇南王亲提四万兵马北上。” 几匹快马在李存邺行在进出,枢密院几个参议根据他们传回来的信息在沙盘和地图上修改标注。 “看来大局已定了。”李存邺说。“让靖北侯包围张掖,镇南王随后就到,周博夫务必保证粮草畅通,并随时准备支援。” “陛下。”站在一旁的顾敬章却是一脸愁容。“这场仗打到现在,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惨胜啊,新组建的河西、陇西两军伤亡很大,林克景部全军覆没,并且,元戎人在西凉劫掠烧杀,百姓也颇受其害,虽然现在我们把崔荣和左贤王堵在了张掖,但根据战报来说,他们总还是有三四万可战之兵,如果崔荣把赵匡奕调过来,守城绰绰有余,只怕……” “怎么?顾将军以为朕的靖北侯拿不下那四镇?” “不,陛下,臣是担心元戎王庭的也烦帖尔。” “也烦帖尔?” “戎夷之人,畏威而不怀德,陛下虽然和元戎几次交战,但并没有真正和也烦帖尔打过,并且这次南下也烦帖尔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打垮了蓟北军。陛下和他谈和,也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之所以同意和陛下谈和,是因为我们可以帮他削弱左贤王部,使他能够整合草原。但是陛下,也烦帖尔还是要看利的,现在左贤王部已经被削弱了,即便是回到草原也威胁不到他了,反而是我们的大军都在往西凉压,这个时候他如果南下,正面只有臣部下兵马六万,蓟北、朔北、辽东、萨温特的防线太漫长,也烦帖尔集中力量打一个地方都能给我们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况且,他很有可能直接来进攻陛下行在……” 李存邺皱了皱眉头。“你说的有理。朕问你,如果也烦帖尔从正面打过来了,你能拦下他吗?” “臣万死也要护卫陛下。” “朕再问你,萨温特的乌桓部叛乱被镇压了,乌桓部已经被彻底剪除,有没有可能让盛怀玉带着建真、白海、颉兰三部西进草原威胁元戎。” “陛下,臣以为,之前我们对北地和乌桓用兵,之所以能够从西域萨温特两翼牵制元戎,是因为我们正面兵马实力雄厚,也烦帖尔需要全力盯着我们正面的兵马,所以抽不开身解决两翼威胁。现在,我们的兵马大部分被吸引在西凉,正面只有不足六万余,陛下的禁军要拱卫大梁不能大规模调动,河东军和淮北军要镇压各方叛乱,也抽身不得,也烦帖尔大可分兵,一路顶住盛怀玉,派主力南下。” “呵,朕在想,如果之前你没有带辽东军折返,或者是分兵返回辽东,林克景是不是不会蒙受那么大的损失,现在可用之兵,是不是就多了一点。” 顾敬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有罪!臣……” “起来,战线之前军帐之中甲胄在身,跪什么跪。你说的,两相和颜枢密也都在大梁想到了。现在我们准备和也烦帖尔议和,要他下令元戎各部都退出汉境。朕把这里的大军交给你,你的责任就是防备也烦帖尔南下,如果他南下了,顶住他,逼他议和!” “臣领命!” 顾敬章领命后,立刻加派了更多斥候到草原一线侦察,第二日就有斥候回报也烦帖尔大军南下。 …… 张掖城外,汉军营盘。 封寇平边看地图边啃着一块锅盔。 张恭、赵寄奴和封寇平手下几个副将也在帐内吃着饭盯着地图看。 “诸位。”封寇平喝了一口粥。“天水、武威、张掖、敦煌四郡,是西凉连结西域及草原的门户,四郡之中只要有一郡不在我们手中,元戎人就能从西凉肆意骚扰我们,切断我们和西域的联系。西域那些小国你们也知道,大汉还是元戎,他们只看孰强孰弱。如果我们去西域的道路被长期阻隔,西域诸国很可能完全倒向元戎,整个西凉包括朔北、陇西两路都将永无宁日。况且西域宣抚耿巡还被困在疏勒,不打通四郡,我们也就永远无法解救他和一万儿郎,所以,眼前的敦煌、张掖必须拿下。据五军司报,镇南王正带着四万精锐和粮草北上支援我们,不过,五军司还有另外一封谍报,也烦帖尔集结八万余大军准备南下,大概是有三个可能行动的方向,一是去辽东,顾敬章现在拱卫陛下,辽东路多为辽东地方守军,守城有余,但难以野战,也烦帖尔可以在辽东随意抢掠。二是直接包围陛下,顾敬章只带了四万辽东军在陛下身边,也烦帖尔只要围住陛下,我们就不得不分心。三,就是直接过来打我们……” “不,也烦帖尔不会来打我们!”张恭说。“侯爷,我们虽然在武威损失颇重,但是七八万大军在手,等镇南王来了,十几万大军,也烦帖尔来了也要损兵折将,顾敬章那边还可以随时从朔北出击威胁也烦帖尔后路,况且萨温特还有盛怀玉的两三万联军哩。我看,也烦帖尔大概是要直接去围陛下。” “有道理,陛下和几位相爷准备和也烦帖尔再议和一次,底线就是让眼前兵马退出敦煌、张掖,让耿巡节制和儿郎们回来,所以,我看我们得在也烦南下前就拿下张掖,把他们逼到敦煌!”封寇平说。 “侯爷,末将觉得……侯爷是不是没有准备硬打?崔荣现在很可能把刘赧,哦,也就是赵匡奕召过来了,赵匡奕加强过来以后,他们凭险守城,我们攻城,难的很,末将觉得……” “说。”封寇平见赵寄奴有些犹豫。 “或可离间他们?左贤王和崔荣所求毕竟不同,还有赵匡奕,既然在北地称过代王,就说明他有称王之心,不会甘心做崔荣的左军将军,崔荣也不会放心赵匡奕……” “嗯,有理,陛下说你是他的刀尖,现在看来,也是一个小先生啊。” 第106章 利诱与离间 张掖城内,左贤王住在张掖太守府上,而崔荣则住在张掖总兵府。 晚上,几个人叩响了太守府大门。 “我王,是祁勒王手下来送信,还要面见我王。”左贤王的扎博萨说。(相当于宰相) “送信?搞什么名堂,都在城里……让他们进来吧。” 那几人到左贤王面前。 “拜见我王,这封信事关机密,还请我王屏退左右。” “好,你们都退下吧。” 为首的信使也让跟来的人退了出去。 他把信递给左贤王,左贤王打开看完,把信拍在案上,拔刀而起。“大胆!”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左贤王的侍卫听到动静准备进来。 “呵呵,左贤王何不听我一言?”那信使把茶盏放下说。 “外面的,都退下吧。” “我乃是大汉蓟北节制张恭部下校尉张邶。” “张邶?我知道你,就是你带着两万人在武川挡住我的。” “惭愧。想必我王已经看了信上的内容。我王三思啊,崔荣据守张掖、敦煌,若是守不住了,完全可以退回草原,他还有三四万战兵在刘赧那边。但是我王呢?我王带着部下精锐尽数南下,不就是为了博得一个大功与那也烦帖尔分庭抗礼,不让也烦帖尔吞并了我王的部族吗?论起来,也烦帖尔应当叫我王一声叔父吧?若是我王带着这些残兵回去,恐怕就要受辱了,不,不用回去,我王一直在这里帮着和我王利益没有关系,还会分走我王利益的崔荣,草原上的部族没有像我王这样的主事人,恐怕也烦帖尔已经把他的手伸到左贤王王帐了,不等我王回去,左贤王部族就要换上王庭图腾了吧?” 左贤王拍了拍手,让人把张邶的茶换成马奶酒。 “我王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来的?实话告诉我王,我大汉的五军司、镇抚司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草原都已经渗透过去了,何况这原本就属于我们的张掖。现在我们南边还有四万大军在过来,东边的河东军、淮北军一旦完成对叛乱的清剿也可以过来,小小张掖城外有包围进攻内有谍子破坏,怕是守不住吧。” “呵,你不要胡言,草原儿郎能战。不过,你确实说到我的心坎上了,你们打的我损兵折将,害的我回到草原……” “所以,我们就来赔偿左贤王,并愿意和左贤王联合,只要左贤王帅部撤回草原,我们就把城外大军的粮草赠给左贤王作为抵偿,当然,我们还会送给左贤王一万套战甲,左贤王若信不过我们,明日可以先派一小队斥候去武威城外,等到午时会过一队辎重兵,押送的粮草可以让斥候抢走,我们绝不阻拦,就当时个抵押,等我王回到草原,粮草、战甲我们会以走私商队的形势送过去,不会让也烦帖尔怀疑,我们还会送一些丝帛、茶叶,以及前齐王室的几位公主给我王……” “好了。”左贤王打断了张邶。“说这么多,就是让我撤兵。嗯,我要加条件,除了这次的粮草,以后每年都要给我部输送粮草、茶叶、铁器。” “王的条件我会转达给靖北候,让靖北候定夺。” 张邶走后,左贤王的扎博萨走了进来。 “我王……” “嗯,是封寇平派来的,他们希望我们撤军。” “我们?” “只有左贤王部,他们会提供给我们大量的粮草、丝帛、茶叶、战甲、金银。额必朗,你怎么看。” 扎博萨说:“我觉得,我们可以撤军,崔荣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一直在这里,等他的左军将军带兵来了,我们兵力少,没准会被吃掉,而且早回草原,也能防备也烦帖尔。” “嗯,右贤王部已经算是并入王庭了,下一个就是我们,我们是得防着了。这样,后日晚上,我们就撤军。” 第二日。 崔荣听到城中一阵喝彩。 “怎么回事?” “是左贤王部的斥候,他们撞见了一支南军运粮队,把粮草劫回来了。” “斥候?” …… 赵匡奕独自坐在帐中,面前一个人被绳子捆缚着跪在地上。 “李存邺真的甘心放过我?我可以算是间接害死了李存嗣啊。” “将军自在草原,手握大军,往来驰骋,就算是陛下要害将军又如何?将军孤身一人尚能逃出代地,更何况如今?将军,崔荣野心勃勃,扶持许穰,他日也许就要篡位了,将军以为崔荣真的能容下你?还是以为崔荣会把代地划给将军?将军围攻眼前的疏勒,部下将领都不全听将军的,要是将军去了张掖,崔荣一定会接触将军的军权,让将军留在他身边,好随时除掉将军。” “呵,我倒是对你感兴趣了,你胆子这么大。我现在杀了你换取他崔荣的信任,不也可以?” “我们镇抚司干的就是这个,将军,陛下和靖北侯派镇抚司来而不是让五军司来,就说明陛下还把将军当汉人看,没有把将军当做外寇,陛下承诺将军,只要将军不去支援张掖,或者慢些支援,陛下一定扶持将军在西域做王,如果将军能够反水打下龟兹,将军就是龟兹王。” “哈哈哈,好一个龟兹王啊。我出身代地,身为代人,在这等蛮夷之地做王?你回去告诉李存邺和封寇平放了我儿子,重建我代国王宫,让我儿子做代王,我就撤军。” …… 两日后,左贤王突然集结部下兵马出城。 “大王这是为何?”崔荣带着亲卫匆匆赶到。 “祁勒王,我草原的儿郎从来就不会做躲在洞里的鼹鼠,我左贤王部是天上展翅的雄鹰,我要带着部下和南人打一阵。” “大王!我们之前大败一场,士气低落,兵力不足,一定会吃亏的。” “你们南人不是讲用兵从速么?他们围在这里,兵力雄厚,一定认为我们不敢从正面进攻,这个时候我冲一阵,他们一定想不到。” “哎呀大王……” “祁勒王回去吧,如果祁勒王怕我有闪失,不如赶快收拾兵马准备接应我。” 崔荣无奈只好打马回城。 他匆匆跑到城头观战。 “左贤王大部冲锋了!” “张恭部出营了!” “接战了!” 一个士兵不断高喊着城外战况。 “张……张恭部让开了?” 崔荣也看见了,他瞪大眼睛,手撑着箭垛,把身子探了出去。 “左贤王部突出去了!” “报,大王,左贤王部带走了前日劫来的辎重。” 崔荣猛地一拍箭垛。“竖子!狗蛮子!竖子害我!” 左贤王部大军停在包围圈外,崔荣清楚地看到封寇平所在河西军大营中一大队人马押着辎重到左贤王部旁边。 “出城!出城!全军集结!杀了那狗王!”崔荣拔出剑大喊。 “大王!南军前进到城下了!” “什么?”崔荣又返回箭垛往下看。 张恭带着兵马列阵张掖城外。“逆贼崔荣!你的盟友已经投降撤军了!你还要负隅顽抗吗?祁勒部的儿郎!左贤王部的儿郎已经带着粮食牛羊回到草原和妻儿团聚了,你们还要在这一座孤城为崔荣卖命吗!” 喊完话后,张恭带兵回营,只留下崔荣在城上大骂。 第107章 赵匡奕之死 崔荣脖子上爆着青筋回到张掖太守府。 “混账!混账!来人,左军将军刘赧到哪了?”崔荣叫来自己的亲卫 “刘将军得到命令后立马开拔,现在距离敦煌不过百余里。” “疏勒城的那支汉军他吃下了吗?” “刘将军围城三月,汉军负隅顽抗,刘将军未能破城。” “混账!废物!偌大的代地他丢了,现在带着我三万精兵和西域诸国联军竟拿不下一个小城?告诉他,让他一日之内急行军到张掖城西接应我突围,还有,联络羌人、龟兹人,让他们进驻敦煌,接应我退入西域。” 亲卫离开后,一个人从门外走进来。 他看着亲卫走出院子才摘下来蒙着的面罩。 “上将军。” 上将军是许穰以魏王的身份给崔荣封的官。 “赵匡奕昨日见了李逆镇抚司的谍子,谍子被我们拿下,审过了,说是去策反赵匡奕的,李存邺许诺赵匡奕做一个西域小国的国王,不再追究赵匡奕,要求赵匡奕减缓增援速度,赵匡奕已经同意了。” “你退下吧。” 崔荣在心中盘算。赵匡奕应该不会傻到相信李存邺的话, “等一下,那个谍子呢?” “没熬住刑,实在救不过来,死了。” “嗯,你去吧,继续盯着赵匡奕。” 第二天,崔荣还没有睡醒就被人叫了起来,是赵匡奕有急报,赵匡奕部粮草被汉军五军司谍子烧毁大半,需要就地筹措粮草。 崔荣皱了皱眉头。“这个赵匡奕,好生大意,让他身边的副将多盯着点,必要的时候,直接接替他。” 第三天,崔荣正在张掖城头眺望汉军连营,又是赵匡奕一封急报送了过来,耿巡在疏勒出击袭击了运粮队,赵匡义还需要再休整一天。 崔荣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给我加急传令赵匡义,让他急行军到敦煌,到了敦煌大军可以抢掠两日,不用怕粮草问题。” 于是赵匡奕部足足在敦煌一线耽搁了四天才继续往张掖来。 崔荣命令赵匡奕必须一日之内赶到张掖西线。 封寇平从陇西和朔北抽调了四万守军赶到张掖,斥候已经探知赵匡奕部在敦煌方向出现,决战马上就要展开了,苏道夔已经来不及参战了。 赵匡奕得到命令后立马开拔,他心里清楚自己身边的副将都是崔荣的人,自己再磨蹭磨蹭可能就要人头不保了。 但事与愿违。 赵寄奴再次带着手下精锐进行了一次穿插行动,在张掖和敦煌之间设伏,对赵匡奕所部进行了突袭。赵匡奕部下虽然也是精锐,但都是来自于祁勒部的元戎人,他们南下的目的本来就是劫掠物资,在敦煌抢掠的四天已经满足了他们,很多人都不想再继续拼杀卖命,所以两部接触后人数占了绝对优势的赵匡奕部居然发生了小规模的溃败。 所幸赵匡奕和几个副将稳住了军心,赵寄奴见赵匡奕部要整顿起来后立马撤兵。 等赵匡奕再行进一段路后,又遇到了张邶带的五千伏兵。 而后赵匡奕张邶两部轮换,一部休整、一部出击袭扰,竟在张掖敦煌之间又拖了赵匡奕一日。 张掖城中,崔荣彻底坐不住了,他之所以拉拢赵匡奕就是想自己手下多一些可用的战将,赵匡奕刚好可以独当一面,但他并不信任赵匡奕,按照崔荣的计划,如果闪击成功在西凉(魏国时期的西凉,包括西凉、陇西两路)稳住后,就立马除掉赵匡奕,但如今看来赵匡奕似乎确实有了二心。 崔荣下令让赵匡奕部就地扎营休整,令赵匡奕进城与自己商议作战计划。 同时,他又暗令几个副将,如果赵匡奕不进城,就立马杀掉赵匡奕,把赵匡奕的头颅送进张掖。 赵匡奕接到命令后心惊胆战。他后悔自己心存侥幸,怕被镇抚司追杀,而没有除掉那个镇抚司谍子。 自己如果进城定然凶多吉少。 赵匡奕瞥了几个副将一眼,几个人的手都摁在了刀柄上。 赵匡奕收起崔荣手令,清了清嗓子。“本将军马上进城,点三百兵马随我一起去,其余人在这里原地扎营驻守。” 几个将领交换了眼神,手上有所放松。 当夜,赵匡奕带着三百骑往张掖去。 到半路,赵匡奕指着一个将领说:“听闻封寇平三面联营,北面营盘有一处缺口,这是要围点打援,你带五十人到前面去探路,好避开他们的哨骑。” 那将领和另外一个对视一眼,而后出动。 赵匡奕稍微放慢了速度。 他招呼留下来的将领到身边。“你看,那边是不是南人游哨!” 那将领扭头去看,赵匡奕抬手一刀砍在他的后脖梗子上,而后也不管身边的兵士,催马往前赶,同时弯弓搭箭,一箭射死了刚刚走出去没多久的将领。 几个士卒懵了。 赵匡奕举刀说:“你们不要慌!崔荣是个汉人,凭什么做你们的祁勒王,还让你们给他卖命?你们在敦煌、在龟兹已经拿到足够的财宝抢到足够的牛羊了,该回到部落陪陪婆娘和孩子了!封寇平许诺我只要退兵就封我做西域一国之主,你们只要跟了我你们就是我的近臣,以后春天不用放羊,秋天也不用厮杀!如果你们把我砍了,向崔荣献上我的头颅,明天,你们就要去张掖城下和多于我们的南人厮杀。” “将军,我们跟你。”一个士兵操着不熟练的代地官话说。 赵匡奕咬了咬牙。“营中还有你们的父兄,我们如果走了,他们明天也要送死,和我回去,杀了那几个南人将领,我们一起走!” 三百士卒大为感动。 赵匡奕带着三百人直接冲回营寨。 留守的副将和其他几个将领见出去的人马突然回来就发觉事情不对,立马下令放箭。 营内士兵和那三百人多是亲朋,手上犹豫,竟让赵匡奕冲进营来,赵匡奕斩了一个将领,副将忙让亲兵保护自己,同时和其他几个将领约束士卒。 营中一片混乱。 副将手下一个亲卫瞅准机会弯弓搭箭射中了赵匡奕的一只眼睛,赵匡奕吃痛栽到马下,竟被乱军活活踏死。 副将抓住机会砍了几个作乱的士卒,稳定住了局面,而后割下赵匡奕的脑袋让人秘密送进城中。 第108章 败之胜者 “赵匡奕部昨夜炸营?”封寇平愣了一下。 刚刚回营的赵寄奴说:“不错,不过……我和张邶都反应慢了,应当趁机劫营的。让他们稳住了局面。” “看来是真的了。”封寇平自言自语道,而后拿出一封谍报。“五军司谍报,昨夜赵匡奕叛乱失败被杀,首级被秘密送进了张掖。” “侯爷。”张恭说。“末将看,是时候决战了!” “张节制说说。” “赵匡奕叛乱,说明我们的反间计起作用了,不过没有达到分化他们兵力的效果。现在赵匡奕首级被送进城中,三万大军在北面扎营待命,这崔荣定然是要准备突围了。” “张节制准备怎么应对?” “末将认为有两种打法。一种是以静制动,各部做好准备,但不主动出击,同时派骑兵迂回到三万祁勒军两翼,若崔荣突围,则三万兵马必然来接应,只要他们出营,骑军就对他们展开进攻,封住他们后路,把崔荣和他的援军都包围在张掖城外。至于另一种,则是分兵两处,一处对进攻张掖,另一处进攻敌援军营盘,硬吃下他们。” “嗯,不错。”封寇平点了点头。“众将听令,着张恭带本部兵马驻守张掖城北,一旦崔荣出城,就地阻击,同时安排对敌援军的进攻。着赵寄奴带八千骑兵进至敦煌城南,袭击敌撤退部队。你二人务求杀伤敌军,不必与之死斗。” 众将领命后回营布置。 但谁都没想到的一种情况出现了。 两个时辰后,张掖城内派出使者见封寇平,献上了一个匣子,匣中是赵匡奕的人头。 “我们大王说,赵匡奕是大汉逆贼,他代为惩处,现在向靖北侯和大汉皇帝陛下献上赵匡奕的首级。我们大王愿意主动退出张掖、敦煌,向大汉称臣纳贡,世代帮陛下镇守西北。” 封寇平把匣子合上。 “你先回去吧,我们考虑考虑。” 使者走后,封寇平召来了张恭和赵寄奴。 “崔荣派了使者来,献上了赵匡奕的脑袋,想要求和,还说会退出张掖、敦煌,向我大汉称臣纳贡,你们怎么看?” 张恭摇摇头说。“笑话,崔荣勃勃野心难道侯爷不知道吗?此番崔荣虽然损失惨重,但他毕竟还保有四万人马,若把他放回去,就是给他喘息的机会。侯爷,崔荣这次能搅动诸国余孽吸引各路兵马,并且自己敢孤注一掷攻取西凉路,他回去了,西北就永无宁日。不如和他在张掖城外决战,就算是不能拿下他,也得把他手里的兵马打残!” “可是,张节制。”在一旁坐着的赵寄奴站了起来。“我们在这里固然能最大程度的杀伤崔荣手下有生力量,但崔荣是为求活,部下的元戎兵也会为了回到草原奋力一搏,把他打垮,我们这一路大军也损失不小,也就是说,一整场战事下来,我们打没了西凉军、朔北军,还打残了蓟北军、河西军!陛下还在朔北,等于是我们和元戎的前线,身边只有顾敬章和他手下的六万辽东军,也烦帖尔前番被稳住了,但他若回过味来,全力南下,凭着我们一支疲敝之师挡不他。大汉北边就是靠西凉军、朔北军、蓟北军、辽东军四军为先锋,陇西军、河西军、河东军三军为后卫,拱卫京师不被元戎威胁。北方防线漫长,元戎攻,我们守,太被动了,所以耽误之急应当是快点结束西凉战事,然后回师拱卫陛下,同时从后方调兵充实北方防线。” “寄奴说的有理。”封寇平拍了一下案子。“不过也不能这样轻易放了崔荣,在他之前开的条件基础之上,他得把所部的马匹全部留下,作为赔偿。” 接下来的几天,两边使者开始交换条件,但一连几天都没有结果。 “奶奶的,崔荣这老小子是在拖延时间,他定然是告诉了也烦帖尔我们主力大军都在西凉,他要拖到也烦帖尔南下!然后逼我们退兵。”张恭在帅帐发牢骚。 “他不想谈,就打服他。”封寇平走到挂着的地图前。 “张恭,一个时辰后我会派陈友张信二将去接管你的城北防线,你带着所部兵马趁夜攻打敌援军大营!赵寄奴,你收回所部人马,对张恭进行配合。” 张恭把进攻时机选在了第二天凌晨。 张邶带着骑兵扮作元戎斥候的样子接近了营寨。 熬夜站哨的哨兵此时正在疲惫之中,见有人来了强打精神。 “什么人!” “回营的斥候!探得南人准备进攻,来禀报将军!” “口令!” 没有口令,一支箭射穿了哨兵的咽喉,张邶几人用绳索拉倒了拒马,率先冲进大营。 后面张恭的大军随之而来。 喊杀声惊醒了元戎人,许多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拿着刀跑出帐子。 大批元戎士卒往营外跑,又撞上了外围的赵寄奴。 统兵的将领见势不妙,下令北撤,结果演变为了溃败。 等张掖城内崔荣得到消息,这批援兵已经被就地包围,损失不明。 到了正午,张掖城上悬起白旗,城门打开,崔荣跪在地上出城。“伏祈侯爷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回到草原,一定不再南下,为大汉西北做藩屏!” 封寇平见崔荣身后兵马一个个严阵以待,知道崔荣准备殊死一搏,于是下令让张恭接管敦煌,才接受了崔荣的投降。 而后封寇平带大军回转,撤往朔北。 …… 大梁,主持朝局的裴准看着战报叹了一口气。“整个西凉被打残了,西凉军、朔北军两支大军打没了,蓟北军、河西军损失惨重,此战虽胜,为败之胜者。”而后把一封奏章发往朔北。 奏章内容是裴准和耿离带着枢密院和兵部拟定的安定北边方略。其中包括取消西凉军,改为西凉营,并入陇西军,取消蓟北军,改为蓟北营,并入朔北军,张恭领朔北军节制,放弃西域宣抚司召回耿巡。授张恭镇北将军衔,令张恭经营一条朔北—西凉防线,抵御元戎南侵。 这标志着刚刚一统的汉朝在北方全面收缩,进入战略防御阶段。 发错文的小补救 没什么,就是我大晚上困倦见没注意章节把第六卷的东西发到了第五卷,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能撤回了,只好改改内容了,本人平时在朋友圈写点乱七八糟的小文,放在这里凑个数吧,诸位姑且看之。 (小文一) “你在画什么?”我笑着问他。 “画,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见过。” 其实我不用问的,他画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两排泡桐的枝桠随风摇曳,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蜻蜓。 他把画撕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画不出来 画不出来啊。” 他抓着头发。 “你要画什么?” “我不要画,我画不出来。” “那不如尝试写写?比如写诗?写散文?”我试探着说。 “对,写,写。”他手里的画笔滑落在地上,笔尖的蓝色颜料在地板上点出密密麻麻的色块。 “笔?”他愣了一下。 我把胸前小口袋里的铅笔递给他。 “乱云尽卷……”唰的一声,四个字被划掉。 “碧水仰天吞乱云,”嚓的一声,纸被滑破了。 我后退了两步,让自己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他掰断了笔,撕碎了所有纸,把画架砸在窗户上,钢化玻璃被砸出了几道裂纹。 他跪在地上。 “你怎么那么冷静?”他问我。 “你不知道,那么蓝的天,那么蓝,那么蓝,一层层云遮着太阳,但阳光又从那么蓝的天上投下来,天蓝的刺眼,风吹着,夏末的暑气一点也没有了,树唰唰响着,但是没有落叶,叶子都还绿着,生命都还没有凋零,云被风推开,太阳照着我,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没有云阻挡的风就变大了,卷起了一片蜻蜓!一片蜻蜓啊,在阳光下面飞,蜻蜓是最优雅的昆虫,他修长的身形多好看,又不像蝴蝶那样花哨,我想我有个网该多好,像儿时一样,网住一只蜻蜓,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它的翅膀,把它带回家放在纱窗上,我想我多罪恶居然想要束缚这些精灵!太阳的生命,蓝天的生命,绿叶的生命,还有蜻蜓的生命在哪安静又热烈的飞可是已经要到秋天了,到秋天了,他们就都要凋零了,我要留下他们,我拿出手机,蜻蜓就消失了;我拍蓝天,透过屋檐和老楼,可天暗淡了,不论我怎么调对比度和感光度,我想我太主观了,客观的照片行不通,我把它画下来,可我画不出来,我,我是在梦里见到这些东西的?不,不是,我是见到了,在八月底的一天早上,我见到了,我,我写不出来画不出来。” 他蹲在地上。 他已经来院里两年了,我试了所有疗法,但他还是在重复画画,撕画,写东西,发狂,倾诉,痛哭。 地板上堆满了碎纸屑和纸团。 “你身边人见过吗?” “他们没见过,他们没有在那停留。” (小文二) 黑云一个叠一个一层压一层,风在后面推着一个个一层层黑云翻滚着往西去。 几个小时后他们会撞上小城西边的山峦,然后再形成降雨。 这个时候傍晚的空气是焦黄色的。 我低下头,对他说,走吧,回家吧。 他从河里冒出头,脑袋一甩,河里泛起一圈水花。 他把田螺丢到岸上,数了数。1,2,3,4,5,6,7,8,9…… 别书了,上来,走了。 ……12,13。 别数了,再摸也凑不成一盘菜。 我告诉他。 他把嘴里的水吐掉。 再逮一条鱼。 他一个猛子扎回水里。 我有些不耐烦了,黑云更密了,远处二院的楼那么高,上面红色灯牌写着市第二人民医院,黑云下这些字有些刺眼,大楼墙的颜色发暗,远看就很阴森。 他还没有上来,我站累了,蹲了下去,看了看河里。 河上飘满了垃圾。 他从垃圾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一条鲤鱼。 等等,我再抓一条鲢子。 我不耐烦了,我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摁在水里。 水面冒出水泡,最后他飘了上来。 我把他拖上来,回家后注射了福尔马林,抹上蜡,钉在了十字架上。 东城区新开的教堂买下来这个十字架,把他装在了最高的屋顶。 第109章 论罪 也烦帖尔最终撕毁了之前的盟约南下,兵锋直指李存邺驻跸所在。 这个时候封寇平还未回师,于是顾敬章一面安排李存邺向朔北纵深撤退,一面亲自带着兵马顶在边境。 也烦帖尔最后从蓟北南下,长驱直入近百余里,抢掠粮草、牛羊无数。 顾敬章让一员校尉带着五千精锐骑兵直接北上进入草原寻找元戎部落,并对派出兵马跟随也烦帖尔的部落进行烧杀,自己带着部下防守朔北蓟北两路交界处,又让在辽东的副将带兵马防守辽东蓟北交界处,调刚刚被解救的盛怀玉带建真部兵马急行军到蓟北袭扰也烦帖尔部,请求李存邺下令让河东军防备阳泉关一线,同时又撤开了蓟北与草原边境的所有守备。 这时赵寄奴也带着部下急行军到了朔北,张恭、封寇平也在赶过来,也烦帖尔见无法进一步扩大战果,加之草原上部落不断说有南人袭扰,于是下令撤军。 在即将撤出蓟北之际,也烦帖尔与顾敬章、张恭两路兵马相遇,厮杀一场,由于张恭所部兵马在西凉征战不断,又连续行军,人人疲惫,汉军落入下风,好在顾敬章指挥辽东军顶住了也烦帖尔的反攻,没有导致崩溃。 而后北方基本恢复了稳定,李存邺也回到了大梁。 整个大梁朝堂一片沉闷。 战局固然扭转,击退了元戎三路兵马,镇压了各地叛军,但整个北方防线破碎不堪,西凉军、蓟北军被打残,西凉路被彻底摧残,并且,汉廷还丢失了对西域宣抚司的控制。 连续三天,李存邺都没有上朝。 群臣都在暗自揣测李存邺在想什么。 李存邺盘腿坐在寝宫的地上。 这些天大臣们的折子被他一件件分类摞起来。 放在面前的折子有两封,一封是裴准、耿离联名写的《边防重组疏》,一封是赵甫写的《制楚齐燕余孽策》 李存邺让太监拿来了一张地图,而后把太监哄了出去,自己在地图上勾勾画画。 最后,他把地图铺在地上,自己站起来转圈看,点了点头。 “来人,让百官传阅这两封折子,明天朕要听他们的看法。” 而后,李存邺看向了另外三摞折子。 最多的一摞是弹劾镇南王苏道夔在南方诸路推行均田制不力导致叛乱爆发。 其次是弹劾崔玄矩战败之罪。 最后是弹劾林克景战败之罪。 李存邺看了几封弹劾崔玄矩的折子,而后又从一个匣子中取出几份内廷司和镇抚司的谍报。 …… 第二天。 李存邺回到大梁后第一次上朝。 殿内气氛很是压抑。 裴准先行站了出来。 “臣有本奏,北方一战后我大汉惨胜,边军多有折损,臣请将西凉军并入陇西军,陇西军改为陇西、西凉二营,将蓟北军并入朔北军,朔北军改为朔北、蓟北二营。原陇西、朔北二军节制领新军节制。并请授朔北节制张恭镇北将军职,使张恭于西凉、朔北、蓟北三路经营防线,防备元戎袭扰,为我大汉腹地休养生息提供保障。” “臣附议。”耿离跟着说。 “二位丞相这是军略,枢密相,你呢。” “臣同意二位丞相的看法。”颜太常俯首道。 “好,令张恭为镇北将军,让他准备一个大致方略,来大梁给我们讲讲。” 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 赵甫从内廷的队伍里站了出来。 “此一战,楚齐燕三国余孽、蜀地乱民与元戎人相呼应,是因为这些人还是心向旧国,臣以为,我朝要休养生息,就必须彻底铲除楚齐燕三国旧臣、旧宗室的影响。” “赵先生可有良策。” “迁都!迁都于成邑,改成邑为大都。成邑位于河东,临近齐楚两地,建都于此,可以威慑齐楚旧民,然后以陛下之王化教之,而后,贬楚齐燕三国宗室贵族为庶民,迁于河西、陇西,使其远离故土,不能联系旧国旧民,自然难再生叛乱。” “陛下!大战方休息,国库空虚、民力疲惫,迁都劳师兴众,实乃下策!”一大臣出列道。 李存邺定眼看了看,是随苏道夔回到大梁的魏逵忠。 “魏逵忠,你说说你的想法。” “与其迁都大动财力劳力,不如依凭诸国旧都,分建东南西北四都,四都成立后,必设大军驻扎,留守署官管制,则可威慑有异心之众。” 赵甫挑了挑眉毛,他没料到自己的义子有这些想法。 “老臣以为,魏参谏所言有理。但陛下一定要把诸国贵胄都迁入禅古关西,切断他们和旧国遗民的联系。” “嗯,魏逵忠,你可对四都的位置有准备?” “南都在陈郢,东都在成邑,北都在燕京,西都为蜀都。” “好,此事朝后交由内廷来议。” 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大臣们都知道还有一个事情,但没人愿意先开口。 直到兵部一个署官站了出来。 “臣有事奏,西凉军节制将军崔玄矩,阵前通敌,致我军大败,丢失西域宣抚司,陷我一万儿郎于绝境,并致使崔逆长驱直入西凉,臣以为,当斩崔玄矩以示军法国法。” 一个人上奏,后面人也开始附和。 “臣弹劾朔北军节制将军林克景,孤军深入元戎,导致大军被围,北边战事糜烂,当褫夺其官身军职,发配边关!” “臣弹劾辽东军节制将军顾敬章……” “臣奏请斩崔玄矩……” “肃静!”太监喊了一嗓子,大殿安静了下来。 “诸卿说,杀了崔玄矩,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杀,可他崔玄矩并没有和崔荣勾结……” “陛下。”一大臣朗声道。“崔玄矩既为大汉之将领,当为大汉效死,崔荣为大汉叛逆,崔玄矩顾及旧情竟下令不可伤崔荣,致使我军大败,这就是赤裸裸的通敌!” 颜太常从武将队列中站了出来。 “陛下,崔玄矩阵前并非通敌,乃用兵昏聩,但他有通敌之心,故应当以用兵不当、折损大军无算的罪名褫夺他的官身军职,发配边疆,再以通敌之罪,定为死罪。” 殿上的争执声少了些。 第200章 经营堡寨 “好了,传朕旨意,崔玄矩,斩立决,传首三军。林克景,念其在西凉路阻敌有功,将功补过,贬为庶人。还有,镇南王,你推行均田出亩不力,以至南方大乱,褫夺你的镇南王爵位,贬为荆州伯,鉴于南方变乱未完全平定,又有吴越梁三国蠢蠢欲动,你就仍掌管五路军权。” …… 几日后,崔玄矩被推到大梁刑场斩首。问斩前,崔玄矩往西边看了一眼,喃喃道:“义父,孩儿去了。” 此时,张恭也来到了大梁,到大梁后,张恭直入宫内。 李存邺正在射箭消遣。 见张恭来了,李存邺让人收走了箭垛,张恭接过李存邺的弓和箭囊。 “现在国家亟需休养生息,北方难有大战,要守上几年,你善守,朕和大臣们决定让你做镇北将军,在西凉、朔北、蓟北一线守备元戎,抵御元戎的南下。要求就是元戎南下不能影响到大梁畿辅、河西、河东。朕问你,你可有计议?” “有,元戎南下,多在九月,因为后面几个月北方苦寒,草原的物资难以安稳度过寒冬,所以他们就要南下抢掠粮草物资,然后回到草原带着部落和牛羊到草场。元戎南下时,人人骑马,绕过我们城关防御严备之处,直入后方,来去无踪,之前代地防备元戎,就是常年预备骑兵,九月派出游哨在草原边境巡曳,一旦发现元戎人南下踪迹就派引骑兵来驱赶,但往往疲于奔命。所不过,臣受到了林克景一战的启发,决定在草原上打仗。” “朕是要你守住北方边境,不是要你和元戎人作战。” “不,臣的意思是,被动的在大汉之地防守,元戎终归要打过来,损耗的始终都是大汉,如果我们推到草原上去,大汉本土就不会受影响。林克景在草原被元戎人包围却能坚守月余,就是因为他在朔北以北的草原上经营了一些营寨,他能够依靠营寨坚守。过去大夏时,也是在代地营建了长城。臣的以为,我们可以在西凉、蓟北、朔北甚至辽东接壤的草原上营建堡垒,各堡之间可以举火为号,一堡驻兵百余,十堡中心设一寨,各寨则背靠边关联系。之后,元戎若南下,各堡一旦见到就举火通知,而后军寨就可以出兵阻击,后面的城池关隘守军也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甚至于说,还能够主动派兵绞杀这些南下抢掠的元戎人。若元戎人要来攻城略地,则这些堡垒营寨就可以拖住他们的进攻步伐,为后面主力大军集结争取时间,若元戎人选择直接进攻边关城池,那么这些堡垒营寨又可以主动出击袭扰元戎后军辎重。并且,要彻底解决元戎问题,就必须主动出击打败他们,草原辽阔,元戎人可以一直赶着牛羊躲,但我们的大军则需要粮草支持,越深入草原补给线就越长,越容易受到元戎人的骚扰,如果元戎人切断我们的辎重输运,大军甚至有可能崩溃,故而这些堡垒营寨又可以作为粮草输送的中转站,保障辎重安全。” 李存邺点了点头。“兵马何来呢?” “陛下接下来为了修养民生一定会裁军,与其把军队裁掉,不如保留一部分,作为守军,这样还能保持战力,不然等几年再征兵,军队战力也会下降。臣以为,可以让边关堡寨三年一期,轮换值守。” “好,你听着,朕命你为镇北将军,对元戎的防御问题上你可以便宜行事,朔北军、西凉军两军四营交由你掌控,朔北军节制让你部下张邶接替。朕接下要用三年稳定南方,五年恢复国力,这八年,你一定要给朕守好北面。辽东的顾敬章会配合你,若有大战,你和顾敬章受靖北侯指挥。” “臣领命!” 张恭当日便回到了朔北,半个月后,枢密院和兵部的批示送达朔北,张恭正式成为镇北将军,张邶以功进朔北军节制。 第二日,张恭召来了张邶和薛琮喝酒。 席间,张恭对两人说。“陛下信任我,让我总领两军,纵观大汉,除了荆州伯、靖北侯,谁的军权都没我大。你二位,一个是我带起来的,另一个论起来也是晚辈,今后八年,务必依命行事,若做事打了折扣,陛下许我以便宜行事的权利,难保我不会杀了你们以儆效尤。当然,御敌有功,功劳还是我们分。这次叫你们二人来,就是有一件事,我要从你们二位手中抽调兵马,组成镇北营,用来对元戎主动出击。” 张邶没犹豫,说道:“蓟北军本来就是将军带起来的,将军要调多少弟兄就调多少。” 薛琮神色有些不对。“将军组建新军,可报之陛下了?” “陛下许我便宜行事,赐我一柄宝刀,我组建新军,就是陛下的意思,何须再报陛下。” “将军,陇西军除了防备元戎,还面对着西域诸国,特别是羌人的压力,恐怕……” “防元戎、防西域是一体的。我要你的西凉营听命于我,我会抽调西凉营三分之一的兵力。你从陇西营调兵补充就行。陇西、西凉两军既然一体,陇西军当是西凉军后备。” 薛琮无奈,只能应下。 接下来几日,张恭又先后接见了西凉、朔北、蓟北三路的节度使和都督,对几人敲打一番,从三路守军抽调兵马到关外营建堡寨驻扎。 朔北、陇西两军也先后调来了兵马,张恭用这些兵马组建了镇北营,直接受自己指挥,听自己调动,并把外围堡寨也都纳入了镇北营。 镇北营组建后,张恭调动陇西军和朔北军在新建的定北寨集结,在定北寨外修了一个高台,检阅了兵马,又撒酒祭拜。 张恭的一举一动都被军中镇抚司、五军司谍子整理成谍报传到李存邺手里。 自张恭正式成为镇北将军的第一天,李存邺就准备了一个匣子,里面专门存放关于张恭的谍报。 第201章 入梁 一晃三年过去。 之前一场大乱后苏道夔顺势铲除了荆湖、江南二路的楚国旧势力,楚平王随着楚国宗室迁入了陇西,陈郢候熊通被软禁在镇南王府,均田出亩在苏道夔治下五路基本推行,苏道夔又按照李存邺要求整备军队,组建了四万淮南军和八万湖广军,这十二万人马是整个汉廷在南方诸路的主力。 这日,苏道夔正在府上听杨文墨讲解裴准这一段时间推行的新政。 “杨先生,镇抚司说这张恭在凉朔两地独断专行,自己组建起了四万大军,还叫镇北军,堡寨防线里他也划了不少到自己腰包,这不是和裴相的新政相悖么?” “伯爷,现在也烦帖尔已经吞并了左贤王部,年年南下骚扰,特别是崔荣,联合几个西域小国,侵袭西凉路,新政稳当推行,全靠凉朔两州顶着压力,新政能为国库存下来钱,全靠张恭自己贪墨来的钱款补贴将士。张恭固然有大罪,但现在,张恭更有大用。” “嗯,先生,我回荆州时,陛下说要解决吴越梁三国的问题,我们……” “荆湖、江南、蜀中、淮南四路粮食丰足,但三国几乎占据了整个淮南还有东边三分之一的江南,这些地方的税赋每年都收不到国库。而且,三国虽然据一隅之地,但据的也是丰腴之地,这些地方水网纵横,大军不得展开,三国若脱离大汉掌控,就如同病入心中,带来的损失不下于三年前崔荣南侵。陛下赐伯爷组建的新军军名为淮南军,就是为了真正掌握淮南三地。镇抚司和五军司谍报也都说了,这三地中以梁国实力为上,军队有四万在册人马,吴国、越国各有两三万人马,这三国若连结起来,十万大军,实力与我们相当,若逐个击破,以伯爷帐下雄兵,易如反掌。” “那……” “伯爷可知在楚国东侵三国之前,三国是何关系?” “之前看兵书,吴越多有纷争,都曾先后攻破过对方都城。” “不,吴越两国矛盾虽有,却远无梁国与两国矛盾深。梁国实力一直在两国之上,但梁国奉行的国策一直是不绝对支持那一国,伯爷回忆一下,不管是吴攻越都,还是越破吴都,都离不开梁国的支持,梁国看到一国略占优势的时候,就会出兵帮助处于劣势的那一方,并且向处于劣势的一方敲诈钱款土地,攻破另一方时又在那里抢掠。吴越有过联合灭梁的想法,但都被一些局限于吴越矛盾的人耽误了。” “梁国就没有扩张的想法吗?” “梁国岂能没有吞并吴越雄踞东南的想法?宋、陈两国都是被梁国灭掉的。不过是梁国怕南下引得两国联合,自己反受其害。” “所以……” “联合吴越、拿下梁国,而后以战后利益再离间击破吴越!” 苏道夔站了起来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伯爷是觉得三国不会受离间?” 苏道夔点了点头。 “伯爷放心,我们不用拉拢吴越,只要教唆梁国吞并吴越即可!” 苏道夔眼睛一亮。 …… 几日后,杨文墨亲自带着财帛来到梁国。 杨文墨让大队使团以顺路视察荆湖、江南二路的名义缓行,自己则带着几个随从先行到了梁国国都庆饶。 到庆饶后,杨文墨在镇抚司谍子的帮助下秘密会见了梁国国相梁庄。 梁国有梁、萧两家,萧家是梁国王室,梁家之前本姓邓,后因功被赐姓梁。 楚国灭亡梁国重新立国后,萧栒被拜为大司马,而梁庄则因为梁家在复国过程中提供了大量支持被推举为国相。 梁庄此人贪财。 杨文墨等梁庄到后直接打开了两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银元。 “国相可知大汉需要什么?” “吞并吴越梁。” “国相此言差矣,吴越梁三国甲兵十余万,吞并三国,耗费军资无数,这三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微薄国力又要被消耗一空,但大汉乐意找一个人,统管三地,使三地并为一地。” “杨先生是说?” “梁国难道不想吞并吴越做大东南吗?” 梁庄冷笑一声。 杨文墨拍了拍两个大箱子。 “国相只要在朝上提出进攻吴越一统东南,荆州伯就愿意保举国相做吴国公,梁国复国,梁家出资甚巨,梁国百年,梁家功劳无数,不能就因为萧家是王室,就永远压着梁家一头啊。” 说着,杨文墨抓几根金条,拍在梁庄手上。 “梁国进攻吴越,若不成功,你们不就能趁机吞并梁国了么?” “欸,国相,只要梁国南下,我荆州伯保证,湖广军会陈兵越国之西,威慑吴越两国,使吴越两国不能专心对付梁国,你们梁国还怕拿不下吴越之地?等拿下了吴越之地,国相大人拉拢大汉帮助大梁一统三地,可是大功一件,梁王定要赐你爵位财帛无数,而且此事对大汉大有好处,大汉也会赏赐国相,岂不美哉?” 梁庄搓了搓手中金条,笑了。 几日后,使团到达梁国国都,梁王、梁庄、萧栒出城迎接。 提前出城和使团汇合的杨文墨从马车里走出来,来到梁王面前。 “外臣杨文墨,拜见大王。” “杨大人平身。” “欸,杨大人快快平身,快快平身。”梁王上前扶起杨文墨。“来,杨大人一路辛苦,寡人已在宫中设宴,为杨大人接风洗尘。”杨文墨随梁王一起走向王驾,到梁庄和萧栒身边时,杨文墨对二人点了点头,梁庄忙拱手俯身回礼,而萧栒则只是点了一下头。 宴会上,梁王与杨文墨谈笑风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梁王看向杨文墨,开口道,“不知杨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杨文墨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梁王拱手一礼,“大王,我家伯爷欲与梁国联手,共图大业。” “杨大人说笑了。”梁王摇头道。“如今天下一统于汉,四海宾服,民生安定,哪有大业可图?” 杨文墨站起身走到宫殿正中央,整了整衣冠,正色曰:“荆州伯欲与大王联手,吞并吴越,一统东南!” 宴会顿时鸦雀无声。 梁王还没有说话,萧栒站了起来。“杨大人,吴越梁三国一心,梁国决不会吞并吴越,也没有一统东南的想法,请杨大人慎言。” “楚国余孽叛乱时,还是镇南王的荆州伯请吴越梁三国出兵协助镇压,只有大王给了我们帮助,吴越两国故意延缓出兵。灭楚之时,我大汉与尔三国有约,三国乃大汉之臣属,君王调集臣属兵马,臣属故意拖延,是为抗命,当讨伐之以为惩戒,今荆州伯就准备讨伐吴越这两国逆臣,请梁国出兵协助,荆州伯承诺,战后吴越并于梁国,大汉东南之地,交给大王治理!”杨文墨也不看萧栒,只管对梁王说。 “一派胡言!我等三国固然是大汉臣属,但我三国国君王位承于祖宗,镇南王是大汉皇帝封的王,岂能调动我三国兵马?”萧栒沉声道。 “大司马不得无礼!镇南王既然是大汉皇帝所封,他调兵之权也是大汉皇帝给的,代表的就是大汉皇帝!他吴越两国不识抬举拒不出兵,今日抗命,明日就谋逆叛乱!杨大人,此等逆臣,我大梁一定会出兵相助!”梁庄也站了起来。 梁王见殿内气氛紧张,自己脑袋也被吵得嗡嗡响,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尴尬地说:“今日宴席,是为杨大人接风洗尘,不谈国事,不谈国事,杨大人一路辛苦,不如早早去休息,诸位,这宴席,就到此为止吧。” 萧栒和梁庄相互瞪了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宴席不欢而散。 第202章 发兵吴越 第二日,梁王召开朝会。 因为杨文墨昨夜宴会出兵的话,朝堂上的氛围有些奇怪,俨然以梁庄、萧栒两人为首分为了两派。 梁王眉头拧在一起。 “诸位,今天也就一个事情了,要不要拒绝荆州伯的出兵要求。” “大王不可。”萧栒直接站了起来。“大王,吴越梁三国一体,互为唇齿,唇亡则齿寒,梁国出兵攻伐吴越,也会损伤梁国实力,到时若苏道夔对我梁国发难,该当如何?!” 梁庄冷笑一声。“呵,吴越梁此前就和李存邺有约,三国是为汉廷臣属,杨文墨来提出发兵,代表的是苏道夔,苏道夔的背后就是汉廷,我们若不出兵,就有违臣属之职责,到时候苏道夔一样要对我梁国发难,与其如此,不如出兵吞并吴越,然后坐拥东南积攒实力,到时候就算是苏道夔再来,他也要掂量掂量了。” 殿上吵成一片。 梁王斜靠在椅子上揉着脑袋。 “好了,诸位,出兵与否,本王再做考虑。上将军,你先集结一部分兵马,算是给杨文墨一个交代。散了吧。” 散朝后,萧栒径直去找梁王。 “大王,大王万不可出兵攻打吴越,吴越城破之时,就是我梁国灭国之日。不出兵,就算是苏道夔要来攻我大梁,我们也可以联合吴越抵抗,苏道夔未必敢对我们动手。” “可,王叔,吴越会出兵……” “大王不必多虑,百年前我大梁能吞并宋陈两国称霸一时,就算是如今,我们也要比吴越强大,吴越若不来帮我们,等我们被灭了,吴越也绝挡不住汉廷的兵锋。请大王务必坚定决心,据不出兵,并派出使臣联合吴越准备抵抗苏道夔可能的进攻。还有,特别要去越国的使臣再去拉拢几个诸夷部落,让他们牵制苏道夔兵力。” “那便依王叔所言。” 萧栒刚到宫门口,梁庄就迎面走来,两人话不投机,也不理对方。 梁庄寻到梁王,梁王摆了摆手。“国相不必多言,寡人已经决定,不出兵。” “哎呀大王!大王怎能听信上将军一人之言?大王有所不知,复国时,上将军虽然四处奔走,有些战功,但大王毕竟才是先王嫡系,可如今国中百姓都说,上将军复国有功治军有方,应当让上将军来做梁王。大王,上将军之所以不出兵,就是怕打了败仗,失去军权,军权一直由上将军把持着,若上将军真有二心,我等岂不危险?而且大王,杨大人带来了李存邺的旨意,若拿下吴越,李存邺愿与大王在成邑会盟,尊大王为梁帝,与大王为友邦,整个江南路都划与梁国作为国土。大王,梁国复兴,就在眼前,不能不把握啊。” 梁王的心弦被拨动了。他确实是梁哀王的嫡系血脉不假,但萧栒一样也是梁国王室,灭楚复梁时,萧栒四处奔走,带兵征讨,声望在整个梁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而他自己则更像是一个被推出来的象征,就算是现在萧栒尊重自己,那萧栒若死了萧栒的后人会不会觊觎王位呢? “大王若今日听了萧栒一言拒不出兵,不就是在告诉天下人我大梁事事都要听萧栒的吗?” 梁庄又一句话插进了梁王的心窝子。 “国相,你先回去,寡人会下令先准备粮草人马,出兵与否,寡人再考虑一二。” 梁庄回府后没有闲着,他又在酒楼宴请了几个梁国大族的话事人。 “诸位,我们出钱出兵恢复梁国,但如今,兵权全在萧栒一人手上,不过萧栒确实有统兵才能,又是宗室,梁国需要这样的人才。不过,萧栒却要仗着自己的军权断了我们的财路。苏道夔联合我们讨伐吴越,事成之后,梁国就能雄踞东南,到时候,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吴越的田土税赋都是我们的,又何必坐困在小小的梁国。况且军权都在萧栒手里,百年之后萧栒后人会不会仗着兵权除掉我们自己独占梁国?到时候若苏道夔领大军来攻,萧栒的声望将无人能及,国中还有谁知道复梁也有你我的功劳?” “国相想要如何?” “一时后日朝会随我一起进言出兵,二是让自己族里在军中的请战!” …… 此时梁王还在宫中纠结。 突然有人来报杨文墨进宫。 梁王慌忙出迎。“杨大人深夜进宫是为何事?” 杨文墨瞪着梁王。“大王,外臣听说上将军建议大王不要出兵?” “杨大人,这是上将军的建议,寡人还没有采纳。” “那为何大王还不让上将军准备军资粮草。” “兵者国之大事也,寡人要慎重考虑,杨大人见谅啊。” “无非就是出兵不出兵,大王犹豫什么?出兵,梁国雄踞东南,与我大汉并立,分治天下,不出兵,视为抗命,我大汉就要立马征讨以儆效尤!” “杨文墨!你不要放肆!” “是大王放肆!出兵是大汉之命,梁国作为大汉臣属,理应遵命行事,何故犹豫?” 梁王气势矮了三分。 杨文墨上前一步抓住梁王的胳膊,另一只手抽出了佩剑。 “大王若不出兵,是为抗命,臣属抗命,当斩之!” “你!”梁王目瞪口呆。“你先回去,明日朝会,寡人就宣布出兵!” …… 第二日朝会。 “吴越两国身为臣属,却在平叛之时抗命,拒不出兵,寡人决定,出兵征讨,以为惩戒。” 梁王一句话引得四座喧哗。 梁庄等几个梁国大族都跪在高呼大王圣明。 萧栒则面色阴沉。“大王!大王三思啊!出兵是自断臂膀,请大人收回成命!” “萧栒!”梁庄指着萧栒。“你身为上将军,大王下令出兵,你遵命就是,在这里让大王轻易收回成命,是要折损大王权威吗?” “我是为大梁国祚考量!请国相不要忘了,我是上将军,我也是大梁宗室的临兆侯!我有权规谏大王!” 朝堂上又吵了起来。 突然几个寺人跑进大殿。“大王!左军将士在都城外集结,高呼请战!” 众人停下了争吵,萧栒尤其震惊。 “萧栒!你身为上将军约束不住你的士卒,威胁国都,死罪!”梁庄说。 萧栒对梁王说:“大王,将士是受人蛊惑,请大王让我去遣散士卒!” 梁王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寡人已经下令出兵,叔父为何不按寡人之命行事?士卒请战,说明军心可用!你不用去了,寡人亲自去!” 出兵吴越,一夜之间被定为事实。 半个月后,梁国上将军萧栒出兵讨伐吴越。 第203章 进军逢陵 萧栒无奈起兵南下。 离开国都之前,萧栒找到了另外几个宗室,把自己的腰牌交给了他们。“国中若有意外,你们凭我的腰牌调集兵马拱卫大王,千万小心国相。” 到军中后,萧栒看着地图,心里却在想别的。 一个将领问萧栒:“上将军,请问大军向何处开进?” “进军逢陵。” “将军,逢陵是吴国城池,汉军摆在越国,为何不与汉军合兵一处?” “汉军必然不会出力,只会观望,我们若去越国,越军定会殊死一搏,但如果去打吴国,越国就会因为怕调兵不及时而不支援吴国。吴国战兵不过两万,野战打不过我们,守城也难以支持,等拿下吴国后,我们还和汉军隔着越国,可以先巩固吴地,再举兵攻越,到时候就算是汉军翻脸,也不至于被一举拿下,还可以凭借吴地坚守,争取时机。” 四万梁军直逼逢陵。 吴国国相孙焅得知军情后大惊失色,亲自带兵来到逢陵。 孙焅和萧栒在逢陵关外陈兵相对。 “萧司马带兵来此,是为何事?” 萧栒清了清嗓子,眼神中有些复杂。“楚国余孽叛乱时,你吴国调兵拖延,耽误战机,是为抗命,我梁国奉大汉皇帝之命,前来讨伐!” 孙焅愣了一下。“萧司马说笑了!楚国余孽叛乱时,我三国两路出击,同时进军,怎么偏偏就只有我吴国抗命了?” “孙国相!萧栒来战,所奉王命!我劝你吴国开城投降谢罪,以免兵戈之乱!” 孙焅还想说些什么,一支利箭就突然射中了孙焅的马匹,战马受惊,把孙焅掀翻在地上,孙焅亲卫赶忙举盾遮蔽孙焅回到本阵,而后朝萧栒射箭回击。 萧栒大惊。“谁?谁射的箭?” 一个梁国弓手被押到萧栒面前。“你怎敢私自伤了吴国国相?” “小子心慌,无意间射了一箭。” “砍了!” 不等弓手再说话,旁边的亲卫就把弓手的头颅削了下来。 …… 孙焅逃回逢陵内还喘着粗气。 “萧栒要杀我?萧栒真的要杀我?来人!传我命令,给我顶着梁军,所有逢陵守军轮值,城头不许缺人,还有,点齐八百人马,今夜劫营!你!八百里加急去越国,通知越王,梁人进攻我吴国,吴越唇亡齿寒,让越王速发兵支援!” 萧栒一直让人在逢陵城外喊话,希望继续和孙焅谈判,但孙焅不再露面,萧栒叹了一口气。“完了,传我将领,三军休整一天,准备明日攻城,孙焅不会坐以待毙,今夜哨兵严加防备,刘参将,你带三千人马,在逢陵城外游曳,一旦发现有人出城,立刻扑杀。” 当夜,刘参将正带兵准备回营休整,突然看到远处隐约有火把的光亮。 劫营的吴军出城不远后就熄灭了火把,但没想到已经被刘参将发现了,两支人马一阵厮杀,刘参将活捉了几人回营。 回营后,萧栒让几人回城给孙焅带话,进攻吴国是汉廷下令,梁国不敢违背,希望吴国开城投降,避免两国互相损耗。 孙焅冷笑一声。“他萧栒觉得我会相信这个?笑话!传令各军严加防备,还有,催一催去越国求援的信使。” 萧栒一直把大军收在营中拒不出战。 一些将领得到家族授意来找萧栒请战,萧栒两手一摊。“梁军几乎全都摆在这里了,若越军趁我们攻打逢陵的时候直接进攻我梁地城池,大军如何及时回援?你们回去好生安抚士卒,在越国兵马踪迹确定之前,我不会出兵。” …… 此时,越王和众臣也在宫内急得焦头烂额。 梁军突然南下进攻吴国,汉军也摆在了越国西线,越国的处境十分危险。 “报!大王,吴国来使求援!” “快!快让使臣进来。” 吴国使臣疾步冲进殿内。“大王,请大王速发兵救吴!梁国司马上将军萧栒带四万大军南下攻我,先已经兵抵逢陵,还望大王速速发兵支援我吴人。” “梁国为何发兵?” “萧栒说,是因为我两国之前镇压楚国余孽时抗命,所以代表汉廷来讨伐我们。” “一派胡言!我三国分两路同时发兵,怎么吴越就是抗命了?” “梁国势大,吴越唇亡齿寒,还请大王速速发兵。” …… 逢陵外,大军还在对峙,梁王催促进攻的命令传来了一次又一次。 萧栒忧心忡忡,他还是觉得不能贸然进攻逢陵。“还请大王让汉军先行进攻越地,帮我们牵制兵力。”萧栒对来使说。 突然哨骑来报,逢陵南门打开,孙焅带着所有逢陵守军向吴国腹地撤退。 “上将军!我们进城吧!”几个将领轮流来找萧栒。 萧栒叹了一口气。“传令,大军进城休整三日,不可骚扰百姓,赏钱我萧栒自会出,派斥候尾随吴军。另外,让大王加派兵马来接管逢陵,我军不可分兵驻守。” 孙焅带着兵马一路南撤,他已经得到了使臣回报,越王遣兵马三万东进支援。孙焅当即决定主动后退引诱萧栒深入,再寻机围歼梁军。 明眼人都看出这是孙焅的诱敌深入之计,结果梁王和梁庄还是一直催促萧栒进军,梁王甚至下令褫夺萧栒大司马职务,保留上将军军职,责令萧栒加快行军步伐。 萧栒无奈带着梁军一路深入,孙焅每每撤退一定会搬空粮仓购买所有百姓的粮食,并告诉百姓可以拿钱找梁军买粮。梁军得不到补给,萧栒又害怕抢掠吴地百姓导致百姓围攻滋扰梁军,只好把军粮拿出来卖给百姓。 孙焅最后把大军停在了距离国都不远的绥茂,并向萧栒下战书要求决战。 萧栒几乎是被一些将领逼着答应了孙焅的请求。 两军摆开,吴军有两万余人马,梁军有四万余人马。 孙焅收缩兵力,依凭绥茂摆出防守阵势,分出四队三五百的骑兵不断以骑射骚扰梁军外围,引诱梁军主动来攻。 萧栒则只调了一万八千人马到正面,扎下一个又一个小型圆阵,连结成一个大阵,外围是刀盾手,把长矛插在地上防止吴军冲阵,立马的弓手对着来骚扰的骑兵还击。而后调了一支一千余人的骑兵往吴军侧翼运动,准备抓住机会吃掉一直回撤的吴军骑兵,剩余的两三万梁军则在营中休整,萧栒不断向越国所在加派斥候探查。 终于,在吴梁两军战事胶着之时,一支斥候回报后方发现越军旗号,有两三万人马。 萧栒观察了一下正在交战的吴梁两军,吴军士气突然大涨,看来越军确实来了。 萧栒当即下令在营中休整的梁军出营迎击越军。“越军长途跋涉来援,人困马乏,我们以逸待劳,正可以一举打垮越军!” 也确实如萧栒所说,越军一路来援,虽然中间有所休整,但人力、马力都经过了消耗,而营中的梁军则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两军人数几乎相同,不过梁军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 萧栒派出了自己的三百亲卫,这三百亲卫是萧栒自己拿钱养的,其中有八十余骑都是人马具装的重骑。 三百亲卫一击而成,越军败退。 萧栒并不追击,而是调头去攻吴军。 吴军本来听说援军到了,士气大涨,压着梁军打,但又迟迟不见援军来,士气就有些许低落,等看到来的是梁军,顿时溃败。 孙焅慌忙带着自己的亲随逃跑。 第204章 谁让你深入人家国都了 绥茂一败,吴军主力几乎折损殆尽,孙焅一面集结兵马聚集在吴国国都拱卫吴王,一面派人向越国和苏道夔求援。 越军虽然败退,但并未伤筋动骨,于是一直摆在吴国西边,盯着梁军右翼不动,越王表态如果苏道夔不来援越国也就不会出兵。 孙焅无奈,布置好吴国国都建邳防守事宜后亲自到荆州去见苏道夔。 孙焅在进荆州城前打着赤膊绑上荆条,而后一路跪行磕着头到荆州伯府。 “伯爷!鄙国不知好歹,未能及时配合伯爷镇压楚国余孽,鄙国大罪!罪官身为国相,不忍看鄙国沦陷,请伯爷高抬贵手,让梁军撤军吧!” 苏道夔不说话。 “伯爷!梁军只要撤军,鄙国愿意把每年四成的税赋献给大汉朝廷!” “吴国相起来吧,本侯让梁军出兵,是想让梁军和我汉军一样,我汉军陈兵越国边境,梁军陈兵吴国边境,以示惩戒,你们两国赔些钱款也就罢了,我也确实许给梁国好处,说以后让梁国做三国共主,代替我大汉管理三国之地。不过这梁人实在可恶,竟然曲解本侯和陛下的意思,悍然攻打城池,坏了本侯和陛下的名声。国相放心,本侯不仅要让梁国退兵,本侯还要主动出兵,惩戒梁国。你吴越两国也颇有损失,梁国需要赔偿,这样,本侯许你两国出兵协助,只要是你两国兵马打下的城池,战利品都归你两国,战事结束后,城池由你两国分配,本侯一城不取。” “谢伯爷!谢陛下!” …… 萧栒打下绥茂后留下兵马驻守,而后转向进攻越国。 萧栒离开绥茂两天后,淮南军对梁国北方发动进攻,三万湖广军进入越国,和越军合兵一处从梁国南部进攻,五万湖广军并两万荆湖路地方军从梁国西部发动进攻,梁国朝野震动。 梁王气急败坏召见杨文墨。 “杨大人,你干的好啊,鼓动我们进攻吴越,反手就趁我们国中兵力空虚,对我梁国进攻?” 杨文墨冷笑一声。“呵,我是让你们帮我大汉惩戒吴越,但只是让你们陈兵示威,事成后你梁国代管东南,并没有让你们梁国攻城略地,坏我大汉声威!吴越梁都是我大汉臣属,现在吴越吃了大亏,尤其是吴国,被你们陈兵国都,我们自然要主持公道。” “你!来人,把这狂悖之徒给我拉下去斩了!” “谁敢?”杨文墨暴喝一声,抽出佩剑。“此乃荆州伯赐我佩剑,代表的是荆州伯,是大汉朝廷!你们敢动我,就是挑战朝廷底线,汉军一定会破汝都城,灭汝宗族!” 一众侍卫和大臣呆立原地。杨文墨收起佩剑,整了整衣冠,施施然行了一礼,而后离开大殿。 梁庄抖得如筛糠一般。梁王瞪着梁庄。“国相般的好事啊。” “大王,大王,臣这就去解决!” 梁庄连滚带爬离开大殿,而后点齐相府护卫,又抽调了一百禁军,把杨文墨所在驿站团团围住。 杨文墨在众护卫的保护下走到驿站门口,负手而立。 “杨文墨!你害本相!”梁庄大骂。 “国相何出此言?” “你许诺本相,要本相说服大王出兵灭了吴越,让我梁国做东南之主!” “我何时许诺过国相?国相可有凭据?” “你!”梁庄突然想到杨文墨是在使团来之前偷偷进城见的自己。“杨文墨是汉军间谍!给我把他拿下!”梁庄气急败坏向身边护卫下令。 护卫们刚要上前,杨文墨身后的护卫也都举起了弓弩刀剑护住杨文墨。 “梁庄你想好,我是为使臣,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你梁国是臣属,我乃是大汉上使!你敢让你身边士卒拿我,梁国国都破时,就是你梁家家破人亡之日!”而后杨文墨一摆手,侍从从驿馆里迁出车马,杨文墨在车马前一步步往前走,梁庄一步步往后退,最后杨文墨竟走出了梁国国都,上马离去。 梁庄手中宝剑掉在地上,匆匆回府带着国人逃离国都。 …… 萧栒在前线听闻汉、吴、越联军进攻梁国,长叹一声。“大王不听我言,招此大祸!” 萧栒带兵回国,孙焅带着吴军在后一路追击。 萧栒料定吴军会纠缠,所以在逢陵设下埋伏,拖延了吴军步伐,这也是梁军最后一次大量歼灭敌军。 等萧栒退入梁国时,迎面撞上从越国打进来的汉越联军。由于听说本国四面起火,梁军士卒毫无战意,几乎一触即溃,萧栒何止不住,只能带着亲卫跟着大流跑,等摆脱联军纠缠后再收拢人马。所幸梁军并未和联军缠斗,损失不大,收拢一番后萧栒手下还有三万余人马,萧栒一路退向梁国国都。 萧栒到国都一天后,淮南军就打到了梁国都城下,西线的湖广军也一路势如破竹退进到了国都附近。 萧栒进宫面见梁王,梁王失声痛哭。“寡人早不听叔父一言,寡人失责啊。” 萧栒叹了一口气。“大王,联军加起来有十多万,国都是守不住了,还请大王换身衣服,逃出国都,再图机会复国,臣会在此坚守,为大王争取时间。” 梁王点了点头,赶忙去换上平民打扮逃出城去。 谁知镇抚司谍子早在苏道夔授意下监视着梁国王宫,梁王从密道出国都不久就被镇抚司谍子发现活捉。 苏道夔亲自带着西线军兵临城下。 梁王被两个士卒押到城门底下。“梁人听人!汝国君吾擒之!速速开城!” 萧栒站在城头上,眼前一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站住脚。 萧栒亲自引弓一箭射到梁王面前。“尔等冒充我家大王!此非梁王!” 两边士卒开始骂战。 苏道夔策马到梁王身边。“临兆候!临兆城破,你族人尽在我营中,请临兆候放心,我会好生对待他们!临兆候既然说此人是假梁王,此人留之无用!” 喊完话,苏道夔就拔出佩剑,一剑斩了梁王。梁王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跪在自己国都前被斩首的君王。 萧栒又急又气,吐出一口鲜血。 苏道夔回到阵中,下令攻城。 城中镇抚司谍子疯狂散布谣言,说梁王在城前被斩首,更有甚者说是梁王被萧栒一箭射死。 梁军军心动摇,第二日,淮南军攻入梁国国都西门,被萧栒亲自带兵击退。 又五日后,湖广军从梁国国都南门攻入,南门失守后外城逐步失守,萧栒带残兵退守内城。 两日后,内城被攻破,萧栒带兵退入王宫。 半日,王宫沦陷,萧栒准备自刎,但被流矢击中,而后被活捉。 萧栒被押在王宫正殿,苏道夔骑马踏入殿内。 “临兆侯降否?” “某一生,国都被破两次,上次楚军破城,某尚年幼,为族人庇护而逃,此番破城,某求速死!” 苏道夔笑了笑。 萧栒看到了苏道夔身后的杨文墨,抬手指着他,咬牙切齿。“杨贼!无耻!” 苏道夔摆了摆手,两个士卒拿着弓弦勒死了萧栒。 第205章 强盗 梁国国都破时,南线的联军还在缓缓退进。 接到梁国国都被破,萧栒身死的消息后,带队的湖广军将领袁时道召集了越军将领和孙焅。 “二位,梁国国都已破,请二位领军归国。” 两人目瞪口呆。“可,我们还没打下几座梁人城池……” 袁时道打断了他们。“二位,梁国国都已破,梁国现在已经是大汉之地,二位何必再北上深入?当然,荆州伯会给你们好处的。”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好同意。 袁时道又对越军将领说:“我得荆州伯帅领,带部随将军到越国,从越国返回我军驻地。” “袁将军,你们直接西向回去,不是更快?” “将军,这是荆州伯之命,我部下大军三万,需要休整,西向多山,物资匮乏,大军难以休整,所以荆州伯让我们到越国境内先休整一下,再退回驻地。” “不如袁将军先原地休整?”越军将领总觉得袁时道的要求有些奇怪。 “此城现在划归越国,越国当派官吏兵马驻守接管,我军留在这里,若不出力,怕耽误你们接管城池,若出力,如何休整?将军放心,我军到贵地休整五日后就返回驻地。” “我得向我王请示。” “将军请便。” 第二日,三军撤退,袁时道带军驻扎到了越地。 此时,杨文墨以使臣的身份来到了吴都。 “外臣此来,是来讨要军资。” 吴王和孙焅愣了。“什么军资?” “我汉军出兵十二万帮你们惩戒梁国,攻破梁国国都,而你们一直在梁国南线逡巡,我汉军出力这么大,你们当然要给我们一些钱粮,作为我大汉出兵的资费。” “杨大人说笑了,汉军不是也占据了大片的梁国城池吗?我们逡巡不前,就是因为军资不足,打下一座城池就需要停留几天筹措军费。大人……” 杨文墨抬手打断了孙焅说的话。“十万两白银,三万匹绢,这是我们的底线,若大王和孙大人推辞,我们就只好让大军继续南下,自己筹措军费了。” 吴王和孙焅目瞪口呆。 “还有,据我所知,你们在南线打下的几座城池,是我湖广军有先登之功,按说这些城池该是我们大汉的,你吴越既然分了,我们大汉也不计较,但大汉不能白白出这个力,一座城池八千两,绢五千匹,粮草一万石。” “杨大人这是来抢钱了?”吴王良久才说出一句话。 “此番我汉军为了你二国才开启战端,难道要我们的将士无功而返吗?告诉你们,越王为袁时道将军的部下提供了休整时的所有粮草资费,荆州伯很满意,准备多划给越国几座城池,其中利害,大王多考虑考虑。” 杨文墨走后,孙焅跪在吴王面前。“大王,看来汉廷是要一举灭我三国了,我们中了他们的离间计了。” “此话怎讲?” “汉廷故意教唆梁国进攻我二国,等我二国求援,顺势就能灭了三国中实力最强的梁国,自己又不会有太大损失,而我二国经此一战伤了元气,也无力抵抗汉军,他们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发兵攻打,大王,吴国,国运不久矣。” “可有良计?” “还请大王去外岛。” “外岛?” “我吴国东面有一大岛,隔着海峡,大王去那里,再图反攻吧。汉军水师孱弱,短期内无力跨海进攻。” “好,就听国相所言。” 另一边,驻扎越国休整的袁时道也开始向越王讨要军资。 “某带着三万弟兄帮你们,几次三番都是我等先登夺城,可城池都归了你越国,凭什么?难道你们越国要白拿汉军打下来的城池?某的要求不过分,在你越国境内休整的军费,你越国担负了,某手下兄弟先登的城池,凡是你越国占据的,得给我们赏赐,不然,就把城池划归我们。要不,伯爷就亲带大军南下,我们自己筹措此次出征的军饷粮草!” 越国君臣没想到袁时道突然翻脸,只好好生安抚袁时道,说是会尽快筹措粮草军资,同时又去联系吴国。 几日后,孙焅送走了吴王,筹集了十万两白银,三万匹绢,送到了杨文墨所在驿馆。 “杨大人,城池我们吴国不要了,这是给将士们的……” “孙大人,还少了五万两白银,二万匹绢,四十万石粮草。” “杨大人莫要说笑了,原先杨大人可没说有粮草,而且这些白银绢布,都是够数的。” “孙大人没懂我的意思,孙大人也是带兵的人,将士们打仗拿不到赏钱都会有情绪。你知道,我家伯爷一向爱民如子,所以下令让将士们封刀,不准骚扰百姓,可是将士们由等着赏钱,所以拒不撤军,还说拿不到赏钱就去屠城。孙大人筹钱太慢,以至于这些日子大军又产生了些损耗,也需要更多银子安抚士卒,孙大人,继续去筹钱吧。” “杨文墨,你欺人太甚!” “最多一日,见不到钱,大军即刻南下。” 袁时道也带着三万兵马在越国国都外列阵。 “大王!俺们弟兄没有足够的粮草,休整不了,没有赏银,也没脸回家,大王这几日净拿些零碎诓骗我等,弟兄们急了,就来找大王要钱,我袁时道弹压不住,还请大王快把我们的饷银付了!” 城楼上,越国军队引弓待发,越国国相颤抖着说:“手稳住了,他们不进攻我们不能放出一箭!”而后出城,身后跟着几辆马车。 “将军,那些城池我们不要了,还请将军带着这些粮草撤军吧。” 袁时道坐在马上哈哈大笑,越国国相也陪着笑。 突然,袁时道笑容一收,恶狠狠地说:“国相和大王莫不是在戏耍我等?南线就我们三万大军,那些城池你们说不要就不要了,伯爷又要调我们去接管城池,好生麻烦某等!一路行军消耗的粮草,你越国也当负担!” 越国国相张大了嘴。“啊,将军所言有理,将军所言有理,等下官回城,和我王商议。” 国相回到宫内,众人破口大骂。“土匪!一群强盗!” 第206章 定东南 杨文墨、袁时道两人在吴越两国日日催逼。 半个月后,苏道夔带大军南下攻吴。攻吴前的动员,苏道夔只说了一句话。“此次攻吴,凡拿下城池,三日不封刀,先登者,城中最富庶的大户就是他的私产,将士所得,上官分文不得取,但到第四日,大军开拔,谁要是拖延,斩!” 淮南军、湖广军人人振奋,大军即刻开拔,吴军打下的梁国城池顷刻都被拿下。 大军开到逢陵,逢陵镇守试图抵抗,但这支兵马和萧栒手下的梁军可以不一样,只两日,逢陵城破,逢陵镇守被杀,屠城三日,割下来的人头在逢陵城外筑了一座京观。 到庞阳,庞阳令、庞阳镇守开城投降,苏道夔也收了收手,下令三日不封刀改为两日不封刀,不抢庞阳令和庞阳镇守。等大军开拔后,两人的府邸被愤怒的庞阳百姓踏破。 后面的吴地城池都傻了眼,降也不是、不降也不是,竟有镇守和主官带着全部百姓夹道迎接汉军,更有主官把自己的妻妾女儿献给了苏道夔。 等到绥茂,绥茂镇守以为背靠国都,孙焅会发兵支援,于是抵抗了五日。结果,孙焅一兵,没发,因为一路城池望风而降没能抢到好处的汉军再次大开杀戒,苏道夔下令五日不封刀。 等到吴国国都建邳城下,苏道夔让人做了一辆车,车上竖着木桩,木桩上插着一路来做出抵抗的城池的主官和镇守的脑袋。 一时间建邳人人胆战心惊。 孙焅赤膊出城,嘴衔玉佩,背缚荆条,手举托盘,盘中是国玺、舆图,投降苏道夔。 谁知苏道夔冷笑一声。“汝国相也,何以献国玺?使汝王来降。”此时吴王已经到了外道,何以来降?孙焅支支吾吾,苏道夔一剑砍死孙焅。“此为诈降!攻城!” 而后这个东南最为富庶的城池三日破城,被汉军屠城三日。 拿下建邺后,大军西进,摆在吴越边境。 越王战战兢兢打开国都城门,把粮草送给袁时道,袁时道带军北上。 半路上,袁时道下令让部下攻破了一座越国城池,入城抢掠。 附近驻扎的越军将领愤然回击,被袁时道击败,而后袁时道立刻掉头返回越国国都,苏道夔也带大军踏入越国土地。 部分城池稍作抵抗后,也都惨遭屠城。 越王打开国都大门,向袁时道投降,袁时道代替苏道夔受降。 此后的三个月,苏道夔带着大军在吴越梁三地杀得人头滚滚,彻底杀破了三地百姓士族的反抗之心。 大军随机凯旋,东南大定。 …… 大梁。 裴准、耿离、颜太常三人和六部官员一起到皇宫道喜。 李存邺大悦,一遍遍看着苏道夔发来的捷报。 “好,好,好!吴越梁三地是朕的心头之患啊,荆州伯给解决了。这个杨文墨,有能耐。朕决定了,封荆州伯为楚国公,镇南将军,杨文墨,把他调到大梁来,让他跟着左相你,就先做个左丞相府参议。哦,这个袁时道,擢他为湖广军节制,诸位看如何?” “陛下。”裴准说。“楚国公帮助陛下治理南方诸路,需要一个人才帮助,臣以为,还是先让杨文墨留在那里,一来帮助楚国公,二来也能避免直接调到我身边遭人嫉妒。不如让他做南都、西都二都留守节制,兼领镇南将军参议。” “左相说的有道理,朕依你所言。右相,枢密相,你二人调度枢密院和兵部,协调好对湖广、淮南两军将士的赏赐。” “陛下。”裴准又说。“陛下,此番楚国公雷厉风行,镇压了三国余党,但大军所过之处百姓还是受了不少损失,所以,臣建议陛下免除三地两年赋税,推行均田出亩,恢复三地生产。” “两年……元戎年年南下,张恭在北面经营堡寨和元戎作战,虽然减少了损失,但军费开销还是很大,免除赋税两年,是不是……” “陛下多虑了。”耿离接过话头。“楚国公这一战,当地大族损失颇重,都交出了土地来保命,所以很多土地都归于朝廷了,就算是按照均田出亩之策分给百姓一部分,朝廷还能留下很多,这些土地就能为北边提供军费,而且,百姓本来就没钱,三地此前又是旧制,百姓穷苦的很,即便是交税,也交不了太多,不如免税两年,让他们积攒一些本钱,这样他们后面就能掏出赋税了,而且,还能安抚一下楚国公杀下去的民心。” “嗯,还有补充的吗?” 户部尚书说:“臣建议选派一些能臣到三地,带一部分钱款,帮助三地恢复生产,提高生产。” “嗯,左相回去后组织户部工部吏部三部商讨一下三地事宜,形成具体计划交给内廷。” “陛下,顾敬章有一份军报也送到了我这里。”颜太常突然说。 “怎么了。” “陛下,辽东路以东有一国,是为高罗。大夏时,有满子东迁,成立卫箕国,后诸国混战时,卫箕也发生了动乱,改朝高罗。高罗君主也姓李,他见陛下称帝,就说自己是陛下亲族,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论辈分,陛下是他的子侄辈,所以,大汉要向高罗称臣纳贡,顾敬章不予理会,于是高罗频频出兵骚扰辽东。顾敬章探明,高罗虽有些实力,但其实土地狭小,也就跟吴地差不多大。所以顾敬章请命出兵攻打高罗,以防止日后北上之时高罗牵制辽东兵力。” 李存邺沉思一番。“枢密院有想法吗?” “高罗兵不过十余万,臣等以为可以征之,不过要调河东军协助,避免辽东空虚,元戎乘虚而入。” “兵部,户部,钱粮兵源可有问题。” “在不影响对元戎方略的前提下,可以支持两年。” “好,右相,枢密相,你二人带枢密院和兵部拟定一个大体方略,再召顾敬章来商议。封顾敬章为东征将军,河东节制王彦章为副将,准备对高罗用兵。” “臣等领命。” 第207章 东征预备 顾敬章亲自到大梁讨论用兵方略。 到大梁后,顾敬章直奔枢密院参议堂。 “顾节制,此战你可调动辽东军及河东军两军共计十四万兵马对高罗作战,钱粮由河东路供应,河东节制王彦章作为你的副将随军出征,户部统计国库的钱粮最多能支持你打两年,两年时间,你能拿下高罗吗?”颜太常问。 “末将以为,拿下高罗,需要五年。臣还请求调动萨温特宣抚司的兵马。” 颜太常皱了皱眉头。 “颜相,高罗的地理我已经派人秘密勘察,也请示调动了五军司谍子的谍报。高罗在辽东以东,进入高罗后再往东一点,有一座山,叫高白岭,高白岭连绵千里,高峻无比,很难翻越,所以,高罗人都是到高白岭以南的丹水渡河来沟通高白岭东西两地。末将此次出兵,准备先把高罗人驱逐到高白岭以东,这样我们就能依凭高白岭天险来防止高罗人的袭击,而后面高罗人再想袭扰我们,就只能过丹水。我们只需要在丹水河边设置关隘营垒,发现高罗人就半渡而击之,高罗人便不成威胁,此后,高罗地少而贫瘠,我们可以再寻时机,兵分两路,一路过丹水东征,一路从沧州出海北上登陆高罗,则高罗之患可解。” 颜太常点了点头,拿出圣旨。“陛下有诏,着顾敬章为东征将军,驱逐高罗贼兵,许顾敬章便宜行事。” 顾敬章领旨。 “颜相,各位大人,高罗要往辽东发兵,往往趁冬天丹水封冻,所以,敬章准备在丹水开化后对高罗用兵,不过到时候辽东冻土也开化了,路途泥泞,辎重运补艰难,劳烦诸位支持了。” 颜太常拱手回应:“顾将军放心。顾将军,这里还有一份旨意,是陛下交给靖北侯的,烦请顾将军带过去,这是交待靖北侯让河西、朔北两军备战,如东征有所不测,从速支援将军的。” …… 丹水西岸,高罗西军大营。 高罗世子李郜被高罗王任命为西侯,到丹水以西带兵历练,他正在帐内和西军将军朴白之商讨丹水化冻后的兵力调动。 “将军,丹水即将化冻,西军就要轮换,本侯听说东边的辽东军准备和我们作战,是不是要调集一些兵马过来?” “世子高见,俗话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军虽然如天军一样勇武,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将军,本侯觉得,我们应当把战线往前推,趁着丹水还没化冻,国内补给好运来,趁机先拿下几个辽东城池,如何?” “世子高见,但是世子,汉军毕竟也是久经战阵,我们需要谨慎些。末将已经下令让人在边境设置营寨,步步防御。开春的时候道路泥泞,不利于大军进攻,辽东军摆不开,只要拖到丹水冻上,援军也就又到了,防线就一直坚不可摧。” “好!将军不愧是我父王手下的悍将!这次 一定要打服高傲的汉人,让他们对我们心悦诚服,然后称臣!” 两人哈哈大笑,李郜让人再往火炉里添了一些炭,又让人端来了酒肉。 殊不知,此时的顾敬章已经用东征将军的身份对萨温特宣抚司节制盛怀玉下令,让盛怀玉带着建真、白海、颉兰三部人马沿着高白岭一路南下,切断丹水东西高罗人的联系,顾敬章则等着半个月后河东军到达再从正面出击。 盛怀玉从三部各抽调了部分兵马,其中以建真人为主。现在萨温特宣抚司的节制副使是建真部首领阿托答,此人颇为机灵,而且建真人在三部中确实也是战力最强悍的,所以盛怀玉点兵也是以建真人为核心,白海、颉兰人多是辅兵。 “切断丹水东西两岸高罗人联系。”盛怀玉在宣抚司衙门里沉思。 阿托答站在一旁。 “节制大人,末将有个想法。” “你说。” “东征将军准备开春进攻,那个时候辽东冻土开化,我们的骑兵施展不开,不如趁现在冷得很,高罗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出兵,我带一部翻越高白岭,从高白岭东边插到丹水边,大人带一部在高白岭以西南下,等辽东正式出兵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丹水一线突袭高罗人。” “元戎人也许会趁机进犯辽东、萨温特。”盛怀玉提醒道。 “大人忘了,开春以后元戎人要寻水草丰美之地当牧场,没时间进犯。” “好,阿托答,我着你带建真本部勇士过高白岭南下,插入丹水一线。你们到丹水后可以分为小部,骚扰劫掠丹水两线转运物资的高罗人,所得军资你们自己留着,等到开春再集结起来准备正式作战。” “是!末将必不辱命!” …… 朴白之带着军报找李郜。 “世子殿下,辎重部队报,有几支蛮人在丹水沿岸劫掠。” “几支?人多吗?” “人数应当不多。” “是那部蛮人?” “不知道,但末将推测应该是高白岭以北的部族。” “你派几支精锐去剿灭这些蛮人。” “可是世子,眼下就要换防了,没人愿意出战……” 李郜愣了一下。蛮人再少打仗也会有伤亡,丹水两岸就快要换防了,现在西军马上就能回家了,没人会愿意送命。 “嗯,这些蛮人应该是冬天部族困难才来劫掠,本侯有一计,换防从明日开始,由前来换防的精锐伴随辎重部队,就可以护卫辎重,等辎重部队回去的时候西军将士也跟着回去。” “世子高见!” …… 辽东军节制府。 王彦章带着六万河东军星夜行军赶到辽东。 “末将河东军节制将军王彦章见过东征将军。” “王将军多礼了,王将军,辽东苦寒,我们虽然等开春用兵,但此地总还是比河东冷,请王将军让部下在城外扎营驻训,尽快适应辽东气候。” “将军所言有理。” “河东军士可识水性?” “河东少河水,除了在煌河边的,水性都不怎么好。” “先把煌河的将士集合起来,让他们分散到各部,让各部将士粗知水性,等到开战再把这些煌河边的将士集合在一起,不到丹水不让他们上阵,过丹水要靠他们。” “末将遵命。” 两人刚到东征军中,盛怀玉也带着兵马赶到,除了盛怀玉的亲军营外,其他兵士都是萨温特诸部胡儿。 “末将萨温特宣抚司宣抚节制将军见过东征将军。”盛怀玉向顾敬章施礼。 几人和诸部的副将、校尉都到军帐中。 “禀将军,萨温特诸部儿郎耐得苦寒,擅马战,来去无踪,末将派遣宣抚司节制副将军阿托答带建真一部勇士越过高白岭插入到丹水沿岸袭扰高罗人的辎重部队,故阿托答未到。” 顾敬章点了点头,虽然盛怀玉这个行动没有向他报告,但是总的来说有利于这次用兵。 “盛节制考虑的很周全,现在正是冷的时候,建真部儿郎翻越高白岭,是大功一件。诸位,这次对高罗用兵,实际上就是对元戎用兵的前奏,对高罗用兵就是为了打造一个北征元戎的稳定后方。高罗虽小,但军队也有些战力。之前诸国混战时,燕国曾多次想要解决高罗对自己的侵扰,结果总是损兵折将,收效慎微。我们不能重蹈覆辙,一年内,把高罗人赶到丹水以东,第二年,驱逐丹水东岸的高罗人,并且绝不能损耗太多兵力,影响北征草原的大计。陛下赐我便宜行事之权,统管辽东、河东、萨温特三地。各位若不依我将令行事,我就只好军法从事。明日誓师,之后开进丹水,与高罗人西军对峙。” 第208章 提前开战 李郜一觉醒来只感觉天塌了一半。 朴白之带着一个斥候慌慌张张找自己,说一支大军驻扎到了附近。 “大军?多少人?是顾敬章吗?会进攻吗?” 朴白之看了那斥候一眼,斥候说。“小的们估计有十来万人。” “十来万?” 李郜也慌了,整个高罗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十六七万,丹水西军也就四万人。 “西巴啊!快给本侯的父王写信!让他派兵支援!西巴!西巴!西巴!停止轮值,所有人不能离开西军,前来轮值的人尽快前来!” 朴白之在一旁不敢说话,等李郜宣泄完了恐惧才开口:“世子殿下莫要慌张,我高罗天军战力无双,汉军十余万人里面定有很多辅兵,并没有很高的战力。” “嗯,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对!汉军刚刚急行军过来,一定很疲惫!朴将军!你派一支人马去袭击汉军,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朴白之愣了一下。 “怎么了朴白之将军?你不愿意执行我的命令吗?” “是!世子高见!” …… 东征大军刚刚扎营不久,斥候也刚刚撒出去,就探到有一队高罗骑兵来袭营,约有三千人。 顾敬章等人都愣在帐子里。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四万余人的丹水西军怎么敢主动出击的。 王彦章清了清嗓子。“让河东军去吧,以步军击退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 “王彦章,你派部下去接战。” 河东军一个校尉领命带军士出营接战。 帐中又沉默了。 良久,顾敬章开口。“诸位,我们,不如去看看?我也想不到为什么他们就主动出击了。” “也许是试探我们战力?”盛怀玉嘀咕了一句。 几人来到营中高台远望。 河东军校尉带了五百重步兵、三千步兵和一千五百轻骑列阵出战。 一千五百轻骑在斥候的指引下开始往战场外围机动,准备绕到高罗军侧翼。 一队步兵举盾在前。 而后几队步兵举长矛立在后面。 两翼是一些弓兵,前面有步兵遮掩。 五百重步兵人人身披重甲,人人都拿着大刀大斧。 远处起来一阵烟尘。 三千高罗人策马飞驰而来。 众将的表情更是古怪,这些高罗人着甲率实在低了些。 高罗人察觉自己被发现了后收起了长枪腰刀,摸出了骑弓。 河东军校尉下令变阵,步兵让位,重步兵顶到了前面,侧翼还有弓兵。 高罗人的骑弓比较轻,射程远低于河东军弓兵的弓。 河东军弓兵率先发难。 不断有高罗人落马。 高罗人进入射程后也射箭回击,结果他们发现自己破不了河东军重步兵的甲。 重步兵开始缓缓往前压,移动一段距离后就停下。 高罗人想要抓住机会把重步兵和后面步兵分割开。 结果他们一旦准备绕过去就会遭到侧翼弓兵的射击。 后面的河东步兵组成了几个圆阵。 高罗人最后决定拿下突出的重步兵,于是为首的高罗人长啸一声,高罗人往后撤出战场,摆平长枪,发起冲击。 在高罗人的认知中,还没有他们长枪破不了的甲。 第一个高罗人冲到了重步兵面前,枪戳了过去,结果枪杆崩断。 被刺到的河东军也愣了一下。他以为按照高罗骑军这样不要命的冲法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道高罗骑兵的枪杆居然崩了。 那河东军回过神来,抡起大刀,一刀把那高罗人连人带马劈开。 第一队冲击的高罗骑兵全军覆没,河东军损失微乎其微。 而且这个时候后面的河东军也缓缓跟了上来,还把一部分准备切断两部河东军联系的高罗骑兵包围了起来。 为首的高罗人见讨不到便宜就准备走。 绕到他们后路的河东军骑兵呼哨一声冲了出来,人人举着长槊。 高罗人溃不成军。 河东军收兵,顾敬章让人给这个校尉和他出战的部下记功,而后笑着对王彦章说:“河东军果然战力不俗,还有当年击败楚齐燕三军之勇。” 王彦章挠了挠头。“将军过奖了,我也想不到,那些高罗人竟然敢直接冲重步兵的阵……之前就算是和齐地叛军打叛军也知道现在外围游射找破绽啊?之前燕军败的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旁边一个燕国降将开口道:“其实就败了一次,那次是燕王老儿派了个王子监军,那王子想捞个大功就偷偷派人谈判,高罗人诈降,把燕军骗进城,才使得燕军大败。” 众将沉默。 顾敬章站了起来。“各位,高罗人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战力,这支骑军溃败回营,高罗主帅一定还惊疑不定,据五军司情报,高罗丹水西军不过四万,东军不过两万,既然如此,我们改变计划,提前开战!” 众将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盛怀玉,你联系阿托答,集结建真部人马,切断丹水两岸联系,你带本部兵马向北迂回,寻机进攻高罗人侧翼!刘杰,你带本部人马为前锋,突袭丹水西军营寨;高肇清,你带本部人马向南迂回,进击丹水西军左翼;王将军与我为中军,此战各部务必从速,趁着丹水还未封冻,打到丹水东岸去!” 众人领命后各自去集结兵马。 顾敬章留下了王彦章。“王将军,我虽为东征主帅,但你我也都是一方节制将军,河东军远道而来,几乎没有休息,等一下到了阵前,还请王将军坐镇中军,让河东军的儿郎们稍稍歇息一番,我亲自带辽东儿郎打前阵!” “将军怎么这样说话,陛下让将军做东征主帅,我王彦章自然就是将军部下,将军何必如此?” “王将军,我是楚人降将,陛下南征时我率军在襄阳几番阻击,上次又因为我回师导致朔北军被打残,我……” “顾将军只管放心!某虽不才,愿为将军后盾。” 顾敬章点了点头,随后出帐点兵。 …… 前出的高罗骑兵飞也似逃回营中。 “将军!将军,汉军营寨黑压压好大一片,那汉军好悍勇!甲胄射不穿,拿着斧头大刀,能把我们连人带马砍成两段!” 朴白之猛地一拍桌子。“西巴!混蛋!你敢乱我军心!来人,斩了!” 那带队的高罗人被拖出帐子。 朴白之看着脸色煞白的李郜。“世子殿下不要担心,汉军人多势众,我们只是有些大意了,天气这么冷,汉军贸然出击会影响士气,他们才刚来,贸然出击军士疲惫,我们还有时间等援兵到,就能击退他们,像当年我们击败燕军一样。” “将……将军神勇。” 第209章 破西军 李郜让人拿来酒菜定神。 酒刚刚烫好后端到李郜面前,李郜喝了一口,长出一口气,把酒杯放在案子上,拿起酒壶倒酒。有些浑浊的酒水砸在杯底,往杯壁上溅,李郜把酒壶放在一边,准备拿酒杯时发现酒杯里的酒在不住地晃动,有些像大海上的波纹。 李郜看的出神,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喊杀声,朴白之和朴白之的亲兵冲进了帐子。 “世子,汉军打过来了,世子快披甲!”朴白之急声道。 “汉军?将军,你不是说汉军不会出兵吗?” “那是一群疯子!世子,你穿戴好后带着亲军稳定军心,西军不能溃,西军溃了汉军就趁着丹水还没有封冻杀过丹水河了!” 李郜咽了一口唾沫。“好,将军先去指挥吧,我随后就到。” 朴白之和一众亲兵走后,李郜召来了自己的亲卫。“快,备马,我们走!” “世子,朴将军不是要我们稳定军心吗?” “西巴!蠢货!汉军十多万人,西军区区四万人,怎么打得过?再说了现在正是换防的时候,谁愿意送命?军心稳定不住了!哎呀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快去备马!” “是!世子高见!” …… 营外,汉军先头部队已经接近了丹水西军营寨 西军营寨背靠丹水,经营数年,寨墙用高白岭的古木连结而成,夯进土中,上面有过道能居高临下往外射箭,每隔一段还有一个了望台,台上一个小钟能通报敌情。 刘杰以最快速度抵近高墙,让弓手排为三队,三队前后轮换向寨墙上抛射箭矢,连续压制守军,又让自己的部将带骑军抢攻寨门。 朴白之在寨内让高罗军士顶着伤亡登上寨墙往外射箭还击,派出几队士卒拿长枪立在营门阻止汉军冲击。 “世子呢?他稳定住营内没有?” “还没有!” “西巴,顶住!都顶住!” 虽然刘杰的进攻已经非常突然了,但朴白之也还有些本事,抢攻寨门的骑军失败了,刘杰让人先退回来,两军在寨墙附近僵持。 高肇清在南边的进攻也不甚顺利,朴白之让人往寨墙上泼水,天气严寒寨墙上冻出一层冰,高肇清部下带的梯子根本架不住。 等顾敬章赶到时,两部都稍稍退后了一点。 顾敬章把两人召到面前。 “我辽东军以后面对的将是草原的元戎人,元戎人尤擅野战,来去无踪,凶悍无匹,眼前的高罗人龟缩在寨墙内你们就束手无策了,以后是不是要临阵脱逃?” “末将不敢。” 顾敬章也不理会二人,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去试探。 顾敬章策马疾驰接近寨墙,弯弓搭箭往寨墙上射箭,而后快速回马后撤,如此绕着寨墙跑了几轮。 顾敬章回到本阵,扬鞭指着寨墙。“高罗人畏死,我等那样接近寨墙,都没有一个人敢发矢而击,只要我大军展开攻势,必能一击得手!” 顾敬章调来了辽东军下属的两千重骑,自己也披上了一套重甲。这两千重骑是李存邺直接从周博夫部下分拨到辽东军的精锐,人马具甲。 顾敬章让他们都拿上一柄大斧,而后翻身上马,指着高肇清和刘杰两人。 “你二人畏战,本该是死罪,本将军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带人佯攻,指挥弓手压制贼人,掩护我到贼营寨墙下。” 高肇清刘杰二人回到本阵,催促士卒第二次发动攻势。 西军营内,朴白之见成功击退了高刘二将,稍稍松了一口气,让人去稳定军心。“世子殿下呢?”“不知道。”“西巴,看来是躲起来了。都不要放松警惕!汉军还会再进攻的!” 话音刚落,漫天箭雨遮蔽了高罗人头顶的天空。“敌袭!”塔楼上的高罗人一面敲钟一面大喊,朴白之催促士兵登上寨墙。 “汉军重骑!”有人喊了一声。 朴白之登上塔楼往外看,只见一支重骑快速接近自己的寨墙。 “放箭!放箭!阻止他们!”朴白之大喊。 汉军重骑人人披着两层甲,贴身锁子甲,外披扎甲,有些骑兵还自己掏钱打了一身皮甲穿在锁子甲里面,普通的箭矢根本射不穿。 顾敬章举着大斧高喊:“大汉万年!汉军威武!” 朴白之慌了,西军大营对于高罗人来说是一个进犯辽东的前进基地,缺乏重型装备。 到寨墙下后,顾敬章翻身下马,挥斧劈向连接寨墙的绳子,而后指挥士卒集中劈砍一段寨墙。 朴白之急声让人把几坛酒和灯油洒到寨墙外,而后往墙下丢火把。 顾敬章早有准备,解下腰间的水囊浇在身上,众人冒着高温竟然生生劈开了一段寨墙。 顾敬章翻身上马,指挥众人往两边散开。 后面高肇清在阵中看到后,上马高呼:“儿郎们!将军在前为我们打开通路了!杀进去!”说完带着辽东骑军往顾敬章打开的那段寨墙冲。 刘杰则带着另外一部分辽东军对西军寨门发起了进攻。 朴白之带着亲卫顶了上去,嘶喊着:“顶住!顶住!不能让汉人杀进来!” 王彦章在中军看到后忙指挥河东军掩杀过去。 高罗人军心大乱。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世子跑了!” 高罗人纷纷扭头看,果然看见李郜的亲军在往丹水跑。 朴白之听到后大骂一声西巴,而后自己也带着亲卫扭头就跑。 原本朴白之是顶在最前面的,如今他一跑搅乱了高罗人的阵列,高罗人也四散跑开。 在丹水边的阿托答刚刚集结起建真部的人马就看到黑压压一片高罗人跑了过来。“乖乖,那东征将军好手段。”阿托答咂舌道,而后打了一声呼哨,建真人怪叫着冲向了高罗溃兵。 盛怀玉在高罗西军北边蹲伏,看到高罗军溃败后也挥军掩杀,把往北跑的高罗人往丹水赶。 正厮杀见,盛怀玉忽然看见一个高罗人被一堆人簇拥着,这个高罗人虽然衣服粗糙,但盛怀玉断定他是临时换了衣服逃跑的高罗将领,盛怀玉一声喊杀,带着亲卫冲了过去,手腕一翻银枪点出,那人的护卫纷纷落马,冲到那将领面前时盛怀玉大力用枪杆砸在那人后背上,那人被砸下马,盛怀玉亲卫上前把那人捆的结结实实。 顾敬章、王彦章两人杀到丹水河边时,高罗人已经大部分跑到了河东。 顾敬章和王彦章相视而笑,谁也没想到高罗人竟然跑的这么快,十多万大军所得首级不过三千,投降的倒是有个六七千,其他的都跑到了丹水对面。 顾敬章收拢大军占据了丹水西军大营。 盛怀玉带着抓来的高罗将领到顾敬章面前。 顾敬章问道:“阁下是哪位将军?” “西巴!我朴白之宁死不降!” “拉下去斩了!” “饶命!我朴白之愿投靠将军!” 第210章 渡丹水 丹水西军营内。 汉军已经在顾敬章、王彦章二人的指挥下恢复了大营防务,陈军丹水西岸。 顾敬章召集众将官议事。 他坐在之前李郜的位置上,身后挂着从高罗人手里缴获的地图。 朴白之站在大帐正中。 “朴将军,是西军将军?” “是。” “可知东军情况?” “东军只有两万余人,东军将军叫李宰敏,是高罗王室成员,蒲川候。东军营主要是为了给西军转运粮草、轮换兵员预备的。” “你们之前可求了援军?” “李郜向大王求援了,大王说会调派八万兵马加强到丹水东岸。” “你下去吧。” 等朴白之被军士带出营帐,顾敬章开口道:“之前是想等丹水开化,封锁丹水西岸,一举歼灭丹水西军,和高罗人隔河对峙,只是没想到高罗人战力如此不堪。我想和诸位抓住机会趁丹水还没开化,杀过丹水,击破丹水东军,然后在丹水东岸击退高罗援军,再在丹水东岸筑一道壁垒,这样我们以少量的兵力就能够控制丹水两岸,而且以后再攻高罗时也有了落脚点,不至于每次都要渡河作战。” 众将称是。 “如此,我修书呈于陛下和枢密院,盛节制,你带所部人马到北边,等开战后立马越过丹水,拖延高罗援军步伐。王将军,此番需要渡河作战,请你把水性好的河东士卒调出来,和辽东军合围一军,正面渡河,高肇清刘杰,你二人带所部人马到南边渡河,王将军仍带河东军,待我军站住脚后徐徐渡河。” …… 大梁,李存邺召见颜太常。“顾敬章的急报你收到了?” “回陛下,急报到枢密院了,臣看了。” “现在方略有所变化,战局也出奇的顺利,你同意顾敬章过丹水吗?” “陛下,前番枢密院议策,顾敬章说这次用兵只是为了阻止高罗骚扰,臣以为,打过丹水,构建营垒,是为拒敌于敌土,怎么说对我们而言都是没有损失的。况且大夏时卫箕乃大夏臣属,如今大汉延续正统,高罗也当是大汉臣属,高罗叛逆,就当讨伐之,在东岸站稳脚跟,我们东征的大军就不用次次渡河了。” “既如此,你以枢密院的名义回令,四个字,便宜行事。” 顾敬章得到回令后立刻下令三路人马同时出击东渡丹水。 高罗丹水东军将军是高罗王室宗亲李宰敏,在得知汉军东进的时候他就下令士卒在丹水东岸挖出几道壕沟,又用挖出来的土加固丹水东军营寨,在原有营寨的四面都分别延伸出了一道寨墙,寨墙后又布置了三道壕沟,原本李宰敏还准备破开丹水,但没想到西军败的那么快,汉军转眼就压到了眼前。 李宰敏收拢西军溃兵,把西军溃兵置于靠后的位置,西军新败,心理上必然畏战怯战。如果西军士卒位置在前,一旦战局不利,他们就会立马溃败,进而把东军也裹挟进去。 汉军在鞋上和马蹄上裹上干草,开始强行渡河。 丹水还冻的很坚固,于是顾敬章下令以骑军为进攻的锋头,冲散丹水东岸岸边的高罗军阵,掩护步军过河,过河后步兵原地拒收,骑军一点点往前推进,等待河东军过来后以河东军为主力进攻东岸壕沟。 李宰敏带着亲军亲临岸边,高罗东军士气大振。 他观察了对岸汉军的动向后命人把拒马摆在岸边,同时抱来干柴淋上火油摆在拒马之前。 辽东骑军冲上丹水,高罗人放箭阻击,收效甚微。 看辽东军即将接近岸边,李宰敏命令所有高罗士卒撤入壕沟内,放火箭点燃了干柴。 大火腾起,当先的辽东军将领咬了咬牙纵马冲破火墙,但浓烟滚滚,当先的辽东军视线不清不少人都撞到了拒马上,辽东军开始出现损伤,但还是冲上了丹水东岸。 在东岸站住脚后,辽东军发现李宰敏把很多削尖的竹竿斜立在了岸上,极大地阻碍了骑军冲击。 辽东骑兵只好往两翼去,绕开这些障碍。 顾敬章下令让步兵到对岸后阵列稍加分散。 高罗军的壕沟里一直不见动静,因为李宰敏在壕沟前堆起了土堆,所以辽东军骑兵一时也没法有效压制高罗军。 等辽东军步兵大部分列阵后,壕沟中的高罗弓兵就按照早已计算好的位置抛射弓箭,箭雨顷刻覆盖了丹水东岸,给辽东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顾敬章皱了皱眉头。“看来这李宰敏不是等闲之辈啊。下令,我军已经渡河的先头部队往南北两侧分散,骑军回军遮护,防止高罗骑军突袭,让南北两翼人马尽快渡河,渡河后直接与中军汇合,遮护中军侧翼。河东军立即渡河。” 李宰敏看到辽东军往两翼散开,于是下令营中骑军出击,不要进攻辽东军步兵军阵,而是集中兵力去吃掉分兵遮护步兵的骑军一部。 李宰敏再一次带着自己的亲军出战,高罗骑军士气大涨。 那边回头分兵遮护向南遮护步兵阵列的辽东骑军正和杀来的高罗骑军撞上。 由于高罗骑军人数略占优势,士气也旺,进攻又有突然性,这支辽东骑军竟一时被困在了原地。 李宰敏的亲军展现出了高超的作战能力,因为辽东骑军人人都配一杆长槊,所以李宰敏和部下亲军都知道正面冲击他们占不到便宜,所以他们完成合围后一直与辽东骑军保持距离对射,每当辽东骑军准备冲阵破局李宰敏亲军就能及时拉开距离。李宰敏亲军也都配备了上乘甲胄,两军在一定距离上互射,人数处于劣势的辽东骑军反而危险了。 顾敬章狠拍了一下大腿。“让步兵靠过去!告诉高肇清和刘杰,让他们从速支援,若这支骑军被吃掉了,他二人的头颅也别要了!” 高肇清和刘杰所部渡河其实也很顺利,结果到东岸后也遭遇了和东军差不多的境况,不过李宰敏在侧翼没有布置太多人马,高刘两人还是突破了高罗军防线,即便如此,高刘二人的进攻节奏也被拖慢了。 去支援骑军的辽东步兵在行进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露出了破绽,一小队高罗东军骑兵也抓住了机会冲杀过去给这支步兵造成了伤亡。 高罗斥候发现高肇清、刘杰所部接近后立马报告给李宰敏,李宰敏迅速撤回营中,被包围的辽东骑军损失惨重。 直到临近傍晚,东征大军才在顶着伤亡的情况下完成了渡河。 第211章 技高一筹 李宰敏的部署将十多万汉军锁死在了丹水东岸,汉军每进一步都会受到巨大的伤亡,而高罗军则可以依托身后的壕沟、壁垒派出小股骑兵袭扰杀伤汉军。 顾敬章下令停止进攻,收缩兵力,同时让盛怀玉带着部下人马继续留在外围。 当晚,顾敬章与王彦章二人商议对策。 两人举着烛火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 “强攻东军,不是不可,但是三道壕沟打下来恐怕就要有不少损失了。我还是主张寻机野战。”王彦章说。 顾敬章也拿出了斥候探回的东军大营草图。 “东军主帅李宰敏不是等闲之辈,不是朴白之那个废物能比。你看这营寨,每边寨墙的两端都突出了一段寨墙,互为犄角。我们要攻大营就会受到至少两面的攻击。是要野战,但李宰敏恐怕不会轻易出来野战。”顾敬章皱起了眉头。 王彦章苦笑一声。“我十多万大军竟然被不到六万人马挡在了这里。” “高罗总兵力也就不到二十万……”顾敬章捋了捋胡须。“不如我们分兵。” “分兵?” “对,分兵。我带一部骑军与盛怀玉汇合,去寻敌援军。高罗援军看到一支大军出现在他们面前,定然惊疑以为东军也败了,或可击退援军。” “那东军?” “李宰敏无非是想等援军来,我们到时夹攻李宰敏。” “要击退他们的援军所需兵力不少啊。” 顾敬章笑了。“李宰敏有智谋,我就让他发挥他的智谋。王将军,我带军离开后,正面就要交给你了。” “无妨,只是顾将军绕到敌后,千万当心。” …… 第二天,顾敬章派兵象征性地进攻了高罗人的第一道壕沟,而后撤退。 当晚,汉军大举袭击高罗东军大营。 高罗东军营中,李宰敏安然躺在榻上对帐外驻将说。“诶呀,你们慌什么嘛,夜战本就是大难题,顾敬章岂会如此鲁莽?他这是虚张声势,好让我们不得安生,最后与他们野战。各部该歇歇着,歇不住了就去练兵,有轮值的兵力在哪足够了。” 果然,汉军打了一阵就退了回去,而后反复几次。 不过李宰敏不知道,每次回到营中的汉军都少了一些。 汉军这样的攻势持续了七八个夜晚。 直到第九天,李宰敏披挂整齐一脸严肃,让所有人甲仗不离身。 汉军也像李宰敏预想的那样发起了真正的进攻,险些拿下第一道壕沟,好在高罗军有所准备,汉军最后撤退回营。 李宰敏笑道:“顾敬章,听说之前还是楚国大将,也难怪楚国会被灭掉,他也就这点本事了。传我将领,犒赏三军。” 此时,顾敬章已经带着三四万骑军与盛怀玉会合。 两人盘坐在地上,用石头树枝摆出了简易沙盘。 盛怀玉在给顾敬章讲部下斥候这几日探知的情况。 “东军大营再往后是朔昌城,朔昌城是在卫箕时期建造。高罗建国后依托丹水东西两军大营蚕食燕国国土,朔昌城就是这两军粮草兵力的转运站,也是两军的依靠。当年燕军击破丹水军后,朔昌城守将先是坚守,而后假意投降,大量杀伤了燕军,燕军此后再无余力东征,只能被动防御,高罗这才在丹水两岸站稳脚跟。所以,高罗援军要来就一定会在朔昌休整。” “好。这几日朔昌可向李宰敏送过辎重。” “没有,我们抓过几个舌头,是说,东军营中囤积了原本准备送到西军的粮草,所以暂无粮草之忧,李宰敏专门修书要求粮草伴随援军一起到,防止辎重部队受损严重导致战败。” 顾敬章点了点头。 “我们合为一部,进攻敌援军。最好能击退他们的援军,若不能,我回师坚守,你留下来。援军到后东军粮草消耗也上来了,早晚都要用到辎重部队,你就抓住机会切断他们的粮道,清楚不清楚?” “清楚。” …… 几天后,斥候回报,高罗援军六万余开进朔昌城。 顾敬章立刻布置兵马准备伏击。 等高罗援军开出朔昌前往丹水东军大营时,两三个斥候挂着伤带回了一封急报:一支四五万的汉军出现在了他们行军队伍的正面。 为首的将领大惊失色。“西巴,你们可看清楚了?” “将军,我们真的看清楚了。” “这样一支军队出现在我们正面,还没有一点消息,除非东军被全歼了!”将领下令全军缓缓后退回到朔昌,再次派出小股人马去探查丹水东军的情况。 此时的李宰敏也在奇怪,算起来援军该到了,但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派去和援军接洽的人回来了,李宰敏见这人身上挂伤,随从也少了许多,立马意识到了情况不对。“怎么回事?” “将军,一支汉军骑兵出现在我们后方,挡住了援军。” “什么?多少人马?谁统帅的?” “我看到了顾敬章的将旗,还有盛字旗。” 李宰敏掀翻了几案。“阿西吧!中计了!前几日汉军夜袭原来是为了趁机分兵!我问你,你可知道援军的情况?” “小人不知道,小人本想看看,结果被他们打回来了。不过小人隐约注意到援军的旗帜在后退。” 后退?是被击退了?李宰敏有些不确定。“你去领赏,就说援军在朔昌驻扎,准备配合我们突袭汉军。”李宰敏知道消息如果泄露军心一定会乱。 直到两天后,几个援军将领派出来的斥候才冒死冲到了东军营中。 “将军请快想办法通知我家将军!我家将军见汉军摆在正面以为东军已败,就没敢贸然进军。” 李宰敏松了一口气。“传令!擂鼓升帐!” 东军和西军败兵将领都来到了帐中。 “还有多少人马?” “禀将军,这几日我们有些伤亡,手头人马还有五万余。” 李宰敏大笑。“五万!够用了!传我命令,拿出军中所有余粮牲口,让将士们吃饱,吃好!今夜从第一道壕沟往前挖沟通到汉军营前,各部轮换,到四更,我们主动出击。汉军以为营中树起所有将领的军旗我们就不敢进攻,我们就打他个出其不意!” 四更,汉军大营除了打更声外一片寂静,只有几个放哨的还强打精神留在稍微上。 突然,“嗖”的一声传来,而后就是一片喊杀声。几个哨兵绝望的发现高罗军如潮水般冲了过来。 “敌袭!敌袭!”哨兵声嘶力竭的呐喊。 第212章 死战丹水 高罗军扑入了汉军营盘。 李宰敏带着亲军高举将旗冲在前面。“杀!把他们赶到西岸去!” 汉军仓促应战。 王彦章在大帐内匆匆披好甲胄,提着铁枪上马,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卫还在身边,前面的营盘已经彻底乱了,但周围的营帐里士兵还算有组织。 王彦章看着自己的亲卫。“汝等随某退贼!”而后策马而出,亲自带着亲卫收拢士卒。 “列阵!扎稳脚!一步也不能退!我们退了,顾将军的辽东军就完了!”王彦章不住的呼喝。“重步兵!列阵!原地待命!其余人等挡在重步兵前面!骑军,随我冲!” 王彦章带着部下骑军准备冲锋。 一个校尉拦住了王彦章。“节制,敌军势大,不可犯险啊。” 王彦章举起马鞭抽在那校尉脸上。“混账!彼小国而已,军士无非是凭士气而战,原地固守岂不涨彼士气!冲一阵把他们的士气压下去,我们的士气就提起来了,彼气竭而我气盛,可破之!” 说罢王彦章扑向了高罗军。 李宰敏都没想到汉军竟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反冲锋。 “某乃河东军节制将军王彦章!汉军军士缓退结阵!”王彦章边冲边喊。混战中的和想要逃跑的河东士卒看到王彦章的将旗军心大定,开始三五结小阵缓缓脱离战团,退向后方军阵。 李宰敏叹了一口气。“汉军如此,我难胜矣。” 王彦章带着骑军把前沿的高罗士卒冲的七零八落,李宰敏也带着亲军杀了过来稳定军心,两人试探性的冲了一阵后快速脱离,回到本阵。 王彦章到阵中后下令把骑军摆在右翼,步军结阵防守,重步兵待命。 李宰敏集结军士后下令前出五百骑,三千步兵进攻试探。 王彦章在阵中看到后随即下令两千骑军出击,分割高罗人的骑步兵。 两千骑军正在做机动时,李宰敏突然下令退军,王彦章遂下令骑军回阵。 李宰敏有些为难,如今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怕进攻反而被吃掉,更怕这个时候撤退王彦章会突然进攻,自己的撤退就会演变成撤退。 王彦章此时正在动员军心。“我等在河滩,是为死地,若后退,竞相践踏,高罗贼军就会趁势掩杀,谁也活不了!只有杀退眼前贼军,我等才有活路!求生者,随某前出冲阵,怕死者,请过河西向。” 无一人渡河。 王彦章舒了一口气。 河东军变阵,步兵变为几个品字阵,以长矛为主,身边有刀盾手庇护。 骑军从右翼出击,准备黏住高罗军,防止高罗军再退回壕沟。 王彦章冲在了最前面。 李宰敏咬了咬牙,此时全无可能后退了。 他也把亲军集结在最前面。“杀!” 两个五六万人的大阵缓缓汇合…… 此时,朔昌城上,斥候回报援军将领东军大营方向喊杀震天。将领精神大振。“好!看来蒲川侯还没有败,传令,全力出击,击破当面之敌,支援蒲川侯!” 城外,顾敬章也被吓了一跳,斥候报告说李宰敏突然对王彦章发动了进攻。顾敬章担心李宰敏突然进攻导致王彦章支持不住,那自己这一军就危险了。又一队斥候回来,说朔昌城中高罗军倾巢而出。 “阿托答!本将军闻你建真人也擅长弓马,你带着五千建真人马,驰援河东军,记住,不要贸然参战,在侧翼寻敌破绽击之!” “末将领命!” “高肇清,你带五千骑军,跟在阿托答后面,只要阿托答撕开缺口,你给我拼死也要搅乱李宰敏军阵!” “末将领命!” “盛怀玉,你带所部人马,本将军再拨给你两万人,你从正面压回去,夹击李宰敏军!” “末将领命!” 三支人马脱离大军。 顾敬章手下剩了三四万人,骑兵居多。 “杀!”顾敬章一声怒吼,辽东军扑向刚刚出城的高罗援军。 援军将领让部下骑兵全部冲向辽东军左翼,正面的步兵则结成一个一个小圆阵,圆阵之间相接,一点点向前推进。 东军大营方向,王彦章和李宰敏两部接触的一瞬间就在大地上溅出了一道血色红线,残肢断骸被人踏做烂泥陷入泥土,军士们拼尽全力厮杀。 李宰敏一直盯着王彦章所在,王彦章也在往李宰敏的位置杀。 李宰敏突然引弓一箭,正中王彦章马腿,王彦章跌下马。 李宰敏高喊:“敌将落马!敌将落马!”随后带亲军冲向王彦章。 王彦章在地上喊:“稳住!稳住大纛!亲卫,顶,顶上去,快,马!” 不想李宰敏竟带着亲军在汉军阵中四处冲突,不住大喊王彦章落马,汉军阵脚隐隐有了要乱的迹象。 王彦章停在原地。“重步兵!杀!” 八千河东军重步兵缓缓压了上来。人人身披重甲,只露出来两只眼睛,手中拿着长刀大斧。 高罗军的刀枪破不了这些重步兵的甲,这些重步兵则无声地挥舞着手里的重兵器,把人劈开、碾碎。 河东军围绕着重步兵渐渐恢复了阵脚。 高罗人看着这些杀不死的铁塔,内心渐渐崩溃,开始有人扭头要跑。 李宰敏退回本阵,斩了几个逃兵,而后让东军大营的精锐和自己的亲军披上两层铠甲。“把他们顶回去。”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重步兵也顶在了高罗军的最前面,他们挥舞着为数不多的大斧,甚至有人拿着军中铁匠的锤子,更多人是拿着长枪寻找河东重步兵铠甲的缝隙捅。 两支人马暂时僵持在了原地。 突然,高罗军侧翼大乱,阿托答、高肇清先后杀了过来。 阿托答没有直接冲阵,而是带着建真部军士在外围放箭射杀高罗军士。 高肇清到后举起了马槊。“辽东军,破阵!” 阿托答吓了一跳,就看到高肇清转眼已经接近了高罗军阵。 阿托答于是下令。“快!跟到汉人侧翼,放箭掩护!” 高肇清一槊戳穿两人,战神般踏入了高罗军侧翼。阿托答见高肇清破入阵中,也带着建真人杀了过去。 高肇清手下重甲长槊,阿托答部下轻刀快马。高肇清在前破阵,阿托答带着建真人旋风般收割着高罗人的性命。 李宰敏再次回到阵中带人压了上去。“顶住!援军就快来了!” 又是一阵喊杀声,从他们背后杀过来的盛怀玉成为了压垮高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高罗人看汉军从后面冒出来就以为援军败了,于是瞬间溃散。 李宰敏身边只有亲自培养的亲军还在。 李宰敏无奈,只好下令撤退。实际上就是在亲军的掩护下有组织的逃跑。 王彦章也敲响了进攻的战鼓。 汉军终于控制了丹水东岸。 盛怀玉找到王彦章后急声道:“顾将军以三四万人挡着高罗援军,我们得速去支援!” 王彦章明白此时若高罗援军击败顾敬章杀过来,那么自己手下的军心就会瞬间崩掉。 王彦章与盛怀玉三人合为一部,去支援顾敬章。 顾敬章开始也没有想硬冲高罗人军阵,但高罗人不断地往前压,顾敬章咬牙下令分为几个纵队冲阵。 顾敬章手下亲军都是从楚地跟着顾敬章出来的,勇武无比,顾敬章带着一众老伙计瞄着高罗主将的位置冲,锐不可当。 高罗主将看到后急让身边人护着自己,放箭阻止顾敬章靠近。 顾敬章等人伏下身咬着牙往前冲。枪尖寒光闪闪,血雾卷起一片,金铁交鸣之间,无数高罗人就成了孤魂野鬼。 顾敬章抬手一箭射中高罗主将面门,身边一个护卫杀了高罗扛纛力士,高罗援军大旗一倒,高罗大军做鸟兽散,纷纷往朔昌城逃遁。 顾敬章手腕一抖甩掉枪头上的血。“追!黏住他们趁乱杀进朔昌啊!” 先登是一大功。辽东军纷纷呼号着撵着高罗败兵打。 等盛怀玉王彦章杀到,朔昌城头已经竖起了大汉旗帜和辽东军旗。 李宰敏带着败兵继续向后撤退。 第213章 备战北伐 顾敬章打过丹水,夺下朔昌城的捷报传至大梁。 大梁有两种声音,一种声音是要论功行赏,但也有人说顾敬章改变原有计划渡过丹水,导致辽东、河东两军士兵在丹水东岸遭受的损失超出了预期。 李存邺没有立马表态。 三天后的朝会,李存邺降旨,顾敬章擢为东军将军,朔昌伯,因其冒进导致军士损伤过大,废其朔昌伯爵位;王彦章坐镇丹水,敢于犯险,转败为胜,授枢密院河东参议;盛怀玉帮助王彦章击溃丹水东军,带兵马于敌后探查,授枢密院萨温特参议,领辽东北边镇守将军职;萨温特宣抚副节制将军阿托答,以献策、破敌之功,授建真将军;校尉高肇清,破阵有功,擢为辽东军参将。 尘埃落定。 但朝会结束后,张恭一封奏章发到了李存邺的案头。 李存邺读完奏章额头青筋暴起。张恭请求李存邺再拨钱款,以继续向草原深处扩张堡寨体系,这无可厚非。但最后,奏章的结尾,张恭竟然要求严惩顾敬章。因为顾敬章此时发兵损耗钱款影响了对元戎用兵,既然发兵却没有一举拿下高罗使得辽东方向始终都有后患,破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北伐布局。 李存邺把这封奏章收到了匣子里,叫来了内廷司、皇城司、五军司节制。 “张恭为什么这么清楚高罗方向的战事?朝中谁是他的耳目?” 三人低着头不说话。 李存邺走到剑架旁拔出了剑。 “谁?” 皇城司节制低声说:“回陛下的话,现在朝廷上有两党,河东党、陇西党。原是跟着先太祖皇帝的,就是河东党,后来从先魏国和其他诸国归附的,就是陇西党。河东党,以内廷赵甫为首,陇西党,以左相裴准为首。不过,这二人道都不参与两党的争斗。河东党的都认为,张恭有兵有权,所以,实际上以张恭为首。张恭还说……” “说什么?” “说朝中有河西子弟、河东老人即可,陛下任用那些降臣降将,实在是昏了头。” 李存邺把剑摔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你,去兵部,让兵部给张恭协调钱款。” “臣遵旨。” “五军司,张恭那个镇北军掺进去多少人了?” “陛下,臣无能,掺进去了不过十几人,还都是当了普通兵士。” “无妨,你给我盯好这个镇北军。” “臣遵旨。” “你们都退下吧。” 三人走后,李存邺又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怒火。 “来人,请内廷到宣政殿议事。” 内廷成员到宣政殿后,李存邺开门见山。“八年用兵元戎,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吴越梁三地后患已除,辽东之忧已解,备战北伐,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 众臣交换了一下眼神。 赵甫清了清嗓子说:“陛下,北伐,一直在日程中。不过,是该加快准备北伐了。夏时,夏武帝打下代地,立宇文辉为代王,夏以代为藩屏,从此无元戎犯边之忧。我们必须得再打下一块土地,横在我朝与元戎之间。打下土地容易,保留土地就难了。草原一马平川,元戎往来驰骋,难以捉摸,北伐也一定要出重兵,此后几年就要提高田产。还有,臣建议,发挥镇抚司和五军司的作用,拉拢草原南部部族,让元戎南北分裂,打下草原后,以草原人治草原,设宣抚司,留少量精兵威慑即可,我大军则可以回转北边四路。” 李存邺点了点头。“叫左右丞相、枢密相、兵户两部尚书来。” 内廷成员退出宣政殿。 裴准几人来到殿内。 李存邺问:“三年之后北伐,可否?” “可!”颜太常说“这几年,张恭已经在朔北、蓟北两路边境延伸出了足够的堡垒营寨,完全可以支应我军深入草原。并且,张恭在西凉军、朔北军两军外别立镇北军,长期驻扎在草原,多和元戎有过交手,深知元戎战法,足以作为我军主力。” “哦,枢密相很支持张恭的镇北军?他立新军前你知道?” “回陛下,臣不知道,不过张恭此举确实……”耿离轻轻拉了一下顾敬章,顾敬章愣了一下,看到裴准也朝他使眼色,他偷瞧了一眼李存邺,李存邺盯着自己,面色有些不对劲。 “确实,有违军法,臣,臣当时责备他了,但是他当时新任镇北将军,臣不好说,就,就只是……” “嗯,镇北军如今兵员多少?” “有八万大军,骑军两万,步兵四万,辅兵两万。”兵部尚书答道。 “北伐可以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镇北军八万,西凉军五万,朔北军五万,辽东军六万,河东军八万,河西军八万,萨温特宣抚司军四万,共四十四万人马。” “粮草可能供应?” 户部尚书说:“按照现在国库存粮来看,三年后的粮草可以支撑大军深入草原。” 李存邺心中大定。“左相,新政如何了?” “新政已经基本完成,诸国宗室等已经调入陇西,绝无后患,田产归国,按人头分后多余的土地划给了所属州郡进行屯田。” “好,暂定三年之后北伐,枢密院把靖北侯和镇北将军召回来,你们议一个北伐方略。裴先生,新政还要你多费心。” 几日后,枢密院把北伐方略呈到了内廷。 “……分西东两路,西路军以镇北将军张恭为主帅,带镇北军、朔北军、陇西军三军,作为北伐主攻方向,清扫草原南部部族,打出一片缓冲区,扶持一个元戎部族,作为南元戎王。东路军以辽东军节制顾敬章为主帅,带辽东军、萨温特宣抚司军两军,西进草原,分散元戎兵力。靖北侯带河东、河西两军进驻蓟北指挥军事,同时作为后备。辽东路守军都督负责东路军粮草输送,西凉、朔北两路都督带本路守军进驻北边堡寨,蓟北路都督负责西路军粮草输送。湖广军节制袁时道,带湖广军南下驻于越地,防备南方诸夷叛乱,楚国公亲到淮南,随时准备带淮南军北上支援。此战重点是完全控制草原南部,使西凉、蓟北、朔北、辽东四路与元戎不直接接壤。” 第214章 第一次北伐(1) 三年后。 战事即将展开,北边四路大军纷纷调往边境,河东、河西两路大军也在往蓟北路调动。 封寇平到大梁向李存邺要了一个人——赵寄奴。 从灭诸国以来赵寄奴屡次带精骑破敌建功,所以李存邺让赵寄奴训练了一支三千骑的精锐,亲自赐名骠骑营,人人有战马一匹、乘马一匹、驮马一匹,配精甲、骑枪、横刀、轻弓、劲弩,各个都能以一当十。 封寇平说:“寄奴才入军伍就带着精锐跨越草原袭击崔逆,臣以为这次用兵寄奴或能出奇。” 李存邺准了。 赵寄奴所部带着天子旌纛来到即将准备出征的大军中,封寇平校阅三军后杀三牲祭天,而后,数十万大军从北边四路开拔,烟尘伴着北归的大雁滚向草原。 一时间,草原诸部震动。 与蓟北、朔北相邻的草原部落几乎没有反抗就向西路军投降。 后面的部族草草组织了一支三五万的联军。此时的草原刚刚开春,元戎人都正赶着牛羊在肥沃的草场放牧,如果离开这些水草丰美之地,再到冬天,部落就要有很多人被饿死,所以绝望的元戎人只能试着抵抗一下。 张恭在军帐中嗤笑一声,对张邶说:“朔北节制,你带朔北军去接战。” 张邶快要出帐时,张恭突然又叫住了他。 “你回来,传令,西路军整备,全军列阵。” 十八万大军在草原上摆开,每往前推进一步,整个草原都似乎在震动。 元戎联军人人胆寒。 “杀!”汉军爆发出了咆哮。 元戎人也绝望地发起了冲锋,他们退无可退。 不久,大战结束,元戎人永远地沉睡在了他们的草场前,鲜血浸润着土壤,天上的秃鹫不住盘旋。 张恭骑着马,薛琮、张邶跟在身边。 张恭以马鞭指北,笑着说:“二位,功名可就在那边了,没准这一战就打到别兰赫舍拉,取了也烦帖尔的人头了。” …… 别兰赫舍拉。 元戎大可汗也烦帖尔刚刚射猎回来,他把弓箭交给侍卫,大步走进王帐,帐中已经备好了美酒和烤好的鹿肉,几个美人在帐中跳舞。 已经失去了对自己部族掌控的左右贤王也跟着进帐。 几人刚刚落座,元戎国师就匆匆跑了进来,他看了看帐内的人。也烦帖尔挥手叫众人退下。 “可汗,不好了可汗,汉军大举进攻,南边的部族望风而降,刚刚说,南边有五万人马被汉军击溃了。” 也烦帖尔愣了愣。“那个张恭不是经营了什么堡寨,要做缩头乌龟么?边城的眼线怎么搞的。” “汉军摆在边境的时候,我们只以为还是张恭要带他的镇北军到草原挑衅,也就没在意,没想到这次他们来了这么多人。” “汉军兵力几何?” “约摸着,得有十七八万人,东边也说,辽东军和萨温特诸部也打过来了,约莫有十余万人。” 也烦帖尔割了一条肉放在嘴里嚼。“告诉南边的部落,不要再和汉军接战,往北边来,王庭接纳他们。” 国师说:“可汗,现在……” “现在正是要用草场的时候,我知道,但汉军锐气正盛,现在去迎击只会损兵折将,不如把他们往草原深处放,他们一直找不到我们,士气军心自然会低沉,补给线也会拉长,到时候就是我们击破他们的机会了。” “可汗英明。” 也烦帖尔指了指旁边的案子。“你也留下来,一起,一起。” 国师坐了下来。 也烦帖尔说:“吃完回去,你回去集结我们的勇士,还有,让那个汉人,祁勒王,带着祁勒部给我顶到前面,只许败,不许胜,我们的人马在后面看着,把张恭引进来。” 祁勒部。 崔荣一脸愁容。祁勒部这些年越来越不好过了,自己也彻底断了打回去的念想,但没想到也烦帖尔居然要他去送死。 崔荣想就势杀了来使反了,但一想自己定然跑不远,不如去拼一把,向张恭投降,没准还能留条活路。 …… 张恭大军一路深入,自拿下那四万余人马后后面的部落要么往草原北边迁移,要么就直接投降。 等再休整时,张恭命令张邶带朔北军急行军去堵住往北撤的部落,薛琮在前面驱赶,自己带着中军慢慢往前行进。 各个部落赶着牛羊走不快,张邶撒开马腿很快就阻截了这些部落。 这些部落以马哈勒为首,马哈勒命人原地停止,结成圆阵,把牛羊和不能战斗的老弱集中在中间,自己带人在外围警戒。 张邶和薛琮也没有贸然进攻,此时进攻,元戎人必然会拼命,到时候汉军损失绝不会小。 等张恭到时,两人到张恭面前请命。 张恭抬手一马鞭抽在了张邶脸上。“蠢货!你不会先派轻骑游射滋扰?你,给我亲自打头,去冲一阵。” 被打蒙的张邶咬咬牙,点齐一万人马冲向马哈勒的大阵,而后在外围游射。 张恭则下令其余诸军原地埋锅造饭。 围了半晌,马哈勒亲自打着白旗来投降,张恭受降,下令原地休整,自己修战报交给封寇平,此时汉军已经完成了控制草原南部的计划,但元戎真正的主力战兵始终都没有出现,所以张恭请求继续深入草原,并希望东线的顾敬章能够发动一次足够规模的突袭。 当晚,马哈勒让各个部落杀牛宰羊犒劳汉军,又选出了几个部落中年轻貌美的女子给张恭献舞。 张恭知道自己几乎兵不血刃破了几万元戎军,迫降了一众元戎部落,乃是大功一件,如今马哈勒带着几个部落首领口口声声叫自己圣王将军,不仅有些飘飘然,看着眼前风味不同的草原女子,多喝了几口马哈勒进献的马奶酒,闹到后半夜,张恭迷迷糊糊去小解,路过元戎人的毡帐,抬头看见一个美娇娘,大概是因为营地前军士太闹腾睡不着,抱着只羊羔子唱歌。 张恭看呆了,晃了过去。“你是哪家部落的?” 那女娘吓了一跳,把羊羔放在一旁,自己伏在地上。“回将军的话,家父是马哈勒。” 张恭掐着她的脸看。“你和马哈勒献的娘们不一样,他们只有野性,你,啧,还有点娇媚。” 马哈勒的女儿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这么美的美娇娘,马哈勒不献于本将军,诚意何在?不如,你从了本将军,则,你部和我就是姻亲,本将军保你阿爷做南元戎王。” 马哈勒的女儿还往后退,张恭已经松了衣带扑上去。 第二日,张恭神清气爽去集结人马,马哈勒的女儿两眼失神躺在帐中。 寻了女儿一夜的马哈勒又急又气,但也无可奈何。 几日后,封寇平回令,西路大军可以酌情深入,但万务谨慎。 第215章 第一次北伐(2) 对于张恭是否应该继续深入草原,大梁讨论了多日。 裴准、颜太常都认为应当及时收兵,毕竟这次的作战目的已经达成了,但耿离则认为应当继续深入,趁着春天元戎人需要放牧破坏元戎人的生产,封寇平也在奏折中表达了自己希望可以继续深入,并且封寇平表示为了稳妥,自己可以带着河东、河西两军进驻草原南线,随时可以出兵支援张恭。 李存邺思虑再三后下令继续进兵,万一毕其功于一役了呢? 于是封寇平向刚刚睡了马哈勒女儿的张恭下达了进攻命令。 在辽东的顾敬章本来只是让盛怀玉带着萨温特部袭扰元戎部族,听说张恭要继续深入草原后反而如临大敌,也带着辽东军进入了草原。 张恭下令,让张邶继续作为前军行进,寻找元戎主力,自己坐镇中军,薛琮带着西凉军护卫延长了的粮道。 不几日,张邶传回战报,前方发现了元戎一支部队,似乎是祁勒部。 张恭兴奋了,崔荣上次南侵给汉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果自己能够拿下崔荣,这次功劳又加了一件。 …… 大梁,李存邺正在考虑如何封赏张恭,虽然张恭做了很多越格的事情,但毕竟经营了堡寨体系,使汉朝没有遭到元戎太多的骚扰,这次用兵也异常顺利。代国公好了,李存邺想。 这时专门盯着张恭的内廷司、五军司、镇抚司三司谍子都传回了内容差不多的谍报:张恭奸淫马哈勒女。 李存邺气的手抖,把谍报收入匣子,在合上匣子之前,李存邺看到匣子里的谍报几乎要塞满了。私建镇北军、私吞钱粮、私吞田产、私自与元戎人互市、私自用刑杀了蓟北路派的运粮官……还有这次,奸淫元戎部族首领的女儿。李存邺在匣子上写上了凉侯,若马哈勒没有因为这件事起反也就罢了,若马哈勒起反,凉侯的爵位就会赐封于张恭。 …… 草原上,崔荣带着四万人马一字摆开。 张恭让薛琮去断了崔荣后路,自己和张邶合兵一处,与崔荣决战。 张恭下令蓟北营、朔北营分别为左右两翼,兜住崔荣,这次绝不能让崔荣跑了。 崔荣派出五千人马前出,张恭笑了。“这崔贼,还想试探?全军压上!” 黑压压的大军推了上来,崔荣下令撤退,后面有元戎主力接应,但他不知道也烦帖尔带的兵马被薛琮死死挡住。 等崔荣看到自己退路上的陇西营,知道自己死期到了,干脆弃械向张恭投降。 张恭策马来到崔荣面前,崔荣让人捆着自己,跪在地上。崔荣说:“罪臣崔荣,自己罪孽深重,愿为将军为前军,击破元戎,以功赎命。” 张恭笑了一声。“崔宁崔浩老死后,你崔荣怎么没脑子了?陛下怎么可能饶你?”说完一刀斩了崔荣,让亲兵把崔荣的头颅割下来送到大梁。 “薛琮那边怎么样了?”张恭看前面动静不对。 “薛琮好像遇到了来接应崔逆的元戎人。” 张恭舔了舔嘴唇。“好,爷等的就是元戎主力,快,整军,去接应薛琮!” 这边薛琮当面其实只有三万元戎人,不过薛琮还要防备崔荣遁逃,所以只派了同等数量的兵马压上去,结成三个圆阵与元戎人对射。 等张恭压过来后,元戎人扔下几百具尸首匆匆撤退。 张恭高喊道:“张邶!你带朔北军骑军给我咬上去!” 张邶让手下挥舞自己的旗帜,而后带着两万余骑军追了上去。 张恭带着剩下的部队跟在后面,元戎人马快,他只能先让张邶咬住他们。 北边,也烦帖尔亲自带着十三万人马摆在草原上。崔荣来到草原后,崔浩给也烦帖尔讲了很多诸国兵事,并且随军来的铁匠还传授了他们一些造甲技术,也烦帖尔把所有匠人集中在自己帐下,打造出了五千重骑,命名为铁浮图。 斥候回报,汉军朔北军节制张邶带着两万余人马在前面追,镇北将军张恭和西凉军节制薛琮带着大部人马还没有跟上来。 也烦帖尔对着自己的大军说:“勇士们!长天生赐予我们的机会来了!汉人高傲自大,把他们的堡垒打入草原,欺压我们草原的子民,今天,报仇的机会来了!别都鲁,你带三万人马兜住那朔北军节制,斛尔该,你带两万人马去抄张恭的后路,其余勇士,跟我斩杀张恭!” 张邶追的很紧,但他没有一下把两万人马全都压上去,他把两万骑军分为四个梯队,一队五千军,防止有元戎人埋伏,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前面的三万元戎人发出几声奇怪的呼哨,停下了马,而后回转马头开始冲锋,张邶立马让前面的五千骑军与元戎人拉开距离,准备缓缓后撤和张恭汇合,结果后面也响起了滚滚马蹄声,张邶被包围了起来。 一队斥候急报张恭,张邶被五六万元戎人包围,另有八万元戎人当面袭击来。 张恭下令薛琮带西凉军所部骑军前出给张邶解围,留下步军给自己,而后张恭让张怀、邱雒带镇北军两万骑军前出阻击当面来袭的元戎,自己带着战兵辅兵加起来十万余人在原地结阵。他让辅兵把装粮食的大车圈在外围,同时草草把拒马、鹿角摆上,阻止元戎人的直接冲击,而后把镇北军部下的八千重甲步兵摆在最前面,准备迎接元戎人的冲击,周博夫帐下调来的两千重骑兵则被张恭留在了自己身边,用来在关键的时候出击。 张怀、邱雒二将各带了一万人马,张怀带着人马迎上元戎最前面的骑兵后开始往侧面绕,朝元戎人抛射箭矢,减缓元戎人的进攻步伐,而邱雒则扑向了后面的元戎步兵。 元戎人多为骑马游射作战,这几万步兵没有练几年,原本是也烦帖尔准备用来突破堡寨体系用的,所以战阵并不像汉军那样娴熟,被邱雒直接冲散。 那边薛琮挺着一杆马槊嗷嗷叫着冲在前面,槊杆上时不时挑起一个元戎人,西凉军如一个楔子钉入了别都鲁的军阵。 被围在当中的张邶带着朔北军原地兜圈子,不住地朝元戎人放箭,看元戎阵势有一角乱了以后,张邶当机立断,下令突围。 元戎人不及变阵,汉军反而在局部形成了优势,张邶很快杀了出来,薛琮带西凉军殿后,两人率部往张恭所在靠拢。 那边张怀、邱雒二人兵力毕竟不足,尽力拖延一阵后也回到了本阵。 张恭让三部骑军留在外围,找元戎人的破绽冲阵。 第216章 第一次北伐(3) 别都鲁以及另外三万骑与也烦帖尔汇合,两军在草原上摆开。 也烦帖尔挑了挑眉毛,看来张恭还准备与自己交战。 自己部下林林总总也有十六万大军,其中近半都是骑兵,四舍五入,自己占优势。 他让一个扎合台带着五千骑前出试探,结果五千骑军还没摸到汉军军阵就被薛琮截下来厮杀,也烦帖尔于是又让别都鲁带着三万骑去接应,那边张怀也带着两万骑接应薛琮,也烦帖尔下令退军,薛琮、张怀二人也回到了本阵。 也烦帖尔观望了一会儿,感慨道:“南人还是有些本事。” 在阵中的张恭则悠哉游哉,他让一队快马去联络封寇平与顾敬章,要两人快速往自己所在汇合,围攻也烦帖尔。 快马刚离开不久,元戎人大队人马发动了进攻,骑兵冲在前面,手里弯弓搭箭,在快冲到汉军本阵时回马,同时抛射出箭矢。 张恭让步军在阵中休整,让张怀、邱雒二人带着骑军在外围兜圈子,以弓弩还击。 厮杀一阵后,元戎人再次撤整队,张怀带着万余人马冲了一阵,没能得手。 张恭下令步军披挂整齐准备接战。 过了一会儿,元戎人两支队伍再次贴上来游射,张恭仍让张怀、邱雒还击,步军弓弩手按兵不动。 张恭在震天的厮杀声中仔细听着,他听到了又一阵马蹄声响起。“弓弩预备!” 与张怀、邱雒两人对射的元戎人往两翼撤开,后面大队元戎骑军突然冲了出来,张怀、邱雒有些措手不及,镇北军骑军遭受了一定的损失才勉强撤回军阵。 但这一大批元戎骑军的进攻也并不顺利。 当头一阵箭矢砸了下来,元戎人马速降了下来,前面的汉军步兵长矛林立,斜对前方,元戎人知道不能硬冲,在尽力贴到最近的距离后往汉军阵中射箭杀伤汉军士卒。元戎人箭法极准,专朝人脸上射,尽管汉军甲胄盾牌齐备,但还是有士卒被射中身亡。 元戎人在当面射完箭后就往汉军侧翼绕,手上继续射箭,准备找一个破绽后冲阵。 张恭让张邶、薛琮两人带部下出击与元戎骑军厮杀。 元戎骑军被击退。 张恭下令大军往前压,追击元戎骑军,趁势冲一阵也烦帖尔所在。 冲在最前面的张邶与薛琮突然听到了一阵更加沉重的马蹄声朝自己过来,两人还在疑惑间,也烦帖尔帐下的铁浮图突了出来,人马具甲,带着马槊,被追击的元戎军开始往两侧散开,与汉军拉开距离,给铁浮图留下冲驰的空间。 “奶奶!元戎人怎么有重骑!”张邶骂了一声,当即兜住马头往侧翼散,这个时候抱在一起的军阵就是重甲铁骑眼中的牛羊。 后面的张恭让大阵停下,收紧队形,重甲步兵顶在最前面。 元戎重骑一路摧枯拉朽,后面元戎军也回转马头跟着冲,张邶、薛琮两军合为一处列在大阵右翼才堪堪稳住脚。 重甲步兵手中挥舞着长斧,专门顶着马劈,元戎重骑陷入汉军大阵后不得寸进,张恭下令汉军重骑出击。 重骑将领带着部下从左翼出阵,对着元戎重骑侧面发起了冲锋。 也烦帖尔赶忙放出响箭让铁浮图撤退,这可是元戎仅有的重骑。 元戎普通骑军杀到了元戎重骑前面,元戎重骑艰难地兜转马头往本阵撤,冲在前面的元戎骑军被汉军重骑吃掉。 也烦帖尔眉头锁在一起。汉军战力如此强悍……自己即便是整合了草原诸部似乎也难以与汉军抗衡。自夏代开始,元戎人虽不能说总占上风,但也还多处于攻势,夏朝皇帝那么牛,也不过是打下一块代地做缓冲,可如今汉军竟然深入草原,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这还只是凉、代两地的汉军,若辽东等地的汉军也压过来……也烦帖尔不敢想。 元戎人后撤休整,汉军也同样需要喘息,张恭让人到后面交代一定要看好粮道。 结果第二天,传令的人只有一骑跑了回来——后方的南元戎叛乱,截断粮道,和一支元戎主力汇合,正在北上。 事情严重了。 张恭让斥候速去探查后面的元戎人来了多少。 原来是马哈勒知道自己女儿被羞辱后大怒,于是找到女儿未婚夫所在的科尔科泰部,小科尔科泰得知后也怒火中烧,马哈勒部和科尔科泰部是那边实力最强的两部元戎人,部下各有一两万兵马,两人于是召集了其他部落的人,凑起来了五万兵马,于是立刻袭击了汉军辎重部队,切断汉军粮道,而后北上准备袭击张恭部。 结果马哈勒遇到了切张恭后路的斛尔该。 斛尔该听马哈勒讲了事情经过后,也当机立断,让大军立刻朝汉军发动进攻。 “六七万?” 张恭想了想。他找来了张邶,和张邶说明了情况。“你是我侄儿,我信你,用你。如今我军粮道被切断,后方有六七万元戎人来攻,必须有一将在后面断后,我想……” 张邶跪在地上。“邶愿效死!” 汉军开始变阵,张邶在后列了一个横阵,隔开了元戎主力和汉军本阵。 张恭带兵马缓缓与张邶脱开距离。 而后开始动员:“儿郎们!后面的南元戎背信弃义,反复无常,断我粮道,攻我后路,如今,我等若求活,必须主动进攻,打他个出其不意!若就地防守,元戎两面夹击,若溃了,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若想活命,都给我提起精神,杀!把后面的元戎人杀破,屠了领头的南元戎部落,所得军资,上司分文不取!” “杀,杀,杀!”汉军跟着嗷嗷叫。 于是张恭亲自打着将旗带着骑军在前冲锋,薛琮坐镇步军指挥。 后面攻过来的元戎人没想到汉军主动扑了过来,被打的措手不及,张恭一阵就冲破了元戎人的阻截,后面薛琮指挥步军跟着杀了出来。 也烦帖尔听到厮杀声让斥候探查,才知眼前汉军只有四五万,于是下令进攻。 张邶并不直接交战,而是抛射出一轮箭矢后朝西奔驰。 也烦帖尔让别都鲁带着两万人马去追,自己带着大部人马去追杀张恭。 结果张邶兜了一大圈子后又杀了回来,吃掉了元戎侧翼的一部分人马,而后再次脱离战场,朝别都鲁迎面杀过去。 张邶提着铁枪当先冲杀,盯着别都鲁所在去,当面的元戎兵被杀的七零八落,别都鲁大喊一声:“好南贼!”而后也提着长枪来迎战。 谁知张邶手黑,身子伏地,铁枪夹在右腋下,左手从腰包摸出一个弹丸,抬手打向别都鲁,弹丸正中别都鲁鼻梁,别都鲁几乎要跌下马,张邶暴喝一声挺枪就刺,别都鲁急忙勒马,张邶刺到了别都鲁的胳膊,别都鲁吃痛掉下马,旁边别都鲁的亲军急忙来遮护自家毕都,张邶的亲军也跟着杀过来,张邶只管大喊:“贼落马!贼落马!”别都鲁所部听了作鸟兽散。 于是张邶也不继续纠缠,再次兜转马头去打也烦帖尔主力。 也烦帖尔恼的原地列阵迎战,张邶立马脱离战场。 那边张恭带着部下一鼓作气杀穿了南元戎军后继续往北撤,斛尔该立马下令追击,马哈勒和小科尔科泰冲在最前面,特别是小科尔科泰,咬着牙想杀了这个侮辱自己未婚妻的南人。 张恭让张怀、邱雒带着步军在前面撤,自己和薛琮两人亲自带着骑军断后。 …… 蓟北,蓟北、朔北、西凉三路都督传来急报,南元戎人起反,切断了西路大军粮道,封寇平立马带大军进入草原北上。 封寇平亲自带着河西军赶在前面去支援张恭,让王彦章带着河东军分兵镇压南元戎,同时让蓟北、朔北、西凉三路都督带兵马进入草原,进驻已经投降的南元戎部,防止更多元戎人起反。 东路,顾敬章让盛怀玉绕开沿途元戎部落,带所部兵马直取别兰赫舍拉,自己带辽东军再后清扫草原东部的元戎部落。 封寇平让赵寄奴带着骠骑营前出,去进攻元戎人关键所在。 第217章 第一次北伐(4) 西路大军粮道被切断,状况不明,靖北侯封寇平带河东、河西兵马北上支援,顾敬章在东路深入草原,消息传回大梁,朝野震动。 人人都紧张万分。 颜太常带枢密院调整了计划:王彦章继续按照命令清扫南元戎部,清扫完毕后立马原地布置防线;封寇平接应张恭,若张恭全身而退,则封寇平接替张恭,阻击元戎主力,阻止元戎主力进一步南下,张恭与王彦章汇合,接替王彦章防线原地休整,王彦章带河东军接应封寇平,若西路大军溃败,则封寇平带河西军阻击元戎主力,让西路军退入王彦章防线后再缓缓后撤;顾敬章继续执行原计划猛攻草原东部;苏道夔立刻带淮南军进入蓟北,随时准备进入草原支援作战;耿巡带禁军飞熊卫北上进入朔北,随时准备进入草原支援。 李存邺让颜太常立马下达计划。 …… 草原上,张邶几乎成为了一支孤军,不断有元戎部落兵马骚扰厮杀,也烦帖尔一路衔尾追击张恭。 但谁也没想到赵寄奴竟然真的成为了此战关键 起初,赵寄奴已经探查到了张恭部所在,但自己的三千骑加入进入也不起作用,于是一面让一匹快马去给封寇平告知张恭所在,自己则带着骠骑营继续北上。 终于,斥候探查到了元戎大军的大营。 赵寄奴立马下令突袭。 也烦帖尔追击的时候几乎带走了所有兵马,大营之中只有元戎国师和也烦帖尔的叔叔两人带着几千辅兵。 赵寄奴突入大营如入无人之境,也烦帖尔的叔叔被斩首,元戎国师被生擒,赵寄奴带骠骑营在元戎大营补充粮草后放火烧了剩余粮草和元戎大营,而后继续带着大军北上。 那边张邶看到自己所在的东北边起了大火,立马派斥候探查,得知是元戎大营起火,张邶立马带人杀了过去,从火中抢出了一部分辎重进行补充,而后向东准备绕过前面的元戎军撤入蓟北。 从大营逃出来的元戎人一部分往别兰贺舍拉跑,一部分去寻也烦帖尔。 也烦帖尔听说后大惊,自己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汉军精兵? 也烦帖尔让斛尔该带两万骑去清剿。 不想那边赵寄奴竟一路摸到了别兰贺舍拉。 赵寄奴带部下隐藏行踪休整了一夜,趁着凌晨杀向了元戎王帐。王庭兵马大多随也烦帖尔出征,留了一万余军守卫王庭,也烦帖尔的小儿子金伊溧还在营帐中搂着自己的妻妾睡觉,赵寄奴就纵马踏了进来。 “你是何人?”金伊溧大惊失色。 赵寄奴大笑,把剑架在金伊溧脖子上,反问道:“你是何人?” “元戎大可汗的小儿子,伊尔泰王,金伊溧!” “绑了!”赵寄奴让部下擒住金伊溧后,环视一圈,看到了金伊溧挂着的舆图。“这图比我军的详细,是谁画的?”金伊溧不说话,赵寄奴把剑架在金伊溧妻子的脖子上。金伊溧的妻子说:“是前国师崔浩。” 赵寄奴把舆图收起来,继续带着部下在元戎王帐所在乱搅,斩杀也烦帖尔舅父、生擒也烦帖尔的两个弟弟,缴获也烦帖尔王帐的狼图腾大旗和祭天用的金人,而后撤退。 赵寄奴撤退不久盛怀玉也杀了过来,建真人、白海人在王庭抢掠一番,抢走了也烦帖尔的两个王妃,斩杀也烦帖尔留下的亲军扎合台两人,抢走牛羊无数。 元戎人被杀懵了,先前三千人马一通乱搅,如今又杀来了两三万人,难不成南人主力杀过来了?于是元戎王后派快马去求救。 也烦帖尔听后无心再战,立马带部回转。 马哈勒和小科尔科泰继续追击张恭。 在张恭和封寇平斥候接触后,张恭立马下令反攻,封寇平又急又气,生怕张恭等人有失,带着河西军也加入了战场。 此战,南元戎联军大溃,汉军斩首一万余,生擒马哈雷、科尔科泰,阵斩小科尔科泰。 南元戎彻底被汉军杀灭了胆气,汉军达成了控制草原南部的目标,并且顾敬章也在草原东部进行了扩张。 但是,西路大军也在深入草原到撤退的过程中损失了三万余人马。 按照计划来说,汉军仅仅只能算是惨胜。 到赵寄奴带骠骑营回来时,汉军沸腾了,赵寄奴带回来了元戎国师、也烦帖尔的两个弟弟和小儿子,还有也烦帖尔叔父与舅父的头颅、元戎王庭图腾大旗、祭天金人,可以说是这次北伐草原最大的战果。 李存邺在大梁郊外搭设高台,进行了献俘仪式。 金伊溧直接作为质子留在宫中,也烦帖尔叔父和舅父的人头用被俘的汉军换,也烦帖尔的两个弟弟赐爵牧羊侯、牧马侯,放逐于蜀中。 而后,李存邺亲自给马哈勒松绑,为张恭与马哈勒的女儿赐婚,并赐给马哈勒宝刀一把、甲胄一套、绢八百匹、黄金三百两。马哈勒感激涕零,科尔科泰则被斩首,科尔科泰部划归马哈勒部。 封寇平加靖北伯;张恭以功授为凉侯;朔北节制将军张邶领南元戎宣抚节制,领枢密院朔北巡镇;薛琮领枢密院陇西巡镇;赵寄奴,授飞毅侯,加骠骑将军,领禁军殿前司马;顾敬章,授朔昌伯;王彦章,领枢密院河东巡镇;其余各部军将各有封赏。 而后李存邺下令当晚于宫中设宴,犒劳功臣,随诸将入京的各部军士均入宫于殿前赐宴,未到大梁的军士将领由国库拨款设宴。 诸军山呼万岁。 …… 当晚。 裴准、耿离、颜太常几人在正殿款待封寇平等。 宴席摆好,李存邺还没到,众人都不动。 封寇平、张恭、张邶、薛琮、顾敬章和盛怀玉各自手下的将领都坐在他们后面。 一个太监来传话:“陛下有些紧急公务要处理,烦请诸位将军再等一会儿。”而后太监给裴准传了李存邺口谕,让裴准三人去告诉殿外的军士们开席。 殿外一阵喧闹。 殿内的武将们都有些坐不住了。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军营里混,没有来过皇宫,下午临时突击学礼仪时就闹了不少笑话。 又过了一会,李存邺让太监来传话,四个字,便宜行事。 张恭站了起来:“便宜行事!哈哈,弟兄们,既然陛下让我们便宜行事,我们就先喝着!”于是张恭带着镇北军的几个将领就开始吃喝。那边,盛怀玉也对阿古托几人笑了笑,告诉他们坐不住了可以先吃,自己则一动不动。张邶、薛琮则是让部下将领先吃点点心垫吧垫吧。顾敬章和封寇平一动不动。 他们和裴准、耿离、颜太常一样,感觉有些不对。 那边,镇北军诸将已经喝上头了,开始大笑、划拳,殿内一片混乱。前来陪酒的枢密院、兵部、礼部官员面面相觑。张恭端着酒杯去找张邶喝酒,张邶架不住,被灌了两杯。 “侄子!多亏你,拼死保的我西路大军啊!好侄子!以后你那个宣抚司有什么事,我镇北军罩着!哈哈!” 张邶低头不语,张恭感觉没趣,回去和自己的部将喝。 殿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内廷司谍子在后殿抄录下来,送到了李存邺手上。 李存邺把记录收入匣子。 李存邺制止了太监的通传,站在殿门口。 耿离看到李存邺后立马带众人到殿内跪地行大礼。 李存邺面无表情,扫视一圈。镇北军诸将闹了一阵,仪态全乱了,萨温特来的军将多是外族人,比较拘束,李存邺也不在意。 他笑了:“诶,继续,继续喝,别拘束,之前朕在河东,每次打胜了,军中将领和士卒都搅在一起,烹牛宰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今天也别拘束!” “谢陛下。”众人站起来,张恭喊了一声:“咱们敬陛下一杯!”说着,张恭就跑到自己位置上举起了酒杯。 其他人愣了愣,也赶忙回到位置上,举杯。 李存邺压制了想要黑脸的冲动,走到龙椅前,举起酒杯。“饮胜!”一饮而尽。 看众人都坐下,李存邺让太监拿着酒壶跟着自己。 他走到裴准三人面前。“左丞相,右丞相,还有枢密相,北伐时,你三人殚精竭虑,朕敬你们一杯。”三人谢恩,一饮而尽。 而后李存邺走到封寇平面前。“靖北伯,不,平哥儿,有朝一日,朕希望你能横扫草原。”封寇平谢恩,饮酒。 李存邺又走到赵寄奴面前。“朕的剑锋,朕的骠骑将军,饮胜!” 到张邶面前时,李存邺让张邶脱下衣裳,撤退阻击元戎主力时,张邶多处负伤。李存邺指着张邶身上的伤疤,每有一处就让张邶喝一杯。 最后,到张恭面前,李存邺拍了拍张恭的肩膀。“镇北大将军,横扫南元戎,还扫来一房婆姨。”众人大笑。李存邺喝完一杯后准备去殿外与众军士喝一杯,张恭突然又嚎了一嗓子:“陛下,臣还想再敬陛下一杯!”李存邺停住脚,与张恭又喝了一杯。 “臣再敬陛下一杯!”李存邺摆摆手:“朕还要去与汉军军士们喝几杯,怕不胜酒力。” “陛下!陛下太拘束了!”张恭说。其余众人大惊,张邶忙上前拉住张恭:“叔父喝多了不是。”颜太常也站在了李存邺面前:“陛下,凉侯喝多了,失了礼仪,陛下莫与他计较。” 张恭被其余诸将摁到位置上,李存邺笑了笑,摆了摆手,喝了一杯,把酒杯伸到张恭脸前,倒置,示意自己喝干了。“没事,没事,是朕太拘束了。” 而后李存邺离开大殿去和殿外诸军士喝了三杯。 殿内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低头吃喝,气氛有些低沉,殿外军士爆发出一阵阵欢呼。 李存邺进殿前再次扫视了一圈。“都别这样,今夜定要尽兴。”但眼底闪过了阵阵寒光。 第218章 巡视北边 第二日,李存邺在朝会上提出赶赴燕京,而后巡视辽东、蓟北、朔北、西凉、陇西五路,并巡视草原上的堡寨以及辽东、朔北、陇西、镇北四军。 武将们自然是支持,皇上亲自到军营巡视能够大幅提振军心,并且还是在大战方休的时候。 但在朝堂上一向温和的裴准却提出了强烈的反对。 李存邺出巡,需要带一班文武大臣在身边,沿途资费消耗甚巨,而北伐刚刚结束,有功将士的赏赐、伤亡将士的抚恤、投降部落的安抚又都需要消耗大量钱款,所以这个时候李存邺出行是不合适的。 耿离咳嗽了一声。“陛下,臣有一言。陛下此时巡视北边五路,应当是想看看北边诸军情况。不过左相说的不错,巡视北边五路,每到一处州郡城池,官员处于礼仪考量一定会耗费大量钱款招待陛下,对百姓实在不利,臣以为,陛下应当在燕京召见五路主官,而后只去北边四军,不在郡县停留,这样能减少钱款损耗。” 李存邺挑了挑眉毛。“就依右相所言。” 七日以后,李存邺启程赶往辽东,耿离带了一班文武大臣陪同,耿巡带飞熊卫护卫。 到燕京后,李存邺先行召见了早已等在燕京的北边五路主官,听他们一一汇报了自己治下情况。“此次北伐,你们五路供应钱粮,提供后卫,功劳不小,等朝中有缺了,朕自然会提拔你们。不过,这次北伐不过是掌握了南元戎,还是没有彻底解决元戎问题,所以北伐还会有,北边四军的钱粮兵员还要辛苦你们。” 五路要员纷纷称是。 “诸卿可还有事?” “陛……陛下!”朔北路都察使突然站了出来。“臣有事要奏!臣要弹劾凉侯张恭!” 殿内静了下来,李存邺也不说话。 “陛下!张恭死罪!他不经枢密院兵部批示,私设镇北军,强行从朔北、蓟北、西凉三路抽调兵员。只因天气原因,粮道不通,张恭就斩杀我朔北路运粮官员。张恭经营堡寨,虽然速度,但是苛责百姓,若有务工的,就要被鞭笞,还有,北伐本是大胜,他张恭奸污南元戎部落首领女,导致南元戎反复,大军遭受折损,张恭,死罪!” 朔北路都察使说完话低头站在中间。 \"你叫什么名字?\" “臣钱文潜。” “凉侯有便宜行事之权,朕许他的,有些事情处理的过分了些,朕会告诫他。你身为都察使,应当注意本路,而不是镇北军。罚你一年俸禄,你去荆州做几年荆州观察使。” 钱文潜咬了咬牙。“臣!钱文潜!谢圣上恩典!”而后扭头就走。 李存邺有些玩味地看着他:“钱观察,你的官服是都察使的官服。” 钱文潜愣了一会儿,脱掉自己的官袍,双手递给旁边的太监。“你去找辽东节度使领一件观察使的官袍。” 钱文潜走后,李存邺叫来了随驾的都察院御史。“你们看着点,这是个人才,颇有些像魏逵忠,或为未来都察院的栋梁。” 都察御史应下。 李存邺第二日就赶赴辽东军大营,到辽东军大营后叫顾敬章随自己去出猎。 三日后,众人回到辽东军大营,李存邺亲手猎得一头棕熊,当晚,李存邺用私库的银两宴请辽东军,并在宴会上亲自给顾敬章割了一条鹿肉。 到朔北军,张邶还在养伤,李存邺亲自带着草药到张邶床前,屏退左右。 第二日,还未痊愈的张邶竟然披挂整齐,点齐八千骑,随李存邺一起北入草原到镇北军大营。路上,张邶的耳边一遍遍回旋着李存邺那句阴森森地话:“张巡镇,是朕的好将军,还是凉侯的好侄子啊?” 李存邺到镇北军大营门口,打着天子旌纛。 镇北军不开营门。 “镇北军军规,不论何人,都需通报凉侯方得入营。” “放肆!陛下亲临,快开营门!”耿巡策马上前呵斥。 那小卒低头:“将军恕罪。” 等了一会儿,张恭才带着一众将领到营门口。“陛下,臣在练兵,迟了些,陛下恕罪。” “无妨。” 入营后,镇北军还在操练,李存邺登上将台观望。他扭头问耿巡:“将军以为镇北军如何?”“陛下,镇北军军容严整,是一支劲旅。”李存邺又问耿离:“右丞,若对西域用兵,镇北军可堪用?”“西域……陛下,如今应当休整军队,等待二次北伐,为何对西域用兵?” “前魏时,朕讨赵匡奕、石守兴二贼,就是因为当时掌握西域,从西域诸国出联军,元戎人四面受敌,难以支援二贼。朕想征西域,控制西域以后再从西域出兵。” “陛下,西域不可用。前魏时,元戎的手也还没伸到西域,西域诸国畏我,故可以联军攻草原。但如今,元戎以崔荣一支偏师就在西域摧枯拉朽,我军却在西域大败一场,西域估计不会轻易听用,打下反而是累赘啊。” “朕就是问问。” 过了一会儿,营中午饭开伙。 李存邺要求耿巡、张邶二人陪同,和张恭及镇北军军官一起吃饭。理由是文臣在场他和诸将军吃不尽兴。 镇北军诸将着甲入帐,站在案后。 李存邺两手往下摁了摁。“诸位将军,卸甲,坐下来用饭吧。” 众人不动。 “朕说,诸位,卸甲,用饭。” 众人还是不动。 张恭开口呵斥:“一群狗杀才!陛下让你们卸甲用饭没听到?” 众将这才脱下甲胄。 张恭带着笑脸说:“陛下见谅,臣的军规,平日里都要着甲,以适应战阵劳累。他们听惯了军令,所以……” “无妨,朕不计较。” 酒过三巡,李存邺放下碗筷。“诸位退下吧,朕想和凉侯单独说几句话,耿将军和张巡镇留下。” 结果镇北军的将领还是坐在位置上,不过一个个坐的直挺挺的。 张恭变了脸色,拍了一下案子:“退下!退下!” 等帐中收拾出来,李存邺拉住张恭的手。“凉侯劳苦功高啊。” “陛下……” “凉侯苦心孤诣经营堡寨,组建了镇北军,不过,朝廷还没有给镇北军赐旗。也是凉侯建军突然,朝廷不及准备。这次朕来,想校阅三军,给镇北军赐旗。” “谢陛下!” “不过,凉侯,如今南元戎为我藩屏,北边不需要这样一支大军,朕让兵部议了,镇北军裁军四万。” 张恭低着头。 “四万人马,朕不会亏待他们,陇西军、朔北军损失颇重,尤其是朔北军,朕会让他们补充到朔北军。镇北军维持在三四万之数,做一支精兵劲旅,当然,你还可以便宜行事,从南元戎宣抚司借兵。” 张恭偷偷看了看李存邺,李存邺身后的耿巡、张邶都扶着佩剑,耿巡淡定自若,张邶的手有些颤抖,这个大侄子。 “臣遵旨!” 赐旗、裁军后,李存邺继续往陇西军去,李存邺让薛琮点了八千骑和他到了西边的边陲。 在边陲,李存邺用马鞭指着西域对耿巡薛琮说。“二位将军,西域早晚要成为我朝藩屏,就靠二位将军了。” 第219章 度脱冲突 这日的荆州楚国公府有些不寻常。 袁时道等军队将领都飞马赶到楚国公府,蜀中、荆湖、岭南、江南、淮南五路都督也全都赶到了国公府。 国公府正堂摆出了一个大沙盘,挂出了一个舆图,不时有探马斥候举着令旗飞奔到正堂,交上一份草图,而后参议们就根据草图调整沙盘和舆图。 苏道夔和一众将领在正堂后面,中间站着的是蜀中都督冯之德。 “我是老蜀人,蜀人和度脱人常有往来,互贸商品。度脱人会用他们的马匹牲畜换我们的茶叶、盐铁。度脱人从来都是小部落,不成气候,又隔着高山,交通不便,所以,我们从来没有过冲突。谁知道度脱人出了一个赞塔那拉王,统一了度脱部族,建立了度脱国,而后就在我们互贸的地方对其他地方的人收税款,蜀人倒无所谓,只是其他少数部族的人有些不满,两边就发生了火并,把蜀人也卷进去了。和度脱交界的同昌州总兵带兵过去弹压,杀了几个度脱人,度脱王就派人攻了下来,我们没有和度脱人交过战,没想打度脱人如此勇猛,同昌府守军溃败,同昌州总兵战死,大半个同昌都陷落了,度脱人在同昌内烧杀抢掠,现在正准备东征蜀州,兵锋直指成都府。” 众将议论纷纷。 “现在问题就是我们对度脱的情况两眼一摸黑,大军打过去不是问题,问题是大军压过去度脱人扭头就能跑回度脱,我们贸然追击恐怕要出事,大军长期驻扎同昌钱粮压力太大,若撤走了他度脱人说打就打过来了,如此,迁延日久,整个蜀中路都难得安宁了。”袁时道说。 “没错。”苏道夔点了点头。“现在我已经集结了各部斥候以及镇抚司、五军司,把他们撒到了西边,让他们探查情况。我和杨先生的意思,上报大梁。我们估计度脱北边会和西域或者陇西有接壤,陇西军应当能从北面南下,使度脱人两边不得自顾。” 杨文墨也伸手点了点还很粗糙的舆图。“此外,打度脱人,总的来说,我们是仰攻,所以定然会有些困难,而且山路多,所以对度脱人的作战,我们得强调一个快字,小股精兵快速扑到度脱人的薄弱部位,以此胜之。” 几日后,随着情报不断传回来,舆图和沙盘也逐渐完善。 一众将领围在沙盘前指指点点。 “诸位可有良策?”苏道夔问。 淮南军节制董睿说:“回国公,如此看来,度脱居于高山之后,翻山越岭地去征讨,辎重难以维系,所以,只好按杨先生说的速胜之法,吃掉同昌的度脱部,逼退度脱,再做计较。” 袁时道也附和道:“是啊国公,淮南、湖广两军将士鲜有高山作战的经验,贸然进击怕是要吃亏,我看还是得先维持住蜀中,再说怎么拿下度脱。” “二位说的有理。”一旁的杨文墨表示肯定。“国公,一句话,恩威并施,一战打疼他们,而后再与他们联合。” “好,诸位将军回去整饬兵马,明日就做部署。杨先生,我意亲征,辎重就交给你了。” “国公放心,我必不辱命。” 到第二日,苏道夔下令冯之德先回蜀中,在成都府以西稍作抵抗,把度脱兵马放到同昌以东,而后坚守蜀州。又命袁时道带湖广军作为南路军,绕过蜀州,从同昌府南部发动进攻,董睿带淮南军与自己作为中军,正面迎击度脱大军。 另一边,度脱王赞塔那拉正在同昌太守府正堂设宴玩乐。 “伟大的度脱王,带领度脱击败了东边的异教徒,获得了丰富的宝藏!让我们举杯赞美度脱王!”度脱国师松不纳尔说。 堂上将领一饮而尽,赞塔那拉把酒杯放下。“蜀中酒,是香醇,但和我度脱青稞酒比差了些滋味。” “可蜀中女子比我们度脱女子有滋味!”一个将领大喊,而后众人哄堂大笑。 赞塔那拉抽出小刀扎到案子上。“好了,只是打下一个同昌府,就有如此多的金银粮食,若是再往东打,东西一定更多,前面几战看来,这蜀人不过如此,我意继续东征,拿下成都府,你们意下如何?” “好!度脱王万胜!” “不,全赖各位首领、将军,托尔托和。”赞塔那拉指着那个放浪的将领说。“给你一个机会,你做先锋,只要破了成都府,女子随你挑选。” “遵命!” …… 冯之德一到成都立马开始布置,下令各部兵马放弃同昌,撤入蜀州,并于蜀州布防。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大梁也动了起来,李存邺下令陇西军节制薛琮、陇西路都督赵燧二人派斥候向西向南探查,同时派使臣密访羌地,征调羌地兵马。 其实羌人与度脱人也一直摩擦不断,两边最初都是松散的部落结盟,部落之间相互争抢牧场等,不过后来羌人更多的是选择东侵西凉,与度脱人的摩擦也没有升级过。 不过这次,李存邺开出了羌王无法拒绝的价码——汉廷封羌王为西平王,领西域宣抚司节制副使,并赐金甲一套、绢八百匹、银万两,开西凉与羌地交接的所有牧场,羌人可以随意放牧、进出贸易。 羌王遂答应出兵。 此时的度脱军先锋托尔托和带着一万兵马一路向东突进,因为冯之德撤出了同昌州内所有兵马,所以托尔托和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只两日就踏入了蜀州,途中所有县城、村镇都遭到了屠戮抢掠。 到蜀州城下,托尔托和一惊。 度脱人拿下同昌城全靠他们进攻突然,同昌营守军因为大败无心抵抗,所以度脱军快速抢下了城门,占据了同昌。 而如今,蜀州早有准备,城门紧闭,高峻的城墙让托尔托和瞬间清醒。 他开始仔细观察蜀人的城池。 不提城高池坚,这是明摆着的事,但和同昌城比,蜀州城做了更加周密的部署。 冯之德亲自带大军在城外结营驻扎,营盘相连,结为城寨,寨墙高耸。营前拒马、鹿角、壕沟纵横密布,度脱人的骑兵根本冲不起来。 就算是拿下外围营寨,蜀州城前又是几道壕沟,能够阻延度脱人的冲锋。 而城头之上,无数军士拿着弓弩枕戈待旦。 托尔托和愁啊。 第220章 蜀州城下 托尔托和愁,但他毕竟是一部首领,并且赞塔那拉对他许以重利。 奶奶地,拼一场。 他派出三五百骑试探性的冲了一阵。 寨子里面只是抛出了一阵箭雨,并不见守兵出营抵抗。 托尔托和了然,这说明蜀军不敢与自己野战,也就是说,蜀军惧敌,抵抗意志其实不强。 于是托尔托和分出了两千兵去绞杀蜀军的斥候哨骑,自己则带着其余兵马去抢掠周边县城乡镇。 蜀州城头上,蜀州总兵和冯之德站在一起,看着城下塞满了硫磺火油的空营。“这蛮子倒也谨慎。”冯之德笑了。“传令,收拢外围斥候哨骑,明日派出三千军与他打一场,只可败不可胜,然后立马放弃营盘。” 第二日,满载而归的托尔托和看到了被蜀军击败的人马。“什么?三千余?一群废物!”于是托尔托和亲自带兵马去接战。 那三千人果然一见度脱人多就立马败走,托尔托和见那边寨门打开准备接应败兵,立马打了个唿哨。“快!趁势冲进去!” 度脱人嗷嗷怪叫着往营中冲,营中的蜀军作鸟兽散。 托尔托和继续下令追击,但部下都被营中留下的蜀军钱饷拖住了脚步。 托尔托和只好收回命令,让部下“清点”营中财物,然后自己也跟着往口袋里塞。 度脱人一个帐子一个帐子掀开搜,突然一个度脱人喊了一声:“有油!” 一群度脱人围了过去。 虽然度脱人平时靠着牛羊也能生产一些食用油,但产量不大,在那么高的地方不好扛冷,所以平时的互贸度脱人也会买蜀中的菜籽油,眼前这么多油度脱人也不会放过。 一个度脱人忍不住沾了一点尝尝。“不对,味道有点怪。” 还没等度脱人弄明白,蜀州城头就用投石机抛下了火油罐,而后将箭头绑着油布的火箭射入营中。 营中一片火起,度脱人鬼哭狼嚎,托尔托和的胡子都被火燎掉,在亲卫的庇护下狼狈逃跑,冯之德也没有追击。 不几日,赞塔那拉亲自带大军到了城外。 被烧成秃头的托尔托和跪在赞塔那拉面前,赞塔那拉看着托尔托和在那打摆子,嗤笑一声,对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拔出小刀,走到托尔托和身后,扳住托尔托和的脑袋,把托尔托和的喉咙划开。 托尔托和发出“嗬嗬”的喘息,慢慢倒下。 赞塔那拉指着托尔托和族中的一个将领。“你接替托尔托和。” 蜀州城上,冯之德遥望度脱大军的营帐,刚刚到蜀州城内的苏道夔、董睿也站在一旁。 “国公,我看度脱虽然人多,但外围的营帐布置混乱,甲械简陋,只有中军营盘看起来规整,度脱应该也是各个部族临时征兵,除了度脱王和几个大族以外,其他部族就是充数的。”董睿开口道。 冯之德也跟着说:“前几日我们胜了一场,是对面一个部族组成的先锋,冲锋的阵列混乱,不似精兵。” “我自然晓得,但度脱人不会只靠这些兵打垮同昌守军,估计度脱王亲军还是不容小觑,今日休整一下,明日派一万淮南军出城野战,试试水。” 第二日,董睿亲自带着一万兵马在城外摆开阵势,另有五千军在后方做接应。 “万余人?哦,这是想试试我们。传令,西十三部出兵三万,与我去接战。”赞塔那拉披挂整齐带了一万亲军出营。 董睿看着摆出大营的四万度脱人,大概是分了四阵,前面有三阵算是有左中右三军,各万余人,扎眼,勉强算是摆成了队形,有些人手里拄的矛杆还有些歪,虽然人是有三万,但估计淮南军冲一阵就溃了,不过后面一阵大军打着大纛,几乎人人有甲,阵列严整,估计不好对付。 战鼓响了,对面一阵喧哗,三阵人马呼啦啦冲了过来。 董睿目瞪口呆,十余万人这样冲的话同昌守军应该是没反应过来才败的吧。 董睿下令让七千步兵列阵原地迎击,弓箭一阵攒射,度脱人倒下一片,但后面的度脱人还是嗷嗷叫唤着往前冲。 后阵的度脱人还没动静,董睿有些不安,但他还是接着下令,让三千骑军往度脱人后面迂回,兜住冲过来的度脱人。 前面已经开始接战,淮南军把大枪放平,一批批度脱人被戳倒,几个将领模样的度脱人吼了两声,度脱人开始往两边散,后面的骑兵一窝蜂撞了过来,往阵中抛射箭矢。 前面一阵的度脱人底算是露光了,董睿让步军往前压。 后面的骑军也兜住了度脱人,开始往阵中切。 董睿突然注意到后面一阵的度脱人动了起来,几乎都是骑军,轰隆隆就压了过来。 董睿愣了一下,淮南军还和度脱军搅在一起,虽然度脱人有了颓势,但还没有败,这个时候骑军压过来,战场上那么乱,不是要连自家人一起碾了么。 董睿还在盘算的时候,赞塔那拉已经亲自带着亲军踏进了战场,一万精锐不论前方敌友,只管踏过去,度脱人看到自家大王杀了过来,心中有底,四散逃开,但淮南军都还没反应过来。 董睿大惊,没想到度脱人竟然这样打仗,忙下令让骑军快速脱离,步军原地结阵防御,自己带着亲军去接战,同时打旗让后面的五千军过来支援。 苏道夔狠拍了一下城垛。“怕是要坏,我带亲军去支援,冯之德,你看好,情况不对立马封门。”冯之德还没反应过来,苏道夔已经离开了城墙。“你,带八百人下去,在城门接应,万一溃了,立马放箭,不论敌友,都不能再靠近城门!” 战场上,淮南军的骑兵撤的还算及时,但步兵却陷入了苦战,董睿让骑兵把准备再围回来的度脱前阵兵马阻隔在战场之外,自己则从带着一千支援过来的骑兵和自己的亲兵去进攻赞塔那拉亲军,准备给困在阵中的步兵解围。 苏道夔带着八百亲兵打着楚国公大纛冲出蜀州城,淮南军士气大振,苏道夔毫不犹豫,带着亲兵就往赞塔那拉所在处冲。 赞塔那拉注意到自己有一处阵脚有些乱了,立马带亲卫去维持,正迎上苏道夔。 二人互不认识,但都从对方的铠甲看出对方身份不一般,几乎同时下令让手下拿下对方。 两人的亲卫磨在一处。 董睿见度脱军阵都往一处牵引,又看到了楚国公大纛,于是又立马带兵去救。 淮南军步军则趁机脱离了战场,慢慢往蜀州城撤。 董睿到后,苏道夔立马下令脱离战场,缓缓退去,赞塔那拉也没有追击,下令收兵。 蜀州城下,淮南军战死两千余,杀伤度脱万余人。 第221章 大棒加甜枣 董睿腹部被度脱王亲军的槊划了个小口子,后面的战事是参与不成了,董睿副将章皋暂时统领淮南军。 谁也没想到度脱人打仗竟是这么个路数。 苏道夔笑着说:“都莫丧气,这一战不算败,不过是贼军人多一些,我们也知道度脱底子了,下面就好打了。全军休整三日,等袁时道军到同昌再说。” 七日后,袁时道传信,湖广军已经行进到同昌,路上遇到小股度脱兵马都解决掉了。 苏道夔当即升帐准备开战。 “湖广军已经行至同昌,行踪可能暴露了,不过没关系,正好让贼军首尾不能两顾。明日与贼决战。我亲自坐镇中军,章皋,你领步骑两万为左军;高闯,你领步骑两万为右军,开战后,我会令前军与度脱杂部接战,顶住度脱杂部,你二人从两翼主动出击,去打赞塔那拉军。冯之德,你领蜀中兵马为后军,都明白吗?” “得令!” …… 度脱营帐内,赞塔那拉看着后方传来的消息沉思。当面的汉军兵马估计有七八万,自己手中有十余万人,占优势,可同昌南边出现的这六万大军改变了战局的天平。自己带部下以抢掠为主,几乎全部兵力都压到了蜀州,同昌留守的兵力不超过万人,自己的后路可能要被断掉。 一个侦察情况的游哨走到帐内。“王,敌军似乎有调动。” 赞塔那拉让游哨退下,自己则走到帐外看天。今天天阴,天上的星斗都有些黯淡。 “来人!传令各部,今晚吃饱喝足,明日准备接敌。” 第二日。 两边兵马在蜀州城外摆开。 两军各派出一个使者到中间交流,而后回到本阵。 几声鼓角,两军开战。 度脱仍是以杂部兵马在前、赞塔那拉精锐亲军在后的方法布置军阵,不过这次度脱军倾巢而出,前阵黑压压一片五六万人摆开,乱,但吓人。 苏道夔为了防备赞塔那拉再直接冲进战场不分敌我的践踏砍杀,把中军军阵分为了两镇。 前阵为一万余步卒,原地不动,以逸待劳,只与度脱杂部的炮灰兵硬碰。 关键是后阵的一万余人,中军的五千骑全部集中在了这里,只要对面精锐出动,这五千骑就会冲上去兜住度脱杂部,让度脱杂部无法快速脱离战场,而另外五千人则是披了重甲的步卒,会在度脱精锐出动以后投入到战场中央,参与前阵与度脱杂部的混战。 再加上左右章皋、高闯两军四万余人去阻击赞塔那拉亲军的冲击,后面还有冯之德带的三万余蜀军压着可以支援,苏道夔对这一战有十足的把握。 度脱前阵中窜出几队骑兵,手执弓刀,快到战场中间时开始兜圈子,这时的度脱步兵方才出动,而后分为几队,骑军遮护着步兵接近汉军军阵,度脱人玩马的水平确实不低。 汉军则驻在原地不动。 两倍于汉军中军的度脱军前阵压了过来,或者说,一大窝蜂地冲了过来,吓人,真吓人。 刀、矛、槊、钢叉、锄头、木棍…… 度脱人从最开始就嗷嗷喊着冲锋,汉军始终沉默。 一百五十步,汉军各军头扯着嗓子喊:“弓手上弦!” 一百步,汉军各军头一挥手:“放!” 箭矢遮天蔽日,砸到冲锋的度脱人中间,惨叫声响起,但又很快被喊杀声淹没。 两轮投射后,汉军各军头再喊:“大枪!放平!” 兵器锵然,寒光乍现,丈长的大枪啪得一声端平对着冲过来的度脱人。 被鹿角、拒马迟滞的度脱人撞在了汉军的大枪上。 “杀!” 这是这场仗中来自汉军的第一声喊杀,如果这时从上空俯视,就能看到一阵血雾在两军相交的位置炸开。 度脱杂部人多,汉军中军精锐。 一个度脱杂部的青年低头看了看身边部落袍泽的断肢残骸,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锄头,又看了看前面汉军身上披着的甲胄、手里拿的铁枪,两股战战,锄头一丢,扭头就跑。 后面压阵地督战队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各部统领都意识到自己的部下是冲不动了,于是让骑兵寻找战机。 但杂部骑兵只有上身披一件轻甲,不敢直接冲阵,只好在外围游射骚扰,这样的骚扰在焦灼的战阵中聊胜于无。 后面,赞塔那拉割下一条牦牛肉丢进嘴里。“让儿郎们吃饭,吃饱了再说,不急嘛,让这些废物再耗一耗蜀人的体力。” 不知道是那个汉军的军官杀上了头,带着自己的旗帜往前压了几步,牵动着整个汉军前军阵线都往前压了几步,汉军前军指挥咬了咬牙,大喊:“杀!往前推!”而后前军大纛开始移动。 在蜀州城墙上的苏道夔松了一口气,如果前军指挥不及时调整跟上战阵变化,那个贸然前进的汉军军官很可能把军阵扯出一个口子,战场上的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着对面汉军嗷嗷喊着往前压,杂部兵马崩了,扭头就跑,各部首领也跟着跑。 赞塔那拉翻身上马,“杀!” 地动千里尽死骨,踏血破兵万兜鍪。 赞塔那拉亲军披甲率高得惊人,各个手里挺着长槊,轰隆隆一阵就冲了起来。 依然是不论敌我,迎着溃逃的杂部兵马就冲了上去,逃?自己不往两边让开就只好被铁骑撞死踏进土里了。 章皋、高闯带的左右两军几乎同时出击,两军骑兵分别冲击度脱精锐左右两翼,拖住后半部分度脱精锐冲锋地步伐,这样前面度脱军就会后继无力,接下来就是主动把步兵迎上去,咬着骑兵的步子把度脱精锐分割开。 中军,苏道夔出城了,五千骑以最快的速度杀出去,兜着度脱杂部不让他们从两边逃散,想让自己的精锐出其不意踏进来?笑话。 而前阵指挥则让前阵分为左右两部,让开中间,给后面的重甲步兵腾出空间。 重甲步兵如一座座铁塔,立在那里,大槊放平。 度脱好不容易在比平日密集的溃兵中撞出来,就迎面撞在了铁甲上。 骑兵吓人,但与里三层外三层披重甲的步兵硬碰,就只能去吓鬼了,不过只要后面能跟上,不怕死,破阵不是问题。 问题是后面不怕死,但跟不上。 章皋、高闯两个淮南军将领带着部下生从度脱精锐冲锋阵列的中间撕开了一道口子,分割了度脱精锐,后面的度脱精锐想要过去,却被左右两军四万人的优势兵力拖住了步子。 留在城墙上的冯之德松了一口气,这一战是真拿下来了。 度脱鸣金撤退,苏道夔也下令收兵,蜀州城下,汉军大胜,以淮南军为主力、蜀州守军为辅助的汉军蜀州兵团斩首两万、缴获无数。 赞塔那拉当晚连夜拔营遁走,原本准备休整一天的苏道夔下令提前结束休整,追击贼兵。 到同昌,一统度脱诸部、意气风发的度脱王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肝胆欲裂,一杆袁字大纛打在自己前面,纛下蜀人,不,汉军将领颇有些匪气,手里拎着杆大槊,扯着嗓子喊:“那度脱贼王!大汉湖广军节制将军袁时道在此,还不下马受降!” 几日后,魏逵忠作为使者来到度脱军营。 “大王,我今日来,是给大王送两个消息。第一,虽然我湖广军节制将军袁时道,领湖广军克复同昌,但是同昌州府、临渚、孜源三地还留着,这是给大王留的路;第二,羌人、龟兹联军,南下度脱,现已行至银博谷,银博谷以北的部族被抢掠一空。” 赞塔那拉变了脸色,身边将领的手也都攥在了刀柄上。 “我来,是请大王退兵,虽然大王败了,但我知道大王手中还有六七万兵马,而且大王您的精锐亲军也还有两万多人,若我们硬吃,折损不小,我大汉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与度脱修好,恢复边贸市集,度脱向我大汉称臣,我们可以放大王带兵马回度脱。 还有,为示我大汉皇帝陛下的胸襟,同昌州府城中准备了军粮,大王可以全部取走,作为撤兵途中的粮草消耗,并且,陛下赐大王金三百两、绢两千匹、铁甲一套、宝剑一柄、玉带一条,作为给大王的礼物,同时,陛下会将一宗室公主赐于大王,与大王结姻亲之好。” 赞塔那拉接受了所有条件,自己又提了两个条件,一是汉廷不得在度脱设宣抚司,二是边贸税款度脱要六成。 魏逵忠同意,两日后,两边交换国书,苏道夔又以楚国公的身份赠予赞塔那拉一杆长槊。 是日,度脱军被湖广、淮南两军一路礼送出境,蜀中变乱暂时平息。 第222章 二次北伐(1) 大梁。 蜀州获胜的消息传回,枢密院、兵部、户部三个衙门的官员松了一口气。 军事上的钱粮压力实在太大。 上次北伐虽然达成了控制草原南部、打出代地和元戎之间缓冲区的目标,但此后也烦帖尔频频南下袭扰。 张恭仍主张把堡寨体系往草原扩张,但紧张的国库使得这一计划搁浅,于是枢密院采用了张邶提出的策略,给南元戎宣抚司各部首领赐予军职,让他们带着本部人马去劫掠北元戎部落,张邶、张恭又分别带着朔北军与镇北军不时出动万人清扫南北元戎边界的部族,开支要比堡寨体系小些。 不过毕竟几支主要部队体量摆在那里,就算是没有损耗也要维持着。 再加上高罗方向不安分,这几个和军事钱粮有关的部门压力实在是大。 听说南边打了起来,几个部门生怕苏道夔和度脱打成持久战。 苏道夔用兵不会直接向大梁要钱要粮,但南方诸路上缴的钱粮赋税就会有一部分均到军费里面。 南方诸路是国库税赋主要来源,户部心疼啊。 淮南军、湖广军又是北伐的后备兵源,兵部也心疼。 至于枢密院,北边的元戎是心头大患了,岭南诸夷的清扫还在计划里列着,李存邺兴致勃勃想要出兵西域,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度脱,枢密院的参议们天天围着舆图发愁。 所幸苏道夔快速平定了战事,稳住了蜀中。 苏道夔奏请设同昌军,同昌州改为同昌府,划出蜀中路,节制由蜀中都督兼任,钱粮由蜀中供应,湖广、淮南两军出军官,蜀中出兵源。 枢密院自然是没有意见,度脱怎么对付让同昌军自己去想。 兵部、户部也是乐见其成,钱粮不用自己操心。 似乎万事大吉。 户部主簿搁下笔,长出一口气。“哎哎,终于得闲了。” 从主簿案前经过的户部侍郎脸色一变。“你是新来的主簿?” “回大人,正是在下。” “没人告诉你规矩?” “什么规矩?” “在衙门里,不要说闲。” 主簿还没回过神,两个宫中内侍就到了衙门门口。“陛下传户部尚书、侍郎入宫议事!” 户部侍郎握住了拳头,瞪了主簿一眼,扭头走了。 一个时辰后,户部的两个主官回来了,户部侍郎再次来到主簿案前。“得闲?接下来户部值夜你顶了,做好随时入宫的准备,还有,兵部、枢密院的联络也交给你了。” “怎么?” “元戎南下,陛下决议北伐!” …… 元戎。 也烦帖尔纠集了八万大军和西域诸国凑出的六万联军 张邶的策略总体而言还是有效的,不断的清扫几乎在南北元戎之间制造了一块无人区,北边的水草丰足之地很少,元戎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压缩,只有主动出击,抢回对草原南部的控制权,元戎才有一线生机。 也烦帖尔这两年咬着牙从西域和萨温特通过各种手段走私铁器,甚至绑架了一些匠人,凑出了部分精锐。 从上次汉人北伐也烦帖尔就看出来了,草原游骑碰不过南人铁甲,只有用铁甲才能打败铁甲。 帐外的虫叫不时响起。 也烦帖尔睡不着,于是起身在营地转悠。 抬头往天上看,月明星稀,不知道是那个部落的年轻人在吹牧笛。 也烦帖尔抽出腰刀,对着一块石头比划了比划,而后又对着月亮和新做的狼图腾大旗拜了拜,心里默念:“月神和先祖啊,如果此番我能从南人手里夺回我们肥沃的草原,就让我把这石头劈开吧。” 刀起,刀落,石头崩裂。 此时,远在大梁的李存邺刚刚批完公文,在宫中消遣。 好巧不巧,李存邺也看到了一块石头,而后让太监取来佩剑,对着头顶的月亮发愿。“天啊,若此役能击垮元戎主力,就让我劈开这块石头吧。” 剑起,剑落,石头被劈做两半。 李存邺和也烦帖尔都对着那石头拜了拜,而后叫自己身边侍从拿来红布绑在眼前石头上。 ……也烦帖尔南下,数破堡寨,夺南元戎,帝以靖北侯为帅,溃之,遂恢南元戎,入王庭…… 也烦帖尔大军南下的消息在大梁朝野上下彻底传开了。 倒也没有人心惶惶,钱粮兵源足够,但官员们都还很紧张。 枢密院已经把兵略战策呈给了内廷,内廷也与李存邺议过,封寇平、张恭被急召入大梁。 第二日,两人返回军中,这次北伐大军分为三路,西路军薛琮,领四万陇西军,出西域,阻击西侧南下的三万西域联军;东路军颜太常,领两万辽东军、一万萨温特宣抚司军,西进草原,主动进攻元戎主要部族聚点。 主力是中路军,正面迎击也烦帖尔部下的十一万联军。 中军由封寇平亲自坐镇,同时作为北伐的总指挥,领镇北、河西两军,前军张邶领四万朔北军。 出兵前,封寇平向各路将领传达了作战决心:击垮元戎主要战力,把元戎驱逐到别兰贺舍拉以北。 马哈勒尤为振奋,因为封寇平带回了李存邺的许诺,只要打入别兰贺舍拉,马哈勒就是新的元戎大汗。 都是草原的汉子,你也烦帖尔不过是有个好爹,哦,你还把你爹杀了。 大汗你做得我马哈勒做不得? 马哈勒以南元戎宣抚副节制的身份组织了两万南元戎联军,要做封寇平的先锋。 到中军大帐商议策略时,马哈勒满面红光,嗷嗷叫唤着要夺了也烦帖尔的新图腾。 只是马哈勒没注意到,封寇平、张恭、张邶几个高级将领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包含着满满的同情。 “伯爷!俺绝对这个这个身先士卒,草原南边的汉子也都是天神的勇士,不怕他也烦帖尔!我组织的两万儿郎,各个都是能猎狼杀熊的好手!俺做先锋,保管不丢大汉的脸面!” 张恭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这个外族老丈人,这么个憨货怎么生出那么水灵的女儿? 封寇平收住抽搐的嘴角。“既如此,马哈勒,本帅就着你为先锋官,领南元戎宣抚军两万,记住,你的任务是扫清前出的元戎斥候、游骑,不要和元戎主力硬碰。” “领命!” 马哈勒跑出大帐。 “完喽,两万人马啊。”张邶心疼地说。 “两万元戎蛮子,引也烦帖尔上钩,可以了。”张恭拍了拍自己侄子的肩膀。 张邶不是心疼人,是心疼他作为南元戎宣抚节制下发给宣抚军的兵仗钱粮。 第223章 二次北伐(2) 马哈勒带着两万余兵马在草原上驰骋。 健儿,骏马,强弓,硬弩。这才是元戎大汗亲兵该有的配置。 但马哈勒不会真的被得意冲昏头脑。 也烦帖尔的家族能垄断草原的大汗之位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特别是也烦帖尔,这个狼崽子,甚至吞掉了左右贤王的部族。 十一万大军?不能硬碰,南人讲避实击虚,草原大军出征必带很多牛羊,对击破他们的草场。 判断那里是水草丰美之地对这些从草原长大的儿郎不是难事。 不多时,他们就找到了一片牧场。 一群羊正在吃草,远远地有不少人在整理草料。 马哈勒又让人把斥候往远处放了放。 没有王庭主力的身影。 马哈勒打了一声呼哨,两万儿郎嗷嗷叫唤着杀向了羊群。 一部分人杀羊,一部分人放火烧草,别的不说,起码能破坏王庭部分补给。 远处,也烦帖尔骑在马上。 斥候回报,马哈勒杀进了牧场。 “这个老马哈勒。”也烦帖尔笑了。“想要表现,又这么谨慎。他要是直接来寻我大军,破我前军游骑,我倒是怕他,万一他身后是南人大军呢?如今嘛,他避开我主力,就说明他怕王庭的勇士,击破他,易如反掌。” 也烦帖尔挥手召来一个毕都。“去吧,让马哈勒知道他老了。” 马哈勒带着自己部下回旋,众人信马由缰。 突然,前面的斥候回报,前方出现一部人马,身份不明。 再一会儿后,斥候又报,是王庭兵马,约万人,皆为骑军。 马哈勒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万人…… 马哈勒让本部的四千人死死拱卫自己,而后以其他部族为前军,尝试着和对面人马接触。 但马哈勒先看到的却是马蹄扬起来的滚滚烟尘,这万人人人披甲,马上也几乎都披了一层皮革,在草原上这样的骑兵是绝对的精锐了。 在快要接触时,两边兵锋相互错开,然后抛射箭矢。 都是一个师傅教的,破不了招啊。 但王庭的兵马却在行进中突然变阵,一队骑兵挺枪就杀了出来,撞向马哈勒中军。 马哈勒部下兵马还是轻骑的套路,习惯先用箭矢袭扰敌军,在敌军阵脚乱后催动马匹挥舞弯刀快速击破敌军,扩大战果,一击得手后立马回旋撤出,如此不断消耗敌军。 这样的战术面对突然杀出来的突阵骑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毕竟草原上部族厮杀很少见到这样的手段。 马哈勒的中军一击而溃,元戎王庭的毕都冲在前面,引弓而发,但是战阵中人杂,这一箭射偏了几分,钉在了马哈勒护心镜上。 老马哈勒慌了,竟然在战阵中大喊:“吾休矣!吾休矣!” 旁边亲军听到主将大喊自己中箭了,又看到箭矢射中了马哈勒胸口,也都慌了。 中军的混乱开始蔓延,而元戎王庭兵马却仍在冲杀。 还算理智的马哈勒部将领尽力稳定住了军心,遮护马哈勒从乱军中踏出去。 一万王庭兵马撵着两万南元戎溃兵追。 一直追到南元戎部族接应过来,那毕都才下令收兵。 还在朔北路边境定边堡的封寇平看着手中战报。 南元戎宣抚军溃,马哈勒失踪。 “计划成了一半了,只要等元戎人打来就好了。” 王庭军收兵后,也烦帖尔原地停留数日,等南下斥候回报未见汉军踪迹后,也烦帖尔旋即下令出兵。 王庭十一万大军踏入南元戎草原。 进入南元戎范围后,也烦帖尔带部下直接杀到了马哈勒的部族。 “抹掉这个部族,老少不留。”也烦帖尔说。 “车轮法……”一个毕都欲言又止。 “把车轮放平。”也烦帖尔笑了,和弑父相比,车轮放平不算什么。 不到一个时辰,马哈勒部只剩下了牛羊财货。 “南人还没来么?” “斥候报,南人还在代地边缘,没有出来。” “他们是想以逸待劳?辽东那边可有动静。” “顾敬章想要再次袭击别兰赫舍拉,被我军发现,王庭已经转移了。” “好,就地休整一日,明天南下,这次我一定要踏进南人的土地。”也烦帖尔咬牙道。 …… 朔北北伐大军中军行营。 老马哈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两万儿郎啊,都被也烦帖尔那恶狼,那狗贼,那诺姆(这里用蒙古语‘猪’的谐音)害了性命啊,还有我部族人,不管老幼,都被杀了,靖北侯,您老人家一定得为我们做主啊,嗷嗷嗷嗷嗷嗷。” 马哈勒趁着抹泪的功夫扫了一圈坐在四周的几个大将。 封寇平深吸了一口气。 张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老丈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余几个将领也都回避着自己的眼神。 诶?张宣抚呢? 马哈勒突然发现张邶没有来。 “马哈勒,你轻敌冒进,折损我先头部队,不过念你是为了捣毁贼军粮草,就免你败战之罪。南元戎既归附大汉,那南元戎的子民部众就是我大汉百姓,也烦帖尔屠戮百姓,本侯自然不会饶他。你部下兵马损失殆尽,无兵可带,这样,你去张邶将军部下,做他的副将,引导前军进兵草原。” 马哈勒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大哥来站场子了,他又瞥了自己女婿一眼。 封寇平咳嗽一声。“马哈勒,你部族惨遭屠戮,也算是无家可归了,这样,我给圣上修书一封,留你南元戎副节制的官职和南元戎王的爵位,俸禄照发,再给你请一个镇北军的军职,你就跟着张恭将军,也是跟你女儿团聚了。” 马哈勒伏地谢恩,这一场大败,去别兰赫舍拉蹭军工是蹭不上了,不如退而求其次,去中原享福,草原苦寒,马哈勒岁数大了,受不了。 马哈勒出帐后,帐内一众将领表情严肃了起来。 “如今,按照枢密院的总方略和我们具体修订的计划,南元戎草原兵力一空,只等元戎王庭杀过来了,诸部一定要按照计划行军整备,有误者,斩立决,全歼元戎主力兵马的不世奇功,就在诸位眼前了。”封寇平站起来说。 “汉军必胜!大汉万年!”帐内诸将也跟着站了起来。 第224章 二次北伐(3) 天有些阴沉,草原上卷起了大风。 张邶咽下嘴里的干粮,又喝了一口水,身后的士卒正在收拾帐篷。 “传令,开拔。”张邶站起来对身边的亲卫说。 这大概是作为前军的朔北军战前最后一次休息了。 也烦帖尔的大军一路卷过南元戎草原,途中南元戎部族纷纷重新归附,抵抗的力量非常微弱,一来本来都是元戎人,没必要厮杀,二来马哈勒部被屠戮一空的消息传遍了草原,谁也不想成为第二个马哈勒。 这日,前面的游骑回报,发现大批南人兵马踪迹。 其实一路上有不少汉军的小股骑兵前来袭扰,但都是接触后马上脱离往南边跑,也烦帖尔只是让外围的兵马严加防范,没有做理会。 “有多少人马?”也烦帖尔问。 “有四万余人,看旗帜是南人朔北军,主将是张邶。” 也烦帖尔冷笑一声。“哼,终于坐不住了,传令,全军披甲开进。” 前面,朔北军的大阵已经展开。 张邶临时改装了运粮车,在车边加装了盾牌,列在阵前,每辆车后有三队士兵持大枪,每队六人,每三队士兵后面又有五个弓手,大概三百辆车呈人字摆开。 大阵两翼各有四千骑遮护。 张邶带着剩余的步骑兵在阵后列队,步兵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去填补车阵的空缺,骑兵则在阵中伺机出动,绞杀阵前敌军。 也烦帖尔在阵中观望一阵,而后下令西域联军出六千骑试探。 联军骑兵还没有到阵前就遭到了车后弓箭手的射杀,不断有人落马,但伤亡还在承受范围内。 等联军骑兵到自己的骑弓射程后,问题暴露了出来,运粮车为汉军提供了良好的野战掩体,联军很难找到机会射杀汉军士兵。 六千骑试图从侧翼迂回,又被侧翼的汉军骑兵迎头拦住,阵后的汉军又撒出来一队骑兵准备咬住联军骑兵。 也烦帖尔下令收兵。 “我王,眼前南人不似马哈勒老贼,扎手啊。”一个毕都说。 “我倒安心了,南人前番费力打下这么大一片缓冲区,我们说扫就扫过来了,多少有些不对劲,要是南人一直没动静,就说明他们在诱我,现在再结合我们的谍报来看,这就是南人的准备了。”也烦帖尔笑道。 “什么?” “以一军在这里拖住我们,消耗我们,而后主力再压过来,一举击败我们。不过,我会在他们来之前吃掉这朔北军,再拿下他们的主力。西边的西域崽子引住了陇西军,他的主力兵马也就十来万,眼前的三四万人好说。” “南人这阵列……” “好说,这阵列我在崔浩留的书上看过,依凭河水,我们难以迂回,确有奇效,在大草原上,天神站在我们这一边,他们只能被我们吃下。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部下大军十万,两倍于南人,可以一战。传令,让王庭左卫毕都率部进攻南人左翼骑兵,右卫进攻右翼,把重骑兵的重甲调给步兵,正面进攻他们的车阵,我要用步战碾碎南人,剩余的兵马随我都过去,吃下他们后面的预备队。” 元戎联军兵马开始调动,张邶远远望见,立马让人给前方大阵传令,让他们拼死顶住进攻。 两支元戎王庭骑兵冲了出来,迎头咬住了布置在两翼的八千骑。 张邶的眼神凝重了起来。 其实张邶接到的命令是诱敌,张邶开始准备用小股骑兵轮番诱敌,但效果不大,当时张邶就意识到也烦帖尔不好相与,于是改变了计划,下令在草原上摆开大军与也烦帖尔战上一场再撤退,以身为饵吸引也烦帖尔上钩,并尽量消耗也烦帖尔实力,毕竟从上次北伐和崔荣南侵之乱来看,元戎军进攻手段比较匮乏。 不过这次的王庭兵马俨然已经有了中原军队的影子,轻重骑兵、步兵有所搭配,骑兵步兵的配合也更加紧密了。 两支骑兵遮护着中间临时凑成的重步兵方阵顶着箭雨接近了自己部下的大阵。 大阵两边遮护步兵的骑兵出击后立马被敌军优势人数的骑兵压住,而后敌军以重步兵为先导的阵列接近了自己的大阵外围。 大阵中的汉军放平大枪,一起发出一阵呼喝,大枪扎出,枪尖扎破元戎步军的甲胄,收割掉冲在前面的元戎步兵的生命。 后面一些拿着大枪的元戎步兵也从运粮车的缝隙中把枪刺进去,而后一些披着重甲的步兵在友军的掩护下举着大斧开始破坏运粮车,甚至有一队士兵抬着原木去撞两辆运粮车的结合部。 车后的汉军三队不断轮换刺出自己手中的大枪,也不断有战友倒下。 张邶又派出三千骑去解围。 联军也跟着派出优势兵力阻击这三千骑。 张邶咬咬牙,而后挥手让剩下的七千骑出动,直击元戎军阵,而后派出八百陷阵重骑去支援正面战场。 元戎步兵几乎已经攻破了车阵,朔北军重骑也踏了过来,由于没有充分准备,元戎步兵遭到了一边倒的屠杀。 但朔北军撤退的军鼓声传了过来,一些军士扭头一看,发现自己主将所在陷入了混战。 在朔北军重骑投入正面的同一时刻,也烦帖尔的大军对张邶所在发动了进攻。 张邶身边此时只有作为预备队的一万多步兵和自己的亲兵营,于是张邶立马下令前面的兵马收缩回来保护本阵。 但派出去的几支兵马此时被元戎联军咬住,于是草原上一场混战展开。 陷阵重骑和后派出的七千骑最前退了回来,张邶于是亲自带兵马冲杀,遮护前面的步兵后撤。 陷阵重骑又作为矛头带着朔北军投阵而出,此时朔北军付出了四千余人的伤亡。 也烦帖尔下令追击,四万大军的撤退不是小事,很容易演变成溃退,这个时候当然要抓住机会扩大战果。 “游骑!不要参与追击,去前面探探!”也烦帖尔下令,他还是担心汉军是在诱敌。 第225章 二次北伐(4) 四千人的伤亡还在张邶接受范围内。 他分出部分斥候在前面轻装赶路看封寇平的准备情况,不多时,斥候回报,封寇平与张恭已经领大军八万在前摆开。 张邶下令各部注意不要冲击到自家军阵,准备往两边散开。 最后朔北军成功与大军汇合,并到后边休整,作为预备队备战。 可大军等待多时却不见元戎兵马踪迹。 斥候回报,元戎大军停下脚步,已经开始往回退了。 封寇平等几个主将的心提了起来,这次费了那么大的劲,以南元戎草原和马哈勒手下两万余人为代价,就是要调出元戎主力进行决战,一战解决草原问题,如果元戎军回退,那汉军就得不偿失了。 封寇平只好下令追击。 北边,也烦帖尔带着大军缓缓后退。 原来是在侧翼游荡的四千余元戎兵马攻破了一个南元戎宣抚司设置的小堡垒,这个堡垒是作为草原西边的一个观察哨使用,士兵从后方的堡寨体系中抽调轮换,只有三十余人驻守,领头的队长被活捉后没熬住刑,说出了汉军这两日有七八万大军进入草原的情报。 于是带头的扎合台派快马回报也烦帖尔,正赶上在追击张邶的王庭主力。 也烦帖尔听后当机立断,部下联军一路追击,虽有士气但是有些疲惫,前面的汉军是以逸待劳,不能碰,于是也烦帖尔先停下大军,原地调整后亲自在后面带着亲军压阵,缓缓往北退却。 汉军主力的六万河西军军中步卒有四万多,再加上朔北、镇北两军的步卒,汉军的追击步伐大大下降,封寇平让张恭带着镇北军的两万骑在前面追击,河西军副节制带河西军的一万多骑随后作为接应,张邶部下骑兵经过一番大战比较疲惫,所以跟着步军行进恢复体力,张恭追上元戎大军后一定要把他们咬在原地。 草原上扬起了阵阵烟尘。 …… 草原东边,顾敬章把羊骨头扔到地上,他们这几日一点点清扫着草原东边的元戎部族,带出来的军粮没怎么消耗,吃的都是缴获的牛羊。 “告诉厨子,今天晚上给我煮一碗野菜汤,这羊肉,吃的忒腻了。”顾敬章吩咐身边的亲卫。 “节制,明日可还要继续深入?”高肇清问道。 顾敬章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这几日靖北侯那边按说该与元戎人接战了,元戎军有十余万,若败了后在草原上四散逃开,不那么好处理,我看,我们明日不如分兵,让萨温特军继续清扫部族,我们这两万军往西深入,截杀元戎败兵。” “好!娘的,这些部族一碰就垮,也就昨日打的前右贤王部有点看头,天天肥羊,我是吃腻了,不如跟元戎主力打一场。”高肇清搓了搓手,这两日高肇清的马槊给元戎人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 第二日,辽东军开始往草原深入,阿托答则带着萨温特宣抚司兵马往西北方向清扫草原部族。 几日后,辽东军斥候回报,西南边发现了元戎部踪迹,似在北撤。 “元戎军容如何?”顾敬章问。 “军容尚算整肃,不过似乎是长途奔波,少有休整,看起来很是疲惫。” “还有多少兵马。” “还有十万左右……” 顾敬章倒吸了一口凉气,长途奔波,且是往北,只能说明这支大军是在撤退,并且是败退不是凯旋,但为何几乎没有折损? 顾敬章有些烦躁,坐下马匹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不住地用蹄子刨草。 “再探再报。” 等斥候再次回来后,情况明朗了一些,辽东军斥候袭击了一股元戎游骑,抓了一个舌头,得知了中路大军暴露后元戎兵北撤的消息。 顾敬章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叫各部将领、校尉都过来。” 等一众将官到后,顾敬章用剑在地上画出了一个草图,众人围成一圈。 “中路军还没有和元戎人决战,元戎人就退了,叫这十万军退回草原深处,南元戎草原的部族就不会再信服我们了,草原就会一直不得安宁,必须就地吃下他们。” “我们手下兵马只有两万。”一个校尉说。 “不怕,想必靖北侯会派人追击,只不过还没咬住元戎人,元戎人现在就是惊弓之鸟,我们一出现,他们军心就要乱。”顾敬章说。“叫人去联系阿托答,让他们到我们北边,作为第二道防线,如果元戎人冲过去了他们还能再截一阵,到时候中路军就一定能咬上来。” 没有人再说话了。 顾敬章把剑扎进土中。“我是楚人,但我也在辽东边境多少年了,元戎人,一定要解决,今天就让前魏的虎狼看看我们楚人的厉害。” …… 元戎军中,也烦帖尔这几日基本上没有让部下停下来休整,后面的两支汉军骑兵咬的太死了,如果停下他们很可能被拖住,也烦帖尔中间有两次试着设伏或阻击都以失败告终,但也烦帖尔也发现了追击的汉军都是骑兵,骑兵跑起来了后面的汉军步兵只会被越甩越远,所以也烦帖尔决定再退一会儿后就停下反击吃掉这支汉军。 突然,前军大乱,一阵喊杀声传来,也烦帖尔尽力眺望,发现前军的旗帜彻底被搅乱了。 “怎么回事?”也烦帖尔有些急了,跑在最前面的是三万西域联军,难不成是哗变了? “报!我王,祸事了,前面有南人杀出来了。” “什么?”也烦帖尔瞪大了眼睛。 “前面突然杀出来了一支南人。” 也烦帖尔愣了一下,怎么汉军突然跑到前面了?西边的薛琮在和西域诸国打,就算是胜了也不会马上转过来,东边?上次辽东军是杀到了别兰赫舍拉,不过这次辽东军不是在边缘打草谷吗?自己也派了原右贤王部的七千兵马去阻击袭扰,不会杀到自己面前吧? 也烦帖尔定了定心神,让大军停下而后后退,与混乱的西域军脱离开,同时让游骑去探查敌军番号。 王庭军与西域军脱离后,也烦帖尔把各部骑兵摆在前面准备作为突围的刀锋,步卒在后,自己则依然在后面防止追兵撵上来。 斥候回报,敌军约二万,是辽东军,主帅顾敬章亦在其中。 也烦帖尔松了口气,两万人,自己部下五倍于他,就算是去掉西域军,自己也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 “传我命令,直接踏过去,不要管西域军了。” 西域军已经完全丧失了军心开始四处溃逃,有部分西域军想往后面元戎人所在靠。 高肇清手持马槊带着三千余骑突然发起了冲击,直接杀进了毫无防备的西域军中,而后高肇清带着人马在西域军中乱搅,高肇清本人夺下龟兹、弥渠、浦邺军旗,并斩杀了三国大将,三国所属人马立即溃散。 后面顾敬章也带着主力杀了过来,并下令高肇清继续深入尽可能搅乱元戎军阵,制造混乱。 西域军全线崩溃,但也烦帖尔及时下令后退脱离,并没有多少元戎军被裹挟进去。 元戎骑兵踏了过来,完全无视迎面过来的西域军,只要是挡在面前的人就杀,眼尖的西域军往两边跑,避开了兵锋,没有反应过来的西域士卒则被元戎人的马蹄踏进草原,成为草原的养料。 冲在前面的高肇清见情况不对立刻调转马头往侧面走,以图避开元戎兵锋。 第226章 二次北伐(5) 草原上,元戎王庭八万大军与两万辽东军展开交锋。 高肇清虽然及时调整方向避开了元戎军兵锋,但后面还是有部分人躲避不及被优势兵力的元戎军吞没。 两军错开后都停下整队。 顾敬章见元戎军有所防备,并且也都是精锐,于是下令向东撤离。 斛尔该向也烦帖尔请命,准备带兵追击,也烦帖尔摇了摇头。“不要理会,外围严加防备,仍然是我来垫后,我们继续撤,再撤二十里就有兵马接应,我们再图反击,在这里浪费精力追他们,很可能被追兵咬住。” 另一边,撤出一段距离的辽东军也停了下来。 顾敬章清点人马,刚刚那一场厮杀折损了百来人。 “也烦帖尔急于撤退,必不会专心对付我们,我们再冲一阵,吃掉他们一部分人马。”顾敬章对众人说。 元戎大军正在撤退,东边就扬起了一阵尘土,辽东军再次席卷而来,外围警戒的元戎游骑不及反应的都被斩杀,布置在左翼的兵马遭到了辽东军冲击,毕竟有两万人左右,也烦帖尔不敢大意,下令大军停下原地防守。 从来都是在草原上驰骋厮杀的元戎军竟然也学起了中原军队的路子,步兵把大枪斜对敌军。 辽东军再次撤退。 也烦帖尔发现情况不对了,辽东军就在自己身边,且有近两万人,自己稍一松懈这两万人就能凿穿自己的大军,制造巨大的混乱,但关键是为了这两万人停下脚步很可能就被后面的南人主力兵马咬住,蒙受巨大的损失。 于是也烦帖尔点了两个扎合台,让他们带着八千骑到左翼去,遮护大军撤退,必要的时候原地阻击辽东军。 不多时,左翼再次传来喊杀声,也烦帖尔急忙催促大军加速北撤,同时又调出四千骑去策应,看看有没有机会吃掉辽东军。 但天不遂人愿,很快喊杀声降了下来,而后派出去的三个扎合台只有一个带伤逃回了大军,元戎王庭军士气大跌。 不过辽东军也不好过,也烦帖尔的部署给辽东军带来了较大的伤亡,顾敬章本人也被流矢射中了左臂。 顾敬章叫来了高肇清。“我要你再杀一阵。” 高肇清点了点头。“大人只管吩咐。” “我带伤兵留在这里策应你,你带六千弟兄,再去冲一阵,让也烦帖尔停下来。” …… 也烦帖尔正在嚼肉干补充体力,一个游骑匆匆跑了过来。“我王,不好了,南人又杀过来了!” 也烦帖尔把手里的肉干摔在地上。“啊!混账!如此欺我!这次来了多少人?” “六千余人。” 也烦帖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六千?看来这辽东军损失也不小,派两个扎合台去挡一下,让其余儿郎继续行军。” 正在行进的高肇清发现元戎军分兵来拦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突然性,于是立刻回马撤退。 两个扎合台追了一阵后害怕中伏,于是回到大军侧翼,与大军保持一定的距离作为遮护。 高肇清不断带部下接近元戎大军而后再快速脱离开来,两个扎合台也跟着不断折腾,疲于应对。 也烦帖尔见高肇清的六千人马始终黏在自己的侧翼,又都是骑兵,反应速度快,没办法快速拿下,心里渐渐开始着急。 “我王,不如停下脚步,把这支南军吃掉吧。”斛尔该说。“这支南军在我侧翼,耗费儿郎们的精力,太被动了。” “若后面汉军追上来……” “哎呀,大王,我们儿郎八万余人,草原上的狼群都要避开我们,原地停下,恢复体力,就算是后面追兵上来了又如何?” 也烦帖尔想了想。“斛尔该,你带两万人到侧翼,顶住那支南军,我停下休整列阵,来人!快马加急,去叫后面那三万军来支援我等。” 斛尔该当即带兵去迎战高肇清,也烦帖尔则带大部队停在原地,扎下大帐,摆开阵势,随时准备与张恭接战。 天上一只老鹰飞了过去,也烦帖尔张弓搭箭,心里默念。“大天神啊,若我能挡住追兵,回到别兰赫舍拉,就让这箭矢穿透鹰的咽喉吧。”而后也烦帖尔不再瞄准,闭上眼就射,天上的老鹰一声哀鸣,坠了下来。 亲兵飞马过去捡回老鹰给也烦帖尔看,那箭矢射的很是巧妙,斜插入老鹰的上胸脯,一部分没入了咽喉,也烦帖尔感觉有些烦躁,把老鹰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 两个扎合台商量了一下,高肇清不过六千人,两人部下也六千有余,一直被动下去怕是要坏事。 于是高肇清又一次冲过来的时候,两个扎合台当即出击,高肇清回马就走,两个扎合台死死追着高肇清。 高肇清渐渐放慢了马速,在两个扎合台快要接近的时候突然回马迎击,两军撞在了一起,中原军队甲械齐全的优势发挥了出来,两个扎合台都是轻骑,多用弯刀,为的是在草原上快速突袭转进,而高肇清部下则人人带甲,手里用的都是丈长的马槊,元戎人还没接近都被扎下马,侥幸接近的元戎人也难以对汉军造成伤害,只有少部分人扎到了汉军的甲胄缝隙。 两个扎合台只好下令撤退,这次高肇清则死死咬在了两人身后,这是一个趁乱冲击元戎主力的机会。 突然,迎面喊杀声大作,高肇清抬头看到万多元戎人杀了过来,心里一惊,却已经来不及拨转马头,只好撞了过去。 斛尔该是循着喊杀声过来的,正看到高肇清追着那两个扎合台杀,就迎面冲了过去。 六千汉军砸到两万余元戎军中,已然来不及回身。 高肇清大喊着带部下冲过去,只要能透阵而出,就有一线生机。 斛尔该在后面,脸上带着狞笑:“儿郎们,给我吃掉这支南军!” 后面,顾敬章发觉不对,带着部下接近了斛尔该部。 斛尔该见又来了一支汉军,却不知道虚实,一时也不敢把兵力都用在绞杀高肇清上,只得分了部分兵马去与顾敬章对峙,高肇清抓住了这个空当冲出了包围。 顾敬章见高肇清的旗帜在元戎阵后出现,知道高肇清已经破围,自己手下又都是伤兵,于是带兵缓缓往后退。 斛尔该想要追击眼前人马,却发现高肇清突围后并没有立刻撤退,而是继续冲向了主力所在。 斛尔该有些急了,他只想到自己带队过来至少能击退这支南军,没想到高肇清居然这么大胆。 高肇清部下还有四千余人,突围后高肇清喊道:“若回本阵,伤兵太多,只会被吃下,不如去突一突元戎大军!” 也烦帖尔正在调整兵马部署,侧翼就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也烦帖尔大惊,这支人马是从斛尔该去处杀来的,难道斛尔该败了? 斛尔该是元戎镇军毕都,在军中的地位可以说仅次于也烦帖尔,而且勇武智谋也都不差,部下两万人也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精锐,若斛尔该败了,就只能说明侧翼的辽东军不止两万人。 若后面的追兵再过来…… 也烦帖尔摇了摇头,自从自己弑父夺位当上大可汗,又横扫西域改称元戎王以后,自己行事似乎愈加小心了,不像之前那样如草原上的雄鹰一样自由了,自己是怕什么呢? 也烦帖尔翻身上马,带着八百亲卫提刀冲到混乱的侧翼。“都给我顶住!南人不过万,他们是绵羊,我们才是草原的狼群!顶住!吃掉他们!” 见也烦帖尔来了,元戎军的士气渐渐恢复,骑兵缓缓往后退寻找冲击的空间,步兵则结成多个圆阵举起大枪。 高肇清使槊锋划破了当面一个元戎扎合台的肚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四下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将士又少了许多,元戎军似乎反应了过来。 但元戎王旗似乎近在眼前。 高肇清清了清嗓子,再次高喊:“弟兄们!元戎王旗在前,若得生擒贼首,我等功劳无量啊!杀!” 身边的汉军将士也振奋了起来,众人再次催马往前冲。 不过这次显然不那么顺利了。 已经完全反应过来的元戎军开始有序抵抗,几队轻骑出阵射箭杀伤汉军,而也烦帖尔部下精锐亲军也披上了甲胄准备出击。 身后一阵喊杀传来,是斛尔该退了回来,元戎士气大振,高肇清陷入重围之中。 第227章 二次北伐(6) 这是南下以来元戎军主力第一次真正遭到冲击。 不过高肇清已经陷入了重围,全军覆没是迟早得事情,除非有奇迹发生。 顾敬章把伤兵留在原地,自己带上三百亲卫试图为高肇清争取机会。 顾敬章的亲卫都是楚军出身,由于楚地水网多,所以骑兵也更习惯轻骑作战,与元戎骑军类似,所以只能做到外围的滋扰,甚至还有被反包围的态势。 布置在南边的元戎军传来了骚动。 张恭终于抓住机会接近了元戎军。 由于大军每日行军里程是有限的,所以追在元戎军后的张恭也很吃力,若不管不顾地追只怕追上元戎军后自己也完全变成了疲敝之师。 但两日前斥候回报元戎军似乎与其他汉军发生了冲突,并且来自西域的兵马已经溃散。 张恭想不通能拦在前面的友军从哪来,但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于是张恭让自己的亲卫和三千精锐抛掉一切与作战无关的负重,只带了两日的口粮,一路疾驰,先行咬住元戎大军,后面的两三万骑兵也留下辎重,带三日口粮,尽快跟上。 一路上张恭遇到了几支西域溃军,更加确定了消息属实,后来又看到了汉军尸体,通过军牌确定了来的是辽东军。 张恭来不及多想,继续追击,两日后,草原上大军行进和厮杀的痕迹越来越多,终于,斥候回报,元戎军原地停下列阵,并且与辽东军展开激战,可见辽东军大将高肇清的旗帜。 张恭当即下令部下出击。 三千余骑不多,但元戎军的神经正绷的紧,突然又杀出来一队兵马,自然混乱了起来。 张恭带头冲在前面,踏进了元戎军阵中。 在侧翼指挥的也烦帖尔咬了咬牙,让斛尔该留下指挥,自己亲自去稳定军心。 王旗突然往军阵南边退,还没有接到消息的元戎士兵有些心慌,身上挂伤多出的高肇清再次抓住了生机,暴喝一声,夹紧马槊,在敌阵中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 这一次,跟着高肇清冲出来的辽东军只剩下千余人左右。 高肇清与顾敬章汇合时,顾敬章吓了一跳,高肇清部下全都变成了血人,高肇清的黑马甚至都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顾敬章亲自掩护高肇清撤退,与后面的伤兵汇合,这支辽东军重新整合以后还有一万多人,但近三分之一都是无法作战的伤兵。 顾敬章下令与友军汇合,再寻战机。 另一边,张恭在阵中左冲右突,手中大枪翻飞,杀的元戎军人仰马翻,在后面的两万多骑军也投入了战斗。 也烦帖尔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出现了,自己已经被咬住了,这个时候不能再撤了,再撤很容易发生溃败,只能钉在原地击退眼前的南人兵马。 但汉军也没有给也烦帖尔留机会,张恭早已经给封寇平传去了加急战报,封寇平也加快了行军节奏,并派张邶带着一万余骑在前支援张恭。 张恭厮杀一阵后回到后面休息,并与顾敬章汇合,也没问顾敬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方向,只是与顾敬章一起安排了部下兵力,三万多骑兵被分为六队,轮流冲击元戎军阵,张恭、顾敬章二人亲卫则整合在一起作为后手。 又不到半日后,张邶赶到,看到对面汉军多出的兵马和旗帜,元戎军的士气再次跌落。 七八万元戎军被动地被四万汉军困在了原地进退不得。 也烦帖尔也趁着战斗间隙调整了部署,让几个毕都轮流带部下接战,以图每部都能得休息。 到第二日,封寇平带大军赶到,十余万汉军在草原上摆开,准备对元戎军发起进攻。 这次,也烦帖尔得以仔细观察了汉军,骑兵几乎人人披甲,步军的披甲率也近半数,元戎军完全没法比。 一阵鼓声响起,汉军骑兵突出本阵,当先出击,后面的步兵阵列有序,放平手中大枪,一步步压过来。 也烦帖尔集中了自己所有的亲军。 两军一接触,汉军就占据了优势,杀的元戎军节节后退。 眼看自己的前军就要崩溃,也烦帖尔挥手下令王庭军出击。 两万余王庭军轰隆隆杀了出来,当先的一千王庭军还是标准的重骑。 突然杀出来的重骑给冲在前面的汉军造成了较大的杀伤,元戎军也趁着这个机会提起一口气反击,封寇平下令左军接应。 在左军的张邶亲自带兵出击接应前面的汉军退回本阵。 封寇平知道自己有些轻敌了,虽然手下十万余汉军久经厮杀,但元戎军也不是等闲之辈,不然前夏朝也不会七百年余年只做到了把元戎挡在了代地以北。 元戎军的援军也投入了战场,两军人数持平,士气也几乎相当。 两支大军在草原上展开了对峙。 但一点点变数就足以改变这样的局面。 …… 赵寄奴拍了拍眼前小将的肩膀。 这员小将叫刘璋德,是马哈勒的小儿子,在大梁做质子,本名日尔泰,因李存邺喜爱,赐名刘璋德,被赵寄奴要到了部下当向导。 “这次能不能再建奇功,就靠你了。”赵寄奴说着,举起了一坛酒。 “将士们!这酒,是临行前陛下赐给我的,他说,赵寄奴,草原晚上冷,朕指你踏破元戎,你不能冻坏了,朕赐给你几坛御酒,暖暖身子,但这几日,我一支没喝,我怕自己头脑犯浑,让大家白白埋骨草原,但如今,别兰赫舍拉,元戎的狼窝就在眼前,我,与诸位共饮一杯,踏破元戎!” 说完,赵寄奴把酒倒进了身后的湖水里,而后舀起一碗,一饮而尽。 后面的三千将士高呼必胜,轮流到湖边舀起一碗湖水喝下去。 赵寄奴看着每人都喝了一碗后大笑三声,而后神情严肃了起来。 他翻身上马,手中的长枪往黑暗中一指。“杀!” 八千精锐扑向了元戎王庭所在,其中有近三千人来过此地。 也烦帖尔已经在别兰赫舍拉建起了城池宫殿,但城防还不完全。 刘璋德带着五十人穿着元戎人打扮跑在前面,手里举着一个小狼旗用元戎话大喊:“快开城门!大王王令!” 城上的元戎人见到小狼旗不疑有他,这是只有也烦帖尔手下信使才会有的信物,谁也不会想到有信使被赵寄奴截杀刑讯。 刘璋德冲进城中后与其他汉军将士反手杀了城门卫,打开城门,赵寄奴带大部人马冲进了元戎都城。 大军进城后把提前准备的火油罐砸在附近建筑上,丢上火把点起大火,不断高声喊杀,风一般卷向王宫。 王宫中,留下的元戎贵族一个个大惊失色,也烦帖尔的大儿子苏赫图门让禁卫保护王后和其他王子、贵族往西边撤,自己带着五千禁卫去迎战赵寄奴。 还没出宫门,赵寄奴就杀了进来,三千汉军杀神一般见人就杀,苏赫图门只一合就被赵寄奴一枪刺中坐下马匹生擒,禁卫也作鸟兽散。 厮杀一阵后,赵寄奴一剑扎在苏赫图门大腿上。“说,其他人去哪了。” 苏赫图门咬牙闭眼不答。 赵寄奴摆了摆手,刘璋德上前,从腰间口袋里捏出来一点粗盐,塞进了苏赫图门的伤口,手指使劲在里面搅动。 苏赫图门终于发出了惨叫。 赵寄奴蹲在他面前。“何苦呢,说出来,你活,以后王位还是你的,我保证。” 刘璋德抽出手,苏赫图门喘着粗气。“西边,拜特拉。” 拜特拉是一座石山,是元戎人祭拜大天神的地方。 赵寄奴在刘璋德的指引下一路向西追击,追上了元戎贵族。 后来的史书对这一战只有很短的记述——寄奴逐元戎后于拜特拉,大破之,得虏首二千,擒王公无数,于拜特拉山封功祭天,元戎后献降。 别兰赫舍拉快马飞报也烦帖尔国都遇袭,也烦帖尔在帐中吐出一口鲜血,下令退兵。 开始,元戎军有序退兵,汉军不得机会。 但一日后,元戎军迎头碰上了在埋伏已久的萨温特宣抚军,国都遇袭,眼前又出现了大部汉军,十万元戎军当即崩溃。 斛尔该殿后被高肇清斩首,其余七八个毕都或被生擒、或被阵斩,随军的王子被生擒两人,汉军得首级两万,俘获无数,缴获甲械无算,也烦帖尔仅带三千骑逃回别兰赫舍拉。 五日后,汉军压到别兰赫舍拉城下,封寇平把俘虏在城外列队后全部乱箭射死,生擒的毕都、王子等贵族都被推到最前面斩首,赵寄奴押着元戎王后到城下,把王后的献降书射入城中。 第二日,苏赫图门以新王的身份出城投降,也烦帖尔西逃,后被薛琮生擒斩杀。 封寇平下令烧毁元戎都城、把元戎军首级集中起来,在元戎都城四角筑起四个京观,又用几个元戎王公贵族、将军大臣的脑袋为基,在元戎都城正中筑起了一个石碑,石碑上刻上了北伐将士功绩,石碑前倒插元戎王旗、军旗、图腾三面旗帜,十万汉军全部披挂整齐,绕别兰赫舍拉三周,而后在石碑前杀羊祭天。 回师时,元戎王后、王子等全部被装在囚车中带回大梁。 李存邺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大军全部列阵从大梁北门进,南门出,绕王城一周。 封寇平授赵国公、加枢密院右节制、食邑三千户;张恭加凉国公、领枢密院蓟北巡镇;张邶授代国公、加兵部左侍郎;顾敬章授辽侯、加楚国将军,调入大梁任枢密院参议军事;高肇清擢为辽东军节制,授勇毅侯。 赵寄奴,踏破别兰赫舍拉,封功拜特拉,授信国公,加封定策将军、领镇北军副节制、元戎宣抚节制、食邑六千户、荫子孙三代,李存邺亲自给赵寄奴披上一件斗篷,系上玉带。 大破西域诸国的耿巡恢复了西域宣抚节制的身份,授镇西侯、加西域镇军将军、领枢密院西凉巡镇,薛琮授陇西侯、加玄策将军、西域宣抚副节制、元戎西路宣抚节制。 而后薛琮献上也烦帖尔首级,赵寄奴带上一众元戎王公大臣。 李存邺封苏赫图门为元戎王,加安乐侯,划别兰赫舍拉作为封地,不得离开,其余王公贵族全部留在大梁为质。 此一战,汉廷几乎彻底解决了元戎带来的隐患,开始专心转向修养民生。 第228章 北伐之侧(1) 玉门关外,几枝柳树的枝绦随风轻摇,叶子已经有些要枯了。 薛琮在关门外带着亲卫等人。 远处,一阵烟尘扬起,马蹄声传来,旌旗蔽空,一部看起来很是精锐的汉军来到了玉门关前。 为首将领是前西域宣抚节制、禁军殿前司京郊大营羽林卫统领耿巡。 耿巡翻身下马,身后马车上下来一个太监。 “薛将军,这位是大梁来的天使,孙公公。” 太监也拱手行礼。“咱家来传圣上旨意,就不多礼了,请薛将军快带我等入城。” 薛琮还礼后带着众人进入玉门关内。 薛琮的陇西军节制行辕内,香案等已经备齐,孙公公站在香案之前,取出圣旨,薛琮、耿巡等跪下接旨。 “宣,大汉皇帝令,西域诸国,皆我大汉臣属,附于逆贼,为虎作伥,驱使于元戎前,今,着禁军殿前司京郊大营羽林卫统领耿巡为征西将军、羽林卫为征西军将军,陇西军节制、枢密院陇西巡镇薛琮,权征西军副将,带陇西军,进军西域,抵御元戎、西域联军偏师,钦此。” 二人接旨后,孙公公说:“军情紧急,二位快去安排,咱家是圣上派来的监军,可咱家不会添乱,就先去歇息了。” 薛琮让人把孙公公送到驿馆,而后和耿巡去到军营。 “我想西域的情况将军要比我熟悉得多。”薛琮说。 耿巡点了点头。“不敢,不过任职西域宣抚司多年,知道一二而已。西域诸国,一片散沙,其中龟兹、浦邺有些实力,其他都是蕞尔小国,不足为率,而且各国之间常有冲突,貌合神离。前番崔荣之乱,赵匡奕偏师一支就能镇压诸国,如今我大军六万,更不足为惧。” “眼前贼军只三万,陇西军就够了。”薛琮笃定地说 “我有陛下密旨。”耿巡说着从袖中摸出了一个蜡丸。 薛琮看了密旨,愣了一愣。 “陇西军原地不动,寻机北上草原?” “对,这支羽林卫,是自上次陛下巡视北边后专门操练用来西征的,陛下和耿相认为,这次北伐也为西征西域提供了机会,不过裴相和六部都提出北伐大军钱粮耗费就很大了,再加上西域,恐难以支应,所以陛下和耿相提出,让我带羽林卫来此支援,我二军作为西路军,一方面防御西域联军袭扰,另一方面挥手北上,侧击元戎。 接下来,就是密旨的安排。陛下和耿相令我带羽林卫全力西进,陇西军留在原地,一方面,你要把握战机,北上草原,另一方面,你还得注意西边,随时调兵支援我。” 薛琮点了点头。 耿巡继续说。“我知道薛将军顾虑什么,北伐是一件大功,陇西军在此若不得建功,恐怕以后不好过。临行前,兄长让我告诉薛将军,陇西军在此,弥足关键,北伐胜,陇西军北上,堵截溃军;北伐败,陇西军北上,策应靖北侯;西征胜,陇西军维系后方有功;西征败,陇西军挥师西进巩固战线,守土亦是大功一件。” “将军部下二万,当面之敌三万,将军有把握?”薛琮有些担忧。 “眼前的三万军,不足为惧,五军司报,当面联军多为龟兹军,龟兹随大,但军队不强,战力孱弱,只要击溃龟兹部,联军其他兵马必败,所以,我会带兵与之决战,一战击碎西域诸国想和也烦帖尔分一杯羹的幻想。而后趁势进攻龟兹,龟兹距玉门关近,不到一日就能兵抵龟兹,联军既溃,龟兹军军心不稳,且我在龟兹朝中有内应,取龟兹易如反掌。 占据龟兹后,西域大门就向我们敞开了,南下,可清扫羌地;西进,可攻取弥渠;北上,可讨伐山尕,这些小国兵力多了也不过两万,可任我攻取,唯一难对付的,是浦邺,浦邺在西,与大食多有交际,所以甲械完备,有八百重骑,其余兵力近四万,也许还会向大食借兵,不过,到时候我们可以从已经归附我们的国家抽调兵马壮我声威,而且,只要北伐主力胜了,西域也没必要当他们的马前卒了,也许浦邺就不攻自破了,前番我兄长联络诸国,靠的也不全是兵威。” 薛琮点了点头。“还是太冒险了,两线作战,这钱粮耗费不说,若靖北侯那边败了,我们不就被动了。” “不怕,就是要一战彻底打出大汉声威,这一战拿下了,大汉此后就没有外患了,而且,就算是靖北侯败了,我们那个时候至少也掌握了龟兹、弥渠、山尕三国,西域诸国和我大汉之间至少有了缓冲,以后也不至于被西域牵绊兵力。何况有将军在侧,我等心安。” …… 西域联军帅帐中,主帅白元辉正在研究行军安排。 临行前,龟兹国王反复强调,让白元辉不必急着行军。 几年前崔荣南下,击败崔玄矩,龟兹当即倒戈,归附元戎,多次奉命袭击西凉,但都得不到便宜,所以龟兹国王成为了一个坚定的墙头草。 这次也烦帖尔要求各国出兵,龟兹国中兵马七万,龟兹王派出了两万,一万两千军都留在了西边,因为这边没有元戎军直接参战,所以战斗烈度必然不高,也烦帖尔的命令也是牵制陇西军使之不得参战,龟兹王乐见其成,牵制而已,为弟弟白元辉争取到西路军主帅后让他慢慢走,尽量不与汉军直接冲突,自己家的兵马尿性自己还是知道的。 白元辉不负众望,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三万大军已经陈兵玉门关,闹得西凉人心惶惶了,但实际上联军还在玉门关西二百里的地方缓缓向东咕蛹。 其余西域各国或多或少出了部分兵马,白元辉不用自己的王兄提醒,不管是行军还是扎营都把他们摆在最外面,龟兹兵马则在后方随时准备逃跑,浦邺派来的三百精骑则被留在了身边,随时准备掩护龟兹军逃跑。 白元辉的安宁很快被打破了。 一队带伤的斥候回到营中,匆匆找到白元辉,斥候出帐后,白元辉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汉军主动出击了。 第229章 北伐之侧(2) 耿巡领汉军西出玉门关后派出斥候在前一路寻找西域联军主力踪迹,终于一队斥候抓到了对面斥候,厮杀一阵后放回了俘虏。 耿巡让几人去给白元辉传话,约白元辉在鄯台决战。 白元辉想要退兵,可有人不同意。 也烦帖尔派了自己的一个扎合台带着一百骑到联军中作监军。 前面一段时间白元辉都说在找汉军踪迹,拖延行军速度,那扎合台被糊弄了过去,这次扎合台知道消息后带着随从持刀闯进了白元辉的营帐。 次日,两军在鄯台摆开。 耿巡策马来到阵前对联军喊话。“我是大汉禁军殿前司京郊大营羽林卫统领、征西军将军、西域宣抚司节制、权西域宣抚军将军,耿巡,诸位都是老朋友了,今日是想劝各位,放下兵刃,归附大汉,以免兵戈之祸。” 汉军百余人帮忙传话,声音和着风沙卷到西域人耳中 白元辉拉了拉旁边的亲卫。“你,看看能不能射中耿巡。” 亲卫拉满弓,一箭射出。 耿巡轻蔑一笑,那箭落到耿巡前面几步的地方。 耿巡打马上去捡起来,拉满手中硬弓,“嗖”的一声,箭扎到了白元辉身后的旗杆中。 汉军发出了阵阵欢呼声。 耿巡抬手,汉军安静了下来,随着耿巡回到阵中,汉军鼓角响起,大军阵列整肃。 白元辉知道只能硬碰硬了。 刚刚那一箭往来,联军就已经输了一些士气,白元辉只好抢先出兵,试图壮壮声势。 “儿郎们!杀光对面汉军,攻入玉门,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联军嗷嗷叫了几声。 白元辉把一千羌人派了出去打头阵。 羌人一直和汉廷暗通款曲,没办法,被薛琮修理服了,同时又怕元戎兵威,于是派了一千人意思意思,这千余人中仅有二百骑是带甲的,其他人甲胄不全,武器也很简陋。 战前白元辉赏了不少牛羊给这些羌人改善伙食,又自掏腰包赏了银两,这队兵马士气还是在线的。 嗷嗷一声叫唤,羌人冲了出去。 耿巡在阵中挥了挥旗帜,左翼五百步兵离阵前压,同时三百骑缓缓行进护在步兵侧翼。 等到两军相距百步的时候,步兵把手中大枪放平,脚下踏得步子加快,侧翼得骑兵突然加速,以纵队往步兵前面绕,向羌人放箭,放出一轮箭矢后快速兜到了步兵另一边。 羌人只见得眼前一阵烟尘,骑兵哗啦啦在战场中间传了过去,箭矢射来,自己身边不时有同伴倒下,还不等烟尘散尽,一排大枪就扎透了烟幕,扎进了羌人胸口。 羌人一排排倒下,却难以接近汉军,汉军手中大枪近四米,身上也披着甲胄,羌人手中武器长度不够,就吃了大亏,甲胄上更是不堪,不但没能消耗多少汉军,反而让汉军越战越勇。 白元辉还在等增兵时机的时候,汉军已经派出了四千人压了过来。 羌人肯定完了。 白元辉在身边元戎扎合台骇人的目光中派出了整个左军五千人顶了过去。 左军是几个国家的联军,装备还算精良,八百骑兵旋风一般卷了出去,阻碍汉军的前行,但反而被随后冲出来的汉军骑兵截断后路绞杀。 战场分成了两处,一处是头一阵的汉军和羌人,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另一处是两边又派出来的九千多人。 羌人已经开始扭头逃跑了,耿巡又朝这个方向加了三百骑追击溃军。 溃军不多,但容易裹挟阵中兵马,并且后面汉军咬的很紧,本阵容易遭到冲击,白元辉也只好跟着增兵接应溃军。 “将军还是该派兵去突一突汉军军阵。”那扎合台说。“太被动了。” 白元辉脑袋上流下了一道冷汗。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动,但汉军压着这边打,主动进攻怎么会有效果? 扎合台冷哼一声。 汉军阵中,耿巡和孙公公骑马在一个小土包上看着对面联军的阵列。 孙公公拍了拍手。“咱家看懂了,将军是抓住了对面主帅是龟兹将领,不舍得用自己人,吸引他一点点把其他各国兵马压在前面,而后再出兵突袭龟兹本阵。” “前番公公好谦虚,说自己不知兵,耿某的部署公公看的很明白。” 孙公公脸上有些骄傲。“咱家读过兵书,也练过武,所以陛下才让咱监军,不过咱家没有打过什么仗,派纸上谈兵给二位将军添乱,才说自己不知兵。” 耿巡笑了:“哈哈,以后孙公公可不能谦虚,没准提的计策真的就有大用。” 孙公公把手搭在眼睛上又看了看:“咱家看可以了吧,可以冲击贼军本阵了。” 耿巡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战场上,由于联军落入下风,白元辉不断增兵,而汉军人数在达到八千后就开始按兵不动,这八千人一点点往前退进,在联军阵前磨出了一道血痕。 白元辉派出了除龟兹和浦邺以外的全部兵马。 汉军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又长时间厮杀,渐渐不支,开始有了颓势。 汉军缓缓后退,联军开始往前压。 白元辉心里感觉不对。 联军快压到汉军阵前的时候,汉军齐声喊杀,除了耿巡的五百亲军外全部汉军投入了战场。 哦,原来汉军玩了一手诱敌深入。 白元辉松了一口气,把浦邺骑兵派了出去,又添了三千龟兹步兵。 浦邺骑兵冲乱了还在前面的汉军阵列,汉军似乎有些不敌。 但白元辉的眼珠子突然跳了几下。 不对劲。 白元辉扫视战场,两军僵持着,汉军在组织反攻,也许前面会顶不住汉军的反攻,于是又派了一千军投入战场。 还是不对,战场有些混乱,白元辉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对面将领在想什么?对面将领? 白元辉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对面中军大旗还在原地。 “要是草原儿郎,这个时候就去突对面的中军了。”元戎监军说。 白元辉心突然跳了几下。 …… 耿巡让副将守着中军大旗留在原地,自己带着亲卫和孙公公迂回到了白元辉的侧面。 “贼军注意力全在正面,此时杀敌,必大溃之,杀!” 耿巡大喝一声,挥舞双枪冲了出去。 五百人扑向五六千龟兹军所在。 接近龟兹军阵后,耿巡连发三箭,把侧翼阵中的三个龟兹军官射落马下,龟兹军侧翼大乱,五百人轰然踏入阵中,犹如无人之境。 白元辉见侧翼大乱,心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忙下令撤退,前面战场的两万多大军也顾不上了。 旁边的元戎监军大喊:“不能跑!敌不过百人,主动靠过去,吃掉他们!” 白元辉定了定心神,看了看那扎合台手中的刀,开始调兵顶过去。 但谁也没想到耿巡冲的那么快,白元辉命令刚下,龟兹士兵的惨叫就传到了耳朵里,白元辉抬头一看,汉军杀传了自己的侧翼,为首将领手中舞着两杆枪,他太熟悉了,不就是当年在龟兹殿上拔剑的耿巡么。 耿巡杀投龟兹军阵后看到了白元辉和百余元戎人,又拉弓连射几箭。因为阵中混乱,这几箭没有射准,一箭射中了白元辉的马,一箭射中白元辉肩膀,其余几箭射死了白元辉身边几个人。 白元辉是龟兹王室,出了闪失谁回去都没好处,落马后龟兹人才爆发出了一点战力,缠住了耿巡部,把白元辉扶上另一匹马,打马而逃。 白元辉一逃,四周的龟兹人也跟着要跑,元戎监军一连砍了几个人都没有用,也准备跟着跑。 “贼军休走!”一将暴喝一声,几下冲到那扎合台面前,扎合台的刀还没抬起来,那将领的槊头就扎穿了他的胸膛。 耿巡和身边汉军都看呆了,冲上去的竟然是孙公公。 耿巡忙杀上去,杀散了想要抢回自家扎合台尸体的元戎人,孙公公反手割掉了元戎监军的脑袋绑在槊杆上,一脸兴奋地看着耿巡:“怎么办?” 耿巡平复了一下心情。“公公带头颅杀回去,我去追贼军主将!” 两人分兵。 孙公公带着两百人回去后把脑袋高高挑起来,不住大喊贼将首级在此,贼军逃了。 联军看到元戎监军的脑袋,扭头看到中军大旗在呼啦啦往远处跑,两万人立马崩溃,四散奔逃。 孙公公和羽林卫副将挥军追杀,汉军得首级八千,俘虏三千。 另一边,耿巡带着三百亲卫撵着两三千龟兹军追,路上不时有跑不动地龟兹军,汉军只大喊让他们放下武器路边受降,他们就丢掉手中兵器,往路边一坐,后面追过来的汉军也一愣一愣地接受俘虏。 追击近六里,白元辉肩上伤口崩裂,血流如注,跌落马下,耿巡撤机跃马冲杀,活捉了白元辉,停止了追击。 汉军又俘虏了两千龟兹人,耿巡让人给白元辉精心疗伤,随即大军压进龟兹。 第230章 北伐之侧(3) 龟兹国王白元朗站在龟兹城头看着城下的大军。 为首的将领他很熟悉。 毕竟西域宣抚司衙门就在龟兹城西边不远的地方。 毕竟上次他也是站在这个位置赶走了耿巡。 但这次。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耿巡带着两万意气风发的征西军压在了龟兹城下。 白元辉被捆起来押在耿巡马前。 “大王别来无恙啊。” 耿巡喊了一声。 龟兹王颤颤巍巍伸出头看了一眼。“大节制别来无恙。” “大王前番在城头末将一份大礼。”耿巡继续喊。“末将这次来,是来回礼的,让大王胞弟,贵国将军白元辉回国,还请大王开门啊。” “将军莫要说笑。” “听好了,我现在是大汉禁军殿前司京郊大营羽林卫统领、征西军将军、西域宣抚司节制、权西域宣抚军将军,劝你开门,是让大军入城,擒拿尔等贼人,若不开城,城破之日,龟兹鸡犬不留!” 龟兹王在心头盘算了起来。龟兹军派出去了两万,现在还有五万余大军,或可以一战? “不若本王将贼人献上?” “请大王自来!”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耿巡拉起白元辉。“尔等前番杀我大汉儿郎百余人,他们是来帮你们守城的,你们若降,放了他们便是,何必害他们性命?此仇不报,大汉国威何在?汉军军威何在?我携师来,就是要惩戒尔等贼人,尔等快快投降,不必牵连百姓!” 龟兹王退下了城墙。 耿巡在龟兹城北五里的地方扎下大营,这是一片平原,他就是要等龟兹军出城野战。 此后几天,龟兹王从附近城邦调兵,集结了龟兹的全部兵马。 在这中间,耿巡每日都派五百骑分为五队,在城下往城中射箭喊话,大概都是汉军只诛首恶,不杀无辜之类的话。 终于,龟兹兵马摆出城池,准备吃掉眼前的汉军。 龟兹军足有五万人,声势浩大。 出城的是龟兹护国大将军白元珲。 耿巡也带着全部汉军出营,他策马在军前鼓舞军士。“儿郎们,你们,都是陛下选出的精锐,是大汉西征的利刃,现在,大汉北伐,要立下不世之功,而我们,也会在此,建立不下于北伐的功绩,那就是横扫西域三十六国!此功,从大破龟兹开始!汉军必胜!大汉万年!” “汉军必胜!大汉万年!” “汉军必胜!大汉万年!” “汉军必胜!大汉万年!” 汉儿骄傲的喊声在龟兹城外回荡,传回了玉门关内,传到了大食国中。 耿巡下令五千步卒出击,仍是八百骑在侧遮护,到百步时,骑兵成纵队加速到前面,横穿战场,在步军阵外围对着龟兹人放箭。 不过这次龟兹人背后就是龟兹城,逃无可逃,也抱着搏命的心态。 白元珲准备以人数优势与汉军硬碰,于是压着骑兵不动,派了万余步军上去,拿着大盾顶着汉军箭雨往前走。 两军相对。 汉军都用丈长大枪,一字摆开,几队轮换,一点点往前压,间或有两队汉军穿着皮甲手拿厚脊尖刀,觑见敌军间隙就趁机扑过去搏斗砍杀敌人,五千汉军有进无退,一点点往前压。 龟兹军前排是些大盾手,举着半人高的大盾,腰里别着斧子、骨朵,为后面军士提供遮护,第二排的龟兹军交叉站立,一部分人用双股钢叉,拨开当面敌军兵器,另一部分人用长矛,找机会刺击敌军。 汉军大枪长些,距离上占了优势,龟兹军难以近身,但由于双股钢叉和大盾的限制,汉军也难以杀伤龟兹军。 八百汉骑分为两队在步兵两翼兜着圈子转,往龟兹军上空抛射箭矢,也收效甚微。 白元辉又增派了万人,准备一举压垮汉军,战场中的汉军压力大增。 耿巡调了两千人投入战场,而后把带来的八百重步兵调了过来。 这样的重步兵已经多次在战场上发挥关键作用了。 上阵前,他们才从驮马上卸下甲胄,层层穿套上。 耿巡让二百斧手在最前面,做好出击的准备。 龟兹人用大盾顶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内,汉军显出了一些劣势,开始大量出现伤亡。 一队汉军短刀手从怀里抽出布条,把刀在手上固定好后拍了拍身边同僚的肩膀,大枪兵一点点调动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这队短刀手找到了龟兹阵移动中的一丝破绽。 短刀队队头当先冲了过去,接着身边两个盾手的掩护撞在一面大盾上,破绽更大了一些,后面的队副抓住机会扑了进去,反手一刀抹了旁边大盾兵的脖子,龟兹军阵出现了一个小缺口,汉军短刀队开始钉入这个缺口拼杀,准备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 旁边几个大枪队也赶快跟上,试图稳固战果,两军阵线有了一丝变动。 不过龟兹的人数优势发挥了出来,这一部勇敢的短刀队没有发挥出来作用就被后面的龟兹军绞杀,并且龟兹军趁着阵线的变动把汉军试图破阵的突出部包围了进去,牵一发动全身,汉军阵线开始混乱。 耿巡让重步兵上场。 处于靠后位置的汉军步兵让开一条通道,对面的龟兹军一喜以为是汉军有了缺口,旋即马上就陷入了绝望。 一队汉军像铁塔一样压了过来。 这些汉军全身上下具是重甲,只有眼睛露着。 前面那二百斧手手中用的都是大斧骨朵这样的破甲军械,几下砸在龟兹军大盾上,一直顶在最前面的大盾兵体力不支,扛不住这样疯狂的进攻,被他们撞开,剩余的五六百重步兵趁势扑了进去。 这五六百人人人拿着一柄陌刀,在龟兹军阵中不断砍杀,扩大缺口,被这些刀砍中的龟兹人幸运的一刀毙命,不幸的掉胳膊掉退,或是被砍成两段,肠子流一地,被混战中的军士活活踩死。 随着断肢残骸的抛洒,汉军展开了反击,顶在最前面的几队龟兹士兵已经化为了血肉战场中的烂泥。 后面白元珲等一众将领看的心惊胆战,毕竟上次耿巡来是有着耿离谈判成功的前提,没有带这种杀器,西域各国谁也没有见识到,一个个铁塔一样的,龟兹军连甲都破不了。 白元珲定了定心神,这样的重甲披在身上体力消耗巨大,这一队也只八百人,估计是要轮换下去的,龟兹不是没有机会。 果然,汉军往前顶了一段距离后重甲兵与大枪兵开始轮换,重甲步兵准备脱离战场。 白元珲抓住机会撒出去了三千骑突上一阵。 重甲步兵已经退到了大枪兵身后,而这队七千人的汉军已经厮杀多时,靠着刚刚重甲步兵的凿阵缓上来了一口气,阵中指挥下令原地稳住等后面援军轮换。 不想这个时候龟兹骑兵突了出来,外围的汉军骑兵兵力不足,没敢硬碰,三千骑突到了汉军眼前。 白元珲同时也加派了三千步兵到战场中。 耿巡急了。“出一千骑去支援,带那八百骑的将领,阵前怯战,回营后传首三军,以儆效尤!” 好在重甲步兵后退的同时耿巡派出了五千步兵去接应。 前面的七千人在军官的指挥下顶着伤亡停在原地防御,后面的五千人接了上去,在刚刚派出的一千骑兵的掩护下一点点把那七千人接替了下来。 七千人退下来了四千多人。 汉军压力很大。 龟兹军压力更大,两倍于汉军的兵力,被汉军压着打。 白元珲压力山大啊。 第231章 北伐之侧(4)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 白元珲看出在正面投入兵马压垮汉军无望了。 怪自己轻敌了,甚至忘了耿巡守疏勒的事情。 白元辉留下五千步卒拱卫中军,把其余的一万多步兵全部派了出去,往汉军侧翼压。 耿巡下令军中剩下的五千步卒顶上去,把刚刚撤下来的四千军分为两个预备队,准备支应两边战场。 耿巡把中军大旗交给副将和孙公公,对副将交待道:“我亲自去突一阵,看看能不能有机会,阵中留的四千人该派就派,骑兵不可轻动。” 说完,耿巡带着八百骑和自己的五百亲军冲了出去。 支应第一阵的一千骑在稳定战线后被副将撤了回来。 耿巡直接往龟兹本阵突进。 龟兹阵中还有八千骑,白元珲让一个将领带着三千骑迎了上去。 两支骑兵即将接触时,耿巡突然往后退,龟兹将领带着部下继续追击,他们在后面看的清楚,汉军本阵已经没有力量再支援耿巡了。 耿巡压在最后面,和自己几个善于骑射的亲卫连连发矢,追在前面的龟兹人都被射落马下,耿巡抓住机会,一箭射中龟兹将领的眼睛,而后大吼一声回身冲杀,击退了这三千骑,之后趁势去冲龟兹中军。 白元珲打起精神,让正面战场的龟兹军加强进攻,汉军已经被一点点往后推了。 至于当面的耿巡,他让中军的五千步兵结阵,三千骑留下来防守,两千骑去正面战场支援。 汉军中军,孙公公拉了一下马头,指着战场对副将说:“将军!决战之机到了!耿节制去冲龟兹中去,龟兹调出的这两千骑是他们投入战场的最后一支力量了,我们这时出击,去打左边战场,可以破敌。” 副将迟疑了一下。 “将军难道还不如我这个残缺人?右边是龟兹新压上的万余人,虽然人少,但士气正旺,左边的龟兹军有两万多人,人多,但是打到现在,面对的我军最多不过七八千人,士气一定动摇了,我们这个时候杀过去,让他们注意到自己的中军被袭击,他们一定会溃散,压过去吧,将军!” 副将点头下令。 孙公公让重甲步兵和四千大枪兵全部压到右边,自己也带着一千多骑军和自己的亲卫当先冲了出去。 左边的龟兹军和汉军都已经厮杀多时,汉军面对四倍于己的敌军死死顶在原地,甚至还进行过两次反攻。 两千龟兹骑军凿入汉军阵中时,龟兹人都以为自己要迎来胜利了。 但孙公公带来的重甲步兵让他们再次陷入了绝望。 用陌刀的重甲步兵顶在前面后,大量杀伤龟兹骑兵,不少骑兵连人带马都被砍成了两段。 后面的四千大枪兵不少人带着伤,但也还是有序地与自己的同袍轮换。 随着孙公公从侧面凿入龟兹军阵,汉军的反攻打响了。 汉军看着自己的中军大旗压到了最前面,喊杀震天,随着重甲步兵往前压,像楔子一样往龟兹阵中钉。 侧面的孙公公带着骑兵也如利刃一般往阵中切,手里的马槊上下翻飞,全然不似常人印象中的阴柔阉人。 瞧见龟兹阵中一将在大旗下不断呼喊,调动兵卒往正面顶,孙公公摸出腰间弓箭,弯弓如月,一箭射出,箭矢扎透了那将领的脖子,大旗下一阵混乱,孙公公趁乱摆开马槊往前冲,杀穿了想要护卫那将领的龟兹人,一剑削下那将领的头颅后高喊贼将授首,挑着首级在阵中乱搅。 龟兹两万多人的大阵瞬间土崩瓦解,扭头就往本阵跑。 副将在正面带着步兵也杀了过来,孙公公浑身浴血,用槊指着龟兹中军所在:“往那边杀!” 右边的一万多龟兹军已经打出了优势,正准备扩大战果,突然注意到另一侧的龟兹军崩了,军心瞬间落到谷底。 为首将领看了看形势后大惊失色,下令部下后撤去拱卫中军。 虽然当面的汉军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但为首的校尉也抓住机会发动了反攻,死死咬着万余龟兹军追杀,龟兹军开始还能有序后退,渐渐地也开始混乱,最后也在瞬间崩溃。 三四万溃军卷向中军,汉军就在后面死死追着。 耿巡正在拼命破敌,突然听到后面人喊马嘶,扭头一看,龟兹溃军席卷而来,赶忙带部下往侧面撤退,这么多溃军卷过来,固然会把龟兹中军冲垮、裹挟走,但耿巡也会被裹挟其中,很有可能不明不白地死掉。 白元珲没有想到自己败在一瞬间,为了避免被溃兵裹挟,赶忙往龟兹城跑。 溃逃,溃逃。 溃兵铺满了龟兹城前的大漠与绿洲。 耿巡从侧面透出后与后面的汉军汇合,而后继续追击,一直追到龟兹城下。 汉军以近七千人的伤亡,击溃了五万龟兹大军,得首级近万。 耿巡拍了拍副将的肩膀,说他时机把握的好,副将尴尬地看了看孙公公,耿巡看到孙公公槊杆上绑着的人头,心中了然。 “这阉人,削脑袋这么麻利。”耿巡心里感叹着,嘴上又夸着。“孙公公勇武非常,巡敬佩!” 孙公公哈哈笑了两声。“咱家想要了,咱家要跟陛下请命,留在将军帐下作监军,和将军一起建功。” 龟兹城中,一片愁云惨。 白元珲跪在大殿之中,一众王公大臣站在两侧,沉默不语。 龟兹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揉了揉鼻梁,抬头说:“护国将军莫要如此,本王看了,是汉儿甲械完备,训练有素,我们不是对手。将军回去歇息吧。” 白元珲离开大殿后,龟兹王看了一圈殿上群臣。 “诸位,可有良策?” 一个大臣说:“城中兵马,尚有八千,凭城墙抵抗坚守,而我等几人去山尕、弥渠等国借兵,等眼前之敌补给缺乏,或可以却之。” 另一个大臣则说:“不如开城投降罢……” 龟兹王想了想说:“传令吧,用国库和我内库的私银抚慰将士。护国将军仍带兵组织城防,左将军去收拢溃兵,外务大臣去联络山尕、弥渠等国借兵,且躲过眼前之祸。” 第232章 北伐之侧(5) 龟兹城外,耿巡犒赏三军,同时薛琮调来了陇西军五千并西凉路守军五千补充到羽林卫中。 龟兹王紧闭城门,城头上戒备森严。 耿巡与几个将领商议后决定不强行攻城,西征军就这么多,打下西域后还有后续的治理问题,经不起攻城过程中无意义的消耗。 “补给不是问题,分兵四部,一部五千人,清扫龟兹城邦。”耿巡说。“坚持到正面战场见分晓后,我们这边也会顺利起来。” “还有,孙公公,我想贼军定会到山尕、弥渠等国求援,我把我的亲军分给你三百人,你带他们以大汉使臣的名义去组织诸国出兵。” 孙公公愣了愣。“咱家一个残缺之人,作大汉使臣,有损大汉国威啊。” 耿巡摆摆手。“诶,孙公公阵前两次斩杀敌将,难道还彰显不了大汉国威?” 次日,各部开始行动,龟兹人心惶惶。 …… 弥渠。 弥渠王刚刚接见了龟兹使者,又迎来了汉朝使臣。 这汉使面上无须,生得有些俊俏,眼中就透着威严与杀气。 “我乃大汉内廷监秉笔节制,西征军监军大臣,孙廷渠,此番来到贵国,是要劝大王归附大汉,莫要为虎作伥。” 使臣立在大殿中间傲气十足。 弥渠王下令让人摆酒。 “大王何必如此,据我所知,龟兹使者已经来过了,龟兹害我大汉将士性命,我大汉必诛之,大王只要不出兵帮助龟兹,我大汉自不会难为大王。等拿下龟兹后,大汉会恢复大王弥渠国主和弥渠都尉身份,并赐金二百两。大王好好想想,臣先退下了。” 孙公公昂首走出大殿。 弥渠王公大臣目瞪口呆。 “大王,投降大汉并非完全不可行,但那汉廷实力雄厚、元戎更是勇猛无比,以咱们目前的力量确实难以与之抗衡啊。依臣之见,倒不如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弥渠国师拱手向王座上的大王进言道。他微微皱着眉头,眼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没错,大王!如果我们轻易归附汉朝,万一他们北伐失败,那元戎必定会趁火打劫,届时我们恐怕将遭受重大损失。所以还是保持现状,观察局势发展,这样也能应付汉使提出的要求。”几位大臣纷纷点头附和着弥渠国师的意见。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大王不可!”只见一名龟兹使臣不顾一切地冲破侍卫的阻拦,径直闯进了大殿之中。 这位龟兹使臣满脸焦急之色,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说道:“大王万万不可啊!龟兹与贵国乃是唇齿相依的邻邦,如果龟兹灭亡,那么弥渠必将直接面对汉朝军队的锋芒。到那时,弥渠可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还望大王能够先行出兵支援龟兹,阻止汉军继续向西推进,然后再从长计议应对之策。” 弥渠王站起来踱了两圈步。“容本王考虑考虑。来人,送龟兹使臣回驿馆。” 龟兹使臣被侍卫拖出了大殿。 弥渠王自然知道该观望观望汉朝和元戎两边形势再下赌注,可如今汉军两万人先是击溃了三万西域联军,又一路突进到龟兹城,击溃了龟兹的五万大军,弥渠真有的选吗?可若汉朝败了,元戎人来问罪? 弥渠王遣散一众大臣,回到寝宫休息。 妃子的按摩让弥渠王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几个大臣来到寝宫之外喊着出事了。 弥渠王瞬间精神了,推开大门,大臣说汉使去而复返,身上都是血,手中捧着一个匣子,里面是龟兹使者的脑袋! …… 孙公公离开大殿后,嘴里念叨着“我乃大汉内廷监秉笔节制,西征军监军大臣,孙廷渠。”脸上十分得意。 翻身上马后,孙公公使劲握着腰间佩剑,抬头看了看节杖。 旁边一个耿巡的亲卫突然问了句:“公公,妥了么?” 孙公公回过头来。“以后不必叫咱家公公,这是军中,不是宫中,叫咱家孙将军。哦,你说游说弥渠?我没有和他们多说,就是让他们好好考虑,你们可打探到龟兹使团驻在哪了?” “打听到了,就在弥渠南边的驿馆。” “哟,我们在北,他们在南,走,我们去拜会拜会他们。” “将军的意思是……?” “弥渠国王犹豫,不过是听了龟兹使臣唇亡齿寒的论调,觉得有理,还想做一做选择,我们就让他没有选择好了。” 亲卫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末将明白!” 龟兹使臣刚刚回到驿馆,随从给他倒上一壶茶,使臣细细品尝,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使臣皱眉问道。 查看情况的侍卫匆匆进门。“不好了大人,是汉使杀过来了?” “杀过来了?” 使臣一愣,走到窗边往下看,驿馆墙外已经被二百汉人包围,手里握着长枪与赶来的弥渠军士对峙,驿馆院中汉人正在和龟兹使团护卫厮杀。 龟兹使臣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人,快换装束,翻窗跑吧。” 一个侍卫手中拿着一套驿馆小厮的衣服。 龟兹使臣匆匆换上,刚换好衣服,汉人就已经攻入楼下,楼梯上传来了搏斗的声音。 龟兹使臣踩到驿馆后门方向的窗户准备跳,几支羽箭射到了窗框上,楼下传来一阵喊声:“贼人要跳窗跑!” 龟兹使臣欲哭无泪。 汉人已经踹开了房门,拿着刀剑进来,三两下砍翻了几个侍卫。 为首的汉人龟兹使臣在龟兹城墙上望见过,是跟在耿巡身边的人。 “我,我乃是龟兹大臣,你要做什么!”龟兹使臣强撑着喊。 孙廷渠笑了笑:“我乃大汉内廷监秉笔节制,西征军监军大臣,孙廷渠,来借你首级一用!”说完一剑划破龟兹使臣咽喉,而后让身边亲卫割下了他的脑袋。 孙廷渠把首级装到匣子里,捧着匣子赶到弥渠王宫,几个亲卫杀气腾腾护卫左右,一行人强闯了进去。 孙廷渠站到大殿中央,手里捧着匣子。 弥渠王一脸严肃:“汉使大胆!敢在本王国中杀人!” “大王大胆!”孙廷渠回应道“龟兹乃大汉之贼,大王窝藏贼人,是何居心!” 说着,孙廷渠把龟兹使臣首级丢在地上,反手抽出佩剑,瞪着弥渠王。 第233章 北伐之侧(6) 龟兹王站在城头差点咳出血来。 各国援军没见到,孙廷渠却带着一万名由弥渠、山尕、高顺、卢胥四国组成的联军来到了龟兹城下。 龟兹彻底被孤立了起来。 当晚。 耿巡把白元辉叫到了帐中。 这几日汉军给白元辉好吃好喝,白元辉反倒胖了几斤。 耿巡把白元辉扶到自己的帅位上,拱手一拜。 “末将见过龟兹国大王。” 白元辉吓了一跳。 “我不是龟兹王,我是龟兹的镇军都尉。” 耿巡大笑:“据我所知,你是龟兹王白元朗的王兄吧。” 白元辉安静了下来。 耿巡继续说:“你母后早亡,你就被送到了下属城邦,而后龟兹王受身边妃子蛊惑,封了一个庶出的王子作新王。之后,我朝使臣来龟兹时,发现了这个事情,不过当时没有找到你,只找到了被软禁在王宫的白元朗,也就是如今的龟兹王,你的弟弟,可他后来背叛了我们大汉。白元辉,我问你,你就不想坐上王位?难道王位不应是你的?你若不是被送到其他城邦,作为嫡长子,王位除了你的还能是谁的?我会扶持你作龟兹王。” “条件呢?”白元辉冷哼一声。 “你受封作龟兹都尉,归附大汉,受西域宣抚司管辖,废除国师一职,让大汉派来的人作龟兹国相。以后龟兹听大汉调遣,每年给大汉进贡金银布匹,当然,大汉也会有所回馈。” “还不是作汉朝的狗?” “难道你就甘心作龟兹王的狗?看看你吧,为了龟兹王带兵出征被俘后,龟兹王甚至都不愿意开城门换你一条命。你难道永远都这样?” 白元珲抖了一下。“我还有个条件。” “说。” “我要作西域宣抚司的副节制。” …… 月明星稀,大漠的黄沙被月光浸成了白雪。 龟兹城上的士兵麻木地望着远方。 龟兹已经有不少逃兵出现了,有人说东边十万大军遭到重创,已经有溃兵跑到元戎草原西边了。 汉军似乎是要胜了,倒是后龟兹城破,自己会也许就是炮灰。 城下传来一阵阵马蹄声。 士兵打起精神,为首的哨头举着火把往下看。“来者何人?” “都尉白元辉!” 城上众人眼神严肃了起来。 “大人稍等,容我通报。” 消息层层上报。 龟兹王紧急召来了几个大臣。 “弥渠等国出兵来攻,说明外务大臣已经失败了。”国师说。“白元辉回来,应该是要劝降的。” 龟兹王表情严肃了起来。 “大王……不如降了吧。” 禁军左将军说。“东边已经传来消息了,元戎败了,我们的人在陆陆续续往回逃,我们守不住的,五万大军都败了,我们坚持不了的。” 龟兹王使了使眼色,国师叫来了两个禁卫军士兵,拖走了他们的左将军。 “先开门迎他进来,然后将计就计。” 白元辉被接进了龟兹城。 一到城中,白元辉就被卸掉了佩剑,关到宫中软禁。 到第二天下午,白元珲来到了白元辉面前。 “弟弟是来杀我的?”白元辉问道。 “我怎么会杀兄长?”白元珲笑了。“我如果没猜错,兄长是来做内应的吧?” 白元辉点了点头。“瞒不住你啊。” “带我一个。” “什么?”白元辉愣了一下 “王兄的王位,是汉人给的,判了汉人不说,他还杀了汉人军士。汉人不得他首级不会罢休,我身为上将军,肯定要带兵帮他抵抗,我可不愿意陪葬。”白元珲坐到白元辉身边。 “哼。”白元辉冷笑一声。“条件呢?” “我要夜宛、尉坎、戎提三邦作为我的封地,让我也称王。”白元珲在地上勾画着。 “有意义吗?”白元辉摇了摇头。 “什么?”白元珲抬起了头。 白元辉说:“我问你,这有没有意义。都已经做了西域宣抚司下的属国了,无论怎样都是他们臣子,称王有什么意义。” “称王没有意义你还回来做什么?”白元珲反问白元辉。“我也是王子,为什么我就要带兵在外搏命厮杀。说实话,一开始我就觉得胜算不大,因为武器差距就很大,因为两军精神气就不一样,所以我才一开始就压万人上去。回来以后有人问我为什么不五千人一阵去轮流交战消耗汉军,他们是没看到汉军的重甲步兵。扯远了。称王,哪怕只是西域宣抚司下的一个都尉,只要不是发生什么大战,就不用自己带兵随军出征,就可以自己坐在自己的王位上安逸享乐,平时也好歹有些大权在手,这还不够吗?” “为什么不早些起事,你可是有兵权啊。” “我还有幻想啊,以为各国凑些援兵来了还有转机,好歹我也是一个将军。” “白元珲,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白元辉盯着白元珲的眼睛看。“用兵我不如你,胆识我不如你,可我不是不知道兵事。你要的这三个城邦,紧邻元戎草原,我看你是想勾结元戎,趁机叛乱自立,就算是败了,也能逃到草原快活。” 白元珲站起身来往屋外走。“三日后,我会迎你称王。” 三日后,天气越来越阴。 晚上,龟兹城中传来一阵阵喊杀声,王宫的位置燃起一片大火。 到天微亮的时候,龟兹城门打开,新王白元辉带着龟兹国玉玺、舆图以及前龟兹王白元朗并前国师等几个大臣的人头向汉军献降。 耿巡以西域宣抚节制的身份把龟兹都尉的印信交给白元辉,又解下佩剑赐给白元珲。 “白将军,你的要求本节制已经传于圣上了,国号、印信后面会赐给你,这把佩剑先交给你,作为你权利的象征。” 进入龟兹后,白元辉按要求献上了金银粮草作为汉军军饷,耿巡继续领兵西向,诸国望风而降,少数几个国家组成联军抵抗,又使汉军得到首级三千余,耿巡最为重视的浦邺国也直接开城归附,西域再次归于汉廷。 …… 薛琮在玉门关内急地嗷嗷叫。 西边耿巡大破五万龟兹军的消息已经飞过玉门,如此功绩,那个武将不想要? 机会抛给了薛琮,内廷司给薛琮递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命令,枢密院要陇西军北上草原进击元戎。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薛琮带兵到祁勒部北边时,元戎军溃败的消息就传了过来,等再往别兰赫舍拉走不几天后,也烦帖尔西逃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薛琮当即命令自己主力一部往别兰赫舍拉方向走,自己亲自带三千精骑往西北方向截击也烦帖尔。 五天后,斥候探到也烦帖尔踪迹,薛琮命令所有人抛下辎重追击。 等追上也烦帖尔时,也烦帖尔身边还有五六千人。 这些人人心惶惶,看到薛琮旗帜后立马有人逃跑。 也烦帖尔抬头看天,大喊道:“大天神,这是为何?” 而后拔刀扑向汉军,身边留下的人也跟着他们的大汗冲了上去。 一场厮杀后,也烦帖尔颓然立在汉军包围中。 薛琮策马上前。“贼人,还不受缚?” 也烦帖尔只是冷笑一声。 薛琮一踢马腹,槊尖穿过也烦帖尔的胸膛,而后身边亲兵用刀割掉了也烦帖尔的脑袋。 北伐之侧的战事在这一刻平息。 第235章 朝拜路上 第235章 朝拜路上 一年后,张恭回大梁述职,朝拜李存邺。 此时李存邺到南都陈郢,巡视南方诸路,张恭本是上书请求到陈郢面见李存邺,但李存邺回信拒绝,让张恭到大梁去。 太子李端留守大梁监国,由赵甫、裴准等人帮助处理国政。 张恭再次按照礼制向李端上书请求朝拜。 李端回书批准。 于是张恭按惯例带着三百亲卫和一千镇北军精锐赶往大梁,来让天子检阅这支部队。 同行的还有镇北军几个署官。 张恭点了已经升任都统的李竣带兵回京。 到雍城,禁军统领马元礼带着部下在城外等候,拦住了张恭一行。 张恭在马上拱手行礼,马元礼也点头回应。 “马统领,我奉陛下命,到大梁朝见天子,请将军放行。”张恭说。 马元礼拱手说:“凉国公,太子新令,凡入大梁武将,随员不得超过五十。” 张恭挑了挑眉毛。“按礼制,当以八百健卒给天子检阅。” 马元礼说:“大汉新制,兵马在雍城检阅。” 张恭吸了一口气,给自己亲信下令,而后带着李竣等人准备随马元礼进京。 马元礼突然拦住了李竣。 “成王殿下,恕末将无力,殿下没有陛下的诏令,不得入大梁。” 李竣停下马,扭头看马元礼。“马将军,本王如今是镇北军统领,随镇北军主将入京。” “不,殿下也是皇子,是外放的皇子,不得随意入大梁。” 李竣愣在马上。 马元礼的眼神异常冷峻。 李竣笑了笑,对张恭说:“将军,我在此领军,你随马将军回京。” …… 是夜,雍城外,镇北军临时营寨。 几个李竣部下的士卒聚在一起喝酒。 “成王才几年,就做到都统了。”一个老卒感慨。 旁边一个人笑了笑。“呵呵,不几年都统就要去就藩了,肯定不会以一个都统的身份去,估计啊,这次咱们将军会请求向北扫荡草原上的也烦帖尔残部,功劳就来了,到时候,都统变成都尉、校尉,再领一个将军虚衔,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啊,就是成王亲卫,飞黄腾达了。” 喝到半醉,几人发现没酒了,于是决定去雍城内买酒。 “来者何人?”城头上的雍城卫厉声喝问。 雍城在魏国时是魏宗庙所在,李存邺是受许协禅让,同时宗庙里也供奉了很多魏国时的贤臣良将,所以李存邺没有毁弃雍城宗庙,并要求雍城晚上要实行宵禁,城门不得进出。 “我等是镇北军二营都统,当今成王部下,到城内讨酒喝!” 雍城卫的士卒立刻回应。“诸位,陛下有令,雍城宵禁,还不能开门,请诸位寅时再来。” 镇北军都有些喝多了,又在外面吹了风,情绪当即炸了起来。 “祖宗!爷爷们日日在塞外吹刀子似的风,你等在此享福,连口酒都不许爷爷们吃么?” “诸位,确是汉律规定,我等无法违背。” 城下几人散去,城上的守卫松了一口气。 带头的军官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以后再遇到这情况莫慌张,叫人去找总兵官……呃啊!” 一支利箭射透了那军官的脖子。 而后几个抓钩被抛到城上,挂住了城垛,镇北军衔着刀顺着绳索飞速攀上了城头。 城上的雍城守卫常年不经战阵,登上城的镇北军都是在草原上厮杀出来的,不片刻城头上的雍城士卒就都倒在了血泊中。 十几个镇北军进入雍城后四处乱传找酒馆,路上碰见一队巡夜的雍城衙役,也将之全部杀害。 寻到一酒馆后,几人用力砸门,酒馆老板不敢开门,于是几个悍卒乱刀劈开门板,闯进酒店后杀害了老板以及几个晚上住在酒馆的小厮,奸污了老板的妻子、女儿。 寅时,去和值夜士卒换班的雍城守位发现了城上的惨状,立马去禀报雍城总兵与雍城太守,这时雍城太守则刚刚接到街上发现一队衙役惨死的消息。 李竣还在城中住宿,雍城太守生怕出了乱子威胁到李竣,立马出门准备去勘察,又碰上来报官的烧饼铺老板,说自己邻居酒馆昨晚吵了一夜,还有哭喊声,愿以为是家里吵架,刚刚到铺子准备做饼时撇见酒馆老板满身是血倒在门口,立马似乎有人在喧哗。 此时雍城总兵已经带着雍城营封锁了整个雍城,自己则带着百余亲卫进城,一部分去保护李竣,自己去找太守。 两人碰面后立马去包围了酒馆,捉住了几个镇北军士卒。 一个镇北军老卒趁乱逃出城,到驻地鼓噪其余士卒说雍城兵恶意锁拿镇北军弟兄,副都统本想查清楚情况再说,却被士卒裹挟着来到城外与雍城营士卒对峙。 雍城镇抚司百户让人把消息加急传到大梁。 正在准备上朝的李端大惊,召来了赵甫、裴准、耿离和颜太常,又下令让金吾卫包围了张恭下榻的驿馆。 雍城内,李竣被外面乱哄哄的动静吵醒,亲卫来报说镇北军要强攻雍城。 身为都统的李竣有些懵,雍城最近的兵马就是自己的兵马,怎么回事? 于是李竣也赶紧更衣,刚上马准备出去,雍城太守和总兵就押着十几个镇北军士卒走了过来。 李竣听完事情经过后脸色大变,踹倒几个士卒后又拿鞭子狠狠地抽了其中一个标长几下。“妈的,在草原野惯了忘了军规了?你丫知不知道这不是元戎叛军的部落,是雍城!” 几人低头不说话。 李竣咬了咬牙对总兵说“带我去城头。” 来到城头,李竣几乎要晕过去,城下的兵马可不是自己手下? “混蛋!你们要干什么?”李竣大声喝问。 镇北军不再鼓噪。 “还不散去!” 镇北军退回驻地。 李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往小了说,自己是没管束好士卒,罚点俸禄也就罢了,往大了说,自己就是试图谋逆…… 张恭在驿馆里也很焦急,有人说是成王在雍城谋逆,自己又被包围了起来,带进来的亲兵手执利刃站在楼下,用桌子堵住门,随时准备殊死一搏。 张恭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到窗边看,是颜太常和镇抚司节制两人赶到了驿馆外。 “凉国公出驿馆。” 张恭在屋里转了两圈,提着剑走到院中。“颜相,怎么回事啊?” “镇北军军士在雍城杀了两队值夜守位以及一个酒馆老板一家,现在在和雍城卫对峙。” “这群狗东西。”张恭大概猜出来了情况。“成王何在?” “成王还在雍城安抚镇北军将士!” 张恭深吸一口气,把剑丢在地上,不顾身边亲卫阻拦走了出去。 “请颜相带我去雍城!” 第236章 祸根 第236章 祸根 颜太常亲自带着禁军虎贲左卫和张恭赶到了雍城。 虽然李竣喝退了部下,但镇北军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张恭飞马到营前。“你们副都统呢?” 几个标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帐中,这就把他叫来。” 副都统来到张恭面前,张恭兜头抽了一鞭。“废物,怎么搞的,这些人都管束不住,吃饭的家伙不想要了。” 副都统跪在了地上。“将军,冤枉啊将军,今天早上队正刘五到营中说有弟兄被雍城卫的人扣下了,几个队正就开始鼓噪,标长们也都说要去讨说法。” 张恭又抽了一鞭子,扭头对颜太常说:“颜相,你来处置吧。” 颜太常也咂摸清楚了意思,让身边镇抚司回大梁告知情况,而后下令虎贲左卫包围了镇北军营地,把营中的标长、队正全部锁拿,分开看管。 而后颜太常只带着张恭和二十余亲卫到雍城门外,雍城总兵和太守看是颜太常来,忙下令开城。 “臣颜太常,见过成王殿下。”颜太常施礼后又问“殿下可受伤了?” 刚刚亲自审过闹事士卒的李竣脸色煞白。 “无妨,颜相,事情我弄清楚了,是几个兵痞酒后闹事。” 颜太常彻底放松了下来。“呼,最好,最好。我来之前大梁尚不清楚什么情况,只听说镇北军包围雍城,羽林、飞熊、金吾、虎贲四军全部待命,随时准备发兵,幸好,幸好。” 几人刚想商议怎么办,一个镇抚司谍子就飞马而来,传的是李端之命,让张恭、李竣到大梁去,虎贲左卫留下看押镇北军士卒。 李竣和张恭离开后,一个镇抚司都尉拿出腰牌给虎贲左卫都尉看。 镇抚司权位在虎贲军之上,所以虎贲左卫都尉赶忙行礼。 镇抚司都尉摆了摆手。“你我二人俱是都尉,何必客气,我这里有太子殿下一封密旨,将军看过以后速速执行。” 虎贲左卫都尉看了看密旨,眉头直跳。“当真?” 镇抚司都尉抠了一下耳朵。“我可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只知道现在要听太子的。” 虎贲左卫都尉扭头看了看被绑在营地中间的五百镇北军,而后叫来自己手下两个几个都统,向他们吩咐了几句,几人俱是一愣,而后去吩咐自己手下。 过了一会儿。 虎贲左卫弓手对着被捆起来的镇北军拉开弓弦。 镇北军久经沙场,不少老卒都听出了那是什么声音,刚想叫喊,漫天箭雨落下。 雍城外,一片血流。 …… 张恭、李竣和几个闹事士卒被直接带到了刑部衙门正堂。 李端坐在上首,刑部尚书在一旁陪侍。 李端并不赐坐,而是让二人站在堂下。 “你二人不严加约束士卒,纵容他们破坏雍城宵禁,滋扰百姓,包围雍城,与谋逆何异?” 张恭咬咬牙,跪了下去。“殿下,千岁,是罪臣的错,罪臣没能在镇北军例行军纪,还请殿下开恩,让罪臣以军法处置那群畜生!” 李端拍了一下惊堂木。 “莫要多说,凉国公、镇北军节制将军张恭,不能约束士卒,酿成大祸,贬为镇北军左都尉。成王李竣,未能看管不下,褫其王位,贬为成侯,夺其军职,降为标长。闹事士卒,斩立决,李竣部下副都统,秋后问斩。” “李端,你只是代父王监国,安敢免我王位?”李竣咬着牙问。 李端拿出李存邺留下的佩剑。“陛下佩剑在此,凡见此剑,如陛下亲临,本宫不杀你已是法外开恩。” 两人准备离开,李端叫住了他们。 “至于镇北军将军,暂时由代国公领去,还请二位过朔北军时传一个口谕。” 张恭二人离开后,李端也准备回东宫,还没走出刑部衙门就迎面遇到赵甫。 老赵甫一脚踹倒李端胸口,李端跌在地上,惊得身边侍卫拔出佩刀,颜太常和刑部尚书也都拦在赵甫身前。 “老太傅,这是为何?” 赵甫指着李端,双眼赤红:“逆徒!畜生!你好大胆子!”说完就连连咳嗽。 颜太常过去给赵甫拍背。“赵叔,这到底是怎么了?” 赵甫说:“太子背着我们让镇抚司给虎贲左卫传密令,让他们杀了那五百镇北军士卒!” “什么?”颜太常也骇得说不出话。“太子,此时只诛首恶即可,何必……” 李端刚刚站起来,还有些狼狈。“他们围攻雍城,就是谋反!” 赵甫急地拍大腿。“你这是要逼反凉国公和定王!裴准和耿离知道吗?内廷知道吗?” 李端整理了一下衣领。“我有监国大权,领禁军统领符,可以直接向虎贲、羽林两军下令。” 赵甫脸色灰暗。“你,你真是,做好准备吧,你太子之位不保了。” …… 张恭和李竣快到雍城时,遇到了押送副都统的囚车。 李竣与副都统毕竟有战友感情,于是去给副都统敬酒送行,却见副都统两眼无神,只是看天。“殿下与太子争位置,何苦连累弟兄们?”说完就咬舌自尽。 李竣呆愣原地,张恭却反应了过来,催促李竣上马。 二人到雍城下,正看到虎贲左卫在处理镇北军尸体。 李竣双眼血红,拽住虎贲左卫都尉的领子呵问:“为什么?你怎么敢?!” 虎贲左卫都尉低头说:“末将也是奉命……” “奉谁的命?” “末将不能说。” 李竣抬脚把眼前这个都尉踹倒。“我认得你,之前河东围猎,你是李端的随从。” 都尉低头拱手不答话。 李竣翻身上马,打马往大梁走。 张恭面色阴沉异常,看着李竣渐行渐远,下马走到都尉面前。“你有什么战功?” “回国公,我,我父随荆州伯入蜀,我受恩荫从军,崔荣乱凉时,我随陛下北上。” “好好干。”张恭拍了拍他的脸。 李竣此时被拦在了大梁城外。 五天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出现,李存邺正在车中。 李存邺看着跪在路中间的李竣,叹了一口气,让侍卫把他架进了大梁。 第234章 裁军 第234章 裁军 第二次北伐十年以后。 太子李端和三皇子李竑早早起来去参加朝会。 作为汉朝太子的他今年十四岁。 李存邺有李竣、李端、李竑、李翊四个皇子。 李端虽然是次子,但李端的母亲是皇后,李存邺按嫡长子继承的原则把李端封为了太子。 不过李竣要比李端聪慧些,也更勇武些,并且李端的母亲是楚人,而李竣的母亲是齐人,朝中大多数武将对齐人的印象要比楚人好。 李端一直把李竣视为威胁。 到了朝上,李端发现除了李竣外自己的胞弟李翊也在 李翊先向李端行了礼。“翊见过太子。” 李端抬手虚扶了一下。“翊弟起来吧。” 李竣没有在一边和枢密院几个大臣说话,看到李端后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站在一旁听着朝会。 左丞相裴准提出了裁军精兵的政策。大概是讲把各个军队数量控制在两万五千人以内,从而减轻朝廷的财政负担,留下的两万人专事军事,这样辽东、朔北、陇西、河东、淮南、湖广七军能裁撤十万人,为朝廷节省下了大量的开支。 裁撤下来的士兵由朝廷分给军队屯田进行耕种,这些田土属于朝廷借给他们的,每年要直接向朝廷缴纳租金,由地方度支代为收取,每隔两年这些士兵及家中符合年纪的男子需要参与为期一年的军事训练,以作为后备兵源,向朝廷缴纳粮食、布帛、银钱等规定物品可以免除这一年的训练。 其次,河西军全部遣散,符合条件的编入禁军,其余人等按均田出亩的分配规则分给原河西军屯田,多余屯田转归地方。 最后是镇北军,裴准提出裁撤镇北军,取消堡寨体系,堡寨体系范围内能够耕种的改为屯田,迁移人口去耕种,不符合条件的圈出草场,置办马政,培育战马。 右相耿离也提出了各军军制军职统一,节制将军下设左右二都尉,一军分四营,设校尉管辖,营分五都,设都统管辖,各都百人为一标,设标长,二十五人一队,设队正,五人一伍,设伍长,节制将军亲卫不超过千人,都尉亲卫不超过五百人,校尉亲卫不超过五十人,校尉以下不设亲卫。 在这些问题上从来不提意见的枢密相颜太常却一反常态地反对左右二丞相的军队改革意见。 “朝廷两次北伐,固然击垮了元戎,安定了西域。可陛下,北边仍不能轻视,若元戎部族有叛乱,相互裹挟后,草原广袤,军队不足也就难以平叛。况且西域恢复后多与大食有摩擦,大食非小国,是一劲敌,若两国开战,仅靠西域宣抚军恐难以支应。再加上南边度脱人屡屡骚扰,臣以为裁军应当从长计议。” 朝堂上吵了起来。 李存邺看向了李端:“太子,你说呢?” 李端整理了一下思路。“回陛下,儿臣以为应当裁军,自诸国混战以来,中原战乱不断,虽然前魏时陛下和左丞相就开始着手修养民力屯田耕种,但屯田多为军屯,大多都补充到了军队用于征战。大汉一统后,裴相推行均田出亩,免除了百姓很多赋税,但马上崔逆叛乱,举国危机,百姓积攒的粮食又被征调入军,再加上此后楚国公征三国、退度脱以及我朝两次北伐,百姓已经不堪重负,应当裁剪军队,发展农垦,恢复民力了。” 李存邺点了点头。“大皇子怎么看呢?” “回陛下,儿臣以为,固然要裁军,但不能如此裁军,一来我大汉开疆拓土的伟业还没有完成,二来,裁撤下来的十多万大汉儿郎突然断了军饷,虽然有田耕种,但生活也会困难不少,儿臣不忍。最后,如镇北军、河西军这样的部队战功赫赫,突然裁掉,愧对牺牲的大汉儿郎。” “你说怎么办。”李存邺问道。 “儿臣看来,要裁军,但裁掉的士兵应该保留军籍,田土仍作为军屯,士兵战时则作为辅兵,并且镇北军不能动,还应当往外扩展堡寨体系,加大驻军规模,以震慑外夷。” 李存邺脸上看不出是否赞同。 突然,李竑抬起了头。“陛下,儿臣,儿臣有话想说。” 李存邺点了点头。 “儿臣觉得大皇子说的也对,太子说的也对,但儿臣以为,大皇子说的扩展堡寨体系不对,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草原既已设南北两宣抚司,那么草原就是大汉国土,而非外夷,治理自己的百姓,应当以仁抚之,而非以兵慑之。元戎虽是异族,固然要防备,但不是扩展堡寨体系来防备,应当以元戎治元戎,在汉土用大汉的政策,在元戎用元戎的习惯,这样才能防备元戎叛乱,哪怕元戎个别部族叛乱了,也能驱使其他元戎部族去征讨,而避免浪费我们的军力国力。” 李存邺和几个大臣有些惊讶,自从四个皇子参与朝会以来,李竑几乎不怎么说话,这次说的话颇有些不鸣惊人的意味。 “裁军是一定要裁的。”李存邺站了起来。“前朝故事,犹在眼前啊,就是对地方军队扩军不加管束,一国之主要看河东、北地、西凉这些军头的脸色。朕就是这样起家的,不希望以后还有人这样。这件事兵部、户部、还有枢密院商议一下,拿出一个定法给内廷。还有,今天看来,几个皇子都大了,朕和内廷议过了,封大皇子李竣为成王,赐东平为其封地,先到镇北军三年,再到封地就封。四皇子李翊,为定王,赐锦州为其封地,到辽东军三年,再到封地就封。三皇子李竑,且先留在大梁。” 散朝后,一些大臣围到李竣身边说话,李端看了一眼,都是枢密院的大臣。 李端心情不太好。 李竣本来就和枢密院以及一些武将联系紧密,若是到军中攒了威望,等父皇百年以后…… 回到东宫,太傅赵甫问道:“殿下有心事?” 李端挥退宫中侍从。“大哥被封为成王,到镇北军任军职了。” 赵甫笑了笑:“殿下是怕成王威胁殿下的储君之位?” 李端不语。 “殿下,四皇子的名字该怎么解?” “翊,前夏的时候做明日的意思,到诸国混战时有了辅佐的意思。” “四皇子为定王,也到了辽东军历练,大汉国策是要把高罗也并为大汉一路,到时候少不了辽东军建功,殿下还担心什么?” “可是……” “可是凉国公是河东军旧将,勇毅侯是楚国降将?殿下,你是储君,不论旧将降将,都是我大汉的将军,殿下与定王不也是与楚国降将林克景学的兵法吗?而且陛下,参与进攻别兰赫舍拉的几个节制都被封为国公,只有辽侯和勇毅侯没有,为什么,不就是陛下怕打下高罗后这二位将军封无可封吗?” 李端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学生明白了,老师授课吧。” …… 一个月后。 镇北军大营,张恭和镇北军左右二都尉、四营校尉及几个文官在营门前站了许久。 一个斥候快马来到张恭面前。“禀将军,离我们不到五里了。” “好。”张恭点了点头。 身旁的一个幕僚说:“恭喜将军,成王这番就与将军有了不浅的情谊,若以后成王登基,将军……” 张恭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说!” 过了一会儿,李竣到了镇北军大营门口。 张恭带人拜过李竣后,李竣滚鞍下马把张恭扶起来。“国公多礼了,本王既到国公帐下任职,就是国公的军士,国公不可以皇子待本王。” 张恭引着李竣往营中走。“殿下,镇北军在代地与南元戎之间,经常派出兵马到草原上清剿不臣的部族,你既然来此历练,就在二营从标长做起。” 李竣挑了挑眉毛。“镇北军已经改制了?” 张恭点了点头。“知道要改新军后镇北军就按要求改了制,不过没有裁军,还是维持在四万人。殿下,裁军的事情,朝廷……” “我出发的时候裁军还在议,陛下和太子都颇支持。不过父皇对我透露过一些消息,镇北军可能会直接裁掉。” 张恭的右眼跳了跳。 “到时候凉国公会调到枢密院任职……” 后面的话张恭都没再听。 第237章 废太子 大梁的气氛不同寻常,雍城的血腥味随着北风卷入大梁。 虎贲军左卫都尉被斩首,首级装在匣子里送给了张恭。 张恭以镇北军将军的身份返回了北边。 李竣留了下来,暂时被软禁在了定王府。 李端被免去了太子之位,收走了监国之权,褫去了禁军兵符。 太子太傅赵甫、太保林克景被罢免。 镇北军闹事士卒的首级被挂在雍城城头,因为此事死亡的雍城卫士卒和百姓由三皇子李竑负责下葬。 李存邺雷厉风行的解决了雍城的烂摊子,安抚住了雍城百姓和镇北军。 不过李存邺并没有宣布新的太子人选。 李竑出面安抚雍城百姓,对不少人来说这是一个关键的信息,一时间李竑府前访客络绎不绝,李竑竟然到宫中求来了李存邺亲手写的谢客牌,摆在了府外,谢绝见客。 一个月后。 辽东节制高肇清上书,请旨出征高罗。 据五军司报,高罗国王去世,前高罗王的弟弟李成复不服年幼的高罗世子李邡继承王位,起兵谋反,迅速占领了大半个高罗,把李邡赶到了高罗半岛最南边,不过驻守在汉高边界的李宰敏忠于前高罗王,支持李邡,于是挥师南下,又打的李成复节节败退,李成复派使者到辽东求援。 高肇清认为这是一个吞并高罗的时机。 在两次征伐元戎后,中原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国力渐长,李存邺也有意向东向西扩张,所以批准了高肇清的请求,并召开朝会讨论。 辽东军已经进行了裁军,现保有战兵两万,辽东路可提供各地守兵两万作为预备部队,顾敬章又请求调动津州、沧州两支水师二万人马,加上萨温特镇抚司在册的三万兵马,汉廷派出九万大军东征。 李存邺命顾敬章领东征将军、高罗征讨总领都尉,指挥此次东征。 同时,正在软禁中的李竣也被授予东征辎重校尉职,负责押运钱粮。 当晚,废太子李端在青楼大发脾气,据传还打死了两个女子。 不过宫中没有什么消息,只是李端半个月都没有出府。 …… 顾敬章到河东调走了三千重步兵,而后到辽东与高肇清汇合。 此时高肇清已经集结了辽东军和辽东路兵马。 几人见面后,顾敬章先向高肇清身边的一个亲卫行了一礼。 “臣顾敬章,拜见定王殿下。” 在军中历练了几年的李翊非常俊朗,拱手道:“辽侯客气,翊在军中不过勇毅侯部下一亲卫,以后辽侯不要如此了。” 顾敬章点了点头,有些欣赏。“殿下,有一故人随我一起来了,殿下可要见见?” 李翊想了想,大梁的故交也就是几个“官二代”,莫不是颜太常和封寇平的儿子? 不料走出来的却是李竣。 李翊拜了拜。“见过兄长。” 李竣侧身。“我现在被免了王位,你却还是定王,我不能受你的拜。” 高肇清咳嗽了一声。“诸位,恕末将无礼,军情紧急,战机稍纵即逝,不如先启程去朔昌。” 几人都笑了笑。 一行人到朔昌后,李成复的使者急得焦头烂额,李宰敏又发动了一次攻势,李成复部只有一万残军被包围在了江原苦苦支持。 顾敬章坐在临时的府衙正堂,听李成复使者汇报战事。 良久,顾敬章让人带使者回去歇息,而后问高肇清:“听说朔昌东边李宰敏经营的很严密啊。” 高肇清说:“朔昌东有大复岭,地形险峻,仅有安侯谷、复彦谷两个地方可容许大军通行,李宰敏在此经营多年,组建四万西军,凭险而守,我们虽然常派兵滋扰,但效果不大。” 顾敬章在舆图前看了一会儿。 “不如定王殿下说说想法?” 李翊站起来,走到舆图前。“那我妄言之,诸位将军多指正。此次东征,是有李成复之乱的支持,李宰敏用兵谨慎,但对李成复用兵迅猛,无非是怕我们趁机东征,所以,我们只要让李宰敏知道我们来了,他就必然会露出破绽,到时候我们或者李成复就有机会击破李宰敏所部,李宰敏若溃,高罗别的兵马不足为惧。” “殿下说让李宰敏知道我们来了,不会是要强攻大复岭吧。”顾敬章有意考校。 “一,我军在大复岭前摆开,让大复岭守军向后通报。二,派轻骑从安侯谷、复彦谷突到大复岭后方,往江原运动,扰乱李宰敏判断,让他以为大复岭已经失守。三,盛节制麾下一部,仍从高白岭南下,接近江原,使李宰敏首尾不能相顾。” 顾敬章点了点头。“不错,大概是要这样,不过,还需要补充,当年献策于陛下时,我就说过,要从沧州出海北上,所以这次调了两支水师,可以从高罗南边登陆,策应我等,李宰敏手中兵力有限,此战必胜之。但突破两谷,此部需要一个得力将领。” 李翊拱了拱手。“末将愿往!” “不可!”高肇清跳了起来。“定王乃我大汉皇嗣,万不可涉险!” 李翊说:“正因为我是皇子才更合适,过两谷,兵力不能太多,到了后方形势也不会太好,其他将领去了,将士难免灰心,我若去了,乃是代表大汉宗室,能真正勉励将士。” 顾敬章敲了敲案子。“好,殿下既然这样说,我就给殿下分拨两千骑,三天的干粮,殿下寻机东进。” “李翊领命!” 众将肃然。 “高肇清,着你带辽东军出朔昌东进,在大复岭前扎营。阿托答,着你领建真部兵,出高白岭,东进江原,其余将士,随我中军行动。” 顾敬章此生指挥的最后一场战事逐渐拉开帷幕。 …… 江原。 李成复龟缩在自己的封地。 江原有郡兵四万,在高罗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军,一经起事,就一路压着李邡的禁军打,几乎要把李邡赶下海去,不想李宰敏带着三万西军南下捅了自己屁股,饶是自己部下兵马算是善战,才勉强支撑,一步步退回江原。 李宰敏在帅帐发愁。 其实这次平叛打的不算理想,预想中地方守军并没能起到阻拦李成复撤退的作用,禁军战力又很孱弱,自己带着部下三万精锐从西南一路打到了江原,也折损近三分之一,李成复在江原深得民心,一万残军进了江原有民众支持,自己手下不到三万人很难打进入,可又不得不打,西边的汉军又是一个威胁。 李宰敏知道自己的斤两,自己不算什么善战的大将,不过是练兵有方,部下战力强,面对这种情况,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李宰敏揉了揉眉心。 一个亲兵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上将军,急报,汉军陈兵大复山。”